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商都的港口要比市區來的古老的多,曲曲折折的老巷,層層疊疊的破房,是整個商都最黑暗和骯臟的地段,連衙門都不愿涉及到這里,新修的街道和房屋只是簡單的建在老區的外面。几十年、上百年,這里的道路變得像蜘蛛網一樣復雜,走著走著就會出現一堵斷牆,或是一幢廢棄的舊屋,就連年輕力壯的水手,也不敢隨意亂闖,在這里就算是夏日的驕陽,也很難照射的進來。
我小心翼翼的貼著牆,躲開一個躺倒在地上的醉鬼,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黑暗幽深的小巷向四面八方囂張的延伸著,每一條都看起來很像之前走過的地方。我不得不沮喪的承認,我迷路了。自嘲的笑了笑,我好像最是這樣追逐著那個紅色的身影,到了最后迷失的卻是我自己。
晃了晃頭,甩開那些自怨自憐的想法,冬日的天本就黑的早,我如果不早點想辦法走出去,等天一黑,就更危險了。選了個我認為正確的方向,避開那些黑暗的角落,這里安靜的近乎詭異,與方才鑼鼓喧天的港口仿若兩個世界。走了沒几步,突然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少主,查過了,上次之后,楚家果然把那人移了地方。”
一個令我心跳不已的聲音懶洋洋的說道:“哼,查了這么多年才查出來,那只老狐狸倒是越來越狡猾了。”
光聽那聲音都能想象的出來它主人那種斜斜的站姿,略有些喑啞的聲音就好像那人連說話都懶得大聲一樣。胸口一窒,我不自覺的靠著牆邊的一口破缸蹲下,手里的珠花被緊緊攥著,咯的生疼。
“是屬下無能。”
“算了,要是那么輕易就查出來,我倒要懷疑是那老狐狸下的圈套了。”
“屬下還查到,那人會在兩日后楚家二少爺的慶功宴上被送回來。”
“這算盤打得可真好,到時候那么多馬車誰知道是哪家的,又是魚目混珠的法子,哼。”
“要不要等他一出蓬城就動手?”
“不用,咱們如今留在這里的人不多,還是等到他進籠子的那一刻最好。對了,那人,找到沒有?”
“回少主,今日已經跟他通過信了,只是……”
“無礙,這么些年了,猶豫是正常的,給他點時間,不是還有兩天呢嘛。”阿塵頓了頓,感覺上好像打了個哈欠,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沒什么事就下去吧。”
之后,那男人就再沒了聲息。我一手緊緊的抓著領口,心扑通扑通的跳著,不知道是該直接沖出去面對他,還是就這樣縮著,躲過去。我正在激烈的思想斗爭,就聽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娃娃,你偷聽哦。”
阿塵的臉瞬間在眼前放大,我被嚇得往后一仰,直接坐到地上,頭還磕到缸壁,發出一聲悶響。
阿塵心疼的皺了皺好看的眉毛,一手攏到我的腦后,口含關切的問道:“撞疼了沒?”
我搖了搖頭,愣愣的看著他,這些年不見他那股子風塵味早已變成了妖氣,滿頭銀白的長發服帖的垂在腦后,偶爾有几根隨著風輕舞,有生命的一般。額間的妖蓮紅的一如火焰,映的他眼中仿佛也有了光,跳躍著,時而炙熱奔放,時而溫柔纏綿。
見我傻傻的盯著他看,阿塵一手拂過我的臉頰,輕輕的問:“我好看嗎?”
我一怔,立馬回魂,白了他一眼,這個自戀狂!努力的想要掙開他的手,他卻得寸進尺的一把抱起我,蕩起一個攝人心魂的笑,說:“我的娃娃這么嬌弱,可不能凍壞了。”他一說完,我只覺眼前一花,他竟然大白天的就躍上人家的屋頂!只一會功夫便閃進了一戶院落,破敗的大門斜搭在門框上,讓人不禁懷疑只需要輕輕一碰,它便會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滿院子枯黃的雜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窗戶上糊的紙都已經所剩無几,只零零散散的挂了几條,時不時的抖動一下。我突然回憶起與他一同生活的那几天,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簡朴,跟他的外表一點都不搭啊。
阿塵把我放到屋子里唯一的一張桌子上,自己背對著門口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擋住了門口吹來的陣陣冷風,帶著一絲涼意的手指輕輕碰觸我的唇,囈語一般的說道:“說話,我想要看你說話。”
我的頭向后閃了一下,疑惑的看著他,這人傻了么?明明是他把我毒啞了的,到現在除了楚云天和小三,就連爹娘都放棄了,他居然返回頭來說想要看我說話?
阿塵著了魔一般的盯著我的唇,誘惑一般的說:“張嘴,說話。”
不耐煩的拍開他的手,他鍥而不舍的又伸了過來,我一急,張嘴無聲的說了一句:說個屁!
他低低的笑出聲來,又恢復到往日的慵懶,仿佛剛才的執拗不曾存在過一樣,調侃的說道:“娃娃,女孩子家不可以粗口哦。”
我瞥了瞥嘴,阿塵一笑,把我從桌上抱到懷里,戲謔著說;“哎呀,我的娃娃又變胖了,上一次還沒有這樣沉呢。”
拜托!您老人家上一次抱我還是十年前呢好不好?我突然覺得有些煩躁了,以前總想著與他見面的情景,如今見了,倒沒什么感覺,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
“第一次看見娃娃穿男裝,丑死了!以后不許穿。”阿塵任性的揪了揪我的頭發,我疼得呲牙咧嘴,他看了卻笑得象個孩子,眼中的那朵桃花旋轉著開得瀲灩,直教人看的痴了。
他拍了拍我的臉蛋,說:“怎么今兒個總是發呆,凍傻了嗎?”
突然想到他之前曾經說過,等我長大了,找到他,他就會把就解藥給我,今天這樣……算是找到了吧?我手心朝上伸出。
阿塵歪了歪頭,想了一會,才明白我的意思,壞壞的一笑,說:“今兒個只是湊巧,不算不算。娃娃,不可以賴皮哦。”
我額頭青筋一抽,到底誰賴皮啊!用力推開他,既然你不給解藥,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剛從他懷里跳出來,還沒站穩,被他一拽就又跌了回去,就聽他責備道:“娃娃總是不長記性,這種地方,沒人帶,你出的去?”
我皺著眉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回事,正想要他送我出去,他輕輕抵著我的額頭,慢慢的說:“說起來,娃娃今天偷聽的事情,還沒罰你呢。”
直覺不好,正好抽身,卻被他一手扣住腰身,一手扣住后腦,一下吻了過來。腦子哄的一下,什么都想不了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有感覺的地方,都有他。唇上傳來一陣略涼的觸感,輾轉纏綿。
暈暈乎乎的被吻了個夠,等到回過神來時,阿塵已經懶洋洋的靠在我的肩頭,雙手卻強硬的攔住我的腰背,不許我退縮,他在我耳邊輕聲低啞的說:“你們不是最重視女子的清白嘛?現如今,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娃娃,你除了我,不許再嫁給別的男人。”
我才不要嫁給你這個有虐待傾向的自戀狂!撇了撇嘴,對著他比了個‘豬頭’的嘴形。沒想到他的臉立馬陰了起來,瞇著眼說道:“看樣子,剛剛的懲罰還是不夠,娃娃,不然我來教教你什么叫做非禮勿言好了。”
我沒想到他真看的懂,只以為剛才是他蒙的,看他作勢又要親上來,趕忙用手捂著他的嘴,他垂下眼瞼,輕柔的含住我的手指,我觸電一般的抽回手,羞得滿臉通紅。頓了一下,又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手,帶出他一陣低沉的笑聲:“你可真是個寶貝。好啦,天也快黑了,我送你出去。”
說罷,便站起身來,把我攬在身前。我被他硬按在胸前,滿眼的紅,鼻子里聞到的都是他身上優雅的蓮香,耳邊傳來他有些愧疚的聲音:“要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