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 第七卷 逐鹿 第四章 驚雷(1)~(12) 文字版
第四章 驚雷 (三)
建昌軍「叛亂」的消息,以最快速度傳道了達春手裡。接到斥候送上的情報,這位素以沉穩著稱的平宋都元帥「騰」地一下從帥椅上跳了起來,隨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雙手用力在桌案上撐了兩下,最終未能支撐得住,又重重地跌坐回椅子。
武忠麾下的那幫新附軍不過是群廢物,若是在往常,達春和他的部將們根本不會把這些替大元朝彈壓地方的廢物放在眼裡。比起範文虎、呂師夔等將領,武忠,韓文海等地方管軍萬戶更上不了檯面,忽必烈從沒給他們的隊伍發過軍餉,也沒為他們的部屬更換過任何軍械。達春、張弘范南征時都不會帶上他們,以免這樣的部隊拖累了全軍的戰鬥力。
但現在是兩軍對陣的關鍵時刻,就如同兩個武士單挑,縱使是一片樹葉,也足以讓其中一人送命,何況是建昌軍這麼大一堆「廢物」突然改變了位置。如今,南安、永新一帶己落入破虜軍別部之手,元軍去兩湖的路己經被切斷。萬一戰事不利,大元兵馬只能向北方撤。而武忠的一萬兵馬,此刻正如匕首一樣,刺在退兵的必經之路上。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你們幾個人一同出去,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暈了好大一會,達春才緩過神來,鐵青著臉向下問道。
報信的斥候楞了一下,旋即從頭到腳被無邊的寒意籠罩。不敢看達春那刀鋒般的目光,側開眼睛,大聲回答:「回大帥,消息是破虜軍遊騎凌晨時射進大營中來的。屬下拿一份前來匯報,其他幾個弟兄四下追繳箭書去了,把圖將軍說必須阻止消息流傳!」
「你下去吧,把其他幾個斥候也叫回來。既然消息已經傳出去了,追也沒用!」達春揮了揮手,示意斥候離開。剎那間,他彷彿被人當胸捅了一刀,臉色青白中透著死灰,看上去有股說不出的淒涼。
「是,大帥!」剛剛在鬼門關頭走了一遭的斥候答應一聲,倒退著向外走去。達春的嫡系幕僚、部將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如果是斥候們自己打探到的情報,達春還可以通過殺人滅口的手段,把建昌軍「叛亂」的消息封鎖住,從而穩定住軍心。但這消息既然是被破虜軍遊騎射進營中來的,軍營中流傳的就不止是一份,達春即便是想封堵,也來不及了。
「大帥,戰吧!」上萬戶乃爾哈走上前,大聲說道。
「大帥,不能再等了!」上萬戶索力罕響應。
達春的目光掃過將領們決然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面前這幾個,都是跟著他廝殺了十幾年的弟兄,彼此之間呼吸相通,不用太多的語言,就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是與對面破虜軍決一死站的時候了,半個月來,三萬多破虜軍就像一塊巨大的岩石般,死死的壓在十四萬元軍頭上。論數量,元軍佔絕對優勢。論質量,蒙古鐵騎也不比破虜軍戰士來得差。問題就是,隊伍中蒙古鐵騎太少了,只佔三分之一不到。剩下的近十萬人,除了兩萬探馬赤軍外,全是新附軍。
如果後路無優,達春還可以憑著這些人馬與鄒洬周旋上一段時間,堅持到伯顏的大軍趕來。反正元軍兵多,馬多,移動速度快,對於如此龐大的一支隊伍,破虜軍除了充分發揮火炮優勢逐步逼迫外,沒有什麼有效戰法。但現在不行了,武忠這一反,牽一髮而動全身。撫州、臨江、袁州,筠州,幾個地方都是破虜軍在鎮守,隨便有一個管軍萬戶與武忠勾結,大元兵馬就陷入了重圍當中。
到那時,即便不被破虜軍和反賊們困死,大軍也會崩潰。那些新附軍本來就是狐疑之眾,帶著他們,威懾敵人的效果比戰鬥的效果更大些。半個月來,在破虜軍的分別對待下,己經有軍心浮動的傳聞傳入達春的耳朵。如果讓他們知道後路馬上要斷了,還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亂子。
「打吧,傳我的命令,擂鼓,升帳,把全體千戶以上的將領都召集到中軍來!」達春嘆了口氣,大聲喊道。
隆隆的戰鼓聲響了起來,聽到點將鼓,一個個健壯的身影陸續跑進了中軍帳。「這都是我蒙古好漢啊,今天,本帥就要帶著他們去送死!」達春望著坐下那一張張忠勇的面孔,悲涼地想。
以疲憊之兵帶狐疑之眾,有勝算麼?
如果有五成獲勝的把握,達春早就與鄒洬決戰了,何必等到今天?對面的破虜軍兵鋒不銳,行動不迅捷,但防守起來卻是一塊岩石,一個鐵桶。眼下能擊敗他們的唯一辦法,就是誘騙他們出擊,誘騙他們分兵。可眼下時間卻站在了鄒洬那一邊。
蒙古軍訓練有素,很快,千戶以上級別的將領就都趕到了。探馬赤軍的大營在中軍南側,稍遠,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元繼祖帶著麾下十幾個將領也趕到了。而士兵和將領最多的新附軍卻遲遲沒有一個人來,達春命人又擊了兩遍點將鼓,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來人!」達春心裡湧起一絲不祥的預感,大聲喊道。彷彿心有靈犀般,他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飛馬來報,新附軍炸營了。
「什麼!」所有將領都跳了起來。炸營,是行軍打仗最忌諱的事,一旦士兵炸營,往往需要主帥耗費極大精力才能恢復秩序,並且在恢復秩序後,短時間內軍隊不會有絲毫戰鬥力。
「大帥,新附軍炸營。李甄帶著親信謀反了!」一個令人憎惡的聲音在軍帳口重複。大夥低頭看去,只見地上不知什麼時候滾過來一個渾身是土的「爬蟲」,在門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叫道。
「把焦先生扶起來!」達春眼尖,率先認出了地上報信人的身份,柔聲吩咐。
「大帥,管軍萬戶李甄帶著親信謀反,黃志明將軍去阻止,被李甄射殺。如今,大營裡幾支互不統屬的新附軍互相打了起來,整個大營都亂成了一鍋粥了!」焦友直為人齷齪,頭腦卻很清醒,在站直身軀的同時,將新附軍那邊詳細情況簡練地概括了出來。
「怎麼沒把你這個噁心傢伙射死!」探馬赤軍萬戶元繼祖在心中罵道。雖然現在李甄己經和他不屬於同一陣營,但從人格角度,他更敬重李甄這樣的「叛徒」,而不是焦友直這樣的「朋友」。
「索力罕,你速帶本部兵馬警戒,嚴防敵軍趁機進攻。乃爾哈,調一個萬人隊跟本帥走!其他人,回營整頓兵馬,等候本帥將令」達春當即立斷,大聲命令道。
將領們答應一聲,飛跑了出去。達春跨馬,帶著一萬蒙古兵衝向了新附軍聚集的幾處營地。
新附軍大營內,士兵們亂做一團。叛將李甄顯然早有准各,帶著五千多嫡系兵馬在營內放了幾把大火,然後掉頭衝向了破虜軍防線。破虜軍那邊的接應兵馬也做好了准備,見到李甄旗號,立即放開了一條路,把起義的弟兄們讓了進來。
其他幾支新附軍沒有達春將令,不敢追,也無心追,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李甄逃走。還有幾股不知是誰的部下,哭喊著要回家,四散著向野外逃去。而大多數士兵不明白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拿著兵器,見到有人靠近自家帳篷就是一通亂砍。
達春帶著鐵騎從大營外跑過,抓了幾個逃兵,很快弄清楚了具體情況。對付炸營,他有一招最見效果的辦法。叫過乃爾哈,達春大聲命令道:「派幾十個會說漢語地衝進去,讓士兵都回自己的帳篷。半柱香後,有站在帳外者,殺無赦!」
「回帳,回帳,站在帳外不聽號令者,殺無赦!」
兩小隊蒙古騎兵衝進人群,一邊揮刀將來不及讓路的新附軍士兵砍翻,一邊大聲傳達了達春的命令。
在蒙古騎兵眼中,破虜軍不過是打仗時的肉盾和運送輜重的奴隸,他們的性命根本不值得珍惜。馬蹄很快在人群中踏出兩條血路,把命令傳達到了每個角落。一些蓄意鬧事者丟了性命,忠於大元,試圖整頓兵馬的百戶、牌子頭們,也有不少人在混亂中稀里糊塗地成了刀下之鬼。
有些士兵氣憤不過,扔掉號衣逃出了營壘。對此,達春早有安排。己經逃遠的,他命人不必去追。此刻才想起逃的,達春命令一個不許放過。
兩個蒙古千人隊,挽著弓,在在營盤外圍往來奔走。見到靠近柵欄的,立即射殺。殺到後來,把那些動作緩慢,遲遲不肯歸帳者,也一併射翻在地上。
血把地面上的浮土混成了泥槳,平日裡被蒙古人欺負怕了的新附軍見達春如此狠辣,頭腦慢慢恢復了清醒。大多數人放下了兵器,乖乖地躲回了軍帳。少數人不滿達春濫殺無辜,拔刀找鐵騎拚命,卻因為沒有組織者,分別被鎮壓了下去。
忙亂了大約一個時辰,達春終於穩住了軍隊。正待召集倖存的新附軍將領訓話,猛然間,身背後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炮擊!」達春本能地回頭,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十數枚漆黑的彈丸掠過天空,拖著長長的煙尾,落入蒙古軍營中。
「該死!」達春猛然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半個月來,他的蒙古軍大營一直受到破虜軍的冷炮打擊,士兵們對炮彈的反應,己經漸漸從恐慌變為麻木。
「並不是每一發炮彈都能爆炸,即便爆炸,只要不站在炮彈落地點十步之內,就能保住自身安全。」這是蒙古士兵用血總結出來的經驗。握炸握出經驗的老兵還發現,炮彈飛來的速度並不像想像的那樣快,憑藉其在空氣中的噝噝聲和背後的煙尾,握炸的人有一半以上機會能判斷出它的落地點。
但這些經驗都是對付零星冷炮的,這麼集中的轟擊,在大軍統帥達春眼裡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破虜軍率先發動了進攻。而這關鍵時刻,作為統帥的達春偏偏不在他自己該在的位置上。
「迎戰,迎戰,乃爾哈,留給你一個千人隊,盡快整頓新附軍投入戰鬥。其他人,跟本帥回營!」達春聲嘶力竭的叫道,旋即帶著蒙古騎兵,衝向了中軍。持續半個月來,鄒洬騷擾的都是蒙古軍,所以達春有實足的把握,破虜軍今天的攻擊也必將從中軍開始。
索力罕立刻命令新附軍將領們整頓隊伍,幾個新附軍將領都楞住了,剛剛經歷一場大混亂,每個人連手下損失了多少兵馬,低級軍官是否還活著都不清楚,倉卒之間,如何能把兵馬整理起來。
索力罕不管新附軍將領的難處,用鞭子劈頭蓋臉地打將過去。有的新附軍將領機靈,趕緊答應著跑向本營。有的新附軍將領卻不開竅,兀自跟索力罕強辯:「將軍,將軍息怒。這倉卒之間,部隊怎能集合得起來。即便集合起來了,誰還會有心思打仗!」
「我不管,速去集合,否則,咱們今天都得死!」索力罕瘋狂地喊道。他恨,恨這些新附軍將領沒頭腦,居然看不到就在眼前的危險。
在皮鞭的刀劍的逼迫下,新附軍的萬戶、千戶們跑回營中整理本部人馬。剛剛從混亂中回過神來的士兵怎麼可能投入戰鬥,一個個哀叫著,哭喊著,不知道究竟該何去何從。
半柱香時間過去了,營內寬闊處只聚集了幾小隊殘兵。有的士兵拿著刀劍,有的則四處張望,試圖揀一把兵器來武裝自己。
從東面吹來的風將炮擊聲連同硝煙一併送了過來,在新附軍士兵眼裡,那是地獄的味道與聲音。隊伍整理得更慢了,有人甚至偷偷地從隊伍中溜出去,鑽進附近的帳篷。
硝煙在原野間瀰漫,索力罕己經能聽見中軍方向傳來的喊殺聲。來自破虜軍方面的炮擊聲越來越密,遠程重炮,近距離輕炮,馱炮,還有用簡易投石車扔出的手雷,在戰場上炸出了一團團黑霧。
「動作快些,快些!你們這些挨刀的傢伙!」索力罕用漢語罵道。越來越稠的煙霧讓他心神不寧。今天破虜軍不知道又使用了什麼古怪兵器,造成的煙霧如此濃烈,就像附近山川河流都己經失了火般。山風捲著黑煙四處亂湧,完全遮斷了各軍之間的光線。
「是艾葉、咳咳,枯草,咳咳,還有,還有馬,咳咳,馬糞!將軍,小心敵軍詭計!」有人瘋狂咳嗽著,在索力罕耳邊提醒。
索力罕驚詫地回頭,看見焦友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濃煙中鑽了過來。山羊鬍子被燒掉了半邊,剩下的,焦黃地縮卷在下巴頦上。
「大帥呢,中軍那邊怎麼樣!」索力罕一把拎住焦友直的脖領子,問道。
「大帥,咳咳,大帥讓我來幫你整軍,破虜軍只是打炮,試探性進攻!」焦友直被煙燻得眼淚橫流,一邊咳嗽,一邊回答。
「整軍,還整個屁!」索力罕用皮鞭指著兵營痛罵,己經小半個時辰了,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萬人隊被拉出來。這樣的隊伍與人交戰,甭說破虜軍了,就是一群土匪流寇,也能輕易地將他們擊潰。
猛然,索力罕感覺到了一絲危機。他聽見了煙霧之後有喊殺聲,也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震動。炸營、煙霧、試探,幾件事情聯繫起來,都指向了同一個後果。
「啊!」索力罕發出一聲狼號,高高地舉起了彎刀。他不要求部下去督促新附軍聚集了,現在,他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是自保。
分散在營地內的蒙古鐵騎快速轉身,向索力罕將軍靠攏。打仗打出經驗來了,索力罕那聲絕望的狂叫,大夥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就在他們即將衝到索力罕面前的時候,他們看見了濃煙中挑出一桿戰旗。是破虜軍,藉著煙霧潛行而來,刺出了必殺的一擊。
一瞬間,所有人感到了刺骨的冰寒。
「著!」王老實揮動手臂,將己經拉出引信的手雷甩了出去。
幾百枚手雷從半空中飛來,飛向同一個地點。
「敵襲!」焦友直絕望地喊了起來,雙腿拚命的磕馬肚子,期待能逃過一劫。可憐的戰馬無法理解主人的意思,高高地仰起前踢,發出了聲長長的嘶鳴。
馬鳴聲瞬間被手雷的爆炸聲淹沒,索力罕、焦友直,還有幾十個衝到近前的蒙古騎兵化作碎片,飛上了天空。
王老實腳步不停,從掛在腳前的布袋中掏出另一枚手雷,再次扔了出去。順著他投擲的方向,又是上百枚手雷。
匆匆聚攏過來的蒙古騎兵完全被炸懵了。在雙方都有准各的情況下,騎兵對上步兵,他們佔著絕對的優勢。可今天,敵人是從煙霧中突然衝出來的,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
大營中的新附軍再次炸鍋,同一天早上連受兩次致命打擊,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聚集成隊的士兵四散奔逃,賴在營帳裡的士兵跳出來,丟下兵器,撒腿即向北方跑。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敵軍,只有北方還是大元的屬地。在得知建昌軍叛亂的消息後,士兵們己經想清楚了逃難的路線。破虜軍來襲,剛好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是男人的,拿刀殺韃子!」王老實又扔出了一枚手雷,從背後抽出斷寇刃,大步衝進敵群。百餘名破虜軍輕甲步兵以他為鋒刃,刀一般刺入慌亂的元軍中。外側的士兵排成三角陣與敵軍接戰,陣內的同伴則不停地將手雷向外丟去。
倉卒之下,失去了將領指揮的蒙古軍只能各自為戰。如此近的距離,己經無法發揮戰馬的衝擊力。有心退遠一些,又對付不了手雷和弩箭。很快,蒙古武士破虜軍淹沒。
有幾伙新附軍的將領試圖上前迎戰,卻招呼不動麾下的士兵。對面的破虜軍將領刀法太狠辣,無論和他放對的是蒙古武士,還是新附軍士兵,往往一合不到,就被他砍翻在地。對於避開他的士兵,他決不追擊。對於敢擋住他腳步的人,他則刀、短弩、手雷並用,根本不講究什麼大將風度。
這樣的瘋子反而對新附軍最有震懾力。很快,王老實的隊伍就尋不見了對手。所討拿處,新附軍將士紛紛避讓,根本不敢與他對陣。
「你們是不是男人,不敢殺韃子,難道就願意殺自家兄弟!」王老實將一名頑抗者的首級一刀砍飛,在血光中對著旁邊的新附軍喊道。
新附軍士兵們茫然地看著他,不敢抵抗,也不知道出言反駁。男人這個詞,離他們太久了,久到在心中己經陌生。
「韃子完蛋了,要麼快走,要麼跟老子殺韃子去!」王老實又大喝了一聲,脫離本陣,伸手將一名穿著百戶服色的新附軍拎到面前。
那名百戶掙紮著,哭喊著,求饒。手裡的刀來回亂晃,就是不敢向王老實身上砍。
「去吧,你也叫男人!」王老實鬆手,把百戶丟在了地上。那名百戶蹲在地上,以手掩面,放聲嚎啕。
「弟兄們,殺韃子啊。韃子害了那麼多人,難得你們都忘了麼!」李甄縱馬從煙霧中鑽了出來。身上的新附軍鎧甲還沒來得及換,只是在胳膊上纏了塊白布,用黑墨塗了個宋字。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起義士兵興高采烈,每個人胳膊上都纏著白布,寫著自己的歸屬。
大部分新附軍士兵放下了刀槍,四散著逃命。個別人試探著脫下號衣,跟在破虜軍的隊伍最後。破虜軍的士兵也不笑他們膽子小,用寬闊的肩膀遮替他們擋住了前方的刀劍。
「是男人的,拿起刀來殺鞋子!」李甄高舉著佩刀大喊。
「殺韃子,殺韃子!」煙霧中,不知道多少人在回應。漸漸地,回應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好像附近所有新附軍都加入進來,發出了同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