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梟霸 第70章 空墓
趙德拒絕了傲天調遣青衣內衛的要求,沒有任何餘地,連四通商行的實際主持人敖厲,都沒權調遣內衛,何況是傲天?
在敖家很少遭遇拒絕的傲天,心中有些怨了。父親不許自己帶人,到了九方集,趙德又不許自己動用世家的力量,怎麼救出晴兒?趙德還告訴傲天,敖厲在和幾個商家,洽談藥材價格,需要幾天才能返回。
這個節骨眼上,六哥怎麼還有心情去談生意?傲天心中多了些許責怪。人總是喜歡將負面情緒轉嫁他人,此時的傲天,全然忘記了敖厲的安危,只是責怪敖厲不幫自己。
三天,傲天終於憤然離開了四通商行。
傲天沒有返回益州,而是再次去了紅葉谷。傲天不允許自己失敗,也不允許自己灰頭土臉的返回益州。就算死,也要死在紅葉谷,傲天才不信,父親會袖手旁觀,趙德會眼睜睜看著自己送死。
然而,紅葉谷中的事實,幾乎讓傲天無法接受。
一身麻衣的中年人,還是坐在谷口,傲天剛到,中年人竟放出了竹晴兒,沒有任何交代、也沒有任何要求。也許父親來過了,傲天給自己找著不出手的借口,面對神秘的中年人,他有點怕、也有點不甘。
傲天沒帶竹晴兒,返回九方集。因為他不知道,竹晴兒算不算他救出的。
快馬從荒原抵達益州,僅需三天。
一路上竹晴兒在沉默,隨著馬匹起伏的她,比小時候更加美麗。上三品?這麼多年,她怎麼進步的如此緩慢?以她的資質,根本不可能落後於傲天。也許,未來的家主女人,不能去超越?
傲天在竹晴兒一側,他心中一直堵著窩囊,本該是高興的事,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前往荒原到底是為了什麼?救出竹晴兒難道不是目的?無法把握本心,上品大圓滿,距離傲天越來越遠,他不自知的迷失著……
竹林,翠綠依舊。
傲天剛剛返回敖家,就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撞的頭暈眼花。他根本無法正常思考,驚喜、疑惑、迷茫……傲天任由自己母親白霜,去操持一切。
敖無愧、金鼎失蹤,七夫人白霜、大管家敖福和幾位大掌櫃,遵照敖家的規矩,讓傲天登上了期盼已久的家主之位。如同一個夢境,但傲天卻不願醒來,青衣內衛還敢違抗自己的調遣?傲天快樂了!
……
在益州,神秘失蹤的金鼎,出現在了荒原。金鼎沒心情去欣賞,荒原那獨特的夜,一個時辰,金鼎潛入了九方集,翻入了四通商行的院子。
兩刻鐘,一隻灰鷹從九方集騰空而起,在夜幕中,飛入了荒原深處。天剛剛亮,在九方集忙碌的人群中,出現了敖厲的身影。
密室中,淡淡的血腥味,還沒散盡。
到底發生了什麼?敖厲想不出,金鼎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九方集,「金伯伯,您來了。」
多少年沒見了?這小子終於長大了。金鼎上前幾步,扶住敖厲,好好打量了一番,笑道,「你終究超脫了命運的束縛,家主是對的,生命根本不存在,絕對的死結。」
一幕幕回憶,難得的從敖厲腦海閃過,他苦澀的笑了笑,「活著並不一定快樂。」
「但,你必須活著,不是嗎?人活著,有時並不光是為了快樂。」金鼎說完,神色一暗,「我這次來,是要告訴你,家主去了。」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敖厲心中依舊一跳,「去了?」
「家主讓我轉告你,他已經死了。」
荒謬,有命轉告,怎麼會死?敖厲苦笑著道,「金伯伯,我父親又要幹什麼?」
金鼎心裡略一掙扎,終於漏了點口風,「敖厲,我只能告訴你,家主因女人而死。那是他欠的,他必須還,現在他無力拖延了。」
敖厲實在找不出,去擔心父親的理由,他有些好笑的道,「好吧,金伯伯,你就是來告訴我,父親的死訊?」
金鼎搖了搖頭,神色慢慢凝重,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趙德,趙德微微躬身,隨之,退出了商行密室。
「敖厲,你父親在死前,掘墓了。」
敖厲臉色一變,在他心裡只有一個墓的概念,一股難以克制的情緒,終於讓敖厲的心神失守,死人不該再受到打擾,「掘了,我母親的墓?」
金鼎抬手按住敖厲的肩膀,沉聲低喝,「你冷靜點,聽我說完。」
敖厲的胸膛,猛然的起伏了幾下,在他那極端的境界中,心神的破綻也只能存在一瞬,雖然只是一瞬,但冷汗已然沁濕了敖厲的內襟,如果金鼎是來殺我,我已經死了。
眼神平靜的沒有一絲漣漪,敖厲本心的唯一破綻,終於在破立間穩固,「你繼續。」
平靜中的冷漠,讓金鼎心下一駭,在幾年前,敖無愧便已對敖厲放心,敖家沒有再繼續注意敖厲,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種眼神,怎會如此平靜,我為什麼會恐懼?
幾口深深的呼吸,淡淡的血腥味,讓金鼎心中再次一跳,這密室……突然,金鼎眼中逸過了一縷精芒,危險?哪裡來的危險?平靜的雙目深處,似乎有著一點猩紅,金鼎下意識的道,「墓是空的。」
「空的?」敖厲的情緒,雖然再次起伏,但那已是在平靜表層上的幻動,對本心毫無影響。簡單來說,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只是意識下的偽裝,「我母親還活著?」
「我們不知道,我們親眼看著你母親死亡,也是家主親手將你母親埋葬在了後院。」金鼎說完,有些謹慎的看著敖厲,數個呼吸後,金鼎迷惑了,剛才難道只是幻覺?
「父親,你終於要告訴我,母親的一切了?」敖厲靜靜的在等,他知道金鼎還有話說。
金鼎見敖厲不再接話,只得拋卻心中的疑惑,繼續道,「你母親的身世,我和家主一直不太瞭解。她就如同一個墜落凡塵的仙女。」金鼎的目光有些迷離了,他似乎在回憶,「家主和你母親,生活的一直都很幸福,也很讓人羨慕。直到一個修真者的出現,他改變了一切,甚至改變了你的命運。從那時起,我們終於知道,什麼是修真間的較量。你母親敗了,重傷。」
金鼎頓了頓,迷離的眼神中,流轉著一絲暗淡,「在你母親死亡前,我們才知道,她來自於一個叫太真道宗的宗門。那個突然出現的修真者,為的是懲戒!武者,沒資格同修真者生活在一起,這好像是他們宗門的忌諱,然而,你母親竟生下了你,所以懲戒者下了死手。這就是家主,也是我,對你母親的全部瞭解。家主去了,他讓我告訴你,他的責任由你繼承。」
「放屁!」敖厲雙目一冷,怒道,「他的責任,憑什麼讓我繼承?他有什麼資格逃避?」
敖厲的開罵,讓金鼎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只是他看不到,敖厲眼中那深沉的平靜,苦笑了一聲,金鼎道,「家主說,你可以選擇不。」
選擇不?他給我了選擇的餘地?母親生死不明、仇人不明,讓他選擇不?「別讓我找到他,否則,他別想過安穩的日子。」敖厲恨恨的從牙縫中,擠出了句話。
家主對自己的兒子,倒是極為瞭解。話,金鼎必須傳達,「敖厲,家主讓我轉告你,他身不由己,而且,你也不可能找到已死的人……」
金鼎一句句的頂撞,讓敖厲心中一怒,打斷道,「告訴我,他帶了幾個女人去死。」
金鼎神色有些古怪,微一猶豫,開口道,「一個女人,帶著家主去死,還順手帶走了五個,家主身邊該有六個女人。」
「果然六個。」敖厲冷哼一聲,「哪怕,他們去的是地府,我也不會讓他們安寧!」敖厲相信,有能力帶走父親的女人,一定是修真者,哪怕父親欠了她的。
「金伯伯,你有什麼打算。」
金鼎深深一歎,其中竟有著幾分悲涼,「天下要變了,這是你們年輕人的機會。我老了,家主既然已去,我也該回家鄉看看了,落葉總該歸根。」
在歎息聲中,金鼎走出了密室,敖厲的雙目,很深、很靜,直到金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