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梟霸 第230章 細雨、鬼魂、轎子
靈山,露雨峰一角,黑水宗百餘弟子,暫住於一片蔥綠的樹林中。露雨峰多雨、多霧,薄霧中的樹林雖然不大,但靈氣濃郁,朦朦朧朧,倒也有幾分神仙福地的味道。
「好啊,好地方,靈山好啊……」從小頑劣的蕭逸,也就這點品味了,他拉著王樂兒的小手,站在樹林中,也不知是在感歎,還是在發癲。
細雨中,美貌的黑水女弟子,為蕭逸和王樂兒撐著傘,聽著蕭逸的話,她嘴角掛著恬恬的笑意。
蕭逸帶入太真的黑水宗弟子,完全是真正的黑水弟子,曾被他師傅調教多年的黑水弟子。而屬於蕭家、王家的勢力,沒人知道隱藏在哪,隱藏在哪些宗門。雖然大多來自於江湖的武者,都被各宗重點照顧,為的是培養能啟動星門的二世武者。「重點照顧」並不等同於死亡,只要掙脫枷鎖,他們依舊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蕭逸感歎完,王樂兒輕聲道,「這樣做,會不會不妥。」
蕭逸擺了擺手,身後的黑水弟子離去,他向空中一指,細雨仿若靜止了一下,隨之,逆著自然規律向兩側落去,沒有一絲雨滴,落在兩人身上。
「我和那廢物從小一起長大,我瞭解他。只要不觸犯他的底線,不給他殺的借口,他才懶得理睬我們。蕭逸說完,拍了拍自己的跛腿,「當年如果不是我差點殺了他弟弟,恐怕永遠也不知道敖家還有個精通用毒的廢物。媽的,那廢物只承認是用藥。」
樹林中的細雨,似乎感染著蕭逸,他罵了句後,聲音再次平淡。「那廢物從小到大,身邊有不少人。但不管他身邊有多少人,他永遠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永遠。」
頭戴斗笠,浴血荒原的敖厲。曾一度是王樂兒心中地惡夢,她面露憂容道,「如果他知道你利用他……」
「他當然知道……」沒等王樂兒說完,蕭逸笑著打斷道。「我說了,只要別觸犯他的底線,他不會讓自己地計劃橫生枝節,更不會費心來殺我們。」
蕭逸笑聲中的苦澀,王樂兒怎會聽不出來,她微微一歎,「只要他想,能隨時殺了我們,你知道的。」
蕭逸眼神一凝,其中透出了幾分癲狂之色。細雨恢復了它的規律,輕輕地打濕了兩人的頭髮,衣衫。
「知道。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切的根本,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從太星陣圖開始,我就步步落後。沒有半點經脈的廢物。竟能憑具肉體。打造出血旗,橫行修真界……」蕭逸仰天發洩著。數百年了,他壓抑地太久了。蕭逸說的很多事,王樂兒都不知道,她沒想到蕭逸心裡會藏了這麼多事。血旗在修真界已不是秘密,它已被擎天峰的劍修,傳遍了整個修真界,更被劍州單方面列為修真界第一魔器。
冰涼的雨線,撞碎在蕭逸臉上,令他失控的情緒慢慢平靜了下來。
王樂兒輕挽著蕭逸的手臂,柔聲道,「血旗是敖厲打造的?」
蕭逸凝視著雨中的薄霧,面無表情的道,「雖然我沒見過血旗,但它的樣子已傳遍修真界。血紅地旗桿上佈滿了拳印,除了敖厲,修真者煉不出如此怪異的東西。血旗,在荒原就是大威的標誌,它一定是被敖厲一拳拳砸出地東西……」
蕭逸說完,冷哼了一聲,「最原始的鑄煉手段,成就了最可怕的魔器,修真界還真是無人了。」
王樂兒眼中閃過了一絲駭然,她緊了緊蕭逸的手臂,「我們會趕上他的。」
「一定會,靠著太真這個大戶,不吸乾它地血,我蕭逸誓不離開。」
王樂兒心中完全沒底,蕭逸心中更是壓抑,他知道,只要他和太真為敵,就隨了敖厲地願,但即使知道,蕭逸也不得不走下去,因為他更清楚,黑水宗永遠也不可能融入太真,成為真正的太真弟子。
蕭逸、王樂兒,兩個試圖掌握自己命運地人,攜手於細雨中,走入了樹林深處。
珞珈山厚厚的山體中,敖厲已靜坐了七日,但七日的沉思冥想,依舊沒給他帶來任何啟示,他根本就不知該如何著手療傷。
端坐於三柄血旗中的敖厲,除了胸口「太乙青竹」四周的血跡外,已看不出有何傷勢。維持現今的狀態,敖厲也能長久的活下去,但精氣神的損傷、和太乙青竹的威脅,會隨時爆發,其後果敖厲無法預料。傷勢不愈,敖厲是無法走出珞珈山了。
一縷淡而又淡的鬼霧,悄無聲息的潛入了珞珈山的「天妖凶地」。通過層層禁制,鬼霧沉入了山體。盤踞在珞珈山的數百土匪,竟無一人發現不妥,連主持禁制的螻扈,也沒察覺到鬼霧入侵。
血旗微顫,敖厲眉心微微一蹙,右手毫無徵兆的凌空擊出,隨著他的右手,血旗白骨「呼……」的一聲,刺入了厚厚的岩石,在凶魄厲吼和岩石崩裂聲中,一個仿若鬼魂般飄飄蕩蕩的聲音,轉入了敖厲耳中,「自我的極端,僅是門檻,並非自我。自我,自在,是超越人道、天道、輪迴的大自在……」
鬼氣森森的聲音,卻仿若一道清泉從敖厲的頂門灌入,敖厲的積累已經足夠,但缺乏一把開啟未知的鑰匙。
門已開啟,剩下的已是覺悟了,誰也幫不了,也無從幫。不過拿到鑰匙,對敖厲來說已經足夠。
敖厲伸出的右手,猛然一合,刺入山體的血旗,陡然返回,重新插在了敖厲身邊。
「我不想知道你是誰,只想知道你的目的。」
蒼老而陰森的笑聲,從一條條岩石縫隙中傳出,彷彿是來自於陰間的聲音,「只想為陰鬼宗結一段善緣。」
敖厲沒有費力去尋找聲音的來處,剛剛催動血旗,已讓胸口的「太乙青竹」隱隱異動,也許精氣神的損傷發作,頭已經越來越疼。只一句話的功夫,敖厲就感覺自己的頭幾乎要炸裂開。
強力的意志,壓著本體的各種不適,敖厲的聲音沒有絲毫波動,「你清楚我的路,應該知道結果。」
「結個善緣,求的不一定是善果……三十六卷太乙道卷,你得其中之一,不好好參研、參研……」如若鬼魂般的聲音,越去越遠。
不求善果,結什麼善緣。敖厲不明白,也再沒精力去想。精氣神的異動,幾乎將他的頭蓋骨掀開。
敖厲完全處於混沌中時,他的心神不知為何,竟沉入了胸口的「太乙青竹」中。敖厲在青竹的冰涼中清醒,心有餘悸的他知道,如果沒有「鬼魂」的話引,自己怕很難渡過此劫。陰鬼宗看來也不是善角,敖厲心下微微苦笑,將精力集中在「太乙青竹內」的空間。鋪滿薄薄青霧的空間,一行行金色小楷彷彿篆刻在空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道宗最高典籍,三十六卷「太乙道卷」的其中一卷,竟能被敖厲如此輕易的得到。
玉虛宮,在療傷中的蒼玄,手中的「太乙道卷」突然泛起了一層金光,但很快隱沒。
蒼玄手掌一顫,以「大衍道法」略一推算,陡然歎道,「和尚,天道無常,你我又怎會料到,陰鬼河底還有活人。道心,可笑,極端殺戮中竟藏有道心,天道,到底為何……」
蒼玄臉上有笑意,卻無法大笑出聲,一縷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滑落,數天的療傷成果,毀於一旦。
蒼玄並不知道,敖厲當年在枯木峰,參研「枯木符」差點得道。如果蒼玄知道,他斷然不敢將太乙青竹,滯留在敖厲體內。
敖厲、紫、蒼玄、妙慧、鬼祖幾人的相互糾纏,在修真界的層次太高。大多數修真者根本無法察覺因果間的牽連、變數,他們正常的修行、殺戮,永遠也不必太過擔心明天。敖厲幾人糾纏的結果,對於其他修真者來說,即是命運。
在靈山,蕭逸和王樂兒不甘於命運,在蠻州同樣有人不甘於命運。蠻州地勢複雜,妖獸橫行的森林中,一頂粉紅轎子,在十餘女子的簇擁下,向著黑沼澤方向而去。
董纖纖在得知大威府佔據珞珈山後,瞭解了事情的始末,終於帶人從九地中走出。她不甘於命運,她要去改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