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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異聞錄》第71章
第三章、最終狂戰士

迷宮發生了震動。

艾斯在感受到腳下的地板輕微地搖晃之後,立刻以翻滾的方式滾到牆角,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銀豎琴,以一種看起來實在很遜的姿勢緊靠著石壁。

「曙光女神莎潔絲啊,海神希絲娜啊,月神莉蕾姆蕾啊,請不要跟你們的信仰者開玩笑。這時候有地震是很危險的事情,我不想埋在這種只有石頭跟塵土的破爛地方。請至少讓我死在百名美女的熱情擁抱之下吧,而墓穴要用翡翠與瑪瑙來打造,上面還要有高級的雕花刻紋。」

吟遊詩人那無可救藥的浪漫思想此時再度作祟,而艾斯的祈禱也十足不夠誠意。仔細聆聽的人可以發現到,這個社會不良病原體自稱所追隨的神祇們,清一色全是女性。

「……你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幹嘛?」

朧不知何時站在門邊,看著艾斯吟唱那奇怪的祈禱文,手中則握著一塊約有拳頭大小的晶礦石。

「哎啊,這真是令人感動的奇蹟!我一直相信友情的絲線會將我們的命運聯繫在一起的,為了拯救愛與和平的傳播者,耀眼的徒手搏擊戰士終於突破了迷宮的障礙出現了。我一直相信你會來的,瘋狂怪物獵人。」

「誰是瘋狂怪物獵人!」

「這種小事別在意了。你有遇到狂戰士嗎?」

「哦,你沒有遇見嗎?運氣很不錯嘛。」

「哪裡,雖然我只是一直躲在同一個地方而已,可是你這樣誇獎還是會讓我不好意思啦。」

「……」

艾斯站起身來的時候往朧的身後看了一下,出乎意料地有了驚人的發現;魔法門變得不再漆黑渾沌,而可以清楚看到另一端的情景;艾斯的視線所捕捉到的,是一頭狂戰士橫屍於地上的景像。

「哦!哦!哦!真了不起,你已經幹掉一隻狂戰士了嗎?」

「你認為是我宰掉的嗎?」

朧的嘴角牽起了嘲諷的微笑,側過身讓吟遊詩人能仔細看清室內的情況。艾斯走近詳察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因為狂戰士的屍體是被切裂成了數塊,明顯是遭到銳利的武器所狙殺。

「這是……」

「被沉重又銳利的武器幹掉的,想到是什麼了吧?」

艾斯的腦海里隨之浮現了某個畫面──以高大的身材揮舞著沉重的巨型重長刀,銀色長髮和鮮紅血液一同飄散在空中,失去了光澤的左眼沉澱著霸氣,懾人的右眼則躍動著兇光,以狂笑聲為背景音樂將狂戰士給肢解掉……以上那個恐怖場景的主角名字就叫做罪龍。

「那個不像人的傢伙果然比我們先下來了,然後也跟狂戰士打起來。」

「哇塞,而且還是一刀解決耶……」

要打倒怪物的話,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更強的怪物去對付——以上這句話是由哈登所創立的名言,如今艾斯也不得不承認哈登的說法十分正確。邦萊姆的老狐除了心腸惡毒與頭腦狡詐之外,也擁有能夠把握對方大致實力的獨到眼光,眼前的狂戰士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還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朧將手中的晶礦石丟給艾斯。

「晶礦?」

「從狂戰士體內找到的,總覺得它的作用很可疑。」

朧與艾斯一起並肩而行,魔法門的力量不知為什麼似乎消失了,這兩人因此穿梭過一間又一間的房間。當他們經過第七間房間的時間,所見到的狂戰士屍體也增加到了第三個,而且一律是被斬成兩截的情況。

「……媽的……真的是個怪物……」

朧輕聲地嘟噥著,同時也分別在牠們身上找到了作用不明的可疑晶礦。走到第八個房間之後,失蹤的同行者也出現在他們面前。

「哦,佛蕾朵小姐妳也沒事嗎?」

「……亞羅怎麼了?」

艾斯與朧分別提出疑問句。夏茵正以發光的雙手觸摸一座石像,而卡羅則是在旁邊以焦急又帶有期盼的眼神仔細注視,彷彿深怕夏茵和石像會突然在他眼前瞬間移動。

某種奇怪的氣氛像是深海魚般在房間裡游盪著,賞金獵人和吟遊詩人再怎麼遲鈍也同時感受到了不尋常的狀況,一致性的停止了發問。空間中只剩下詭異的緊張感不斷沉澱。

夏茵的額上出現了汗珠,流過了精靈額飾、鼻樑和臉頰的位置直達下巴,最後凝聚成水滴落到地上。這樣的情形持續了數十秒,但是其他人卻感覺好像過了數十分鐘。終於,夏茵收回了雙手,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

「解除不了。這並不是石化術,可能要給皮亞洛琳看看才行。」

「連妳都不行嗎……」

卡羅的語氣中有著濃厚的失望。艾斯與朧這時總算有了開口詢問的機會,當他們聽到亞羅遭到石化的經過後,也不禁沉默了下來。

「其實暫時變成石頭會比較好。」

「什麼意思?」

夏茵的發言一開始就觸動了卡羅的憤怒開關,而接下來的話將卡羅的開關切換到「暫停」的方向。

「因為他的傷勢太重了。」

「傷勢……」

「亞羅的顱骨有裂痕、肋骨斷了八根、內臟也有破裂,假如他不是遭到石化的話,現在早就變成了一個死人。」

「你是說大哥是故意被變成石頭的嗎?」

「亡者不能復活,冥神普路托永不可能放開已捉住的靈魂,即使是莎潔絲也無法做到起死回生。然而石化可以解除,雖然不知道要花上多久的時間。」

卡羅靜靜地聽著夏茵的話,雙手有著微弱的顫抖。接著他抱住了亞羅的石像,臉上的表情像是放心又像是嘆息。接著猛然轉過頭來,緊緊用力握住夏茵的雙手上下搖晃。

「真的很抱歉,剛剛對妳的口氣不禮貌,請妳原諒我。」

「……不用在意。」

雖然夏茵的雙眼是閉上的,但是由臉部表情來看還是可以看出她有點不知所措。以往敢碰她的男人幾乎都會得到某種程度的懲罰(昏倒或凍結),不過卡羅的行動並沒有任何惡意的成分存在,所以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朧轉過頭去似乎在忍著笑,艾斯則是一臉羨慕的神色。

「喂,那麼亞羅的石像該怎麼辦?留在這裡?」

發覺到再這麼下去福利會全部被卡羅佔走的艾斯及時提出問題。

「裝進那個袋子吧,反正裡面已經有一個了。」

「先等一下!」

朧從艾斯手中拿過旅行袋,拉開袋口之後準備套住亞羅。卡羅出聲阻止了朧,舉起長槍朝石像手中的魔劍劍鍔打過去,受到衝擊的黑色大劍脫離了石像,發出「鏘鋃」的聲音落到地上。

「這把劍不該帶走,就讓它留在這裡自我腐朽吧。」

沒有人對卡羅的決定有異議。就這樣,被戲稱為「無戰力角色收容所」的旅行袋又多了一個暫住者。朧、艾斯、夏茵、卡羅,這四個人繼續前進。

「佛蕾朵小姐,妳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艾斯敏銳地看出冰色魔女的異狀,夏茵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是連續施展了太多魔法而已。」

「啊,這個無限回廊是妳破除的嗎?」

「嗯。」

「那不就是打破空間嗎?我聽說這是會大量消耗魔力的困難行為啊,而且妳剛才又對亞羅使用魔法……」

假如有一個魔法師知道夏茵進入迷宮後使用魔法的次數,那麼那個人一定會大吃一驚。

只不過短短的數小時,夏茵就施展了多種魔法,而且還加上開啟了挪洛威的冰之魔眼所帶來的追加消耗,最後又幫亞羅進行解除石化的法術。要是換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因為體力的大量流失而昏死過去,她能繼續站著已經可以證明了本身的實力之強悍,然而這似乎也已經是極限了。

即使夏茵是賢者,她本身的能力還是有其極限。次數頻繁的連續施法已讓她的身體情況達到臨界點,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夏茵也是個有資格進入無戰力角色收容所的人了。

「我只是有點累而已……假如還有狂戰士出現的話就先拜託你們了。」

「別擔心,我一定會成為最忠實的護牆。請安心地躲在我身後吧,不論是狂戰士還是什麼的我都能應付,守護女性是歌頌愛的吟唱者們所追求的崇高風範,我一定會盡力解決敵人的。」

「你不是從頭到尾一直躲在同一個地方嗎?」

「啊,佛蕾朵小姐,我們路上看到一堆狂戰士的屍體,從牠們身上撿到奇怪的東西,妳看一下吧。」

當朧反駁艾斯時,吟遊詩人立刻巧妙地轉移話題,並且將撿來的晶礦石拿給夏茵檢視。

「晶礦?」

「很奇怪吧?這麼說來,修也說他曾經看過狂戰士在吃晶礦咧。」

夏茵突然停下腳步。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此都以疑惑的眼神盯著夏茵。

冰色魔女以詫異的語氣說道:

「吃晶礦?為什麼以前你們沒有告訴我?」

「呃?修沒說嗎?」

「沒有。」

「啊,是嗎……」

艾斯有點尷尬地搔了搔頭。夏茵則是站在原地陷入了沈思。

「原來如此……狂戰士的秘密是這樣啊……」

夏茵突然緊緊握住手中的晶礦,發出了醒悟的嘆息。

「狂戰士的秘密?」

「就是狂戰士的弱點啊。」

夏茵的話成功地吸住每個人的視線與注意力。一行人凝視著冰色魔女,靜待她的解說。

「狂戰士一開始是以人類胎兒為基礎,用魔法融入魔獸因子之後培植成長,然後變成是以強制性異種生物融合的方式製造。只是,這些方法都有缺點,也就是無法長期維持。」

「長期維持?」

「創造另一種生物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融入魔獸因子、強制生物融合的兩種方法都是違背自然的律法,也就是一定會出現排斥狀態。為了能夠長期維持狂戰士強悍姿態,有必要在牠們身體中放置能夠穩定生物融合魔法的魔力源。」

「……也就是晶礦了?」

「是的。」

「截斷晶礦石的來源,狂戰士就無法製造。打碎晶礦石,狂戰士就會死,你是這個意思吧?」

艾斯提出了總結。

「大致來講是這樣沒錯。」

「那就好辦了,我會讓那些個狂戰士一個一個後悔出現在我面前。」

朧露出危險的眼神,同時讓雙手發出了「喀啦喀啦」的聲音。他剛剛才領悟到新的攻擊招數,這種能夠進行內部破壞的拳術最適合對付狂戰士。

然而,這似乎是沒必要了。

當這群人花了數十分鐘走過第十七個房間時,他們所見到的是一堆狂戰士的屍體。數不清的無生命肉塊宛如一座死亡小丘,以被血染紅的地板為基礎堆築起來,構成令人望而生懼的殘酷景象。

銀髮男子扛著巨大的斬鐵刀坐在無數的亡骸之上。他的名字是罪龍。

「遲鈍無能的傢伙們終於聚集了嗎?」

罪龍走下了由他一手造出的屍體之丘,巨大的斬鐵刀上染著大量血跡,灰白的衣服也成為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這些全都是你一個人解決的嗎?真是令人佩服啊。」

即使是有了某種程度的預感,但是實際看到的時候還是會感到震驚。夏茵、朧、卡羅面對著這幕像是恐怖繪本中的驚悚畫面時全都說不出話來,只有艾斯的言語機能還照常運作,吟遊詩人的神經粗細有時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牠們是很好的對手。」

罪龍露出了罕見的微笑,那是有如剃刀般,銳利到會讓人背部發冷的表情。

「很久沒有遇見這種強悍的傢伙了。戰鬥力很高,數量也很充足,是幾年來唯一能讓我流血的角色。」

(只有流血而已嗎?)

罪龍的負傷之輕微再度考驗了眾人的精神耐久度。卡羅和亞羅耗盡了心力才殺得掉狂戰士,然而這對銀髮的屠滅者而言似乎只像是做了暖身運動而已。罪龍的力量極限到底在哪裡呢?這個疑問浮上了每個人的心頭,同時他們也為罪龍不是敵人這件事感到慶幸。

「真可惜啊,再早來個四、五秒我就會留一隻給你們了。」

罪龍轉身走向最後的階梯,他的心情似乎好得很。

「走吧,看來我們是不用為狂戰士煩惱了。」

艾斯接著罪龍的腳步踏下階梯,接著其他人才以一種像是從夢中被突然搖醒的表情邁開步伐。朧說著「怪物還是要用怪物來解決」的自言自語,卡羅輕輕地搖著頭,夏茵則是大大嘆了一口氣。

夜空的紅月逐漸下墜。

荒漠的風砂依舊流動。

這一群破壞者終於踏入了第五層的迷宮。

通過了漫長的走道後,迎接一行人的是座廣大的殿堂。數不清的細長燭臺圍繞著圓形殿堂,擺在燭臺上的並非燃燒的蠟燭,而是一團團用魔法造出來的照明光球。這種魔法光球的照明比任何燭火都要來得明亮,使得整座殿堂彷彿沉浸在耀眼的光海之中。

一個黑髮年輕人站在殿堂的正中央,沐浴於無數的光芒之下。獨自面對著五名不速之客的他,用難以看出情緒波動的冰冷表情盯著這些闖入者。

「我就是最後的守護者,也是即將擊碎你們靈魂的人。」

青年舉起右手指著罪龍。

「我只會跟最強的人交手。銀髮的男子,站出來和我一對一吧!」

突然出現的青年吐出預料之外的言語。

事態似乎朝著奇妙的方向發展了,自稱最後守護者的年輕人看起來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一個具有強大力量的人物,他給人的感覺簡直像是一個魔法師。

夏茵從對方的眼神中捕捉到熟悉的色彩,那是混合了黑暗與不祥的光芒。她曾經在某個人的身上見過這種眼神,然而她卻一時想不起來。

「……那麼我會是你在這世上最後見到的人。」

罪龍的右眼燃起令人戰憟的安靜火焰,宛如杏仁般的銀色瞳孔中射出戰意之光。當罪龍開始扛著斬鐵刀逐步走向神秘的青年時,空氣彷彿像是被壓縮般令所有人感到窒息。某種殘酷的畫面似乎已經在眾人心中浮現了。

(他是「最後」的守護者……)

一個名字突然闖進夏茵的思路中。

「不要接近他!他是拉加斯!」

夏茵的警告來得太遲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罪龍的腳下無預警地浮現了魔法圓陣!黑色的雷光瞬間纏繞住罪龍,炫麗的光芒像是煙火般連續閃爆,燒灼了每個人的視線。一股強大的魔力拖住了罪龍,魔法陣之內的空間也開始出現扭曲現象。

巨大的斬鐵刀砍入了魔法陣,綠色光彩和黑色炫光同時相互交映。然而這只是一秒間的事。

閃光剎那間炸裂成無數的光點,罪龍就此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怎麼回事?他做了什麼?」

朧的聲音中帶有難以置信的意味,艾斯和卡羅也同時因驚愕而張口不語。黑榜排行的首席,大陸最強的罪犯就這樣從他們的眼前瞬間消失無蹤。

「魔陣系列……吞滅魔陣……」

只有夏茵看透了事實的真相。

所謂的魔陣系列就是指單純利用圖紋和文字所發動的各種魔法陣。在一定範圍內繪上神秘圖象和魔法文字,施術者只需要做出某種特定的信號之後就可以魔法陣發動,曾經和夏茵對峙的馬休所使用的地障魔陣就是魔陣系列的一種,而罪龍遇到的則是魔陣系列中最高等級的吞滅魔陣,是種能將對方拋到異次元的危險魔法。

在所有魔法師中會使用吞滅魔陣的人只有一個,也就是以六魔王之中的「黑暗之貝普」為對象而取得力量,法師公會內擁有最高階級的六葉樹會長——沃卡‧拉加斯。

「這麼快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啊,真是令人驚訝的洞察力。」

青年毫無懼色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拉加斯?我聽說他是腦袋和身體都已經徹底腐朽的蝸牛人類,怎麼會是這個囂張的笨蛋?」

「誰是腐朽的蝸牛人類!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竟敢對我不敬!」

就激怒他人的方面來說,艾斯無疑具有高水準的實力。在吟遊詩人的毒辣諷刺之下,連拉加斯也不禁被挑起怒火。

「哎哎,我就退個一萬步當你是拉加斯好了。那麼這位自認為偉大的會長,你怎麼會變成這幅德行?」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們嗎?」

「這有什麼好保密的?用膝蓋想也知道是用了皮亞洛琳的秘藥。老人變年輕又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你還自以為了不起啊。」

「哼,皮亞洛琳也用返時秘藥了嗎?」

「而且看起來還比你順眼多了。別人起碼算是個美女,你則是怎麼看都像個沒格調的三流魔法師。沒事幹嘛突然跑出來啊?你不是一向最擅長躲在殼裡操縱事情的嗎,蝸牛會長?還是手上的棋子都被吃掉了,所以逼得你不得不從蝸牛殼裡冒出來?」

「給我閉上你的嘴!」

拉加斯的眼中浮起深黑色的憎惡,艾斯成功地引發了他的憤怒。

「我已經得到令人滿意的成果了,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蟄伏下去。」

「哦,還用『蟄伏』這個名詞啊,你的臉皮也算夠厚的。」

「從你們闖進我的堡壘開始,你們就踏進了我一手佈下的陷阱。」

拉加斯決定不理會艾斯的挑釁,逕自發表確立自己優勢的演說。

「你們自以為能夠闖過迷宮來殺掉我,但是現在站在劣勢一方的卻是你們,擁有最強戰力的罪龍掉進了我精心布下的吞滅魔陣,現在只能在次元隧道內死去。冰色魔女的力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吧?妳最多只能再施展一、兩個咒文而己,剩下的人則是完全不足為懼。」

「是這樣的嗎?」

朧搶過了艾斯手上的旅行袋,猛力將它朝拉加斯的臉部擲去。被賦予了力道的袋子發出撕裂空氣的呼嘯聲,剎那間就飛到了拉加斯的眼前,但是卻像是撞著了一堵無形的牆壁似的,旅行袋一下子就被彈了開來。

「愚蠢的傢伙,你們是碰不到我的。」

拉加斯露出輕蔑的笑容。他的腳下此時也出現一個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魔法圓陣,就是這個圓陣阻擋了飛來的袋子。夏茵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魔法陣的樣式和效果。

「哼……離界魔陣嗎?你還是喜歡躲在安全的地方啊。」

「我希望妳說我準備齊全。我的離界魔陣可以阻隔所有的外界攻擊,你們連我的衣角都無法碰到。我可以輕鬆地唸咒語來打倒你們。」

「你做不到的。」

「……」

「離界魔陣是隔開空間的魔法。雖然我們碰不到你,但是你在裡面也做不了什麼事。你絕對無法從裡面攻擊我們,即使是魔法也不例外。」

「呵,我實在不得不讚美妳的聰明啊,佛蕾朵。」

拉加斯搖了搖頭,做出略嫌誇張的感嘆表情。接著他舉起了右手,用力彈了一下手指,從拉加斯身後的拱門慢慢走出一座座的魔像怪。一個,兩個,魔像怪猶如潮水一般從門內不斷湧出,不久拉加斯身後就站著數量超過了二十座以上的石魔像。

「還用不著我親自動手。經歷了妖魔、狂戰士和沙霍克那傢伙的關卡之後,精疲力盡的你們還有辦法應付這些魔像軍團嗎?我很有興趣。」

拉加斯的表情像是春天的女神停駐在他身旁般充滿愉悅。他看準了夏茵的力量瀕臨底限,準備再以魔像怪消耗所有人的體力。當拉加斯確認了所有的敵人都已經沒有抵抗力之後,他才會從魔陣內跨出來給予致命一擊吧?

縱使對於這個狡詐的法師公會會長沒有任何好感,夏茵依然不得不承認拉加斯的籌畫十分縝密。這座迷宮的布置的確相當可怕,能成功的步入到最後一層可以說幸運的成分佔大多數。其實拉加斯是有可能將全滅這群侵入者的,他唯一的誤算就是罪龍的存在。

第一層的黯妖精、第二層的幻象迷陣、第三層的妖魔卡洛奇、第四層的狂戰士軍隊,要是其他人遇上這些阻礙的話可能早就死上十遍不止了,但是牠們在罪龍的眼中簡直跟薄冰一樣脆弱。

拉加斯看穿罪龍是比冰色魔女更為危險的存在,因此不得不親自出來設了陷阱。他用返時秘藥使自己變回年輕時的模樣以提高所有人的迷惑感、用魔法光球將四周照亮來降低對環境的戒心、對罪龍發出挑釁意味濃厚的言辭,這一切都是為了鋪下了吞滅魔陣來對付罪龍。為了預防失敗,自己也先躲入安全的結界之中。而他所花費的心力也如願得到了報償。

篤定了自身的勝利,拉加斯的得意之情與亢奮感直接反應在他的笑容上。

「別笑得那麼早,蝸牛會長。」

朧握緊雙拳在胸前相互交擊,發出響亮無比的聲音。卡羅也握住長槍擺出了戰鬥姿態。團隊裡僅剩的兩位戰士沒有任何懼意。朧與卡羅就像是拂曉之風,輕易地驅散了拉加斯所製造出來的緊張之雲。

「我們會讓你看看,你得意的魔像軍團有多麼脆弱!」

「是嗎?還真是希望你們能讓我見識一下。」

拉加斯在嘲諷的同時隨之揮動了右手,石魔像也一個接著一個有了動作,當它們開始踏出沉重的步伐時,朧和卡羅一致性地衝向魔像軍團,數量懸殊的戰鬥就此拉開了序幕。

「粉碎吧!」

朧的重拳率先擊中第一座石魔像,遭到攻擊的龐大無機物隨即搖搖晃晃地倒地,同時也阻礙了在它後方的隊伍行進。石魔像約有兩法二爾米高,而重量則是將近一噸,能夠一拳打倒這樣的對手應該是件值得誇耀的事,然而朧的表情卻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朧對於自己的力量也有著一定程度的自信。當他揮出蓄滿力量的拳頭時甚至可以輕易地粉碎岩石,這點可以從第一層的石魔像殘骸中看出來,但是眼前的魔像卻只是倒在地上而已,甚至連裂痕也沒有出現,這透露出某種不祥的訊息。拉加斯雙手在胸前交叉,以一派輕鬆的姿態在魔陣中觀視。這些石像是用青鋼石所打造出來的高級品,和強大的魔法一起深埋在這座艾洛斯‧威森的地下迷宮,對於這些石像所能發揮出來的威力,拉加斯從未懷疑。

青鋼石是全菲瑞克斯大陸上最堅硬的石材,它的顏色比任何礦物都還要晦黯深沉,只有在打磨後才會顯現出不甚明亮的青銅色光澤。在不易切割又沒有燦爛光華的雙重條件下,使得人類刻意忽略了它的存在,唯獨驕傲的巧匠──矮人發現了蘊藏在青鋼石之中的可愛與珍貴。這些高明的工匠以任何人都會為之讚嘆的手藝雕琢青鋼石,打造了各種超越鋼鐵之硬度的堅固建築物、武器和雕像,在矮人無與倫比的石工技術下,由青鋼石打造出來的物品被賦予了極高的評價(然而青鋼石本身依然不被認為擁有什麼價值)。

這整座迷宮都是由青鋼石所建造出來的,在不遜於鑽石硬度的外表下更蘊含了比黃金還要珍貴的價值,要是修知道自己用兇襲牙所轟掉的迷宮部分具有數萬里恩的價值的話,只怕會當場昏死過去。

由於青鋼石是只有矮人們才能夠予以琢磨的超高硬度石材,因此這些石魔像可說是比寶石還要珍貴的物體。而現在這些媲美珠寶的石像的確展露出了它的力量,在高硬度的前題之下,這些石魔像的戰力絕對不會比狂戰士差。

因此,朧和卡羅立刻陷入了苦戰。

「喝啊啊啊啊啊!」

朧毫無保留的揮拳擊中第二座石魔像,前所未有的劇痛感侵襲了他的右拳,這次他終於成功地在魔像的腹部打了一個洞並且讓它倒地,而代價則是從手套中流出的血液。卡羅的長槍沒有造成令人滿意的攻擊效果,連續刺擊所換來的只有磨損的尖刃。

「媽的!這些傢伙的身體太硬了!」

「武器也對它們沒有用!」

奮勇作戰的兩人只能邊戰邊退,石魔像的速度不快,但是它們就像是一堵攻不破的石之波浪,以緩慢又確實的方式逼退朧與卡羅,但是它的力量絕對無須懷疑。

「朧、卡羅,跟我走!」

夏茵和艾斯轉身奔向身後的走道。朧吐著口水跟過去,卡羅在石魔像揮出巨拳的瞬間及時閃進通道。石魔像龐大的身軀成為阻礙,它們無法擠進去,只能像是阻塞的泥河般堵在門口。走道口的大小只容許一座石像的進出,朧與卡羅就把守在走道口,成為阻擋這群魔像的屏障。

(想逃跑嗎?)

拉加斯腦中率先萌出這個想法,但隨之立刻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冰色魔女是什麼樣的角色他很清楚,而且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沒有任何人能用魔法脫離這座迷宮。他隨即認為夏茵是躲在通道中計劃著反擊的手段。

拉加斯有一股想跨出魔陣的衝動。他可以施展魔法,只要用像猛毒術這一類的魔法就可以將這群侵入者全部消滅掉。然而拉加斯克制了這股慾望,雙腳依然堅毅地踏在魔陣之內。會促使他作出這種保守舉動的理由只有一個──

冰色魔女還能使用咒文。

雖然拉加斯不確定實際的情況,但是他十分篤定夏茵還保留吟唱一、兩個魔法的力量。就是這項認知使得他不願輕易跨出保護圈一步,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他將不再小看夏茵的智慧與魔力,這次他絕不會輕視冰色魔女。

「妳是在誘我出去嗎?還是另有辦法對付石像軍團?」

拉加斯迷惑了,同時耳畔也聽見了奇妙的風聲。

在拉加斯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艾斯正舞動手指在琴弦上輕撫。難以言喻的音色在空氣中迴盪,無數的音符串連成輕拂髮絲的微風,這陣風不僅在殿堂內輕吹,也在離界魔陣中自由飛翔。

琴與風的合嗚喚起了拉加斯的警覺。離界魔陣的原理是利用空間扭曲的方式阻隔一定程度的能量,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可以和魔陣之外的人自由交談,而陣外的人無法攻擊之原因。艾斯的琴聲並不足以成為發動魔陣防禦能力的能量,但是它卻能引起魔陣之內的能量暴動,也就是「穿越魔陣的攻擊」。

(想要直接打倒我嗎?)

拉加斯猜測出對方的意圖。他曾在水鏡裡看過風斬妖魔的景像,因此他立刻有所反應。幾乎是在皮膚感受到微風吹拂的同時,他就唱起了咒文。

「請賜予黑色的榮耀!在貝普之印的權能下,我呼喊黑暗之名。地脈為之乾枯,流水為之靜止,火焰為之滅熄,大氣為之停滯。我編織出沉睡的紡紗,黑色幕簾擁抱一切,萬物即將靜息。出現吧!永眠魔障!」

當風轉變為利刃時,拉加斯身旁也籠罩了深不見底的黑暗。由風嗚所交織而成的圓舞曲在廣大殿堂上優雅地演奏,然而這陣斬刃之風卻在接近拉加斯身邊的那一瞬間化為烏有。法師公會會長的四周被魔王貝普的力量所守護,任何東西在侵入的同時也將陷入永眠的魔境。

拉加斯以魔法阻擋了艾斯的魔曲,也因此他無暇顧及夏茵接下來所要做的事情。冰色魔女雙手各持一塊晶礦,吟唱起最後的咒文。

「因果之輪啊,逆轉吧!吾乃同時接受光明與黑暗之加護者。在此以黑暗的挪洛威之名推動正向之輪,窺視律法的軌跡,我扭轉律法;在此以曙光的莎潔絲之名推動負行之輪,洞察秩序的遺痕,我扭轉秩序。在挪洛威之印的權能下,在莎潔絲之徽的權能下,搖盪虛無的鐘擺,干涉的平衡之秤即將潰敗。吾之名為夏茵‧佛蕾朵,在此執行遠古所締結的光與暗之盟約。倒置的金色砂漏,遺忘的銀色之風,我界定此地將脫離魔力的掌握!神降靜寧!」

夏茵的右手晶礦浮現了象徵曙光女神莎潔絲的聖徽,左手晶礦則浮現了象徵冰之魔王挪洛威的印記。一種強大的違和感剎那間降臨在這座迷宮之中,所有人都感受到某種東西被強制抽離的感覺。每個人的眼中都出現了將近一秒鐘的扭曲錯覺,彷彿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旋轉。

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夏茵坐倒在地上。她的臉色變得極為蒼白,甚至令人懷疑她會不會就此死去。下一秒整個殿堂響起了轟隆轟隆的重物落地聲,所有的魔法光球瞬間熄滅,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陷入了一片黑暗。朧差點以為這座迷宮即將要崩壞了,艾斯也不禁停止了手指的舞動。

隨著魔法的結束,所有的石魔像全部倒了下來。原本被賦予生命力的無機物紛紛倒臥在地上,像是死亡般的安靜。

「現在這裡已經……禁止使用魔法……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夏茵的語氣虛弱到近乎呻吟的地步,卡羅相信她現在如果咳嗽的話,說不定就會從嘴角冒出血沫來。從黑暗的彼端傳來拉加斯充滿怒氣與震駭的吶喊。

「夏茵‧佛蕾朵!妳這個該死的女人,妳竟然下了魔法的禁制!」

「魔法……禁制?」

卡羅聽見了對方氣急敗壞的怒吼,趕忙掏出身上剩下的照明晶礦石,柔和的紅色光芒剎時照亮了走道,而夏茵的情況也正如她剛才在語氣中所傳達出來的一樣──差到無以倫比。夏茵以蒼白的臉色微弱地說道:

「這裡……這裡的所有人都不能使用魔法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冰色魔女設下了「神降靜寧」的魔法禁制,她同時呼喚了冰之魔王挪洛威與曙光女神莎潔絲的力量,干涉了其他高位存在與精靈的介入。所有的魔法將會全部無效化。石魔像被剝奪了賦予生命力的魔法,照明光球的法術也失效,拉加斯的魔陣也將如同燒燼的飛灰般隨風而逝。這層迷宮已經變成了「不准任何魔法出現的地方」。

隨著夏茵的解說,艾斯的眼神逐漸變得不懷好意。朧與卡羅發誓,當時他們看見吟遊詩人映在地上及壁面的影子簡直跟惡魔沒兩樣。

「佛蕾朵小姐,妳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辜負妳的期待的。拉加斯這傢伙,竟敢害我跑到這裡跟蜘蛛網作伴,我會讓那個人形蝸牛知道這世界不是這麼好混的……呵呵呵呵呵呵呵……」

基於「一個魔法師如果不能使用魔法就跟廢物沒兩樣」的基本原則,艾斯終於將藏在披風下的尖尾巴給露了出來,不良的「吟遊詩人」一邊喀啦喀啦地折著手指關節,一邊發出聽了會使人毛骨聳然的恐怖笑聲率先起身。朧和卡羅也跟了上去,他們兩個也知道現在該做的事──將那個法師公會的混蛋會長揍到完全沒有人認得出來為止。

當他們走出通道的一瞬間,原本黑暗的殿堂突然亮了起來!三人的眼睛都為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光明而瞇起了雙眼。

「別擔心,這是魔法道具──日耀球。」

拉加斯的聲音傳入了艾斯等人的耳中。

在眼睛適應了強光之後,映入他們眼底的,是變回年輕的拉加斯站在已失效的離界魔陣上,而一顆奇怪的球正飄浮在殿堂的最上方,發出不遜於太陽的強烈光芒。

「雖然這裡不能使用魔法,不過魔法道具還是可以使用。」

拉加斯瞇起雙眼,注視著眼前的三人。

「聽起來雖然有點矛盾,不過這之間的原理就算講了你們也不會懂。愚蠢的傢伙是不可能了解魔法的精深之處。」

「哦?這位蝸牛會長大人想要用魔法道具來對付我們嗎?那可真了不起吶,接下來是不是會把人變成食蟻獸的戒指啊?還是會叫來一大堆跳蚤的角笛?我還真是怕死了咧。請拿出可以讓你龜縮在安全地方的東西吧,讓我們見識看看啊,我期待的很。」

艾斯再度擺動他的舌頭,足以會讓人腦血管爆裂的諷剌性言語傾瀉而出,拉加斯的臉上果然又加深了一層的怒意。

「……你們知道為什麼我要放出日耀球嗎?」

拉加斯的話像是從牙縫間勉力擠出來一樣,這是他已經氣得無以復加的證明──起碼艾斯是如此認為。

「是因為我要讓你們親眼看到同伴一個個死去的樣子,將最殘酷的血腥景色烙印在你們的眼裡,然後我會將你們全部變成僵屍,永遠為我看守這座迷宮的大門。」

「雖然怎麼聽都像是夢話,不過我還是想請教一下,沒有魔法可用的你該怎麼做?用你頭上那顆閃亮亮的光球?」

「……你們打得贏狂戰士嗎?」

「咦?」

就在艾斯發出疑問聲的同時,拉加斯的右腳也用力一跺,青鋼石地板發出「蓬」的巨響,隨之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腳印。所有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就連艾斯的舌頭也在剎那間凍結住。拉加斯滿意地望著驚訝的三個人。

「我不會因為小看冰色魔女而犯下第二次錯誤。」

拉加斯的眼中迸射出殺意的光彩。

「現在的我是『最終型的狂戰士』,所有狂戰士的原本弱點都已不存在,你們能夠贏得了我嗎?」

當拉加斯說完話的時候,一股衝擊瞬間襲向法師公會會長的臉部!朧已經搶先動手,一拳打中拉加斯,而拉加斯後退了一步,抓住了朧的右臂用力往旁邊一甩,賞金獵人輕易地就被丟了出去,猛然撞向牆壁。

「現在連夏茵‧佛蕾朵也不在了,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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