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斥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也沒有收到任何穎川方面的信息回報。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我此時已經弄清了李傕為什麼會那樣拚命的追殺文聘,也明白了昨日一戰的具體成果,李傕部四千人,死於谷中的達到三千二百人,只有八百人僥倖逃脫。由於他們太過「英勇」,所以沒有戰俘。
但是,郭汜那邊為什麼沒有消息?他們逃走了?還是在哪裡隱藏著準備進攻我們?或許,他們去進攻魯陽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念頭。但是一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覺得全身寒毛都立了起來。
在這個時代,騎兵就如同裝甲部隊,行動快,戰力強,擁有著把握戰場主動權的能力。誰擁有著騎兵,誰就可以一日間在百里間的兩個戰場上作戰。騎兵的搔擾能力,突破能力,遠距離突襲能力,都是步卒無法相比的。
郭汜為什麼不顧李傕的安危?為什麼突然間消失了消息。我軍派出去的士兵,為什麼沒有任何回信?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郭汜進行了戰場遮斷,他同樣派出了更多的斥侯,在擊殺著我軍派出的斥侯。
我怎麼辦?
如果郭汜正在進攻魯陽,那麼城中鄧當等幾百人能不能守住?
如果我此時回軍,落入郭汜的算計,被他突襲怎麼辦?
可是,戰事結束,我怎麼可能不回軍?
一時間攻守易位,才用陷阱消滅了一頭狼,打算回家的獵人卻被另外一頭狼盯住了。可是我又不可能總守著陷阱不動地方,也不能背著陷阱到處走。
「文聘,還能廝殺麼?」
「能!」文聘雖然被李傕追擊,手下損失大半,自己也受了一處刀傷,但是卻還是精神百倍。他響亮的回答著我。
「好!你帶著所有騎兵,在前面開路,我軍回轉魯陽。前後軍之間以流星探馬聯繫,若遇敵軍,可向中軍靠攏。」
「是!」
「三軍起營,回轉魯陽,隨時保持警惕,嚴防敵軍沖營。」
「是!」
我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很快文聘就遇到了敵軍的阻擊斥侯隊。但是由於文聘人多,他們沒有應戰,只遠遠的射了幾箭就逃開去了。這正驗證了我的想法。郭汜在採取行動,但行動的目標並不是我。不過,他們已經發現了我軍是荊州軍這一事實,只怕真的去進攻魯陽城了。
「加速前進,解魯陽之圍!」
「是!加速前進!加速前進!」
三軍呼喝著,一路向魯陽進發著。
「報,公子,文校尉抓到一名斥侯--不過,他說他是豫州軍。」
「帶上來。」
不一刻,人帶來了。
「參見公子。」那斥侯向我施禮。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支部隊的。」
「小人李月,是孫將軍手下左軍校尉祖茂手下,奉命留守中牟的,前些時我軍在西鄉侯、河南尹朱雋大人的率領下與西涼軍李傕、郭汜交鋒,戰事不利,一敗再敗,不得已逃往穎川,今幸得知公子討賊,特奉我家司馬之命,前來報信。」
這個斥侯,嘴皮子很利落,就是太饒舌,說了半天,都沒有說到重點。
「你家司馬是誰?」
「我家司馬大人是豫州人,姓魏,名延,字文長。」
我差點踢他一腳,這個傢伙,把這個名字憋了這麼長時間才說,有病啊。
「他在哪裡?」
「他眼下軍兵不多,不敢輕易出擊,他看到西涼軍前往魯陽去了,所以命小人前來報信,並讓小人告知公子,西涼軍中有高人在,萬事要多加小心。」
「高人?」
「是,高人,雖然西涼軍精銳,但能擊敗朱雋大人,多半還是靠這位高人的計謀。」
我點點頭,或許,我有一點點眉目了。
我點頭讓人重賞他。
看來,一切都和我想像的吻合了,郭汜的部隊,的確抄我的後路去了。若魯陽有失,則我荊州的南大門就算是敞開在西涼軍的面前了,西涼軍可不是只有一個李傕和郭汜,到時千軍萬馬奔流南下,荊州陷入險境,那我可是罪莫大焉。
到底是誰,一眼就看穿我的身份,並且狠心斷尾,致李傕身死於不顧,竟然揮軍南指,一指頭就點在我的死穴上?
這樣一個見事明快,處事果決,行動迅速,又能讓郭汜言聽計從的對手,實在是可怕啊。
不過,就算是明白得知對方在攻魯陽,我還只能是按照眼下的步驟行進。因為就算魏延的信息是準確的,但是對手會不會改變策略,也還在未定之天。而且就算是他改變了策略,瞞過魏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如果說,他不會安排人在魯陽道中伏擊我,那麼鬼都不信,更何況是我。
但是他如果伏擊,會安排在什麼地方呢?
是方便騎兵突擊的魯陽盆地,還是一夫當關萬夫難開的魯陽道?
如果是我,我有那樣的精兵,我又會選擇什麼地方呢?
如果是我,我會強攻魯陽城!只要魯陽城拿下來,就算是佔據了戰略上的優勢,就好像是文聘取新野一樣。
那麼?郭汜會拼上騎兵攻魯陽城麼?
我不知道。
但是他們騎著馬攻不上魯陽,如果騎兵改步兵強攻的話,那麼他們就算是攻下來,能不能守住魯陽?西涼軍團如果支援魯陽,從雒陽出發,這難行的山路,最後他們也要走十多天吧,這樣的時間,我軍一萬多人,加上南陽的軍團,推也將他們推平了。
所以,敵軍攻魯陽是假,伏擊我軍才是真!
打野戰,我軍有著先天上的劣勢。
想明白這一點,我一下子鬆了口氣。甚至南陽那邊我都不用通信了,不就是伏擊和反伏擊麼?在這魯陽道上,我怕你這些騎不了馬的羅圈腿西涼兵?
刮耳崖,一邊是壁立千仞的山壁,一邊是萬丈的深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刮耳崖後,有條無名深谷,地勢平緩,可藏伏兵。
如果我是西涼軍,我可以在刮耳崖上設伏兵,等豫州軍走到半路,突然出擊,乘豫州軍大亂之時,縱騎兵從谷中殺出,登時便能讓豫州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我當即派出十幾批斥侯,去重點打探這個地方,特別是無名山谷。
「回稟公子,小人深入無名山谷三里,未發現敵軍蹤跡。」
「回稟公子,小人深入無名山谷五里,未發現敵軍蹤跡。」
「回稟公子,小人深入無名山谷十里,未發現敵軍蹤跡。」
「回稟公子,小人深入無名山谷二十里,未發現敵軍蹤跡。」
「回稟公子,刮耳崖上,沒有敵軍設伏。」
回來的消息沉重的打擊了我。
沒有?居然沒有?西涼軍沒有設伏?怎麼可能?
這樣大好的機會他會放棄?
……
無名山谷中,一名斥侯已入谷五十里了,他跳下馬來,讓馬在小溪中飲水,便是在這種時侯,他還的兩隻眼睛還是機警的緊盯著四周的情形。
斥侯戰,是戰鬥上最激烈的戰鬥,因為斥候,永遠沖在戰場的最前線,永遠穿梭在惡狼般的敵人中間。斥侯,能騎最快的馬,能使最快的刀,能喝最烈的酒,能把生命燃燒的如流星一樣亮。
在戰場上,一名斥侯的作用,有時強過千軍萬馬。一個消息,能讓一支瀕臨滅亡的軍隊走出死亡的深淵,也能讓一支勝利在望的軍隊功敗垂成。
過了前面這個緩坡,如果再發現不了敵蹤,就回去匯報吧。雖然這條山谷很寬很平,很適平騎兵通行,但是這裡沒有任何騎兵通行過的痕跡,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斥侯這樣想著,緩緩爬上了那道緩坡。
下一刻,他愣住了,在他的眼前,是連綿的軍帳,是數不清的鐵甲,是正在迎風嘶吼的西涼騎兵。這個無名山谷,居然另有出路。
「快回去報信!大軍不能通過刮耳崖,太危險了!」斥侯跳上馬,轉身就逃。
但是下一刻,一個奇怪的東西嗚嗚叫著飛旋而來,狠狠砸在斥侯的身上。那斥侯一下子從馬上摔了出去,無主的戰馬正要逃走,已被七八支長箭釘死在地上。
「哼,本來還想放過你,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旁人。」一個精瘦的漢子走了出來,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的飛錘,二十步之內無人能避,莫說一個小小的斥侯,就算是陣前大陣,又有幾人能比?在西涼,李傕擲出的環首刀,二十步內能刺透一頭大熊,而他郭汜的飛錘,卻可以砸碎一匹鐵頭狼的頭骨。
「去,把我的飛錘拿回來。」
「是,校尉大人。」親兵答應著,跑上前去,一手拾起流星飛錘,一手揮刀就要斬下那斥侯的人頭。
但是下一刻,那斥侯突然間翻身而起,刀光閃處,親兵分為兩斷。
那斥侯強咬著牙站起來,雖然口血之間已滿是鮮血,還有帶著氣泡的血從無法咬緊的牙關處冒出來,但他卻站在那裡,直立如松。
「好,想不到竟然受了我一飛錘而不死,是個勇士!應該得到勇士的待遇。」
「來人,縱馬,踏死他!」
無數高大的西涼鐵騎踏著滾滾煙塵而來,轉眼間淹沒了那斥侯的身體。
「時刻關注豫州軍的動向,我要讓他們,全死在這魯陽道中!就好像這個該死的斥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