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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邪惡預兆》第4章
《七個邪惡預兆》一章:第二個預兆將要發生 .07

亞巴頓捏著女孩的腳踝,輕輕轉動,儘管滂沱雨聲吵雜,莫維其還是聽見了骨折的聲音。

「天吶!……你放過她吧!」莫維其看著女孩的右腳掌被亞巴頓擰轉成了詭異的角度,失聲尖叫,苦苦哀求著。

亞巴頓放下了女孩的腿,指著那頭豬,看著莫維其,緩緩地說:「將你的右手,放在豬的肚子上。」

莫維其略微遲疑,亞巴頓猛一吼:「快!」莫維其身子一抖,照著做了。

「扒開牠的身軀……」亞巴頓大手露出銳利黑指甲,輕按在女孩柔嫩腿上,輕輕劃出一道血痕,緩緩地說:「我,亞巴頓的時間很多,你可以一直求饒,我也會找一個又一個的人來示範給你看,或許是你的同學,或許是你的親人,亞巴頓知道,你有一個舅舅……」

「不!」莫維其驚懼吼叫著,他的右手,已經插入了活豬的身子之中,他閉著眼睛,嚎啕大哭,他覺得自己的手摸到了軟嫩黏膩的東西,他無法睜開眼看,只能一聲又一聲的哭吼,活豬起初發出了比他更響亮的慘嚎聲,但很快地便沒聲音了。

「好孩子,好孩子,吃,對,吃下牠,就是這樣……」亞巴頓沙啞的聲音在雨聲中迴盪呢喃,像是咒語一般鑽入莫維其的腦袋,啃噬著他的心。

莫維其將一團一團不知是豬隻的哪個部分,一股腦地往嘴裡塞,他的口舌嚐到了無比的腥噁黏膩,他的鼻子聞到難忍的惡臭味道,他的眼睛緊閉著,眼淚卻流個不停,他崩潰了,他的腦袋僅能維持著最低的運轉,一遍又一遍地轉動著「惡魔找上了我,惡魔要我這麼做……」

莫維其突然覺得喉間再也塞不下東西了,他哇地一聲,激烈地嘔吐起來,吐個沒完,四周的厲鬼們笑了,亞巴頓將裝著女孩的大袋拉上捆好,扛上肩,拍了拍莫維其的臉,低身在他耳邊說:「很好,你做得很好。」說完,亞巴頓走了。

莫維其哭嚎了好一陣,緩緩睜開眼,又看見雙膝之前的那團「東西」,幾乎已經分辨不出那是頭豬了,他又嚎哭、狂嘔起來,仰高著臉,讓大雨沖刷他的口和喉,然後俯身嘔吐。

然後,他回到了家。

仍然是深夜。

他全身濕透,大雨沖刷去他身上大部分的血污,卻沖不去他不停湧出的眼淚,他心中混雜著極度的驚恐、悲傷、憤怒、噁心、自責、痛苦、徬徨……方才他自那條陌生的暗巷之中步出之後,發覺自己身處在熟悉的街道之中,再回頭看,只見到身後的巷道比方才明亮許多,且沒那麼漫長,四周若扣除去雨聲,是很寧靜的,沒有人聽見他的哭吼和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這或許又是惡魔的魔法吧。他走了許久的路,茫然地回到了自家那華貴別墅。

他按了電鈴,驚動了家中全部的人,但他沒有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說出,僅是隨口編造了「深夜飢餓外出購買宵夜,遭遇了匪徒搶劫」這樣的謊言,事實上他自己也無法確切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換洗乾淨,吹乾頭髮,將擔心的舅舅和家僕們擋在門外,呆滯地看著臥房中的一切,窗戶仍是緊閉著,一切如常。他蹲縮在床邊角落,將自己塞得緊緊的,抱著膝蓋,看著四周。



「學長,莫學長!漱口,漱口!」阿詹拿著水壺,湊上莫維其的嘴,將水灌進他的口中,沖去他口唇上的血跡。

莫維其本能性地漱口,將水吐出,楞楞地坐在擂臺邊角椅上,教練在他耳邊咆哮,阿詹著急地替他揉肩、擦汗,他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兩校學生轟轟鬧鬧的鼓譟聲音,底下莫維其仰慕者聲嘶力竭地加油鼓舞聲,全都撼動不了他那副漠然的神情。

莫維其雙眼滿布血絲,抹抹嘴巴,又站了起來。

鐘響,第三回合開始。

對手是另一間高中的拳擊社社長,比莫維其矮了半個頭,卻精壯不少,黝黑的皮膚和莫維其一臉慘白形成強烈的對比,他一拳一拳打向莫維其全身,莫維其身軀放低,雙手高抬,守護著頭臉胸腹。他自雙手間的縫隙向外看出,對手雙眼炯炯有神,自信非凡,更像個訓練有素的拳擊手。

「我輸定了……」莫維其心中這麼覺得,三天來,他對任何事都失去了興趣,他時常在上課之中,緊張兮兮地探望四周,他覺得有東西跟著他,他睡不著覺,無數次自夢中驚醒,便抱著膝蓋縮在床角,他只有在吃晚飯時,會勉強擠出笑容,和舅舅解釋:「沒事,要比賽了,我壓力大。」

磅!莫維其又吃了一拳,他腦袋給打得後仰,鼻血長流,頭盔差點都要震掉了,他擺回守勢,躲開三記刺拳,胡亂回擊幾拳,他聽見身後教練的懊惱吼叫聲,但他已不在意了。

對手又逼了上來,一拳一拳往他身上打,他將自己緊緊地守衛著,他發現對手的神情十分地得意且兇惡,這使他有點惱火,跟著,他見到對手嘴巴一嘟,右拳大幅度繞轉。

他的左耳,聽到了磅的一聲巨響,像是就在他耳邊炸開一般。

他感到一陣暈眩,擂臺地板突然從他的腳底往他身子右邊貼來,撞上他的右半邊身子。

《七個邪惡預兆》一章:第二個預兆將要發生 .08

「一、二、三、四……」

莫維其聽見了裁判的讀秒聲,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擊倒了,但他不打算站起來了,他睜大眼睛,側躺在地上,看著對手緩緩走至對角,轉身,雙臂擱在纜繩上,冷冷看著他。

突然之間,他覺得對手有些面熟,覺得對手的眼睛變小了、變圓了,分得開了些,他覺得對手的雙腿有點像牛的蹄,他覺得從這個角度看去,對手有點像亞巴頓。他先是一陣驚懼的抽搐,而後感到了濃濃的憤怒。

裁判只讀到七秒,見到莫維其一動也不動,便著急地宣布比賽結束,比著手勢要醫護員上台。

莫維其卻站了起來,衝向對手,在此之前的一刻,他還躺在地上,他見到了對手嘴巴動了動,噘向了觀眾席上一處地方,莫維其知道那是他的舅舅和家僕們。莫維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他似乎聽見了那個有點像亞巴頓的對手在對他說:「接下來就是你的家人了……」

於是他猛然站了起來,他的臉上露出兇惡的神情,他藏在拳套之中的右手,浮現了可怖的黑色筋脈。

「你做什麼,比賽結束了!」裁判驚喊一聲,來不及攔下莫維其。

莫維其一記左拳,打在以為得到勝利的對手臉上,那對手也不是好惹的,口中叫著「要打架是吧」,一面揮拳還擊。

莫維其臉上捱了一拳,同時也揮出了他的右拳,打在對手的左下顎處,將對手打得浮起、護齒飛脫,對手在中拳這一刻,便已經失去了意識。

場內場外起了騷動,雙方人馬都搶上擂台,莫維其吼叫著,轟隆兩拳追擊在癱撞在角柱上的對手臉上,血花飛濺上天,四周一聲聲尖叫聲爆起。

莫維其分不清那是人們害怕的尖叫,或是厲鬼興奮的嘶吼,他殺紅了眼,一拳撂倒前來阻止的對方教練,轉身一拳將學弟阿詹也擊倒在地,跟著三拳,又打在對手的臉上,然後又是五六拳,打在對手全身上下。

在騷動喧鬧至於極點的情形下,彷彿成了另一種寧靜,莫維其也跟著大家一同吼叫,他讓己方的人一擁而上拉開,制服壓倒在地時,仍然不停地吼叫,過程中對方的人馬因為憤恨,湊進來踢了他幾腳,他已經毫不在意,也不覺得憤怒了,只是茫然地看著擂臺上方的燈,閃亮亮的。

他清醒了,他意識到自己鑄下了大錯。



很多天之後,莫維其在病床上接到了阿詹的死訊。

那天,搶上台阻止的阿詹,被莫維其的右拳雷劈般擊中腦袋,阿詹不是比賽者,沒戴護具。

那個對手教練則被擊中胸腹,斷了數根肋骨,但性命無虞。

至於對手,當時便已經死了,即便是一個醫學常識十分缺乏的學生,從那對手的外觀模樣上就能判斷出,他死得透了──當時他的臉上五官,是模糊的。

莫維其被送進了醫院,主治醫生是精神科權威。莫維其的舅舅費盡了心力,和對手家屬、阿詹家屬、對手教練、警察、雙方學校周旋,試圖和解。

當時他見到那臉面被他打得模糊的對手被抬上擔架時,就已經完全清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猶如從夢中驚醒,他發現自己犯下大錯,但他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辯解起。

他接到阿詹死訊時,抱著頭痛哭流涕許久,他也無法再去想像那些以往仰慕他、崇拜他的同學們此時對他的看法了。

跟著是漫長的病榻生活,他退學,在病床上躺了半年,等到舅舅替他排除去所有的法律責任時,他終於出院了。

他進醫院時僅是精神耗弱,但出院時,真的要瘋了,半年之中,他沒有一夜能夠安然入睡,他不停重複那夜的恐怖遭遇和在擂臺上打死對手的情景。

他返回家中時,個性已變得截然不同,他冷漠而暴躁,打傷了一個女僕,那是個從小帶他到大的家僕。

那天,舅舅第一次扳起臉責備他。

「閉嘴,你以為你是我爸媽?」他丟下這麼一句話之後,便收拾了衣物、積蓄,離開了這間豪宅。

在往後的兩年半之中,他成了最卑劣、低下的那一群人。他租了一處便宜的套房,不停地酗酒、施打毒品,這些東西能夠讓他暫時逃離每晚的惡夢,他靠著亞巴頓換給他的那隻厲害的拳頭,和早已將性命拋諸腦後的決然,在某個小幫派中頗得該幫老大的賞識,一戰又一戰,打出不少轟轟烈烈的事蹟。

在一次偶然中,他遇見了從前的家僕,他這才知道,舅舅在他離家那天當晚,病情便惡化到無法下床行動,只幾天的時間,便過世了。

「主人臨終前……將名下所有的財產讓周管家繼承……少爺、少爺,你別激動……主人不是不愛你,他擔心你無法管好自己,財產終有揮霍殆盡的一天,他將財產給周管家,為的是要讓周管家來照顧你。他說……他說你是心地善良的孩子,他說你是一時迷失了自己……這些日子,周管家一直等著你回去,少爺,你好好想想……」家僕那時讓莫維其揪著衣領,痛哭失聲地說。

「誰希罕他照顧,誰希罕什麼遺產,你給我滾──」莫維其當時憤怒地近乎失控,但之後,他仍將自己關在屋裡,哭了整整三天。

《七個邪惡預兆》一章:第二個預兆將要發生 .09

或許是舅舅的死訊敲醒了他,他開始厭倦這種逞兇鬥狠的日子了,他終於做出了決定,幫老大打完最後一戰,解決掉那個和老大爭奪地盤的囂張矮子後,便和老大說再見,和他的幫派說再見,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生活,他不要遺產,不要人照顧。

於是他悄悄地搬了家,來到這間老舊、靜僻的單身套房,並在兩天之後,參與最後一次的幫派行動。

然而,當他將對手幫派的幾個傢伙打倒,將他們的老大黑熊──那個囂張的矮子的雙腿折斷,腿骨穿刺出肉,他從黑熊腿部傷口淌出的血泊中,見到了那個觸發他心底恐懼的字跡──

『第二個預兆將要發生』

恐怖的記憶一下子狂湧而出,讓他意識到自己將再一次地墜入地獄。

他甚至沒和自己的老大道歉告別,就抱著頭,像一隻讓猛虎追逐的小鹿一般,遁逃回家,蒙著棉被躲了一個晚上,然後趁著風和日暖的正午,購買大量的食物,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驅魔用品,然後,他將家中所有門窗都封死了,只留下一扇能讓他看看太陽的氣窗。

就這麼一直到了今天。



喀吱、嘎吱、咕嚕、呼嚕……

莫維其睜開眼睛。

在永無止盡的恐懼之中,他打起瞌睡,然後讓一陣奇怪的聲音驚醒。

套房中瀰漫滾動著詭譎的紫色流光,莫維其身子發出了激烈的顫抖。

客廳破舊沙發之中,坐著一個人,那人翹著腳,欣賞著斜倒在門旁的破碎電視機。

電視機毀壞嚴重,但殘破的螢幕上還是出現了影像──三年前的莫維其,吃食活豬的樣子。

此時縮在床角的莫維其也見到電視機中自己的模樣,他驚恐而悲傷地哭了。

沙發上那人轉過頭來,這人戴著高頂帽子,身穿漆黑燕尾禮服,他有著一張青白長臉和一只鷹勾長鼻,兩隻細長眼睛下方塗畫著黑色的神秘紋路,他的眼瞳閃動著橘黃光芒,他的頭髮微捲及肩。

「維其,你好。」那人禮貌地向莫維其點了點頭。

莫維其楞楞地看著他,不答話。

那人站起,莫維其顫抖了一下,那人再次向莫維其行了禮,微笑地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莫維其搖搖頭,嚥下幾口口水,他的手心、前胸後背,全濕透了。

「我是『莫斯提瑪』,是天堂之中、地獄之中、凡世之中,最厲害的魔術師,也是你將來的伙伴,幸會。」莫斯提瑪這麼說,臉上浮現出狡獪的笑容。「你應該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

莫維其心中更害怕了,卻仍然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你看看你的手。」

「啊……啊……」莫維其哀嚎叫起,他的左手,發出了讓烈火燒灼般的疼痛,和三年前一模一樣,他拆解著左手繃帶,看見他的左手背上,緩緩浮凸起三行字──

『預兆二:真相』

『替你換上惡魔之眼』

『他要你看見地獄』

「嘿嘿,這就是第二個預兆。」莫斯提瑪輕聲地說,緩緩抬手,以指輕繞幾圈,四周晃動閃爍,客廳中央,升起一個手術台。

莫維其嗚咽一聲,緊咬牙關,他握著鋁製球棒,一手在口袋中掏摸那些驅魔物事,抓出一只十字架鍊飾,指著莫斯提瑪,吼叫:「我跟你們有什麼仇!我跟你們有什麼仇?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唔!」莫斯提瑪皺了皺眉,撇過頭去,不願正視莫維其手中的十字架鍊飾。他搖搖頭說:「別這樣,你不喜歡這樣子的手術台嗎?換一個好了。」他話還未完,先前的手術台便已縮落回地面,接著又浮出第二個手術台,樣式和前一款相同,但斑駁髒舊了二十倍不止,台上台下滿是黑紅血汁、和肉骨碎屑,那更像是一個酷刑台。

莫斯提瑪矯健地翻坐上那手術台,看看沾染至雪白手套上的污血碎渣,放至唇邊輕舐了舐,神情有些陶醉,啊了一聲說:「你不用太害怕,我親自示範給你看,像這樣,躺好。」莫斯提瑪一邊解說,一邊躺直,雙腿併攏,雙手緊貼於雙腿上,血腥手術台喀啦一聲,五道條褐黑皮帶倏地彈出,將莫斯提瑪的雙肩、手肘及胸膛處、手腕及下腹處、雙膝、雙踝緊緊束縛住。

「看到了嗎?然後是這樣。」莫斯提瑪這麼說,吊著眼睛看看自己腦袋方向,手術台又伸出幾條鋼鐵支架,緊緊箍住了自己的腦袋。

「然後是重頭戲。」莫斯提瑪嘿了一聲,臉頰兩旁的手術台鐵板上,各伸出一隻褐黃枯瘦的手,兩隻手都只有食指和拇指,其餘三指自根部截斷,兀自淌冒著鮮血。

兩隻手將莫斯提瑪的左眼皮牢牢撐開,莫斯提瑪的左眼發出了妖異的橙色光芒,他解說著:「就是這樣,維其。待會你只要躺上來,其餘的都讓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惡魔──」莫維其發狂吼叫一聲,撲衝下床,高舉球棒,狠狠地朝被緊箍在手術台上的莫斯提瑪砸下,正中他的臉面。

「啊啊──」莫維其發狂狠砸著,一棒接著一棒,足足打了幾十下,這才罷手,柱著球棒吁吁喘氣。

《七個邪惡預兆》一章:第二個預兆將要發生 .10

莫斯提瑪的身軀讓莫維其敲砸得慘不忍睹,不停地嘔出黑紫色的血漿,無力地說:「你不想上手術台……可以跟我說……我很好說話的,為什麼攻擊我呢?這樣好了,我躺著,你動手,就這麼說定啦!」

莫維其驚怒至極,又揮動球棒,往莫斯提瑪身上砸去。

手術台轟隆一聲,數支生鏽鋼鐵支架鎖住了莫維其雙手雙腳。四周瀰漫著紫色煙霧,一扇莫名的門推開了,一個死狀極慘的護士推著手術器具進來,抓捏著棉布,替莫斯提瑪擦了擦汗,又替莫維其擦了擦汗。

「莫醫師,動手吧。」莫斯提瑪嘿嘿笑著。

「放開我!放開我!」莫維其大吼著,他的雙腳讓鋼鐵支架緊緊綁縛著,他的雙手也讓鋼鐵支架密實纏繞,那些鋼鐵支架生出了鐵絲,將莫維其十根手指都緊緊纏繞,控制了他雙手所有的動作。

莫斯提瑪儘管全身讓莫維其砸得亂七八糟,但臉上讓那雙二指手撐開來的左眼,還是安然無事。

恐怖護士將一柄閃動銳利光芒的手術刀交到了莫維其的手上。

莫維其的手,不由自主地動了,他見到自己在莫斯提瑪的眼瞼上劃下第一刀時,便崩潰大哭,纏繞在他肩頸上的鋼鐵支架立時架住了他的頭,同時也生出四隻二指手,這次四隻二指手,僅只有食指和中指,兩上兩下地撐開了莫維其的雙眼,使他全程注視著自己替莫斯提瑪進行的「手術」。

莫維其啊啊哭著,度過了極度恐怖殘忍的十分鐘後,他一隻手捧著莫斯提瑪的左眼,恐怖護士一直在他身邊服侍著他,偶而以濕濡的冰涼酒精棉布替他擦擦汗,使他不至於暈厥。

莫維其眼淚不停地湧出,他已說不出話,莫斯提瑪卻十分滿意地欣賞著自己被取出的眼珠,又看看莫維其,說:「醫師,你技術十分好,順利完成了步驟一,但是接著你得進行難度更高的步驟二,你一定知道步驟二是什麼,是不是。」

莫維其身子不由自主地強烈顫抖著,他當然知道步驟二是什麼。

但是他完全無法反抗,恐怖護士來到了手術台的對面,舉起一面鏡子,抬到莫維其臉前。

莫維其絕望地喘著氣,雙手被強迫地往上抬舉,手術刀閃耀著淒厲的兇光。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莫維其經歷了一場比三年前更加慘烈殘酷的煎熬,他的屎尿不停地失禁,他的喉嚨喊得沙啞失聲,他的左手背閃耀著預兆紅光,他全身的汗醬流不止,他的眼淚和著血不停地滴落。

當他終於將莫斯提瑪的橙黃色眼睛,換去自己原本的眼睛時,那四隻二指手終於鬆開了他的臉,他身上的鋼鐵支架也一支支退去消失。

鎖在莫斯提瑪身上的皮帶鬆開,他瀟灑地翻身下了手術台,一身華麗的燕尾服上一點血污也無,身上也毫無傷痕,僅僅只左眼窩是空洞的,淌掛著一道血。

莫斯提瑪親吻了恐怖護士,吩咐她推動手術器具的小車離去,然後莫斯提瑪拍了拍莫維其的臉,將他抱起,放上床鋪,拉來棉被替他蓋上,還在他額上親吻了一下,像是大人哄小孩睡覺那般地說:「乖,都過去了。睡吧。」

莫斯提瑪臨去之際,手上還提著一件外套,那是莫維其的外套,他將之取來了,抖動幾下,抖出一些驅魔物事,莫斯提瑪興致勃勃地在莫維其面前把玩那些驅魔物事,將聖水飲下、將符籙撕碎、將十字架彎折扭曲,最後說:「你得弄個大一點的,呵。」

莫維其躺在床上,仍不停顫抖,愣愣地看著莫斯提瑪說完,隨即消失,四周恢復了原狀,電視機中的影像消失,抽風機還轉著,天色隱隱發亮。

莫維其在床上癱躺了很久很久,終於起身,呆愣愣地將地上的屎尿穢物清除乾淨,將電視機扶正,開始拆卸窗戶上釘著的木板,他的心中五味雜陳,至少有兩種念頭響著,一個念頭是「不想活了」,另一個念頭是「終於熬過來了,至少能清靜三年。」

他將窗子上拆下的木板扔在牆邊,拉開了窗簾,想看看日出。

一片血紅。

窗外的世界燃燒著烈火,無數的惡靈在火中嚎叫、狂歡、互虐、廝殺,他看見了煉獄。

莫維其瘋狂吼叫著,他衝到浴廁之中,對著鏡子,他的左眼瞳是橙黃色的,浴廁鏡子閃了幾閃,出現了墨黑的血腥建築,在建築室內一角,惡靈們簇擁著一個身上捆綁著鎖鍊的年輕男子,拖拉著他,將他吊了起來。

那是阿詹。

「不……不……」莫維其失聲痛哭,他看著鏡中的景象,那個崇拜他的阿詹,在鏡中的影像裡,被惡靈們包圍、綁縛、吊起,然後是一連串慘絕人寰的殘酷虐待。

「住手,住手──」莫維其抱頭痛哭,以頭撞擊牆壁,他大叫一聲,猛一揮拳,擊碎了浴室鏡子。

他悲憤至極,全身乏力,覺得天旋地轉,他虛脫了,雙膝一軟,失去了知覺。



鮮花的香味瀰漫在空氣當中,綠草也散發出清新氣息。

莫維其趴伏在朵朵柔美鮮花叢中,不停地流淚,即使在夢中,他也是那麼的痛苦。

一雙小腳步來,在他面前站定,莫維其撐起身子,仰頭看去,是那褐髮小男孩。莫維其無力再有什麼反應,緩緩地低下頭,默默流著眼淚。

小男孩蹲下,憐憫地看著狼狽的莫維其,儘管莫維其此時的身形比小男孩高壯太多,但小男孩仍然像是疼愛一條受傷的小狗那般,輕撫了撫莫維其的頭髮,說:「我們三年前見過面。」

莫維其坐起身來,茫然發楞,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三年前那夜所有過程經歷,他永生難忘。

「首先,我需要你將我當成朋友,可以嗎?」小男孩正經說著,伸出手。

莫維其點點頭,也伸了手,和小男孩輕輕一握。

小男孩笑了,紅通的臉蛋像極了蘋果,捧起莫維其滿是血污、淚痕的臉龐,撥開他的頭髮,親吻他的額頭,有一股溫暖而芳香的氣息流入了莫維其的身體,像是替乾枯衰竭的身軀,注入了一絲靈光泉水。

小男孩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在你的手上寫下七個預兆,預兆全部實現之時,永夜將會降臨,陽光永遠消失。因此,祂也給了你三個諾言──當你祈禱時,痛苦將遠離你;當你背棄黑暗時,你會得到力量;當你心中再也無懼,起身對抗黑暗之時,祂將賜你一千柄劍、一千面盾、一千把弓和一千對羽翼。」

「我不懂……」莫維其茫然聽著,搖了搖頭。

「你以後會明白的。」小男孩笑著,將一個東西擺放在他的掌中,那是三年前那夜的夢境中,小男孩送給他的樹枝十字架,這時的樹枝十字架,一點也沒有改變,還是那樣的簡陋不起眼。

「他不怕這個……」莫維其回想著莫斯提瑪把玩他那些自雜貨店買來的聖水聖物時的頑皮神態,絕望地嘆了口氣。

「這個不一樣。」小男孩自信地微笑,將那樹枝十字架按了按,扳動莫維其的手指,要他將這東西緊緊抓牢。

莫維其也不置可否,他默默握著手中的樹枝十字架,眼神中仍是茫然。

「他們不會停止對你的侵擾,首先你要做的事,就是不要畏懼。」小男孩站起,陽光自他的背後射下,莫維其只覺得有些刺眼,不由得用手遮擋在額間。

小男孩轉身,笑著離開,莫維其有些不安,大聲問著:「……朋友,你到底是誰?」

小男孩轉過頭,只是朝他一笑。

他覺得四周更亮了,變成了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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