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強弩之末
沐燃星並沒有討多的操作部隊。此刻陣勢凡經結好,當乓一又方陣一起衝鋒的時候,細節實在太多。一百萬和一千五百萬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現在他控制的是一百萬軍隊,他甚至能讓這些部隊衝鋒的時候連陣勢都不亂,永遠保證最前線的標準機甲呈現一條直線,可是現在卻不行,他最多能夠保證這些部隊不互相擁擠,互相踐踏。
畢竟,一千五百萬啊,就算是對他而言,也實在有些太多了。
轉眼間,三千萬軍隊就猛烈的撞擊在一起!
槍聲密集得簡直難以形容,就仿佛最暴烈的豪雨敲打在屋頂上,在幾乎已經完全連成一片的轟鳴聲中。最前排的標準機甲幾乎沒有任何反抗就紛紛倒在了戰場上,暗紅的血液飛滿天空。
崔然星微微點了點頭,他想,這才是他想要的戰鬥。
這種大型戰役中,精確操作的力量實在太小了,最前排的士兵在一瞬間至少要承受上萬發子彈的射擊。那是絕對的秒殺,在這種威力面前。補給機甲完全成了擺設,所以現在。細節已經無從談起,真正決定戰爭勝負的只能是陣型、佇列、節奏,還有大局觀 在這樣的戰役中。花生元帥跟一個低級軍官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而這樣的戰場,卻正是崔然星的最愛。
林燃星卻在這一瞬間瞳孔緊縮,徒然一驚。
他發現,雙方的部隊才網一交鋒,自己居然就莫名其妙的落了下風!
同樣的兵力,同樣的陣型,同樣毫無保留的對撞,可是自己偏偏就是落了下風,在剛剛那短短的一秒鐘內,崔然星的部隊損傷超過十萬,而自己這邊,卻足足損耗了二十萬標準機甲!
怎麼回事?
林燃星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戰場上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嘩啦”聲。那是大部隊一同抽取強刺激的聲音,然後,崔然星的所有部隊就硬生生的往前跨了一步。
這一步跨得霸道而狂野,林燃星的部隊居然抵擋不住,最前排的標準機甲頓時全部被擊斃,紛紛倒下。正好空出了一步之遙的距離來。
雙方的部隊還是隔著同樣的距離,可是這一步的溝壑,卻是用林燃星部隊的血肉來填滿的。
“狂暴,霸道。無堅不摧”弗萊西看得眉飛色舞:“這就是我們崔家最大的驕傲,獨特而無可複製的崔本座啊!”
林燃星深深的吸了口氣,表情變的前所未有的嚴肅。
在正面戰場上直接被擊退,對他而言,這還是第一次。
林燃星沉下心來,仔細去看戰場,這一看,頓時就看出了蹊蹺。
原來雙方的陣型並不是完全相同。而是有著細微的差別。林燃星的部隊正前方是一條水平線,崔然星的部隊最前方卻有著細微的波浪狀起伏,這種起伏看上去很不明顯。若是換個人來看,恐怕看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出有什麼用意,可林燃星卻只一眼就看懂了這其中的竅門。
正是這種刻意為之的波浪形。讓崔然星的最前排機甲並沒有在同一時間全部進入對方的射程,也就是說,當林燃星的部隊承受全面攻擊的時候,崔然星的部隊卻只承受了一部分的攻擊。
可是這陣型的竅門卻還不僅於此。
崔然星組成的那一個個方陣並不是固定開火的,他們仿佛潮水一般在極細小的空間裏不斷進退,就仿佛潮漲潮落;每一次前進,所有的機甲都全力開火,每一次後退,就只有前排的機甲開火。
正是這一進一退之間,崔然星所有的前排機甲都能夠完全的宣洩火力,而一小部分機甲卻始終游離于林燃星的射程之外,芶延殘喘。
若是部隊規模小的話,這種技巧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指揮官可以把注意力分散到每一具機甲身上,採用更加有效的精確控制。可是在這種大規模的作戰中,卻根本沒人能夠顧及到每一具標準機甲,那麼這種技巧就忽然爆發出巨大的威力。
至少,在每一秒內,林燃星都要多損傷五六萬的機甲。
五六萬並不算多,可是一旦這個損耗累積起來就會相當可觀,林燃星用力皺了下眉,他想:“不能這麼拖下去。”
然後,他的手徒然快了起來 至少快了一倍!
是的,此時此刻,林燃星已經被崔然星逼得要動用全部的力量了,這還是繼激動之後,第一次有人把他逼成這樣!
整個戰局,忽然就變得精細起來。
原本是大開大合的狂野殺戮,忽然多了幾分繡花針一般的味道。
崔然星的眉心忽的跳了一跳。他看到,在對方的戰線上,有一具重傷待斃的標準機甲忽然往後一縮,退進了方陣中。
然後他的眉心就又是一跳,這一次,他看到足足十多具標準機甲的一小塊區域整個的縮了進去,就好像方陣前沿忽然變成了泥沼,四下了一個缺口,把這十多具重傷的機甲吞進去。
崔然星的眸子眯縫起來,他心頭掠過一絲寒意。
這今年輕人,,他在幹什麼?
在這樣紛繁複雜的戰場上,難道他在精確控兵?
怎麼可能,那是只有激動才幹得出來的變態行徑!
崔然星心頭才剛剛掠過這個念頭,就忽然看到對面的陣線扭了一扭。仿佛憑空出現了一道波浪,再然後。這道波浪就仿佛漲潮一般往前一湧,
鋪天蓋地的槍聲還在繼續,依然有無數標準松甲在不斷到下,可是崔然星分明看到,那道波浪驀然又往後一退,,
“這”這是”崔然星張大了嘴巴:“這不是我的陣型嗎?”
崔然星眸子裏掠過灼灼的光亮,他發動了下一波強力衝擊。
作為百合帝國正面戰場最強者。他的攻勢曾被陛下譽為”如長江之疊浪,天河之倒懸,一旦礙手則綿綿不絕無休無止,非沖潰對手再不息。乃戰場不敗之技也”。如今,他絕不允許有人打破自己的神話。
又是一輪劇烈的”嘩啦”聲。崔然星的部隊再度跨“,強行壓鯊著對面的敵人,泣步仿佛重錘落地。雷孿”簡直勢不可擋,林燃星果然無法硬抗,被迫又撤回一步。
他撤得很及時,若是再慢上半秒鐘,或許最前排的標準機甲就要再度被全殲,而此刻,他雖然失去了一寸土地,卻也有效的保留了自己的兵力。
戰鬥依然在僵持,崔然星的部隊依然在步步緊逼,只是短短的幾分鐘內,就已硬生生踏出了八步,而林燃星也就乖乖的後撤了八步,看上去,仿佛崔然星已經占盡了上風,可是只有兩位當事人知道,從現在起,戰鬥才真正陷入了苦戰。
是的,林燃星的確在退,可是戰場無邊無際,這種後撤根本不影響局勢,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這八次後撤中,林燃星的損耗比想像中要少的多。
他雖然在撤,卻並不是潰敗,他只是在刻意避開崔然星最最鋒利的正面攻勢,化解對方的雷霆之威。崔然星雖然一直在進攻,卻始終只能隔靴搔癢,無法對敵人造成真正的打擊。
所以只能得勢,卻不能得分。
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拳手正發動一整套組合拳打得對手連連後退。可是後退的那位卻總是有效的用雙手護住了最脆弱的面門,他雖然落後,卻並不致殘,而是敏銳的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崔然星心頭有種不耐煩的情緒開始難以遏止的滋長起來,這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簡直古怪到極點,在他數十年的作戰生涯中前所未有。對面的段天涯上將曾經是一塊鐵板,想要跟自己硬抗,可是在被自己重錘一擊之後,卻忽然軟成了一團爛泥,任憑自己的重錘一記比一記沉重,卻全都打在了淤泥中,傷不到對方的筋骨。
而讓崔然星感到心頭發毛的是,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對手在掌控大局的同時,確實還在使用精確控制,他在不斷把那些受傷的標準機甲調到後方,雖然成功率並不高。卻畢竟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傷亡。
當然,最讓崔然星恐懼的則是林燃星完整的複製了他的波浪陣型,並且做得完美無缺,絲毫也不遜色於他,也就是說,即便是從陣型和大局上,他也已經沒有絲毫的優勢。
此刻的崔然星就仿佛一隻強弩射出去的利箭,原本威力萬鈞,中途卻穿過了無數層障礙,到了此亥已經有些疲軟無力了。
兩人都是行家,更看重的是戰場大局,而不是單純的兵力對比,此時此刻,雖然崔然星的部隊從數量上已經領先,可是他反而有一些不詳的預感。
他在攻,而林燃星在守,攻擊的一方總是要投入更多的力量才行,若是無法在力量耗盡之前將對手擊潰。那等待他的就會是對方暴風驟雨般的反擊。
“不,我一定要擊潰他”。崔然星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振奮起最後的鬥志,發動了一波仿佛火山爆發般猛烈的連鎖攻擊。
這已經是崔然星元帥最強的一擊!
標準機甲們發出仿佛狼嚎一般的吼叫,伴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嘩啦”聲,他們一步快過一步的往前壓去。就仿佛是整支部隊開始急行軍。他們長槍平舉,火光四濺,看上去就仿佛要把槍口直接捅進敵人的胸膛!
林燃星在同一時刻也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然後他就開始撤退。
千多萬標準機甲如同潮水般退卻。他們並沒有轉身掉頭,而是一直保持著倒退的姿勢,他們的長槍同樣平舉正對前方,明亮的火光在槍口處閃耀,可是崔然星的急行軍卻偏偏追不上他們。
這一刻,弗萊西已經徹底看呆了。
他雖然是十大元件之一,腦子裏卻也已經失去了概念,他不明白林燃星這種控兵到底應該算是什麼境界,因為這根本是他在最奢侈的夢裏都沒夢見過的情景。
用到退的方式後撤,卻要保持急行軍的速度,而且,控的還是一千多萬士兵,這已經只能用變態來形容。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還完整的保持著部隊的陣型,根本就沒有被崔然星這最猛烈的一波攻勢打亂自己的節奏。
崔然星這一沖就足足沖了三公里之多,然後終於慢慢的停了下來。
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沖到這裏已經是他的極限了,在過往的戰鬥中,他的敵人總是跟他強攻硬碰,他根本只需要衝出三步,就已經將敵人擊潰,可是今天,他卻遇到了林燃星這樣奇怪的對手。
現在的他就是強弩之末,射到這裏力道已盡,勢不能穿魯縞者也。
在崔然星止步的同時,林燃星的部隊也戛然而止,然後,在他的隊伍中就響起了整齊的”嘩啦”聲。
整場比賽打到現在,這還是林燃星的第一次強刺激!
這也是他的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反擊!
他的兵力已經遠不如崔然星。可是這次反攻的氣勢之盛,卻絲毫不弱於幾分鐘前的崔然星,看上去。就仿佛已經有了必勝的信心。
當林燃星的大部隊氣勢洶洶殺過來的時候,崔然星元帥只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就直接退出了戰場。
作為這個世界上曾經正面最強的將領,作為百合帝國四大本座之一,他實在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大部隊在正面被擊潰,所以,他寧願選擇逃避。
“我輸了。
崔然星輕輕搖了搖頭,這一刻,仿佛蒼老了十歲。
任何一個人,在被擊碎心底最深處的驕傲時,都會變成這樣的。
林燃星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長者,他完全能夠理解崔然星此刻的心情,因為在地球上時,已經不知有多少職業選手中的佼佼者在自己面前露出同樣的表情。
可是他不後悔自己的一舉一動,無論是地球上的《星台》還是這個宇宙的種族爭霸,都是絕對的勝負世界,勝負的世界裏容不得有半點憐憫,因為對敵人憐憫就是對自己殘忍。
崔然星被打擊得很慘,他呆了大概有十多分鐘才從失意中勉強恢復過來,沖著林燃星笑了笑:“抱歉,之前低,所以說話有些過分。” 單從這句話也看得出崔本座的心胸和氣魄了,林燃星當然不是得寸進尺的人,他趕緊陪笑搖頭道:“是我太冒失了。”
崔然星有些勉強的笑了笑,他心裏自然不好受,可是想到這個擊敗自己的人同樣在為百合帝國作戰。就又忍不住有幾分欣慰,他想,這個妖怪般的年輕人能夠出現在這裏,這也算百合帝國之福吧。
“你不冒失,你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崔然星歎了口氣,顯得有些感慨:“你知不知道剛才的一戰代表了什麼?”
林燃星眨了眨眼:“什麼?”
“代表你打破了一個規律,一個關於我的規律”崔然星自嘲的笑了笑:“軍方一直流傳著一種說法,如果讓我在正面戰場上占到優勢,那麼這個宇宙中沒有任何人能夠翻盤。”
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激動。”
“哦?”林燃星果然有了興趣:“這有什麼典故嗎?”
“典故就是三十年前的桃花星系戰役”崔然星也不隱瞞,將當年他救援林耀煥的往事簡單的述說了一遍,然後道:“當時我利用陛下的明路式推進打了激動一個猝不及防。佔據了一點優勢,可是陛下的秘技時限極短,很快就失效了,接下來激動奮力反擊想要翻盤,卻終究沒有擋住我的連鎖攻擊,被我用足足五十次強攻將部隊擊潰。那也是我崔然星這一生中最光輝的名局。”
林燃星點點頭,想起當年盛況。也有些悠然神往。
他可能是人類中最瞭解激動的一個,自然知道教動那個臭脾氣,寧折不彎,死不回頭,他完全能夠想像激動在正面戰場上失利後會如何暴怒。如何強烈反擊,又是如何撞上了崔然星這樣一個同樣暴烈狂野的傢伙。這兩者的碰撞絕對是火星撞地球。比起今天自己這一戰來,至少要精彩十倍。
當然了,精彩並不代表有效,所謂”網不可久,柔不可守”激動就是因為太網,偏又網不過崔然星,才會被打得落荒而逃。其實以激動的控兵技巧,他完全可以採用今天林燃星用過的拖字訣,拖到崔然星筋疲力盡,然後反擊。
若是當東的激動收斂一下眸氣,或許百合帝國兩大本座乃至皇帝陛下三十年前就已經在桃花星系一起完蛋了,又哪還有這三十年辛辛苦苦的糾纏呢?
走出模擬作戰大廳,崔命早已眼巴巴的守在那裏,看到三人後立刻就問:“誰贏了?”
林燃星沒說話,崔然星也有些鬱悶。弗萊西元帥站在兩人身後偷偷指了指林燃星。於是崔命立刻眉開眼笑:“父親,我們說好的哦,你可不要反悔呀。”
崔然星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滾吧,我說話當然算數。”
“遵命,父親大人。”崔命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林燃星大為詫異。
“他想要獨自去守具奧丁星球,可是我不讓他去”崔然星苦笑道:“他昨天跟我打賭,說你能贏我。如果你贏了我就讓他去,如果你輸了他就不去,我答應了。”
林燃星有點好笑:“那你到底想不想他去?”
“當然不想”崔然星的老臉難的的紅了紅:“否則我怎麼會提議跟你比試我最擅長的正面衝撞呢。就沖著我本座的頭銜和這把年紀,怎麼也應該跟你比一下精確控制吧。”
林燃星道:“那武豈不是害了你了?”
“崔命這小子從小跟林風玩在一起。沒有學到我的東西,反而把林耀煥元帥學了化八成,不但個性跳脫,而且作戰也多出奇招,喜歡冒險。實在不適合做主帥,所以我一直不敢讓他獨當一面”崔然星歎了口氣:“不過他年紀也不小了,總是要一個人闖的,這次讓他去奧丁星球。就當是鍛煉吧,我崔然星的兒子。畢竟不是溫室裏的花朵啊”
弗萊西笑了笑:“元帥別擔心,奧丁就在阿卡迪亞邊上,有我在,他出不了事的。”
話判說到這裏,基地裏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兩位元帥刷的立起。異口同聲道:“豬來來了!”
整顆鐵幕星球早已經歷了無數戰爭,所有的老兵和下級軍官們早已把作戰當成吃飯喝水一般司空見慣,林燃星跟著兩位元帥一路走過去,就看到所有人都面色平靜,該幹什麼的還幹什麼,仿佛一點都沒受到警報聲的影響,在走過練場的時候,那些新兵到是有些驚慌,個個抬頭看著天空,遠遠望著那邊天空漂浮著的暗紅色宿主群。
“繼續練,不要東張西望。”崔然星略微皺了皺眉,沉聲喝道:“打仗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操心。”
“是!”新兵們看到元帥大人的身影,立刻變得充滿信心,再也不去管天上的異樣,又開始一絲不芶的練起來。
這只是一次常規性的試探攻擊。蟲族的少量飛龍從鐵幕的裂縫高空飛過,在人類基地邊緣的防空炮塔群那裏攻擊了一陣,用宿主降下稀稀拉拉的刺蛇,想要破壞那裏的炮塔,可是崔然星及時派出小股部隊前往守衛,蟲族見到沒有機會,便重新將部隊裝進宿主,遠遠的逃跑了。
“這是老朋友豬來給我的一個信號”崔然星雖然在笑,眼裏卻有著清晰的殺機:“最遲今天中午。豬來要跟我打一場,看來他的援軍已經趕到了。”
“豬來?”林燃星問道:“豬來是誰?”
“他是我的老對手”崔然星顯的有些感慨:“雖然我們是敵人,可是我們對彼此的瞭解,卻早已超過了任何朋友。”
從弗萊西元帥的解釋中,林燃星明白了這裏的大概局勢。
豬來是一隻飛龍,也是澤格蟲族中專門負責攻擊玫瑰星系的最高指揮官,他和崔然星已經足足打了十多年的仗了,可是打來打去,大家的地盤依然是那麼大,始終打不出個結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