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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錄》第54章
《指南錄》~第三卷 薄暮~第三章 光明之城 (四)

第三章 光明之城 (四 上)

  “這個文瘋子,可真不讓朕安生!”忽必烈伸著懶腰,在龍椅上長歎道。禦案前的矮墩上,伯顏、董文柄、伊實特莫爾、伊徹察喇、薩里曼、阿合馬等一干蒙、漢、色目大臣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讓皇帝陛下為皇帝陛下解憂。

  南方的局勢越來越不樂觀了。不知不覺間,破虜軍就壯大成了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先前那些針對它的計策,不得不調整。並且,每日君臣議事,還不得不花費很多時間,商討如果應對破虜軍那咄咄逼人的攻勢。

  破虜軍的進攻不止在軍事上,前些日子,幾張被色目商人傳播過來的報紙就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看到報紙後,幾個在朝廷裏供職的理學名家,集體請辭。忽必烈好言勸慰,可這些厚臉皮的傢伙突然珍惜起了名聲,哭天搶地的回答說,要回故鄉去,以死來報答忽必烈的知遇之恩,並證明自己赤心為民的清白。

  關於所謂的身後聲名,忽必烈無法理解。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向來以為,一個人活得精彩已經足夠,至於死後,那是別人的事情,反正那些評價自己也看不到,何必管青史上如何記載。實在不開心了,自己找人趁活著的時候歷史篡改一下,把黑的說成白的,方的說成圓的,也就罷了。若有人敢說個不字,一刀子下去,砍了他了事,扯那麼多幹什麼。

  對於這幾個理學教授,忽必烈本來也只是視作玩偶。閒時抓來逗弄逗弄,讓他們長篇大論地為自己殺人找一些理由。但對於理學,忽必烈卻非常重視。他的江山來路不正,怕的就是後來者效仿自己的路子,幹那些擁兵自立的勾當。所以在蒙古貴族中間,對理學的普及相當下功夫。

  被幾個尋死覓活的老儒纏得沒辦法,弄到最後,忽必烈只好下旨,加封了他們的死去的祖師爺朱熹一個王爺稱號,並給他們各自封了些虛偽的頭銜,才勉強平息了事端。

  哪知道,一波未平,緊跟著一波又起。理學先生們不鬧騰了,前方的戰局又出了麻煩。破虜軍全線進攻,橫掃南劍州,蒲家被人堵在泉州港裏成了甕中之鼈。這個消息傳來後,當即引得朝野震動。更讓忽必烈尷尬的事,大都城內最早得知泉州被圍的消息的人,不是他這個皇帝,也不是丞相伯顏,而是那些市井小民。驛站傳來的緊急公文,居然沒有福州城的報紙傳得快。

  聽到這個消息後,百姓和官員們議論五花八門。有人說文天祥與蒲壽庚早勾結好了,左翼軍雖然迫於兵勢降了北元,但這些新附軍將領和士兵,受了大宋三百年養士之恩,還是心懷大宋。有人說索都和達春因為上次救援泉州時,沒從蒲家兄弟手裏拿到預期的好處,所以才按兵不動。任由破虜軍將泉州拿下後,他們再趕過去,破城,然後屠城搶掠。更有甚者,居然還說文天祥的破虜軍和北方那些擁護阿裏不哥子孫的人,已經勾結起來,決定一起來對付大元朝廷。

  形形色色的議論,讓忽必烈頭疼。作為大元開國之君,攻城掠地,安撫群豪,收買天下英雄之心都是他的特長。但對這種明裏暗裏摸不到頭緒的亂拳,忽必烈君臣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應對辦法。除了軍事和輿論上的壓力,讓他們更感到無奈的是破虜軍那驚人的武器優勢。

  通過各種途徑,大元朝廷已經得到了幾支破虜弓。也根據士兵們的描述,知道了火炮和手雷的大致模樣。百工坊(專門為皇家生產工藝品的機構)甚至花費重金仿製出了破虜弓和火炮。只是仿製的破虜弓重量是原來的兩倍,射程卻只能達到原來的一半。普通士兵沒辦法一個人操作,無論在造價和性能上,都達不到實戰要求。而仿製的火炮更差,射程還不如投石機不說,並且開幾炮之後就會炸膛。害得率先裝備火炮的御林軍中,居然沒人肯主動充當炮手。

  好在阿合馬大人會讓大夥寬心,通過種種演算法估算,破虜軍也沒資金大量裝備這種利器。但從福建前線零星傳回的消息上看,阿合馬的推論根本不正確,破虜軍不但大量裝備了這種利器,而且把這種利器大量流傳了出去,裝備了陳吊眼、許夫人和方家海賊。

  “難道,我大元在江南就沒有可戰之兵了嗎?”見幾個肱骨之臣都沈默不語,忽必烈有些鬱悶,問話的語氣中,慢慢帶上了責備的味道。

  “這,陛下,且容臣等仔細斟酌!”董文柄第一個站起來,躬身告罪。他雖然不是蒙古人,但諸臣中,他最得忽必烈信賴。對於他的請求,忽必烈不能不照顧。歎了口氣,端起面前的茶杯,開始慢慢地品。至於已經冷了的奶茶喝在嘴裏到底是甜是苦,已經渾然不覺了。

  伯顏和伊實特莫爾四目相對,不知道該從哪里提起。若救泉州,如今上上之策是派一支偏師急攻邵武,老巢受到威脅,文天祥不得不救。但目前,福建周圍卻沒有第二支力量可以承擔這個任務。達春的嫡系部隊與鄒洬在邵武週邊山區殺得難解難分,江西行省也被陳吊眼和林琦攪了個烏煙瘴氣。各地的告急信接踵而來,逼得達春不得不一次次分兵回援。而南方另外幾路人馬,劉深在九龍江邊,又中了許夫人的埋伏,損兵折將。索都突然謹慎起來,過了九龍江後,就猶豫不前,不知道是不是像市井傳言一樣,存心讓蒲壽庚送死。呂師夔和李恒倒是文天祥的剋星,可二人進去大庾嶺剿匪經年,非但沒把匪徒剿滅,而且把地方攪得越來越爛。最近,京城中傳聞,匪徒居然也得到了文天祥的支援,跟呂、李二人玩起來貓和老鼠的遊戲。還總結出了什麼“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真言,和“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兩句秘訣,帶動全天下的亂匪都長了腦子,四處跟官軍捉迷藏。

  如今距離破虜軍最近的一支有生力量就是兩浙大都督範文虎的二十萬新附軍。但想到這個人,伯顏就想給他一頓老拳。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二十萬新附軍聽起來數目不少,可帶在範文虎手下,就是一群綿羊。如果將他們趕倒戰場上去,伯顏敢保證,不到三個月,範文虎就會一個人逃回來,而那二十萬大軍,要麼被破虜軍捉了,塞到礦井裏去挖泥炭。要麼臨陣倒戈,成為下一代破虜軍。

  目前最好的辦法是調賽北的蒙古軍和探馬赤軍南下,迅速將破虜軍和殘宋撲滅,免得這把火越燒越大。伯顏和其他幾個蒙古大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個辦法。但他們誰都不敢率先說出來。幾個月前對局勢的錯誤判斷,已經讓忽必烈不滿。此時再獻這提這種不愉快的話題,那只能徒勞地給大家增添煩惱。

  對大元來說,目前北方的威脅,遠遠比南方來得大。自從阿裏不哥莫名其妙去世之後,四大汗國就開始明著支持北方的叛亂者。前年,四王子那木罕前往阿裏麻平叛,結果,非但未能如期凱旋,反而自己成了對方的俘虜,幾萬蒙古軍死在了亂匪海都的馬蹄下。多虧了伯顏及時領漢軍殺到塞外,用漢軍的屍體將叛亂者的攻勢擋住,隨後又通過收買、分化等手段讓叛軍內部起了紛爭,才勉強將大元疆域穩定在唐麓嶺一線。如今,西方的海都等人又恢復了元氣,隨時可能東進,塞外的蒙古軍如果再向南調遣,說不定和林又得被人家奪了去。

  而東北別裏古台的後裔乃顏與合撒兒後王勢都兒、合赤溫後裔勝納哈兒、哈丹秀魯幹等暗中結盟的消息也不斷傳來。小小的遼東宣慰司根本震懾不住,完全憑那些漢軍在監視。如果他們再趁機起兵,大元帝國就要處於三面受敵的狀態。

  眾人正在絞盡腦汁的時候,董文柄輕輕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陛下,臣有一計,不知是否恰當!”

  “大兄,有話儘管說!”忽必烈的眼睛忽然一亮,笑著示意董文柄坐下說話。對這個重要的漢臣,他一直以兄稱之,彰顯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董文柄也的確不負其所望,每每言出必中,很少有謀劃失誤的之處。

  阿合馬輕輕皺了皺眉頭,幾絲烏雲浮上了他的臉。

  背對著他的董文柄根本不知道自己又遭到了同僚的妒忌,清清嗓子,放慢了說話的速度:“依臣之見,與其倉促去救泉州,倒不如舍了泉州,重新調整江南戰局……”

  話沒說完,阿合馬騰地一下就跳了起來,指著董文柄脊背大喊道,“你說什麼,難道泉州要白白送給大宋麼。你這樣做,到底安了什麼居心!”

  董文柄回過頭,輕蔑地看了這個守財奴一眼,笑了笑,繼續說道:“陛下,臣以為,此時泉州,已經不保。倉促去救,無異於抱薪救火!反而助長了賊人的氣焰……”

第三章 光明之城 (四 中)

  對於破虜軍近期的作為,董文柄是下了一番功夫仔細研究過的。他家裏養著一夥幕僚團,平日裏也喜歡分析一下天下大勢。作為漢軍世家的長者,別的東西不需要把握,首先一個“勢”字是最要看得清楚。幾百年來,黃河以北,先是契丹、再是女真、接著是蒙古,在適當時機,選擇適當的主子,就是這些世家大族維持家族生存的第一要務。

  做對了選擇,就像他家投靠了忽必烈一系,就可以扶搖直上。

  一步走錯,則被人抄家滅族,連同部下一起,切瓜砍菜一樣斬個乾淨。

  目前局勢,宋朝已經成殘宋,與流寇土匪差不多。大元以傾國之力敵一隅,只要沒有大的戰略失誤,短時間之內,局勢不會逆轉。朝堂上謀臣所需要做的就是,幫助忽必烈拿主意,把消滅殘宋的任務,一步步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而不是被敵人的局部勝利所迷惑,所調動。

  文天祥現在的優勢是,他手中只有一支破虜軍。人少而精幹,距離前線近,可以隨時調整戰略部署,對突發情況作出反應。而這正是朝庭的劣勢,消息戰報傳回朝庭,通過忽必烈決策再返回前線,一來一去,至少半個月。

  如果戰爭還是原來那種刀劍相交的方式,半個月不算太長。

  但眼下破虜軍有了火炮這種攻城利器,原來的城池營壘難以作為障礙,半個月內,戰局可能已經發生根本性變化。

  所以,董文柄以為,文天祥現在的戰略目的,就是以快和亂,來混水摸魚。

  而朝堂此刻,一定要穩住,以慢和柔,化解文天祥的亂拳。

  鋼弩並不可怕,弩的射程不如黃樺、黑漆、馬克打、長蠻等名弓(四種都是著名的複合弓,有效射程近二百到三百步)。雖然這些名弓難得,可搜遍全天下,足以搜出幾千把,武裝出可以克制破虜軍弩兵的軍種。

  火炮也不可怕,那東西移動慢。如果在平原上,利用騎兵包抄偷襲,可以輕易將炮群掀翻。

  需要提防的是各級將士自亂陣腳,隨著文天祥的行動而行動。所以,現在索都按兵不動,甚至撤回潮州修整,都是正確的選擇。朝庭不但不可斥責,而且要鼓勵。並且不再干涉達春、索都和劉深三人的軍事指揮,授予絕對的權力,讓他們便宜行事。

  他的話沒等說完,就再次被阿合馬打斷。仗著忽必烈平素的器重,阿合馬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泉州城乃東南第一大城,去年宋人數十萬大軍,三個月圍攻都未能將其攻下,你憑什麼說其已不可守。況且城中還有我大元官兵近萬,市泊司未解遞來的稅銀百萬餘兩,各地商人海舶上千。如果此刻我大元不發兵相救,世間各國,誰還敢不遠萬里來朝!”

  “阿合馬大人莫急,且聽董大人把話說完。陛下面前,不可施禮!”伯顏聽得有些不耐煩了,站起來,隔在了阿合馬與董文柄中間。

  他是個老成持重之人,知道董文柄說的話並非妄言。也知道阿合馬為什麼如此著急。實際上,這個色目人的內心深處,泉州城命運如何,不十分關心。甚至與他同為穆斯林的蒲家兄弟死活,阿合馬也未必放在心上。阿合馬最關心的是,市泊司未遞解進京的稅銀,朝廷四處用兵,又沒有明搶本國百姓家產的道理。失去了剛剛開始興起時的掠奪手段後,終日入不敷出。如果今年再失去東南海上貿易積累起來的財富,明年就有軍隊發不出餉。為國理財的阿合馬大人,就有脫不了的干係。

  但董文柄說的話,自有他的道理。以破虜軍半年來的戰績來看,鮮有在火炮轟擊下,還能支持過三天的城市。那種新式武器,是土磚城牆的天然剋星(宋代城牆,多為土或者泥磚所建。直到明代火炮普及後,石塊和青磚牆才開始普及)。失去了城牆為屏障,靠錢財維持的左翼軍,的確很難守得住泉州。況且海路又被方家堵上了,而大元朝的水師,也沒有克制火炮的辦法。既沒有鬥志,又沒有援軍的情況下,蒲家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而奇跡的背後,有可能是破虜軍故意圍而不攻,以期圍城打援的圈套。

  阿合馬被伯顏的威勢壓住,悻悻地後退了幾步,嘟囔著,坐回了自己原來的座位。董文柄接下來的話也的確如伯顏所想,他認為破虜軍是故意弄了個圈套給索都鑽,當務之急,是避免索都上當,給大元帶來更大的損失,而不是討論如何去救泉州。而與殘宋爭奪天下的戰局,必須重新佈置。重視到和西北叛亂同樣的高度,由大都,山東一帶,大肆征招和調集漢軍,徵集武器,傾力給予殘宋一擊。連在大庾嶺剿匪的李恒和呂師夔,都應該暫時放棄那些山賊,擊中兵力到福建前線,統一歸達春調度。

  聽完董文柄的陳述,忽必烈輕輕嗯了一聲,並沒有急於對他的建議作出評價。內心深處,處於對南人(宋人)戰鬥力的一貫蔑視,他並不認為泉州的形勢有那麼戰報上說得那麼危機,也不認為蒲壽庚能守到現在,完全是破虜軍故意放水。破虜軍自下百丈嶺後,連克大城,戰鬥力不俗,這一點他知道。但破虜軍進攻邵武,靠的是威嚇。攻破福州,靠得是欺詐。這種計策具有偶然性,都玩不了第二次。反觀蒲壽庚,他與宋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肯定不敢投降。想棄城而走,海路又被人斷了,而陸地上那條通道,明顯是文天祥故意留出來,瓦解左翼軍軍心用的。如果蒲家兄弟能以泉州為忠心,吸引住破虜軍,並盡可能消耗破虜軍的補給。待對方師老兵疲之時,達春、索都、和劉深大軍壓上,依然有可能完成原來圍剿破虜軍的計畫。

  想到這,他把目光轉向伯顏,笑著問道:“丞相之意如何?”

  聽到忽必烈點到自己,伯顏站起來,恭敬地說道,“臣以為,董大人的分析甚有道理。只是,徵調漢軍南下之議,未必可行。近年山東、河北一帶屢受饑荒,民間凋敝。此時再徵兵,無異於雪上加霜!”

  這是一個漂亮的藉口,伯顏學自那些理學先生,用為民著想,掩蓋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漢軍不可輕用,這幾年,忽必烈和他一直在逐步裁軍,慢慢削弱那些漢軍世侯的實力。如果大舉召集漢軍參戰,已經被剝奪了軍隊繼承權的那些世侯們,少不得趁機又要些好處回去。一旦他們實力增強了,保不准其中再出幾個有野心的。

  “臣也不贊成徵調漢軍南下。漢軍戰鬥力低下,軍紀敗壞,所過之處,民不聊生。幾年後依然收不上稅來!”阿合馬瞅准機會又插了一句,把蒙古軍幹的壞事,全部推到了漢軍頭上。大夥目標雖然一致,可現在不比打天下的時代。如今每一步安排,都涉及到日後的權力格局。所以,即使董文柄說得再有道理,阿合馬也不能讓他遂了心。

  “軍紀之事,朕自然會派人去查。如果不抽調漢軍,眾卿以為,哪里可再調援軍。何策可解泉州之圍?”忽必烈笑著向群臣問道。

  “臣以為,西北戰事可先放緩,如今諸賊內部爭執不斷,我軍不妨稍稍回撤,促其內亂。臣建議抽調一部分探馬赤軍,和九拔都所部漢軍,增援達春。而福建戰事,如董大人所雲,先棄泉州於敵。帶我軍兵馬齊聚時,再行征剿!”伯顏想了想,提出了一個與董文柄所言類似的建議。

  “九拔都,朕倒是將他忘了!”忽必烈臉上又是一喜。九拔都,是蒙古貴族們對漢軍世侯張宏範的稱呼。因為他在忽必烈跟前追隨多年,所以諸臣已經不把他和他的部曲當作漢人。忽必烈甚至數度當著眾臣的面,宣稱自己視張宏范為子侄。而張宏範也的確不辜負忽必烈的器重。多年來領軍做戰,每戰必勝。無論草原上的蒙古人,還是黨項殘部、西遼潰兵,提起九拔都來,都鼓不起領軍做戰的勇氣。

  “陛下,臣以為,泉州不可輕棄,否則,我大元將失天下來朝者之心!”最不起來的角落裏,一個揣摩聖意多時的黃頭髮色目人站了起來,用生硬的漢語說道。

  眾人的目光都被他的古怪腔調吸引過去,看著他那張滿是毛髮的臉和高聳的鼻子,等待他的下文。

  “馬可,你且說說,為什麼泉州不可輕棄!”忽必烈正愁如果說服董文柄和伯顏,聽見此人的話,笑著示意他不必驚慌,隨意發表建議。

  董文柄搖了搖頭,他知道這個馬屁鬼肯定會耽誤國家大事。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阻止忽必烈在戰略上的冒險。那個金髮高鼻,滿臉生毛的“大猩猩”來自遙遠的西方,據說是個放蕩、荒淫且貧瘠的島國。姓鳳梨,叫馬可。靠著一肚子古怪傳聞,和與眾不同的阿諛奉承手段混到了一個官職。但見識和能力,都是下下之品,連阿合馬都不如。

第三章 光明之城 (四 下)

  正鬱悶的時候,聽見鳳梨大人(馬可•波羅,董文柄瞧不起其能力,所以把他的姓氏寫做植物,以示其笨得連禽獸也不如,筆者此處沿用董大人的筆誤)振振有辭的說道:“我大元是天朝上國,天下最強大,最富庶,最包容的國家。陛下是萬王之王,古往今來,由西到東,最偉大的皇帝……(此處省略五百字)。”

  “嗯!”忽必烈笑了笑,顯然被鳳梨大人拍得很舒服。漢人雖然也會拍馬屁,但他們拘泥於面子,不會拍得如此露骨。而聽波羅先生拍馬屁,可以把他視為化外蠻人,不通禮法。而自己是堯舜之君,不計較化外之人的陋習。

  “所向無敵的伯顏大人,智慧像海洋一樣深邃的董大人,精通一切會計之學的阿合馬大人……”把殿中諸臣都恭維了一遍之後,馬可•波羅終於轉到了正題,“如今港口中各國商隊,正被強盜威脅,正等待著皇帝陛下仁慈的施以援手。所以,皇帝陛下不得不承擔這萬王之王的責任!”

  伯顏,董文柄都沈默無語,鳳梨大人的話雖然囉嗦,但說到了一條重點,就是大元要在前來買賣貨物的各國商人面前,做出一個大帝國應有的舉動。而不是因為存在戰略上的陷阱,就不顧自己在天下各國眼中的形象。

  泉州作為大元的唯一商港,招徠了天下四十余國商號。大元的威名,也隨著貨船飄洋過海。如果大元正規軍被一夥流寇嚇得坐視泉州失陷而不救。闔城的商人,會怎麼看大元。

  當那些化外的化外之地的人知道,所謂蒙兀鐵騎,只是欺善怕惡的紙老虎,還會不會不遠萬里來朝?

  朝庭的顏面,又在哪里?

  相比與朝庭的面子,那幾萬將士的生命算得了什麼?

  ”眾位卿家,你們以為如何?”忽必烈環視四周,低聲喝問。

  “臣……?”董文柄、伯顏還是有些猶豫。但伊實特莫爾、伊徹察喇、薩里曼、阿合馬卻附和了“泉州不得不救”的議題,正當君臣等人為如何救援而傷腦筋的時候,突然間,聽見皇宮外,傳來一陣“劈裏叭啦”的鞭炮聲。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不知道霄禁麼?”忽必烈十分不悅,轉頭對侍衛說道。貼身侍衛匆匆跑了出去,吩咐手下,到皇宮外,將那個不開眼半夜放鞭炮的人捉起來,扔到大牢裏去。

  董文柄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鄭重。鞭炮是極其昂貴的物品,整個大都,也只有那些巨富之家才能消費得起。普通百姓,即便過年,也只是點個竹子來燒燒,哪里弄這麼多的鞭炮來放。

  就在他迷惑不解的時候,外邊傳來的越來越多的鞭炮聲。東、南、西、北都有,顯然,即使侍衛們出去捉,也未必能捉得到這個搗亂正主兒。

  難道……?算算福建前線消息傳回京城路上耽擱的時間,和這幾天朝廷討論對策的時間,董文柄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學好文武藝,貨於帝王家。不像那些理學先生,心中還殘存著華夷之別。董文柄心中,沒有什麼忠於國家、民族的概念。忽必烈給他權位,給他以重視,讓他的家族可以從百姓手中剝來足夠的財富,他就需要“為知己者死。”

  “彼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可是,如果自己當不起這個國士,是不是愧對了忽必烈的信任?!

  “怎麼了,大兄。要不要朕請太醫來!”忽必烈看到了自己得力臂膀神態的不太正常,關切地問道。董文柄不是個沒有心胸的人,自己今天沒有採納他的建議,按常理,他應該不會如此失望才對。

  “陛下,陛下!”董文柄手捂著胸口,一邊喘息,一邊說道。“泉州,泉州已經不可救了!”

  “什麼,大兄何出此言!”忽必烈一邊命令太監趕快給董文柄捶胸,一邊焦急地問道。

  “泉州,泉州!”董文柄一張嘴,哇地吐出了一口血來,面色刹那間如草紙般枯黃,捂著胸口,艱難地抬起頭,滿眼負疚。達春北撤,索都和劉深分頭就糧,這個主意是他出的,本來是想故意示弱,然後出其不意圍攻邵武。誰知道,前方戰事瞬息萬變,他安排好了計畫,卻無法控制具體戰局的走向。

  “大兄,大兄莫急,朕依你就是,太醫,趕快傳太醫!”忽必烈焦急的喊道,他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心胸開闊的董文柄,會突然間難過成這個樣子。

  君臣近二十年,言必聽,計必從。如果早知道董文柄因自己不採納他的建議而吐血,忽必烈寧可駁回所有人的諫言獨尊董文柄。內心間,他從來沒把董文柄當作一個漢人,只把他當做一個朋友,可分享江山和權位的朋友。

  “陛下,泉州之失,臣之過也!”董文柄喘息著,倔強地推開太監,用手巾擦去嘴角的血跡,笑容裏,是那樣的慘然。

  “我知道了,董兄,此非兄之過也!”伯顏騰地一下跳起來,沖著董文柄大喊道。兩個人的瘋狂舉動嚇得殿中眾人都沒了主張,遲疑地看著忽必烈,希望他作出一個合理解釋。

  忽必烈看看董文柄,看看伯顏,再聽聽隱隱約約的鞭炮聲。突然,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漢人和南人只有狂喜時才放鞭炮,而蒙古人南下後,很多亡國的南人從此再不過年。只有一次,他在行軍途中聽見的鞭炮聲,那是大汗蒙哥在釣魚城外傷重不治的消息傳開後。

  就在此時,忽必烈的侍衛統領匆匆忙忙的闖了進來。作為近臣,他有見君主而不通報的權力。不顧諸位大臣疑惑的眼神,將一份戰報遞到了忽必烈手上。

  “張世傑、陸秀夫以舟師取漳州。左翼軍殺蒲壽庚,獻泉州。殘宋張世傑、文天祥合兵,困索都于文蒲山……”八百里加急戰報,從忽必烈手中無力地飄落了下來,盤旋著,落在眾人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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