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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福閑人》第5章
看見不該看的

 花開兩朵,表那只醒目的。

 離開了昆侖山的金六福一路疾行,目的只有一個——多見著几個喘氣的活人。不過,死冷寒天的,加之他一身怪異的行頭,就算有人也在瞥見他的時候早早閃了,沒辦法,他一身雪白的大衣服加上披散的長發有點像山上沖下來的雪妖。

 金六福也自知形象怪異,可是這荒無人煙的,他上哪兒去買套新行頭?再說,他還真是挺喜歡這衣服的,寬松自在。真讓他扔他還舍不得呢。基于這種心理,金六福晃過好几個小鎮子之后楞當自己近視沒看見衣帽店。

 晃了很久,冬天快過去了。西北大地上有了隱隱的盎然生機。金六福雖不舍那衣服,可是總不能這么灰突突的還穿著吧?那就成泥球了。忽然想起大貓,不知道被小白鵝給折磨成啥貓樣了。

 換了套衣服,金六福開始悠哉游哉地在西北大地上亂逛,日子倒也逍遙,只不過總要擔心杜美人和季老頭的從天而降。

 一路飄到了三月,下旬的時候忽然碰到了一片盛開的桃花林,金六福高興地穿過桃花林之后喃喃道:“乖乖,忽逢桃花林,還真的是夾岸數百步。小爺我找找,沒准兒真有不知魏晉的桃花源。”轉念一想,不成,剛從隱居狀態釋放,萬一這桃花源又是個籠子~~還是算了。

 桃花剛剛盛開,地上還沒有多少落花,看去,林中也沒有小路,想必是少有人至的地方。金六福慢悠悠在林中走著,飄落的桃花瓣在他身邊打轉,偶爾有調皮的落在他頭頂和肩膀。

 風和日麗的天氣適合睡覺。金六福想著,被暖暖的太陽晒得有了睡意。眼珠子左轉右轉選了棵看起來開得很茂盛的大桃花樹“蹭”地竄了上去,和衣靠著樹干美美地睡了,許久未剪的頭發雖然在后面束了一束,可是風一吹還是輕輕飄起了些不安分的,遠遠看去,還真有點睡美男的意思。當然,前提是要忽略他咕噥的“桃子,好吃”之類的囈語。

 睡啊睡啊,金六福在夕陽西下時分轉醒,看著粉紅的桃花被夕陽染成了金紅色。

 “還以為是柚子,原來是太陽。”金六福摸摸正叫著的肚子:“別吵了,少吃一頓都不行。吃才吃才。”

 輕飄飄落地向河邊走去,春天了,冬眠的魚不知道醒了沒有。沒醒的話他只好挖冬眠的青蛙來吃了。

 淙淙河水在這無人的地方顯得歡快,河面上倒映著天上火紅的云彩,水都有了動感。金六福站在河邊望了望,沒有魚?這么溫暖的河水里居然沒有魚。

 有些失望,金六福認了命要去對青蛙進行祕密搜捕,折了根樹枝作為逮捕工具,因為此事駕輕就熟,所以沒多大一會兒金六福就逮捕了好几只“不拒捕”的昏迷狀青蛙。打算拎著到河邊洗洗干淨,沒走几步見某個枝頭飄著一樣紅色的東西,基于好奇的心里,金六福輕輕一躍,將那紅色東西拿到了手,竟是塊紅紗,不禁將嘴巴張成了“O”型,紅紗——腦袋中第一個想起了女鬼,還是聶小倩那種女鬼。按說這荒郊野外的此時有人已算怪事,要是還是個女人~~

 想了想,女鬼跟他也沒關系,他還是老老實實洗青蛙准備晚飯,又看看紅紗,不錯,可以用來包青蛙。

 走到河邊,金六福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一下子由星星瞪成了滿月,眉頭也皺了起來,然后馬上背過身。

 淙淙河水的聲音大了點,還哼著維吾爾小曲。

 如果河水會唱歌,不是河妖顯形就是有人鬧鬼。

 此刻呢?

 小曲還哼著,愜意的很。

 “咳咳!”金六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很好,小曲停了,換成了尖銳的嚎叫,將山氣日夕佳時正相與飛還的鳥嚇得隊形都亂了,估計膽小的直接做俯沖迫降了。

 河中央唱曲的縮進水里,瞪著噴火的眼睛看金六福的背影嘰里呱啦說了一陣什么,金六福一字不懂,不過按常理推斷,肯定不是情意綿綿的話,大概應該是登徒子下流之類的。

 聳聳肩膀攤攤手:“小妞,你會說中原的話不?否則你別浪費力氣罵了,小爺我聽不懂。”

 “你這個下流坯子、登徒子、好色之徒,偷看本小姐洗澡。”脆生生噴著火的女聲,說著生硬的漢語。

 “哈哈哈”金六福笑了:“錯了。”

 聽著后面“嘩啦嘩啦”“窸窸窣窣”的聲音,金六福知道那女子在出浴穿衣服。一陣陰風襲近,金六福輕飄飄回身,輕松抓住那女子的手腕。離近了看,很維吾爾族長相的女子,深目大眼高鼻梁,很美,一襲紅衣。

 “原來竟是個美人兒。”金六福做出一臉垂涎色鬼狀欺近那女子,只見她柳眉倒豎,雙目圓睜,殷紅的嘴唇咬了起來。

 “混蛋,你放開我,下流坯子。”年輕女子大叫,大有上前咬金六福一口的架勢。

 “美人兒,小爺認識的女人都說小爺風流,你怎地說小爺下流?”金六福拉著她的手腕又近了些,眼睛和她對視:“看清楚,小爺的眼睛可是很坦蕩的,就算看也是明著看,偷看的事小爺做不出來。所以~~”拉個長音:“為了懲罰你胡亂給小爺扣帽子,小爺要下流一次懲罰你~~如何?”

 “死中原人,韃子,放開我,否則我讓你斷子絕孫。”女子的聲音震得金六福有點耳鳴。

 眉毛一挑,邪邪地笑了:“我又不會娶你,小爺的男娃娃女娃娃和你沒有關系,怎么會斷子絕孫?”

 女子的臉氣得紅了,和天邊燦爛的云霞有得拼。

 “呀呀呀,美人兒,你這生起氣來還真是艷若桃李啊,美則美矣,脾氣太火爆,小爺沒了興致。”隨意松開她的手,金六福輕輕一躍立于樹梢之上:“趁小爺我還沒反悔,你快快逃命去吧!”一副手下留情的樣子。

 女子忽地騰空飛起,手里的刀子沖著金六福飛來,被金六福輕輕彈落:“呀,你衣服散了。”

 女子落了地,迅速查看衣服,然后惡狠狠地抬頭看吊兒郎當的金六福:“臭男人,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讓你斷子絕孫。”

 “真啰嗦,比我家小娘子還啰嗦,走吧走吧,別迷路,小爺在這里烤青蛙等你。”金六福隨手折了枝桃花,自言自語說道:“紅花綠蛙,美哉香哉。”一個飛身落地沖著河邊那几只躺在紅紗上的綠蛙去了,抽出紅紗向那女子抖了抖:“這個,你不要了吧?”

 “還給我。”女子嬌叱。手抓著領口沖了過來,氣呼呼地扯走紅紗。

 “小爺也沒說不還,呵呵,便宜你了,還帶著肉味呢。”金六福悠閑地蹲著洗青蛙:“小妞,不要以為小爺會分你一只青蛙吃,小爺自己還不夠呢。看你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快回家吃飯吧。”

 “哼,你等著,有膽子的別跑。”女子狠命跺了跺腳,氣呼呼施展著有些不太穩的輕功走了。

 金六福串好青蛙起身,自言自語道:“有膽子也不是用在這地方的,不跑?小爺又不是巋巍不動的昆侖山~~”

 美滋滋地撿了枯枝生火,聞著漸濃的烤肉味,金六福從腰中那小小的百寶袋中拿出些鹽巴撒上。

 總算吃飽了,金六福滿足地拍拍肚子,嘹亮地打個飽嗝:“此等生活,夫復何求啊!”感慨頗深。

 夕陽已落下了,只留天邊一抹紅暈。金六福忽然有些想家有些想念昆侖山。這個時候,不知道老爹老娘在做什么?吃飯?散步?下棋?搖搖頭,不對不對,基本她不下棋,下棋是他老娘的痛腳,和陳醉下棋都輸的人。又想想他老爹,老爹在沉思?總之是不能在批奏折。也許在念經書。他娘說,曾經他老爹有出家的念頭,看在一家子老弱婦孺的份上才沒出家。他后來問他爹,為啥不出家?他爹很嚴肅地說了句:“你認為你娘能養活你們嗎?”然后他明白了,拖累他爹出家的罪魁禍首是他那個不能自力更生的娘。

 “慈母手中線,卻不會縫衣。不知往哪縫,不盼兒速歸。誰知游子心,思親雙淚垂。”金六福胡亂念著,拿著根小草當牙簽行走在桃花林中,邊走邊思索一個嚴重的問題:哪棵樹舒服呢?

 深夜。

 遠處山中偶爾傳來几聲狼嚎,金六福枕著胳膊仰面看星星,這狼嚎讓他想起大貓來了,如果這寒冷的夜里有大貓抱著取暖,該是多么舒服的事。不知道杜美人和季老頭是在跳腳還是已出發來逮人了。

 星星一閃一閃,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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