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絲絲小雨淋淋而下,恍若天也在偷偷哭泣著。
陰暗的角落中,冥天抱著姬欣然的屍體,站立在雨中。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順著臉龐悄悄滑下,猶如他的淚。
他在哭嗎?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冥天沒有回頭,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接近屍神而不被發覺。在這個人剛一出現時,冥天就已經知道他的存在了,而這個人,他也認識,正是仙界中教他十四殺破天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輕步靠近他,看了他懷中的姬欣然一眼,問道:「她死了?」
冥天搖了搖頭。
青衣男子在他身旁坐下,同樣淋瀝在雨中,問道:「你知道了?」
「是。」不知道為什麼,冥天的聲音變的有些沙啞。或許是苦澀,連同他的心,一起苦澀。
青衣男子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跟我來。」
冥天眼中終於有了少許的神彩,歪過頭看著他,問道:「去哪兒?」
「仙界。」
冥天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過些日子吧,讓我再靜一靜。」
青衣男子笑道:「那裏有人在等你。」
「我知道。」
青衣男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你最想見的人。」
冥天愣道:「是誰?」
青衣男子拉住他的手,說道:「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冥天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沉睡的姬欣然,輕歎一聲站起身,跟著青衣男子一同走了。
仙界。
似乎仙界裏從來沒有下過雨,不管什麼時候,天氣總是晴朗。
天庭。
當冥天和青衣男子出現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吃驚了。因為冥天的變化,他的外表沒變,氣質似乎也沒變,說不出來哪裡變了,但玉小笛、弦月和林曉薇都很肯定,冥天變了。
當她們的目光落在冥天懷中的姬欣然臉上時,都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
這三個女人沒有說話,就連一向愛吵愛鬧的魔女小公主玉小仙,在見到冥天陰沉的臉色時,嚇的不敢出聲,只在背地裏偷偷的哭泣。
姬欣然死了,她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死,但卻很肯定,她死了。
那個曾經愛鬧的,天真又單純的姬欣然,她走了。
此刻靜靜的躺在冥天的懷中,再也不會睜開眼,看她所愛的男人,看她的朋友。
天庭,籠罩在悲傷的氣氛之中。
在青衣男子的吩咐下,冥天將姬欣然的屍體交給林曉薇小心守護,他則隨著青衣男子進入了皇城後院。
皇城後院只是一處花園,裏面栽滿了各式各樣美麗的鮮花。
冥天跟在青衣男子身後,默不作聲。他以為這個神秘的人是想帶他來這裏散散心,又或者是有什麼話想告訴他。
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
他從來沒像現在這般累過,不僅是身體累,心,更累。
要說什麼,要做什麼,都與他無關。就算是世界末日,就算是天崩地裂,就算所有的人馬上都要死光了,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是,當他踏進後院時,突然渾身劇顫一下,難以置信的看著站在花叢中的那個身影。
曾經多少個日子日思夜想,曾經多少個夜晚輾轉難眠。
都只為了這一張臉。
紫諾!
冥天嘴唇一直在顫抖,他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直到紫諾那臉流滿淚的臉靠近,聞著她身上的體香,感覺著她撫摸在臉龐上的手上的溫度。冥天終於相信了,紫諾還沒死。可他卻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紫……諾……」好久好久,冥天才哽咽著吐出一句。
紫諾用力吸著鼻子,淌著淚,一雙泛著藍色瞳孔的眼睛柔情的看著冥天。微微笑了笑,柔聲說道:「小天。」
冥天忽地一抱將她緊緊抱住,抱的很緊,生怕一鬆手,紫諾就會不見了般。
紫諾輕靠在冥天的懷中喃喃道:「小天……」
「紫諾……你沒死……?」
「我沒死。」
兩人就這麼緊緊的抱著,彷彿時間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般。
過了許久,冥天才想到旁邊還有個青衣男子。
稍稍鬆開了紫諾,可仍緊緊抓著她的手,朝青衣男子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青衣男子笑了笑,說道:「只是運氣罷了。當時一群妖族的人在追殺她,我又正好路過,就出手救了她。」
「是嗎?」冥天輕瞇著眼問道。
「嘿!」青衣男子撓了撓頭笑道:「其實……我一直都跟著你們,後來見她獨自跑掉,才一直跟著她。」
冥天眼中露出難得的暖色,說道:「謝謝你,神之殿。或者應該叫你伏羲?」
青衣男子哈哈大笑道:「叫我青衫吧,我本名就叫青衫。」
冥天點了點頭道:「好,青衫。不過,你的肉身不是毀了嗎?怎麼……」
青衫笑道:「修為到達我們這種境界的人,重組肉身對我們來說根本就不困難。當年要不是因為那個承諾,答應了將臣,我早就重組肉身回神界去了。」
「你跟他的賭約是……?」
青衫說道:「其實也沒什麼。當初我剛繼任伏羲之位,得知我們族裏還有個叛徒一直呆在人界。說來也是巧,就在那時,我收到消息,說這個叛徒又出現了,而且正大鬧仙界。我當年也是正值年少,血氣方剛,一時沒想那麼多就下去找你了。哦不,是將臣。呵呵。」
青衫想了想又沉吟道:「將臣不愧是我們伏羲族中少有的天才,從來沒有人修煉成功的屍神魔錄竟被他修煉成功了。唉,可惜啊,這麼一個天才剛繼任了伏羲之位就叛族了。我當時找到了將臣,跟他大打了一場,結果可想而知了。將臣毀了我的肉身,卻沒有抹殺我的魂魄,他將我的魂魄帶到神之殿後就將他的故事告訴了我。我當時聽了真是很感動,又是一時沖昏了頭,糊裏糊塗的答應了他,幫他看守神之殿,並在往生者出現後暗中保護往生者。」
冥天看著他,問道:「就這樣?」
青衫沒好氣的說道:「那你還想怎麼樣。為了一時的意氣,我就這麼被封印在神之殿裏上千年,好在你及時出現了,否則我真怕自己一個人會憋瘋掉。」
冥天輕輕拍了拍青衫的肩膀說道:「謝謝你。」
「這倒不用,畢竟我也是個重承諾的人。」
「你打算回神界嗎?」
「回去是肯定要的,再怎麼說我也是伏羲族的人嘛。不過神界現在這麼亂,等過段時間吧,等他們把魔族都趕走了,我再回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唉,原本我覺得你是個很不負責任的伏羲,現在想想我自己也很不負責任,沒資格說你啊。我們兩個都是剛一繼任這個位置馬上就失蹤了,從來沒為族裏做過些什麼。呵。」頓了一下,青衫又問道:「對了,她……你打算怎麼辦?」
她?冥天知道青衫說的是誰,那個至今仍躺在水晶棺中的女媧,落鳳。
冥天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說道:「我會去找她,讓她再回到我身邊。紫諾……」
紫諾搖了搖頭,微笑道:「你的故事我都已經知道了,你不用在意我。不過你要答應我,不管以後去哪裡,都要帶上我,好麼?」
冥天有些感動的將紫諾緊抱在懷中。
「咳!」青衫乾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溫柔纏綿,說道:「那個女的你打算怎麼辦?」
「欣然?」
「嗯。」青衫點了點頭說道:「我看過族中有關殭屍的紀錄,也知道金瞳屍神是無所不能的存在,所以讓各界都很顧忌。現在你已經有能力復活女媧了,當然也該有這個能力復活旱魃吧?」
冥天的神色有些訝異的問道:「旱魃也能復活嗎?」
「廢話!」青衫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金瞳屍神是白叫的嗎?要是沒有這份能力,將臣值得為了時化金瞳屍神耗費幾百萬年的時間?」
冥天神情有些激動的問道:「欣然真的可以活過來?」
青衫沒好氣的說道:「大男人,不要擺出這付可憐巴巴的表情。金瞳屍神最大的能力就是重聚魂魄,像女媧的魂魄都已經消散了幾百萬年,都可以重聚。那剛死的旱魃算什麼。」
冥天深吸一口氣,忙轉身往大殿跑去。
青衫一把拉住他,問道:「你跑什麼?」
冥天表現的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去復活欣然啊。」
青衫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有那麼容易麼,就算金瞳屍神也不是萬能的,想復活誰就能復活誰。還要配合天時、地利、人和才行。」
冥天愣道:「需要什麼東西?」
「東西倒不用,但是地方肯定很重要,需要陰陽交界之地。不過你放心,陰陽交界之地我早就幫你找好了。等我們回去帶上女媧的水晶棺,再一起過去。」
青衫在前面走著,冥天摟著紫諾的腰,死也不肯再鬆開,嘴上問道:「女媧……唔,落鳳在哪?」
「我難道會為了一把破刀守在一個地方上千年嗎?你真當我是白癡啊?」
「神之殿?」
「嘿嘿……」
「青衫,謝謝你。」
「靠,講什麼謝嘛。不過你老婆這麼多,一個人又都這麼漂亮,分我一個吧?」
「我靠,你去死……」
「喂,別跑啊,我追不上你……我說真的啊,小笛、小仙、弦月、曉薇、紫諾、欣然、女媧……這麼多人你忙不過來的。我是為你分憂啊……」
「你想都別想。」
「喂,好歹我也幫了你這麼多忙了吧……喂!將臣!伏羲!冥夜!冥天……殭屍!我靠,別跑那麼快……」
「青衫……再見了……」
「好啊,你跑啊。你又不知道陰陽交界之地在哪……」
「……岩漿深處,湖泊之底,神之殿……水火交融,陰陽交界……不用跟來了。我要帶著紫諾和落鳳還有欣然和曉薇去神之殿。幫我照顧我的朋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