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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拳》第11章
  

  十二、沉痾初起,仇火夜發

  啞巴路四失聲「哎呀」的叫了一聲,突然竄起來,把倦眼睜開,向四面張皇的一看。火焰燎亮,屋中隨風刮進來濃煙。

  啞巴忽地跑到屋門口,把門扇狠狠一踢,竟沒有踢動。門口外堵著許多乾柴,鼻中嗅得一股子硫磺油蠟的濃臭。啞巴旋風似的在屋中一轉,煙影中,只聽太極陳又叫道:「啞巴,快叫人去,有歹人放火!」

  當這時,前後窗櫺都燒著了。啞巴猛然一拉太極陳的右臂,又急急一伏身,把太極陳背起來。

  外面的火劈劈拍拍的暴響,陣陣濃煙隨風發出呼呼之聲。大廳上睡著的太極陳門下眾弟子一齊驚動。三弟子耿永豐虎似的跳到院中一看,煙火是從跨院湧來的。耿永豐大驚,狂呼長工們快起來:「不好了,老當家養病的跨院失火啦!」

  陳宅上下全都驚醒。

  耿永豐、太極陳的次孫陳世鶴非常惶急,齊撲到跨院來,聚在靜室門前,靜室為乾柴烈火所圍,恍如窯煙火窟,耿永豐、陳世鶴繞圈大叫,急得兩人齊要突火入援,就在伏身作勢之時,猛聽屋門克察一倒,黑忽忽飛出一物,是一隻木凳,直拋出來一落地,「拍察!」摔得粉碎。跟著火焰略一煞,倏地從屋門內竄出一個人來。眾人忙看,正是啞巴路四,背著師傅陳清平,衝火而出,從屋內往院心一竄,落下來,踩著碎凳,啞巴踉踉蹌蹌往前栽過去。耿永豐縱步趕過來,一把扶住啞巴,陳世鶴抱住太極陳。

  眾人在驚慌中,見宅主得救出來,一齊大喜,都圍過來,攙架問訊。太極陳喘吁吁道:「好孩子們,難為你們,全不看看這火是怎麼起的!我死不了,房子不過燒這三間,連不到別處去。你們還不快去尋拿放火的人嗎?」

  一句話提醒三弟子耿永豐,急率長工們救火。撲救甚速,火未成災。家人們攙著太極陳奔客屋。

  耿永豐和五師弟談永年,急往前庭、後院、內宅,察看失火的原因,搜尋放火的歹人。各施展輕功提縱術,先後竄上了房,攏目光,往四面察看,四面絕沒有人影。

  耿永豐從院房上,竄繞到西南面,突見西南角一帶牆頭上,灰土剝落一大片。五弟子談永年從前院繞過來,踩看平地上,也在西南角院牆外,發現了疑跡。

  兩人相會,揣測這火確是歹人放的,並且這放火的人準是個笨貨,很有幾處留下明顯的腳印。前前後後查看一遍,已斷定放火賊人至少當有兩個,一個賊人進院,另一個賊人在外巡風。大概是放火報仇,不是縱火打劫。

  兩人又到街上搜了一遍。此時天色已經發亮,左右鄰也全驚動起來,紛紛慰災問狀。耿永豐回答說:「是長工不小心,把柴灶引著了。」向鄰人敷衍了幾句話,暗對五師弟說:「放火的賊手腳很笨,必然跑不遠,可惜咱們延遲了一步。依我推測,後鄰張老拴家太可疑了。」

  談永年詫異道:「張老拴難道敢放火不成?老師跟他也沒有仇啊?」

  耿永豐道:「不是他放火。就我查勘的情形來看,賊人帶著火種,是由張老拴家上的房,跳到咱們老師後院來的。火一起,賊人又從後院翻到張老拴家。可惜我們見火心慌,若是火一起來,就上房查看,可以登時把賊捉住。你看吧?回頭老師準得責備咱們粗心。」

  耿永豐心中嘀咕,果然太極陳經這一場火災,非常的憤怒,一迭聲的找耿、談二弟子,瞪著眼對眾人說:「想不到我這場病,竟教人欺負到門口來了。要不是啞巴,看這樣子,我要燒死在屋裡,你們也許還不知道呢?火怎麼撲了?」

  家人忙答道:「早潑滅了。」

  太極陳忿然坐起來,看見耿永豐悄悄溜進屋,冷笑了幾聲道:「老三,你查勘得怎樣了?」

  耿永豐惴惴的回答:「查明確是歹人放的火,大概是從西南角爬牆進來的。」

  太極陳怒道:「看見人沒有?」

  耿永豐低頭道:「沒有。」

  太極陳哼了一聲,半晌說道:「豈有此理!我們爺們在這陳家溝子,一向安分守己,從沒有恃強凌弱人的地方。陳家溝子的一草一木,從來沒有肯動;就是綠林道,也沒有敢來在我眼前灑砂子的;至於老鄰舊居,我更沒有得罪過誰,如今竟有人找上門來,堵著屋門放火,想把我活活燒死!我太極陳創了四十多年,兒孫滿堂,徒弟一大堆,臨了落個教仇人燒死,也死得太現世了吧!要是讓放火的人逃出掌握,我還有什麼臉面,在陳家溝活著……」因又拍枕嘆道:「可嘆我這幾個高徒,到了師傅危難的時候,那個有點用!若不是啞巴救我出來,或許活活燒成灰燼!難為你們兩三個人,查勘了半天,竟會讓賊人逃脫了?」

  耿永豐、談永年,全都慚愧無地,沒話可答。

  太極陳盛怒之下,連家人帶門徒,一個不饒,挨個申斥一頓,忽一看見啞巴路四,不由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門徒們,唉了一聲,遂躺在床上,不言語了。

  耿永豐等深知師傅家門失火,有損威名,當然說很著急,又很抱歉。直容得太極陳稍微氣平,耿永豐這才把查勘所得的情形,一一說明。

  但是張老拴是個老實人,若說他放火,這決不近情理。耿永豐又低聲說:「師傅歇歇吧,弟子破幾天功夫,一定要把賊人的底細訪出來。當初弟子們不是不知道拿賊,因為當時想救人救火要緊……」

  太極陳哼了一聲道:「你們好幾個人,就不會分開來做嗎?再遇上事,千萬記著:別往一處擠,務必分途辦事。救火,救人,護家眷,搶抬財物,捉賊,各認定一件事下手,賊人焉能逃出掌握!」

  耿永豐連忙引咎認過,順著太極陳的意思,極力慰哄了一陣。見太極陳閉上眼,這才悄悄的退出來,忙和五師弟談永年,密商探訪縱火歹人之計。也不敢再向太極陳多說,只暗地用心鉤稽。因想太極陳在鄉里間,雖然並沒有得罪過人,可是就為吝惜拳術,不輕易授徒,他就頗招武林後進的妒忌。這放火的人也許是拜師見拒的人,訪實了太極陳身在病中,特意縱火,以快私怨,也未可知。

  耿永豐想張老拴家中並不見有可疑的人出入。五弟子談永年,次日把七弟子屈金壽找來,兩人偕往各處暗訪,也沒有頭緒。

  太極陳身在病後,更經這番驚急氣惱,病勢又加重起來,喃喃自語道:「竟會有仇人大膽來我家放火!」恨不得立時病癒,親手追究此事。急得唉聲嘆氣,心中卻是暗暗感激啞巴路四,此次多虧他捨命背救,才得逃出火窟。他倒沒有白救他!這個小啞巴居然知恩知德!但是他又想:那天啞巴如不在跟前,憑自己一身功夫,也會逃出屋來。人老不服氣,太極陳更甚。

  雖然這樣想,到底吩咐家人,此後好好看待啞巴,給他加月錢,不許再教他挑水了,也不必做別的活了。

  「只教他服侍我,他倒會侍候人。」

  陳老奶奶更感念啞巴,當天便賞了十兩銀子,又給了一套衣服。然而啞巴也病了。

  這一回捨命救主,啞巴不但驚嚇過度,又努過了力。他經月侍疾,早熬得眼紅力疲。仇火突發,屋門口有歹人堆著的柴禾,門又倒鎖著,煙薰火燎,被他破死力砸開門,又恐歹人暗算,把一隻小凳拋出去,背著太極陳,拼命往外一竄,登時失腳栽倒。雖經耿永豐扶起,經這一跌,吁吁狂喘,幾乎軟癱在那裡,第二天他便病倒。陳宅上下慰勞有加,忙給他治病,第三天早上他就好了。

  這一回火災,太極陳的靜室門窗燒燬。當時潑水澆救,屋中什物全被水漬壞了,因此移到客堂養息。

  人們都存著賊走關門的心情,一到夜裡,弟子們輪流值夜。太極陳一覺醒來,看見耿永豐、方子壽、談永年等,竊竊私議,聚在客堂。

  方子壽是隔日才聽見老師家裡發生火警,今天才買了點心,跑來探問。三師兄告訴他,師傅因為捉不住放火的賊人,正在著急。兩人正說著,忽然七師弟屈金壽慌慌張張走進來,向四面看了看,悄聲對耿永豐說:「三師哥、四師哥,方才在村外土圍子東邊,亂葬崗裡,發現了一具死屍,情形很可疑……」

  耿永豐聳然道:「有什麼可疑?」

  七弟子屈金壽低言道:「這具死屍年約三十多歲,短衣襟,小打扮,腿上帶著凶器,是一把一尺二的匕首。在他右肋任督二脈的脈眼上,插入一把八寸長的刀子,連把插入,並未拔出來。看屍體,也就是昨天才死的。」

  方子壽悚然道:「這像是仇殺。」

  七弟子道:「這是無疑的了。最可怪的是死人身上帶著夜行人的用物。而且還有一張房圖,畫的是咱們老師的家!」

  耿、方二人聞言愕然,道:「真是麼?」

  七弟子道:「一點也不差,三層院,三十七間房。」卻又低聲說道:「師哥,你猜這死的人是誰?」

  二人齊問:「是誰?」

  七弟子悄然道:「蝴蝶蔡二!」

  客堂中人一齊大驚。沈默了半晌,耿永豐看看方子壽,方子壽也看看耿永豐,隔了一會,率直說道:「這蔡小二就是小蔡三的親哥,一向是耍胳膊的漢子。他怎會死在土圍子那邊呢?七師弟,你怎麼看見的?」

  七師弟道:「四哥,你不在這裡,你自然不知道。前天有人到師傅這裡放火,撲救很快,幸未成災;但師傅卻非常動怒,責備我們無能。我和三師兄、五師兄這些天急壞了,天天出去查訪。當天失火時,要是留神,或許當場抓住放火的賊,如今隔了日子,那裡訪得出影子來?老師罵我們廢物,我們沒法子,只可出去瞎碰。我剛才偶爾溜到亂葬崗子,看見一群野狗打架,過去一看,才看見這具新死屍教狗給刨出來了。新刨的坑又很淺,我就趕開了狗,過去仔細一看。」

  耿永豐哼了一聲道:「老七!你好大膽子,竟不怕叫人看見?鬧著玩的嗎,人命牽連!」

  七師弟說道:「巧極了,四面一個人沒有,我就把死屍搜檢了一遍。這小子,我可以武斷的說,他一定是放火的人。三哥你說我膽大,你看我做的事更玄呢,我把死屍的鞋剝來了。三哥你試比一比,準跟後房牆根那個泥腳印一樣。」打開手中小手巾包,拿出一隻鞋來。

  正說著,太極陳已然聽見語聲,便問道:「子壽來了嗎?你看,竟有人堵著我屋門口放火來了。若不是我自己發覺得早,就糊里糊塗的教火燒死,還沒人知道。你們哥幾個,可惜跟我這幾年,沒有一個能成的。咳!你們大師兄還算罷了,武功可以,人也細心,他要是在這裡,一定能替我出這口氣。你們又講究什麼?」

  耿永豐看了看太極陳的神色,忙低聲告訴道:「七師弟在咱們村外,查看一具死屍。」

  太極陳道:「死屍怎麼樣?」

  七弟子道:「是被人刺死的,這個死屍帶著夜行用具呢。」

  太極陳道:「什麼……」抬頭看見那隻鞋,登時憬然若有所悟,道:「難道是放火的?」

  群弟子一齊頌揚道:「老師明鑒,你老料得一點不差,大概是放火的歹人!」

  牆根下的泥腳印早經用紙摹下;太極陳立刻吩咐三弟子,那這鞋底,互相比勘一下,果與紙上畫的腳印吻合,一定是放火的無疑了。

  「卻是被誰殺的呢?」太極陳眼望眾弟子,眉峰眼皺,面現嚴重之色。愣了一晌,忽隻眉一挑,向方子壽說道:「難道是你……」

  方子壽嚇得急忙站起來,道:「弟子可沒那大膽子,我可不敢胡為!」

  太極陳盯了方子壽兩眼,點頭不語,又轉而看定七弟子。

  七弟子屈金壽忙說:「老師你老可別錯疑!弟子只會這麼一點功夫,我可絕不敢那麼用,你老放心!」

  太極陳又點頭,道:「你們坐下。」雙眉又皺起來,道:「誰呢……」

  耿永豐拿著鞋,比量過來,比量過去,忽然發話道:「老師!你可記得給四師弟匿名投信的那人不?」

  太極陳矍然道:「哦!不要胡猜!」心想:「登門放火的暗中有人,捉賊加誅的暗中也有人;上回揭破奸謀,也有這麼一個匿名人物。這兩件事,是不是出於一人之手?我反倒暗中教人保護起來了?」雖不教弟子胡猜,自己卻反覆揣測良久。當下暗囑眾弟子不要聲張,把這鞋也燒了,打算候自己病癒,定要訪一訪這匿名的能人。放火的賊人已然伏誅,究竟是件痛快事情。太極陳的病一天比一天減輕,不久也就好了。

  地面上鬨傳亂葬崗發現無頭男屍,官驗後標埋了,就飭捕訪兇。地方上紛紛議論,但是再也猜不到這死者與陳宅放火案有關。這就因為死屍經屈金壽發現時,本來有頭;等到再被地保發現時,忽又憑空被人把頭割去。沒有頭的死屍,人們就不曉得死者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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