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鳳在九霄（下）

　當時，跟鳳九霄同期畢業的還有一個異常優秀的少年，他來自民間，他的名字叫做皇甫高，可是無論皇甫高怎麼努力，他始終被鳳九霄死死的壓著，一直無法超越。

　兩個天才出生在同一個時代，這註定是一個悲哀。

　“皇甫雖高，鳳在九霄”，這句話是鬱金香學院的院長在畢業考試後說出來的話，從此流傳開來，直到傳遍整個帝國。

　所以，在鳳九霄畢業從軍後，帝國皇帝特賜鳳九霄”上校”軍銜，比其他學員的起點足足高了兩檔。

　然後，鳳九霄的人生就逆轉了，開始從高峰跌入低谷。

　他第一次帶兵出征，是一次例行公事的戰鬥，雙方的兵力差距懸殊，這是鳳之家族的長輩特意安排的一場戰役，目的是給自己最寵愛的孫子謀取軍功。

　可是誰也沒想到鳳九霄敗了，而且敗得毫無懸念，葬送了所有的部隊，然後孤身逃回。

　這一次，還只能說意外，就連皇帝陛下也覺得這沒什麼，畢竟是初出茅廬的孩子上戰場嘛，勝敗都可以理解，而且損失不大，戰役的重要性也不強，權當練兵吧。

　此後，鳳九霄就開始了自己慘無人道、暗無天日的軍旅生涯。每戰必敗，每敗必葬送所有部隊，每次都能保住性命逃回。

　鳳之家族在帝國的地位實在太穩固了，如果換了其他人，恐怕一次戰敗就要承擔天大的責任，可是鳳九霄卻硬是敗了一次又一次，敗了一次又一次，在鳳之家族的光環下，皇帝陛下一直強忍著，一直沒有發飆。皇帝陛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降職，從上校到中校到少校，一路降下去，直到最後鳳九霄都成了下士，居然還帶兵出征了一次。

　當然，這一次他又敗了。

　然後，帝國皇帝終於怒了！

　“歷時三年整，大小總計一百戰，葬送帝國士兵三十五萬，”皇帝陛下用這輩子所能發出的最大聲音吼道：“你們說，這個人難道不該上電椅嗎？”

　“該！”渡邊家族那一代的族長毫不猶豫的說。

　關鍵時刻，鳳之家族的族長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先安撫住皇帝陛下，然後私下去跟渡邊家族談判，願意犧牲家族的巨大利益來換取這個寶貝孫子的性命，渡邊家族很開心的同意了這個條件。

　次日，在兩個家族異口同聲的請求下，皇帝陛下做了最終宣判：“不殺他可以，終生監禁。”

　完了之後，皇帝陛下還氣憤難平的嘀咕道：“鳳在九霄，鳳在九霄，哼哼，我看是拔毛的鳳凰不如雞，明明就是一個鳳無毛！”

　這原本是皇帝陛下私下的嘀咕，可是渡邊家族的族長卻是個有心人，刻意把這句話散播出來，從此，鳳九霄成了鳳無毛，惡名流傳天下。

　那之後，鳳之家族就此衰敗，而渡邊家族蒸蒸日上，隱有帝國第一門閥的意思，可是這時候，皇甫高卻忽然發出了耀眼的光芒。

　皇甫將軍因緣巧合進入了龍魂廢墟，帶回了佈雷車、機器人、坦克車、運輸機、防空炮塔等一系列全新的軍用科技，這種比原有科技強悍百倍的新式科技徹底將整個帝**部清洗了一遍，巨大的改革變遷讓很多軍官就此退役，而渡邊家族也因此元氣大傷。

　再之後，皇甫將軍縱橫天下，與巴菲爾將軍展開了長達數十年的殖民星爭奪戰，帝國第一將軍之名從此牢不可破，皇甫家族異軍突起，跟渡邊家族並駕齊驅，重新形成了兩大家族分庭抗禮的局面。

　鳳九霄一番典故講完，臉上的失落之意極為明顯，忍不住又自嘲一笑：“說起來，鳳之家族就是毀在我手裏的，不過家族畢竟還是存在，所以這些士兵也不敢管我，任憑我在這裏到處搗亂，只要我不逃出去，他們就不會限制我，無論我要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他們都會乖乖的幫我準備，畢竟，我的身後站立著整整一個家族啊！”

　“至於我的安全嘛，”鳳九霄忍不住瞟了林燃星一眼：“年輕人，論體術的話，恐怕你這樣的一百個都不是我對手。”

　這點倒是毫無疑問，林燃星想想剛才那只鐵箍一樣的手，就忍不住點頭：“我相信。”

　鳳九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仿佛要把那些傷心的往事都吐盡一般，搖了搖頭：“年輕人，說說你那場戰爭吧。”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個人才。”

　“我知道，”林燃星笑了：“我認為我是個天才。”

　鳳九霄倒被他逗樂了：“沒錯，我也覺得你是個天才，可是我實在不敢再相信我的戰術理念了，所以我只能說你是個人才。”

　林燃星的眸子有些閃亮：“老人家，我那場仗，如果讓你來打，你怎麼打？”

　“我不知道，”鳳九霄搖搖頭：“沒有親自經歷過，我怎麼可能找出戰術來，不過我聽過你的思路，我覺得即便是我最巔峰的時候，也無非是做到跟你相當而已。”

　林燃星百思不得其解：“那你為什麼打了一百仗都輸了呢？老人家，有一點我要告訴你，我帶兵出征還沒敗過，如果你認同我的戰術，那你不可能打敗仗呀。”

　鳳九霄的表情也很迷茫，事實上，當年他一直自認為戰術天下第一，就算是在戰場上，也總覺得自己會贏，可是每次一仗打完，就輸得一敗塗地，以至於有一陣子他甚至認為自己被詛咒了，這輩子就不可能打勝仗。

　老人想了許久，才緩緩道：“要不這樣吧，我把我那一百場戰役，都給你講述一遍，你有沒有興趣？”

　說這話的時候，老人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期盼和請求，無論他多麼豁達多麼活潑，畢竟在這裏關了四十年，他平生最大的愛好潛藏了四十年，從來沒找到過一個可以攀談的物件，如今，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個知己，而且很可能是個真正的天才，你說，老人的心情該有多麼迫切？

　林燃星笑了：“老人家，我還有半年的命，半年的時間應該足夠講完這一百場戰役了吧？”

　“夠了，絕對夠了！”鳳九霄興奮起來：“來，我們現在就開始！”

　***

　事實上，連一周的時間都不到，林燃星就聽完了全部的戰役，而這段時間，鳳九霄對林燃星可謂是體貼周到得一塌糊塗，每天的食物和飲水都是鳳九霄定制的，至於監獄裏提供的標準伙食，林燃星從頭至尾就沒嘗過一口。

　最讓林燃星感動的是，每天晚上都有藥水泡腳，這種藥水可不是普通的療養液，那是鳳九霄當年千辛萬苦研究出來刺激人體潛能的珍貴配方，林燃星第一次泡腳的時候，腳一放下去就覺得又酸又漲又麻又疼，居然被刺激得當場跳了起來，後來，在鳳九霄半是鼓勵半是強迫的幫助下才慢慢適應了這種藥水。

　說也奇怪，才泡了幾天，林燃星就覺得全身都出現了變化，首先是身上的大小傷痕以難以想像的高速開始癒合、脫落，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結疤的地方皮膚細嫩光滑一如初生，居然連半個斑點都沒留下；其次是林燃星開始覺得胃口大開，每天精神旺盛，仿佛身體裏的力氣都充沛了許多。

　這是一間終年不見天日的牢房，缺乏陽光照耀和鍛煉的犯人本來會日漸衰弱的，可是林燃星卻發現，他越來越強壯了。

　第六天的上午，鳳九霄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拍得林燃星半邊身子麻痹了幾分鐘，然後鳳九霄就裂開嘴巴笑了：“年輕人，你如果有機會活著出去，以後單挑是不擔心吃虧了。”

　說到”活著出去”，林燃星就苦笑起來。他心裏明白，皇甫將軍很難打得贏蟲族，雖然皇甫將軍願意用功勳來換取自己的自由，可是自己這輩子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然後，他就把心思集中到鳳九霄的百場敗仗上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夠發現這一百場戰役的玄機，那麼這個人只能是林燃星，在整理完足足一百場戰役後，林燃星很肯定的下了個結論：老人家，你確實是天才。

　皇甫雖高，鳳在九霄，這句話實至名歸。

　“那為什麼我每戰必敗呢？”鳳九霄又是興奮又是忐忑的詢問。

　經過這些天的探討，鳳九霄總算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我老人家是天才，面前這小子也絕對比我bug十倍，所以，這輩子不要指望”天下第一”這四個字了。

　“因為你領先這個世界太多了，”林燃星道：“有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領先世界一小步的人是天才，領先世界一大步的人是瘋子。”

　他微笑的看著鳳九霄：“所以，你是天才中的天才，你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