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人殺手第三章　非人的狼人和人的龍安

二一一二年二月十號晴天

小少爺說他很無聊，所以我帶了他去看電影逛街吃巧克力聖代，他似乎從沒這麼做過，這簡直是個奇葩……但他看起來很高興，果然是個好哄的孩子。

吃巧克力聖代的時候聊了不少事情。小少爺從格鬥學院畢業半年多了，目前在當日皇的保鏢……噗！可真可笑了，他自己就是被保護的對象，哪算得上什麼保鏢。

「好無聊。」

這似乎是小少爺最大的煩惱，也是鬱鬱寡歡的原因，他在學院的同學都去找工作了，大家都很忙碌，只有他沒有事情可以做，雖然美其名是日皇的保鏢，但他這半年來可都沒出過手，所以他非常的無聊。

這我倒是能理解……吸血鬼的歲月也是漫長得讓我常常覺得很無聊，無聊得要發瘋。

因為爆炸揚起了不少塵煙，好一會兒後，我才能夠看清隔壁大樓的情況。

這才發現，出聲喊的人居然是教會的三人組，他們似乎是趁著龍安和狼人打鬥的期間，衝到大樓上，然後爆破已經被轟塌的門口，衝上頂樓。

雖然狼人已死，但是他們卻還是把武器對準了龍安，其中的大男孩更是惡狠狠地要他放下少爺……這些教會人士真的很不明白狀況，怎麼總是把英雄當作非人來看待呢？

「有教會的地方多半很少有英雄吧！」樂音用著看好戲的語氣說：「除罪組雖然不管人類犯罪，不過教會畢竟是勸人為善的地方，多少還是會管人類犯罪的事情，有他們在的地方，犯罪率還是比較低的，而且英雄或多或少都不太像人類，很容易引起教會的『關注』。」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但也因此更加擔憂龍安的處境。

面對教會三人的阻擋，龍安遲疑了一下，他的神色看起來似乎有些激動，胸膛上下起伏得很激烈，我還以為他會和教會打起來，但是最後，他只是把少爺一丟，然後自己從別的方向跳下樓。

龍安一走，大男孩立刻衝上前，抓住了少爺的雙肩，神色看來倒是真的很擔憂，他對少爺說了幾句話，聲音不大，無法聽得很清楚，但內容大約是在詢問有沒有受傷之類的話。

少爺轉頭看著大男孩，神色很平靜，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事情。

我想，在不瞭解少爺的人眼中，看起來大概很像是他嚇得呆住了，只有真正瞭解少爺的人才能夠明白，他根本毫不在意被狼人劫持和被灑了一身的血，現在唯一困擾少爺的，恐怕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出適當的反應吧？

大男孩像是在哄孩子一般，抱住了少爺，還輕拍他的背，話語斷斷續續的傳來：「別怕！沒事……都過去了，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

我想，少爺的心情一定很複雜，不久之前才說他不是人的教會人士現在卻抱住他，還溫言安慰他。

「看來沒什麼好戲看了。」樂音轉頭看著我，問：「回家嗎……」

問到一半，電話鈴聲卻響了，但這次響的是樂音的手機。她接起手機，隨手按下了擴音鍵，手機立刻傳來了小谷的聲音：「樂音，少爺讓你去跟著龍安，他說龍安從不在早上出現的，這次居然出現了，實在奇怪，而且他看龍安似乎也有些不對勁，一定有問題！要你過去看看他需不需要幫忙。我現在就傳路線圖到你的車上。」

「好，我馬上過去。」樂音掛斷電話，詢問：「一起來嗎？管家？」

我看了少爺的方向一眼，有教會的人在，我恐怕是無法出現的，少爺看起來似乎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回到家中，所以還是跟著樂音過去看看好了。

我對她一點頭，然後回到車上去。

一上車，樂音就抱怨個不停：「真是的，上次是去救初風，那也就算了，初風本來就該救，他是個好男人嘛！但是連龍安不對勁也要管，少爺未免也管太多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先跟少爺說好，他如果要救孤蝶的話，我可不幫他！」

我啞然失笑，忍不住說：「這也太不公平了。」

樂音不滿的說：「哼！誰讓大家總是把孤蝶和初風湊作一對。」

「有這一回事嗎？」我可從來沒聽新聞這麼說過。

「當然有！」樂音瞥了我一眼，理所當然的說：「八卦雜誌都這麼說。」

「你居然相信八卦雜誌說的事情嗎？」我搖了搖頭，實在頗不贊同。

樂音卻沒有回答，而是逕自說起其他事情：「我曾經在八卦雜誌上看過一篇文章，裡頭說玄日第一次出現其實不是大家認為的五、六年前，而是更早的七年前，那時有個大事件，就是無冕之皇——日皇遭人劫持。雜誌上寫，那個時候出來拯救日皇的人其實就是玄日。」

日皇被劫持的事件轟動全球，但是我記得，太陽聯盟對外聲明是說他們內部的特遣部隊解決了歹徒，根本絲毫沒有提到玄日的事情。

「雜誌內容是採訪一個餐廳小弟來的，而且那篇文章是在玄日拯救孤蝶之前就出版了。文章中有提到，那餐廳小弟說玄日有一雙金屬翅膀，而且玄日還自稱自己不是天使，而是惡魔。」

「真的是少爺？」我忍不住驚呼。

「大概吧！不過事情都扯到日皇身上了，我可不敢隨便問。」樂音用挑釁的眼神看著我，挖苦的說：「怎麼樣？你還敢看不起八卦雜誌嗎？」

「不敢。」我苦笑著認錯。

樂音哼了一聲，把車停在路邊，然後搖下車窗，比著窗外一條小巷子，說：「小谷給的地圖就到這條小巷了，他說龍安走進去以後，就沒出來過了。他消失的地方剛好是監視器拍不到的死角，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往哪去了。所以到這裡就得靠我們兩個找了。下車吧！」

我點了點頭後下了車，和樂音一起走進了小巷弄。

巷子頗為狹窄，一輛車要開進來，恐怕還先得把後照鏡折起來才行，裡頭除了一輛垃圾車以外，什麼也沒有……等一等！金屬製的垃圾車，上蓋居然凹陷了一大塊？

這該不會是龍安留下的痕跡吧？我感覺十分有可能，龍安的體型龐大，有了這垃圾車的阻礙，恐怕他還真沒有辦法輕鬆通過這巷弄，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直接踩上垃圾車，然後跳進去。

但不管龍安是怎麼進入巷子的，他現在都不在這裡。

樂音說：「這是條死巷子嘛！那他只有一個地方可走，就是爬上去囉！」

我朝上一看，兩幢大樓的牆面看來不是太平滑，以龍安的能力應該是爬得上去的，點了點頭。

「走吧！先上去看看再說了。」

「好……」我應到一半，卻看見了不遠處，下水道的蓋子似乎沒有蓋好。走過去一看，果真如此，蓋子大約只蓋上了四分之三。

「怎麼了？」樂音也走了過來，說：「你該不會以為龍安鑽進了下水道吧？別傻了，這水道口連他的一條大腿都擠不下去！」

的確是。但是，少爺曾經說，龍安那種體型肯定不可能躲藏在城中，他平日必定不是那種龐大的體型。如果是這樣的話，龍安有沒有可能是恢復了原本的體型，然後才鑽進下水道呢？

我跟樂音說了我的推論，但她卻說：「我才不要因為管家的推論，就下去髒到不行的下水道找人！」

我苦笑著說：「既然如此，我們就往上找吧。」

樂音卻又說：「不行！要是龍安真的在下面，那我豈不是沒做到少爺的吩咐了嗎！所以，我們兵分二路，我往上找，你往下找！」

「……」

這真是『禍從口出』、『自找苦頭』或者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最佳例子。

樂音說既然是我的推論，當然是要由我去證實，所以不管如何，我都得下來，既然都有我下去下水道了，那她也就免了。

總之，我目前身在下水道，也徹底體會到『自作孽不可活』這句古話的真諦。下水道的氣味讓我感覺到十分不舒服，濕漉又黏膩的地面讓每一次抬腳踏步都是一次折磨，中間的黑色水流是連碰都不敢碰到，但是，上頭卻又不斷滴下的黑色水滴，實在難以躲避……

還是快些到處看看，如果沒有龍安的蹤跡，就可以回到地面去了。

唔嗯……呃！

我一愣，這聲音聽起來似乎是人的呻吟聲，而且聽起來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我仔細聽著聲音的來源，然後慢慢找了過去。走沒有多久，遠遠地，我看見了一個物體在地上蠕動，這讓我心生警戒，腳步更加緩慢而小心。

又走近了幾步後，我已經看清那是一個人，看起來是名男子，他正趴在地面上，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手腳還一直在抽搐，時不時用力地捶地，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洩他的痛苦。

那是龍安嗎？

但是，他看起來實在很瘦小。還是我誤會了，那只是一個住在下水道的流浪漢呢？

這時，那人突然抬起頭來，但他的臉被下水道的泥濘弄得烏黑一片，我實在看不清他的長相。

「朝、朝索哥？」那人呢喃，但我確實聽清楚了，他在叫我的名字，而且還用哥哥來稱呼我！

是認識的人？我連忙走近幾步，看清他的長相後，真的目瞪口呆了。這怎麼會呢？怎麼想也想不到……居然會是他！

「亞恆？」

那個總是沉默寡言的同學，亞恆，他趴在地上，努力想用手撐起身體，但是看起來卻很勉強，在這潮濕陰冷的下水道，他卻渾身赤裸，只有下半身蓋著一塊布，看起來似乎是……巨大的短褲？

我連忙跑過去，抹去他臉上的黑泥，再幫助他撐起身子，關心的問：「你還好嗎？」

「阿夜他、他沒受傷吧？」亞恆卻用著十分沙啞的聲音詢問。

我連忙回應：「他很好，一點事也沒有。」

「那就好……呃！」

說到一半，亞恆的話斷了，他的臉糾結成一團，看起來似乎處於巨大的痛苦之下，他不得不大聲叫吼來發洩，整個下水道都充滿了痛苦的吼叫回聲。

「亞恆？亞恆？你怎麼樣了，要送你去醫院嗎？還是……」我完全不知所措，他到底怎麼了？

突然間，他的手突然脹大了一倍，隨後又縮小了一點。我瞪大了眼，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是，這卻是一個開場而已，接下來，亞恆的全身就像是氣球一樣，有的地方會突然吹脹起來，然後又消氣……

這、這種情況可以送去醫院嗎？送去醫院該不會反而害亞恆被當作稀有動物，然後抓去做實驗吧？

還是送回少爺家吧！我做好了決定後，便把亞恆抱了起來。

「亞恆！亞恆！你在哪？」

下水道突然傳來了叫喊，我立刻就認出這是艾布納的聲音。我連忙大喊：「在這裡！」

一串急促腳步聲響起，我站在原地等待，時不時出一聲，讓對方比較好找到位置。

「朝、朝索大哥？」

艾布納和李奧娜出現在我面前，但他們還沒走近，就驚訝的停下腳步，惶惶然地看著我和亞恆。

艾布納扯開一個勉強的笑容，說：「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隨口編了謊言來解釋：「我去找阿夜的路上，突然看見亞恆的背影，還來不及叫他，他就好像摔下了下水道，讓我十分擔心，就跟下來看看了。」

「這樣呀？」艾布納似乎也不想深究，只是著急的說：「那、把亞恆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好……」

我說到一半，亞恆卻突然吼叫了起來，他掙扎得厲害，我實在抓不住了，他便整個人摔到地上去，但他沒有喊痛，反而瘋狂的扭動起來，身體某些部位又開始脹大縮小。

他扭動的同時，常用脹大的肢體去敲擊地面，周邊的地面沒多久就被敲得到處是坑洞。

「亞恆……」李奧娜的表情就像快要哭出來了，她一步步朝亞恆走去。

「小心。」

「小心！」

我和艾布納一起出聲，但是李奧娜卻像是絲毫未聞，還是繼續朝亞恆走去。這時，亞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見狀，我原本以為他已經恢復正常了，但是一看他的神色，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的表情十分凶狠，整張臉猙獰到不像個人類。

「亞恆！」李奧娜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是奧娜！亞恆你快醒醒……」

亞恆給的回應卻是一聲毫無人味的嘶吼，然後他撲上前，一掌朝李奧娜揮下去……我連忙一個滑步，站到李奧娜的面前，才剛站定位，一個巨大的拳頭就朝我揮來，閃避不及之下，被重重的一拳揮在臉上，擊飛了出去，整個人撞在牆壁上，幾乎把整面牆壁都撞碎了。

我倒在一堆碎石磚頭中，頭痛得像是快要裂開，一時之間竟也爬不起來，這種力道實在是太可怕了，剛才這拳若是擊在李奧娜的臉上，恐怕她已經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頭痛欲裂時，耳邊還傳來艾布納的大聲哭叫：「朝索大哥！亞恆、亞恆，你快醒醒啊！你、你殺了朝索大哥了啦！」

我勉強爬起身來，甩了甩頭，好不容易甩去了一點暈眩感，抬頭一看情況，我卻差點驚叫出聲。

亞恆正跳在半空中，著地點正是跌坐在地的艾布納和李奧娜……以亞恆的力道，若是踏在他們兩人的身上，絕對是兩條人命！

我以從未有過的極速移動到他們身旁，在亞恆差那麼一點點就要踏死兩人之前，一腳踢開了他。

但是，我的踢擊力道顯然不太足夠，亞恆只是撞上了牆壁，然後又站穩了腳步，根本沒有倒下。

這時，他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我身上。他露出了犬齒，大聲對我嘶吼，這模樣簡直就像、就像狼人似的！

連他朝我撲來的攻擊方式也十分像是狼人，我立刻移動開來，時而走在牆面上，時而走上天花板，吸血鬼的移動並不受到重力的影響。

如果是真正的狼人，絕對十分熟悉吸血鬼的移動方式。雖然，亞恆有著狼人的種種特性，但是他顯然還是個人類，他不停左張右望，卻鮮少抬頭看向天花板。

我站在天花板上，仔細盯著亞恆的動作，不時左右挪移，很小心地不讓他看見我的身影。

最後，在他找得不耐煩，決定不再管我，而是把注意力重新移回艾布納和李奧娜身上時，我無聲無息地轉落下到他的身後，接著一掌擊在他的後頸部位，他連聲都來不及吭，就趴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我連忙測了測他的心跳和呼吸。還好，還活著。

我鬆了一口氣後，隨即又想起另外兩人，連忙又看向他們，艾布納和李奧娜都呆愣愣地看著我，但幸好，他們看起來似乎都沒有大礙。

我打量了下昏迷不醒的亞恆和呆愣住的兩人，只有歎了口氣。

「總之，先跟我回去吧！」

我打了電話給樂音，讓她來接我們回去。當樂音看見渾身髒亂不堪，甚至下半身只包了一塊布的亞恆時，她也只是一揚眉，什麼話也沒有說。

「弄髒你的新車，沒有關係嗎？」我有些擔憂地看著嶄新的座椅。我們四個人都十分髒亂，尤其是在下水道打滾過的亞恆，他簡直是整個人都裹在泥中，而且還是十分惡臭的泥。

樂音一點也不在意的說：「沒關係，反正付點小錢給清潔公司，就算有具屍體在車上腐爛過，他們也有辦法弄乾淨。」

我點了點頭。亞恆現在聞起來的確很像是一具腐爛的屍體。

把亞恆放進了車裡，然後我又招呼兩個人上車後，這時，我才有空閒詢問：「少爺那邊的情況如何呢？」

樂音從後照鏡看了後方三人一眼，才強調的跟我說：「直接叫少爺？不是阿夜弟弟嗎？朝索哥哥？」

我委婉的說：「我想已經不要緊了。」

我想，艾布納和李奧娜恐怕已經不再認為我是人類了，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再當少爺的『哥哥』，否則恐怕他們會把少爺也當成非人了。

樂音嗯了聲，然後回答：「少爺已經回家了。」

我們回到家中時，少爺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餐桌進食，和他一起吃飯的還有天茶先生、小谷和五月。柯帝士站在一旁服侍少爺進食，弓鳳香則坐在少爺的對面，笑瞇瞇地看著他吃東西。

少爺一抬頭看見我，整個人便呆愣住了，但他的眼神並不是定在我身上，而是我手上抱的亞恆，當艾布納和李奧娜也走進來時，少爺眨了眨眼，表情看來十分的迷惑。

雖然少爺看起來非常想得到解答，但在這種吃飯時間，我想最重要的事情是……「少爺，我是否先帶他們去清洗一番呢？」

聽見我的話，少爺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好。」

「怎麼這群人是參加了糞坑旅行團嗎？」

我走過餐桌旁時，還聽見小谷的喃喃自語，隨後他就被五月撞了一個拐子。

我安排了單獨的浴室給李奧娜後，帶著昏迷不醒的亞恆和艾布納進了我房間的浴室。然後，我和艾布納就開始跟亞恆身上的污泥奮戰，肥皂、香水沐浴乳，甚至連刷子也用上了……刷到一半，浴室的門被敲了敲，然後傳來了少爺的聲音：「朝索，亞恆的身材跟我差不多，穿你的衣服可能太大了，讓他穿我的衣服吧！」

「是的，謝謝少爺。」

我回答完後，轉頭就看見了艾布納猶豫的神色，他的表情看起來就是滿腔疑問，但他最後還是沒有發問，只是繼續刷著亞恆和自己身上的污泥。

等我安置好亞恆，帶著艾布納和李奧娜到客廳時，客廳就只剩下少爺一個人了，他坐在沙發上等待我們。

少爺看著我，說：「我讓柯帝士和弓鳳香先到隔壁房間去等待了，天茶叔、小谷和五月也回頂樓去了，樂音說要回隔壁房間喝……吃宵夜了。」

現在是正午，應該是午餐，少爺。雖然，對吸血鬼來說的確是宵夜沒有錯。

「艾布納、奧娜，來坐吧！」少爺對他的兩名同學招了招手。

艾布納和李奧娜顯然有點畏縮，但是艾布納還是坐了下來，李奧娜自然也跟著坐了下來。少爺看了看他們，似乎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有轉頭看著我，詢問：「朝索，他們知道了什麼呢？」

我思索了下，回答：「知道我不是人類以及我們不是兄弟，大約就是這兩件事情了。

「你真的不是人類？」艾布納脫口而出：「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是吸血鬼。」我十分直接的承認了。

此話一出，艾布納和李奧娜都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但是眼神卻不斷瞄著我的嘴邊，彷彿會有尖牙突然冒出來似的。

「那、那……」艾布納轉過頭去，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少爺，卻遲遲沒有把話說出口。

「少爺是人類。」我立刻說明。

「少爺？」艾布納又忍不住開口問：「我從剛剛就一直想問，為什麼朝索哥你會叫阿夜是少爺？」

「因為朝索是我的管家。」少爺開了口解釋：「對不起，之前因為不想讓你們覺得我很奇怪，

所以就故意說朝索是我的哥哥，但其實他是我的管家，剛才那些人是我的保鏢。」

「你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李奧娜開了口：「之前我們就有猜過你們家其實很有錢，只是沒想到有錢的不是朝索哥和你，而是你。」

「其實有錢的也不是我，是我哥哥……」少爺說到一半，卻看見兩人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連忙解釋：「我是真的有一個哥哥，只是他不在這裡，而且也不能告訴你們他是誰，所以我那時才會讓朝索當假哥哥的。」

談話到此，眾人都沉默了下來，少爺看著他的同學，似乎有些不知該怎麼做的樣子，但是他卻也不著急，只是等著李奧娜和艾布納交換眼神和神色。

艾布納有些遲疑的問：「阿夜，你家是真的很有錢的那種嗎？」

少爺偏了偏頭，不太確定的說：「是吧，大概算是很有錢的那種吧？是嗎？朝索。」

「是的。」我毫不遲疑就回答了。如果少爺家不算很有錢，那麼全世界的人恐怕都像乞丐一樣貧窮了。

這時，李奧娜站了起來，接著卻突然跪下了，下一秒，艾布納居然也跟著跪了下去，兩人幾乎是跪拜著懇求：「阿夜，拜託你救救亞恆！」

少爺嚇了一大跳，連忙問：「亞恆？他怎麼了嗎？該不會快要死掉了吧？那怎麼不早點說呢！朝索！」

少爺看向我，我搖了搖頭，說：「亞恆沒有立即的生命危險，他只是被我打昏了，我想他們指的應該是別的事情。」

說到這裡，我轉頭面對跪著的兩人，溫言說：「我把下水道的事情告訴少爺，好嗎？」

兩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我開口前，少爺卻堅決的對他的同學說：「你們兩個先站起來，跟我一起坐在沙發上，不然我什麼也不想聽，也絕對不答應你們！」

聞言，兩人立刻乖乖站了起來，然後坐在沙發上，只是看起來還是很拘謹，尤其是艾布納，他完全不敢像以前那樣和少爺隨隨便便地勾肩搭背。

少爺保持平靜，但是，我卻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失望。

但我對此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有開始說起下水道的事情，當然還是用「看見亞恆掉進下水道」的藉口當作開場，當我說了這謊言後，就看見少爺皺起眉頭，但是他並沒有開口打斷，所以我也就繼續說下去了。

在述說真相的同時，為了避免兩人的懷疑，我也加上了不少謊言，像是曾經看到亞恆變得很像龍安之類的話。唯有如此，待會兒，少爺若說出亞恆就是龍安的事情，才不會顯得太過怪異。

畢竟剛才，亞恆只是部分肢體會變大變小，甚至出手攻擊朋友而已，如果這樣就能猜測到他和龍安有關係，那未免太過牽強了些。

整個事情經過其實也很簡單，才說大約五分鐘，我就說完整個經過了。

一聽完，少爺就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詢問艾布納和李奧娜：「亞恆就是龍安嗎？」

兩人一僵，最後還是對少爺點了點頭。

少爺想了一想，然後問兩人：「你們想說說事情經過嗎？如果不想說也沒有關係，那就直接說你們想拜託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好了。」

李奧娜和艾布納面面相覷，兩人交換了好幾個眼神後，前者有些懇求的說：「就直接拜託阿夜就好了吧？」

「告訴阿夜！」艾布納卻十分堅持的回答，然後用無可奈何的語氣說：「奧娜呀！你想想，我們都已經解決不了這件事情很久了啦！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想辦法，我相信阿夜不會害亞恆的啦！」

雖然，李奧娜仍舊面有難色，但是在艾布納的堅持之下，她還是開口述說了起來：「我們在偶然間得到了狼人的血，就拿來做了很多實驗，尤其是有關如何開發人類潛能，強化肌肉組織……最後開發出了一種藥物。」

聽到這裡，少爺的臉色一變，低喊：「你們把藥用在亞恆的身上？」

李奧娜低下了頭，看起來十分懊悔，最後是由艾布納點了點頭，承認：「嗯，用了以後，就是你們看見的……他會變成龍安那樣子，但是只限於晚上。」

「晚上？」我一想之下便明白了。

恐怕是因為他們用來做實驗的是狼人的血，雖然狼人在白天也可以變身，但是一般來說，他們最強的時間還是在晚上，尤其是滿月的夜晚。不過，龍安今天去救少爺的時間卻是白天……

「一般來說只限於晚上，所以龍安只會在晚上出現。」李奧娜說明：「但是只要用藥物激發，白天也可以變身，不過我們一般都不那麼做，因為那種藥物對亞恆的傷害很大，甚至可能導致他失去神智而發狂。」

少爺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他對此有什麼感想，他只是再次詢問：「那你們要我救亞恆是什麼意思？」

李奧娜和艾布納互看了一眼，眼神很是緊張，艾布納吞吞吐吐的說：「自從實驗以來，亞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在下水道那樣發狂，只有一種藥可壓抑亞恆的發狂，可是那種藥很昂貴……我們已經花光所有的錢了。」

說到這裡，艾布納也說不下去了，他低垂下頭，連耳朵都紅了起來。看來，雖然他生性隨意，但是到底年紀還是太輕了，說起要錢這種事情，他還是感到十分的尷尬。

少爺看著李奧娜和艾布納，臉上神色十分平靜，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

啪！啪！

我微微瞪大了眼，各挨了一巴掌的兩人則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少爺居然打了兩人巴掌？

我看著少爺，他仍舊神色平靜，但直到這時，我才看出他的平靜之下到底隱藏了多大了憤怒！他非常努力地想讓語氣平順，卻還是免不了語音顫抖的說：「你們不該拿人來做實驗，尤其是自己的朋友！亞恆不是你們的實驗品，他是個人！是你們的朋友！」

李奧娜和艾布納這時才反應過來，李奧娜哽咽了一聲，然後用雙手摀住了臉，肩膀抽搐不斷，看起來應該是在哭泣，雖然她一點哭聲也沒有發出來。

但是，艾布納卻大不相同，他似乎有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沉默下來。

李奧娜抬起頭來，臉上果然滿是淚水，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隨後又跪了下去，只是拚命哀求：「我們知道錯了，拜託你，阿夜，拜託！亞恆他、他明明知道已經沒有抑制發瘋的藥，但是為了去救你，還硬是強迫自己變身……請你看在這點上，救救他吧！」

聞言，少爺果然動容了，他喃喃：「是嗎？亞恆他……難怪，我看到龍安的時候，還嚇了一跳。龍安以前從不在白天出現的。」

喃喃完，少爺轉頭看著我，吩咐：「朝索，打電話給安特契爸爸，請他帶著所有的儀器過來一趟。然後，你在隔壁找個房間安置亞恆他們。之後幾天你就在那邊照顧安特契爸爸和亞恆，暫時不要回到家裡來，因為教會那三個人說要過來家裡面看看。」

聽到最後一句話，我的心頭重重一跳。我是絕對不能和教會的人打照面的！

少爺停頓了下，詢問：「我想，你應該還是不要和他們有見面的機會比較好吧？」

「是的……」還是免不了因為吸血鬼的身份而無法而盡到管家的職責啊！我感到十分難受，彎腰鞠躬說：「是的，十分對不起，少爺，給您帶來麻煩了。」

「才沒有那一回事，朝索幫了很多忙。」少爺卻搖了搖頭，說：「其實是我要說對不起才對，讓你戰鬥了好多次，根本不算遵守諾言……」他越說越小聲，臉上充滿了自責的神色。

聞言，我震驚得甚至忘記管家不能反駁僱主的原則，脫口而出：「絕對沒有那一回事，少爺從不曾下令要我戰鬥，您一直都遵守您的諾言！」

少爺歎了口氣，說：「上次就讓你跟樂音打架了，這次又讓你跟亞恆打了一架。」

「那是……」

「我以後會更注意一些的。」少爺堅定的說完，轉頭看向李奧娜，說：「奧娜，你趕快起來吧！亞恆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會不管他的。以後也不要再跟我下跪了……我只是你的同學而已。」

李奧娜雖然點了點頭，然後就爬起來了，但是，我看她和艾布納的神情仍舊不像以往，恐怕要他們像以前那樣輕鬆地跟少爺相處，是有些困難的了。這真是十分可惜的一件事情，少爺實在太需要和他同等地位的朋友了。

「朝索，你帶他們去隔壁找個房間安置亞恆吧！」

「是的。」我點了點頭，卻又憂心的說：「但是這幾日，沒有人能照顧您的日常起居……」

少爺想了想，問：「你的管家柯帝士會介意暫時照顧我嗎？」

對了，的確還有柯帝士這個管家，如果是從管家世家出身的他，應該可以好好照顧少爺。我點了點頭，說：「不會的，我會請他暫時幫忙照料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