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3章 暗戰（1）

　東吳七萬大軍開赴三江口，眼看戰事在即，作為劉備一方代表，諸葛亮和我自然也要跟著上前線。如此，也便可以將孫尚香被趙雲拐走一事暫擱置一邊，無需我等再費心了。諸葛亮自隨周瑜大軍前來後，就一直有事沒事地被周瑜魯肅等人拉去商議大事，於是，很多時候，我便只是單獨一個人留在自己的帳中。現下我的身份很明顯，就是諸葛亮身邊的侍衛。如此，在東吳大軍裡，我卻必須依著東吳的將令，卻是半刻也不能擅自離營，確是讓我窩火不已，卻也無奈。諸葛亮本是可以帶著我去湊熱鬧的，但又怕我招惹是非，是以周瑜魯肅每次來請，他便只是留我下來，我也真是有些恨他了。

　軍隊之中，務必要嚴守紀律，便是連酒都不得私自暢飲，我還真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能熬到頭。我與諸葛亮所在的軍帳，便是在三江口水寨大門不遠處，若是有機會爬上那水寨箭樓，自是能很清楚洞悉對面曹軍的動靜。我打心裡就好奇傳說中的赤壁之戰，那曹操八十萬大軍擠在江對岸，是何等壯觀的，可是事已至此，我呆坐營帳，卻也只能空自感嘆了。

　我最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又聽諸葛亮昨晚回來說曹操下了戰書，就更是內心奔騰，安靜不得了，是以終於在這天早上，我好說歹說，嘴皮子都要說破了，終於讓諸葛亮無可奈何地決定，此番周瑜初次出戰，我也有份在一旁觀戰了。我一聽，立馬便高興了，直樂呵呵地一陣猛拍諸葛亮的馬屁，似乎忘了自己前幾日都恨不得要將他碎屍萬段。

　上得水寨樓台，卻早也見周瑜引著一幫武將在那裡說三道四的了。見我們前來，周瑜也只是禮貌性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繼續著和部下的話題。

　我放眼長江，只見風平浪靜，到的確是個好日子，極適合周瑜與那曹操在江面展開手腳廝殺了。這麼想著，我的視線自然望向了江的對面，只見密密麻麻地皆是大小各種戰船，直把一方江面都給遮掩了，也不知道何處是岸！而那深遠之處，卻也只見煙霧繚繞，必是曹操軍馬在開早餐。空氣中，則更是隱隱傳來那曹操士兵們訓練發出的吶喊聲。

　再回頭望向周瑜等人，此時卻也是嚴陣以待，個個面色嚴肅，顯然分毫不敢大意。樓下東吳士兵，隊列嚴整分明，絕無絲毫噪雜之聲。如此，四處皆是感覺氣氛沉重，周圍一片殺氣。

　便在這時，我只見說話間的周瑜對著樓下士兵伸出右手一揮，便見士兵們踱著小碎步一陣移動，從中裂開一條道來了。我尚來不及去猜想接下來會是什麼，眼睛一亮，便只見有兩個士兵，押著一文人服飾的傢伙，急快步從士兵通道中走出。

　「斬！」周瑜忽地便右手滑落，對著下面喊道。卻是下命令殺了那文士！

　那樓下文士一聽，急叫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斬來使啊…」話剛出口，只見手起刀落，人頭早已被身後一名東吳士兵砍下。原來那人便是此次持曹操戰書來江東之人。

　此時那人頭顱落地，面目猙獰，鮮血直在身前染成一片殷紅。我見了，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周瑜這是要鼓舞軍心，這伎倆，誰會看不出來？

　見曹操使節人頭落地，周瑜當下便大喊道：「凡無故犯我江東者，皆此下場！」

　話音未落，樓下隊列士兵卻便也齊聲和道：「侵我江東，不得好死！侵我江東，不得好死！」一時間，確也提高了士氣。

　周瑜見狀，自是滿意，遂即刻令人送使節之頭還與曹操，又命甘寧為先鋒，韓當為左翼，蔣欽為右翼，隨即出兵。頓時大軍開拔，士兵蜂擁卻也紀律嚴明排有先後上了各艘戰船。我自是陪同諸葛亮也一起隨著周瑜上了大都督的主戰船。

　這邊動靜起來，江對岸的曹操自是也早已望江等候多時，曹軍船隻，立時便蔽江迎來。

　兩軍於江中對壘，更不答話，便只見周瑜一聲令下，執旗手大手一揮，前鋒甘寧所部便頃刻間突出，望曹軍攻擊而去。

　恰在這時，曹操那邊也蜂擁而出數條大船，殺聲震天，迎上甘寧。當先曹軍一將持刀而立，紋絲不動，確是穩當，我便也只見他身後曹兵，卻多是東倒西歪。不用看，那鐵定便是曹操的原部北方人馬，而非荊州降軍。

　我見得分明，那甘寧又怎會不知。見曹軍如此，誰都知道戰場之上，勝負實是已分了。觀江東水軍，士兵個個精神抖擻，便是那士氣，也足以震撼對面連船都站不穩的曹軍了。如此戰功，既能輕易獲取，甘寧又何樂不為，遂只見他驅船大進，兩軍相迎，立見江空之上，萬弩齊發。

　我站在遠處，卻是瞧得分明，怎麼也想不出曹操為何要派出這麼一直新訓練的水軍前來尋死，莫非他腦子有病？曹操的厲害我自是清楚的，他不能無緣無故這麼做的。如今不以荊州降軍參與首戰，必是有他的深意！只是，到底他的深意是什麼，憑我的智慧，卻怕是想不來的。

　思慮再三，已然摸不著頭腦，於是我很自然地就敲問旁邊的牛人諸葛亮了，問道：「曹操這是在作甚？」其實我問話的時候，曹操那支水軍早已呈現敗相，各艘戰船處處著火，正倉皇退卻。

　諸葛亮收回注意戰場眼神，回過頭來，卻只是對著我眼秘密地發笑，道：「此僅為曹操試探罷了。」

　話音未停，果又見曹操那面殺出另一隊戰船，竟環繞包抄攻擊甘寧一軍。我立馬恍然大悟，原來這竟是曹操的疑兵之計，故意引甘寧孤軍深入，中他的埋伏！於是心下，我忍不住就有些擔心甘寧等人的安危了。

　豈料，我這擔心卻是多餘的。那周瑜是何人啊，又怎會先前沒有對策？此時甘寧一軍被突如其來的曹操水軍包圍，立時便見執旗手手裡一個動作，左右翼韓當，蔣欽兩部水軍便如離弦之箭一般，迅速殺出，反去包圍曹軍了。

　一時間，江面喊聲大作，孫曹兩家水軍交作一團，陷入混戰。一時間我卻也料不準勝負了。

　能與江東的精銳水軍廝殺成這個樣子的，那曹操派出的第二支水軍，便肯定是荊州水軍了！

　我正胡思亂想間，戰場形勢卻忽然發生了轉變！原來卻是甘寧一軍被圍在中間，攻擊掠奪下對方曹軍一艘戰船了。而恰恰只是因為這，江面上的曹操水軍，便立馬混亂下來，往來衝突變得毫無紀律配合可言。原來卻是曹軍的指揮系統破壞了！

　曹操大軍一亂，立馬便開始顯現頹勢，便在這時，紛紛要調轉船頭，倉皇而逃。於是，很自然的，周瑜示意追殺。如此，又是一番廝殺，直追到那敗軍逃入曹操對岸，而岸上萬箭齊發，方才為止。也便這樣，此一戰，東吳水軍卻也斬獲頗豐，直燒燬，擊沉曹軍戰船近十艘，更是掠得也有三艘了。

　甘寧，韓當，蔣欽得勝而回，各自呈功也便不在話下。為此，魯肅大是高興，急於當晚便舉行宴會，邀齊眾人，為各位將軍接風洗塵。

　席上，將軍把酒言歡，好不盡興。恰在這時，周瑜卻忽然說道：「荊州水軍戰力不弱，倘若其主將蔡瑁張允不除，只怕此戰要陷入僵持了。」說話時，眼神卻只是停在了這邊諸葛亮身上。

　諸葛亮見周瑜詢問對策，當即卻微微而笑，道：「公瑾勿須多慮。今番荊州水軍戰敗，亮料定那二人必人頭不保！」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眾人直到席散，議論紛紛，皆是不信。便那周瑜，卻也只是埋頭深思，像是在思慮諸葛亮方才為何所言。

　而我，卻也納悶不已。畢竟，印象中，蔡瑁、張允二人是直到後來周瑜搞群英會，讓蔣幹盜書，是曹操中了離間計才死的，這事我可記得清清楚楚。

　待回到營帳，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問諸葛亮了。諸葛亮見我發問，當下便也細細解釋道：「亮以為那二人投誠曹操不久，僕不能盡心，主不能不疑，必不能被重用。今日既然戰敗，曹操必以此為藉口，殺了二人，免除後患！」

　我當下疑問道：「曹操前翻首戰以北方水軍出戰，自然知道荊州水軍的重要性，又怎的會斬殺此二人，如此一來，豈不是對自己不利了嗎？伯虎素知曹操為人穩重，自是不會做自毀城牆的事情了。」

　諸葛亮聞言卻只是笑個不停，半響卻道：「亮以為伯虎必有遠見，今日卻為何尚有此疑問？」

　聽聞這話，我始終卻也想不周全，當下便一臉驚訝。

　諸葛亮見了，嘆了口氣，隨即說道：「伯虎尚自年經，倒是亮有些急於要求了。也罷，還是由亮給你解釋吧！」頓了頓，見我安心在聽，他便繼續問道：「伯虎若是曹操，今有兩條攻擊路線可走，一是走水路，一是走陸地，你會作何選擇？」

　「自然是選擇在陸地上決戰了！」我當下便想也不想自然地答道。

　諸葛亮聞言，隨即卻又微微一笑，道：「卻是為何？」

　這擺明是在考我了。我隨即認真說道：「曹操北方軍馬，擅長陸戰，而不習水性，故以有選擇的話，攻取江東，自是要在陸地上決一雌雄了。」說完，便一臉望向諸葛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要的這個回答。

　諸葛亮聞言點了一下頭，而接下來卻什麼也不說了，只是也望著我，一臉的微笑。

　我一愣，旋即便反應過來，嘴裡驚訝道：「軍師…是說曹操重點是在陸地上？」

　「正是！」聞言，諸葛亮卻是非常認真地說道。

　而這一刻，我便傻了。不會吧！赤壁之戰不是水戰嗎？怎麼又變成陸戰了！當下，我心裡極度痛恨自己不識地理啊，竟然連曹操該在哪裡由陸地進攻江東也不知道啊！

　諸葛亮見我陷入沉思，也不便打擾了，便直走到後面歇息去了，空自留我一個人感嘆。這晚，我硬是想法設法地聯想一切，又好不容易找來了一張當今形勢的地圖，對著一陣琢磨，卻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而等到第二日，我一覺醒來，卻也驚奇地發現，諸葛亮就一直在營帳中獨自飲酒想些問題，卻不再像從前那樣趕往周瑜魯肅那裡去議論問題去了。我有些疑惑，所以忍不住打擾他，笑道：「軍師倒是好興致啊，何以今番卻是如此悠然自得啊？」

　從沉思中醒來，諸葛亮微微抬頭，看清了是我，於是剛才一臉的愁緒立馬消失，轉而換做一副笑臉，說道：「方才亮得知，那張允、蔡瑁二人，還真被曹操給殺了！」

　我聞言卻笑道：「軍師竟然猜中了，卻何以如此愁眉不展？」

　諸葛亮聞言卻是不答。

　我旋即一猜想，便道：「莫非軍師怕因此遭了周瑜的顧忌了？」

　此言一出，諸葛亮立馬便是微微一愣，旋即臉色卻又變得有些驚奇，卻已然一言不發，不置可否。

　如此，我看得出，他方才肯定是在思慮這個問題了，於是無奈，只能安靜地坐下來，陪同他一起喝酒。

　豈料，我剛拿起酒杯，還來不及飲上一口，諸葛亮便忽然站了起來，說道：「伯虎，走！」

　「幹嘛？」我驚愕地放下酒杯，也戰了起來，奇怪地問道，「去哪裡？」

　「還能去哪裡？」諸葛亮說道，「當然是去見周瑜了！」

　「哦。」我當下便應承道。於是，也顧不得裝備打扮，便跟著諸葛亮，往帳外而去。

　剛出營帳，我們迎頭便看見一個人，竟是諸葛瑾！

　諸葛亮忙向前不急望著大哥問道：「兄長何以至此？」我卻也是奇怪，這時候他這個做大哥的怎麼想起來要來前線看望自己的二弟了。

　這時只見諸葛瑾一臉猶豫，見兄弟問話了，卻只是默然不語。

　諸葛亮見兄長見面了，卻不答話，於是急了，道：「到底何事？兄長儘管說來！」

　豈料這時諸葛瑾聞言，只是長嘆了一口氣，等過半響，才收回表情，言道：「弟知伯夷、叔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