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自己想要這份感慨，而是思緒止不住的飛揚。林暄想起這一十二年來的心酸遭遇，他還清晰的記得當初自己離開小鎮時那位善良的老人曾想贈與自己一些銀兩，不過還是被自己拒絕了！對，拒絕了！自己拒絕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為何要接受別人的施捨？雖然不是嗟來之食，但以五十步笑百步卻更加讓人無法接受。既然要當婊子就不要立那貞節牌坊，既然自己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那麼就決不允許後退半步！

　來到這芙蓉鎮後五歲的他選擇了最下賤的工作，在一座小酒樓中為人當起了打雜的店小二。與其說成的店小二還不如說成的打雜的來的爽快。小酒樓成了他獨有的一片天地，清晨天還未放亮便起床開始工作。抹桌子、刷碗、拖地……，五歲的自己用一雙只能的手完成了多少工作已然記不清了，只是小酒樓的那片天轉啊轉啊的，一天便過去了。甚至有的時候自己想抬頭看看天空，卻發現映入眼中的卻只有點點繁星。

　五年！自己用了五年的時間才學會如何才能挺起自己的胸膛、不再任憑那幫粗魯的傢伙們呼來喝去。在這個魚目混雜的地方想要挺起胸膛大聲的說上一個不字，首先要學會的就是順從，然後在屈辱的夾層中慢慢成長。而成長的代價便是熱血與淚。一幕幕爾虞我詐、一幕幕見利忘義……，一幕幕的故事輪番上演，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真的很想體會一下其他人的童年是一種什麼樣的味道啊！對啦！還有生日！可是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呢？在這場噩夢之前自己可曾慶祝過自己的生日嗎？發生的一切對於自己來說還真算得上是一場噩夢啊！

　恩，好像是慶祝過的吧！記得父親……，父親！

　林暄想到‘父親’這一詞彙時腦海中忽的一陣刺痛。自己的父親是位無所不能的人物啊！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過了這麼多年的苦難，他卻視而不見！難道他、他們真的未曾得到過自己的消息嗎？不信！他們肯定是躲藏在某一個角落窺視著我的生活！

　想到這裡林暄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自己曾經記恨過他們的無情，竟然放任自己在外流浪而無人問津。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記恨慢慢淡薄了下來，直到現在想起這件事情之後心裡有的只是平靜，怪怪的平靜。

　不過現在的生活還是很讓人欣慰的啊！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哈哈，當初花費了自己大部分的積蓄盤下這個小店才是最明智的選擇啊！

　林暄雙肘架在自家的牌匾上，臉上的表情時時變換著，最終一張笑臉定格下來♀傢伙就是一樂天派！

　“哎呀！誰撞我屁股！”

　林暄正走神的空當屁股上便傳來一股大力，整個人抱著牌匾就撲了出去，板板正正的貼在了地面之上。人在半空中時還不忘說上一句狠話。

　“哎呦！這是哪個不開眼的居然敢撞小爺的屁股！哎呦……哎。”林暄趴在地上呼天喊地的叫喚起來。叫了半天也不見撞了自己的那個混蛋上前來攙扶自己。反了天了，撞人還撞出理來了。林暄惡狠狠的轉過身，可是身後站著的竟然是一位柔弱女子。

　“對，對不起！”

　身後那女子一身粗布麻衣，衣服上暗淡的色彩與其及笄年華極不相襯。十五六歲的年紀卻是五六十歲的裝扮，在林暄的注視下心虛的低下了頭。女子身前扶著一輛手推車，一塊木板架在兩個車輪之間，簡單的結構讓人懷疑它會不會立馬散了架。

　手推車上一位佝僂的老人蜷縮在被子中，破舊的被子上也是打著數不清的補丁，從露出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一屢屢花白的鬢髮。

　怪不得撞了人還不扶上一把，不過看在你孝敬老人的份子上便算了吧！林暄站起身來輕輕撣了撣掛在白衣上的灰塵，將那牌匾立起後便轉身走向自己的舖子。舖子前擺著一張太師椅，林暄每天都是躺在上面享樂的喝喝茶、吆喝吆喝，看著來來往往不同的面孔，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小夥子……，你等等。”

　林暄轉身之際，蒼老的聲音似是從地縫中擠壓出來一般，誠懇而又急切。

　林暄邁出的腳步戛然而止。想到這聲音的來源便是那被子中的老人，絲毫不嫌惡的掀起被子的一角。另一隻手扶著破敗的推車，一身白衣靠在推車上已經塗上炭黑的痕跡。說小爺我坑蒙拐騙偷、可以啊！小爺從來就沒有否認過，但是若說小爺不懂得尊老愛幼，小爺我日你仙兒板板兒！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被子中，一張蒼老的面孔已經不需要過多的形容，只要見過即將枯死的樹木便可以聯想到這張臉。深深的褶皺似乎還有著淡淡的血痕，擦洗的痕跡還能看得清。銀白的髮絲蓬亂的纏繞在一起，即使是慌亂的雜草也要比這順滑多吧！

　“奶奶，您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林暄這話說得……，自己都覺得彆扭，但是除了這些自己又能說些什麼呢？

　老人的身子動了動，顯然是想坐起身來。不過這麼簡單的動作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奢望，林暄連忙輕手輕腳的擺正老人的身子：“奶奶，您想說什麼便說吧，小子在聽著呢！”

　老人渾濁的雙眼轉動了好久，才將焦距對準在他的臉上。

　是目光，但是林暄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難受。似是這一雙渾濁的眼看透了自己的心靈。骯髒、惡臭，這些他都沒有嫌棄，但是僅僅一個眼神便讓自己產生了逃避的念頭。

　老人平復了一下因為移動身子而變得激動的喘息，顫顫巍巍的說道：“小夥子，你很孤獨……”

　我很孤獨？這句話若是換成其他人來說，林暄或許會嗤之以鼻。但是這位的一句話似是勾起了他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感漩渦。就在剛剛，林暄還在想著自己的心酸歷程。那一撞才將他撞回到現實世界中。

　我很孤獨？不知為何，林暄想起了那個被自己叫做狗尾巴草的趙玲兒，還有那個叫囂著自己逃不出她手心兒的素兒。是啊！自己真的很孤獨。

　老人的話並沒有結束：“你很孤獨，但你是個好人！”

　自從老人開口說話後一直沒有做聲的女子從一開始的慌張、害怕，到後來的好奇，最後變得堅定：“奶奶說，他是個好人！！！”

　女子撲扇著的大眼睛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