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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禁島》第96章
第一百一十章:黃月枝頭的猛禽

  “吧唧”一塊兒肥肉准確的丟盡大盆。我喘了口氣想著伊涼的話,思考片刻後對她說:“拿猴子練習,應該容易命中,盡量射擊它們的頭部,心髒位置其次。假如哪天,你們面對的也是狙擊手,即使先命中對方的心髒,他若意志力驚人,仍可利用死前的8-9秒,捕捉到你的鏡像,將你射殺。爆頭是最安全的射擊位置,對狙擊殺手而言。”

  傍晚的太陽,格外的紅,余暉里卷帶的風,好似破舊的空調器,吹在裸露的皮膚上,一股兒涼一股兒熱,挑逗人的心緒。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是在和死亡賽跑的搏命線上,任何不必要的歇休或不合理的行為,都會被噬魂的時間擠壓上,丟失整船人的生命。

  甲板上的光線,由暗紅轉為黑紅,蘆雅和伊涼停止了射擊,臉上帶著充實和解放的歡愉,背起狙擊步槍,和我一起將死鱷拖拽進艙內大廳。

  鱷魚在屠宰時,散發的氣味兒,格外濃烈,估計方圓一公里范圍,多數食肉動物都嗅覺得到。幸好大船是在河流中央,若是在森林附近的陸地,險可就冒大了。

  抓著最後一隻三米長的大鱷,往艙門拽時,能看到對岸的樹林里,大范圍的異常晃動。這些夜間活動的大型獵殺動物,鼻息出奇靈敏,遠在犬類之上。

  即使會爬樹和游泳的叢林豹,這會兒也只能遠遠站著,挺聳著鼻子沖大船望梅止渴。一隻拍打著翅膀的飛禽,落上了船尾,雖無法看清具體是什麼,但那團漆黑的影子,猶如一棵低矮灌木,著實不小。

  鱷魚的爛腦袋,一滑過門檻,我就急速關閉了艙門。我想那隻會飛的黑漆漆的一坨,應該是想在我宰割鱷魚的位置,撿些細小的肉屑,假如它長了鑿子嘴,還可以刮食凝固在甲板上的獸血。

  倒不是吝嗇這些,只是很多動物一但吃滿意,就會在附近逗留守候,更可怕的是,大部分獸群如同螞蟻,有偵查兵,會傳遞信息。

  希望那些血肉斑跡,夜間能被啃啄添餐乾淨,免得引發後患。除了有制空權的禽類,水中帶爪的猛獸,很難上到甲板。

  大船和水的連接處,僅兩頭粗獷的錨鏈,有引導上危險的可能,若是幾只幼小爬蟲,根本不構成威脅。

  池春把整艘大船的犄角旮旯翻遍,僅僅找到二十斤食鹽。她告訴我,這船沒有冷凍室,就連廚房也僅是一立方米的冷凍櫃,大船拋錨後,為了節省電源,也斷電兩天了。

  這些情況,另池春很焦急,但也是我之前考慮過的,靠鹹鹽醃泡抑制鱷肉變質是不可能的,冷凍更不可取,還得依靠過去在山洞居住時,曝曬烘乾的方式。

  只要我們食物儲備充足,再解決好大船的動力,就可以朝家的方向前進,離開這座充滿生命和死亡的原始林島。

  晚上的時候,由於鱷肉都是從活體???剛切割下,格外的新鮮和美味,我讓池春又給大家增添了夜宵,補償幾日來,每個女人被虧欠的腸胃。

  誘餌籠子提上甲板後,滄鬼已經咽了氣,他身體的邊緣部分,已啃咬的露出骨白。腦袋頂上,給小鱷細長的嘴巴前端,扯去厚實的一塊皮肉,露出白骨的凹槽里,窪著一灘干凝的血水。雙足的腳掌和後跟兒,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剩腫脹的黑色血管和筋骨,如拉斷的電纜,殘裸在外部,一顫顫的抖動。

  我一個人坐在大廳中間,宰割著剩餘的幾條鱷魚,女人們像漁夫勤勞的妻子,吃飽後無怨無求,七手八腳跟著一起忙碌,他們把木盆里鱷肉,翻扣到小圓桌上,和池春一起,拿著廚房的刀具,切起片片。

  池春知道這麼多肉,一定要靠明天太陽的烘烤,才可以保證大船遠行前的補給,為了讓我少操勞些,她又發揮出女人的領導天賦,帶動空閑的雙手一起勞動。為明天的工作,提前做好預備。

  蘆雅和伊涼,兩個練習一天射擊的小丫頭,也不肯閑著,一起參與到加工食物的行列。我想讓她倆的雙手,感受一下血液和碎肉,對將來的實戰,也是很幫助。

  到了後半夜,困乏的女人們都去睡了,幾張圓桌上,堆滿著切好的肉片,只要明天的太陽,足夠毒辣,把這些小圓桌擡上甲板,再找些乾淨的木板,鬆撒的攤開即可。

  我也有些困乏,想睡上一會兒,便找了個門板,墊在艙門處的樓梯口,抱著填滿實彈的沖鋒槍,挨到天亮之後。大船內部的每個角落,都由池春指揮,打掃抹洗的格外乾淨,消毒液的味道,還依稀縈繞在鼻尖。

  “噗噗噗噗,咕隆咚咚。”今晚的天氣,應該月朗星稀,不會有雨點海風。這種不尋常的異響,急速刺激到我耳膜上。聽起來像一隻隻大笨鴨,從樹上跌落到甲板,因為扇動了幾下翅膀,砸摔的力度倒不是很大。

  我急忙跑回睡艙,從池春睡著的小板床前,取了那片小鏡。池春是個極其注重儀表的美麗女人,不管遭遇怎樣的困境,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格外嬌媚動人,這片小鏡子,便成了她每日醒來,觀研面容的私家寶貝。

  回到艙門口處,像上次偷窺鬼猴那樣,把木棍夾住的小鏡片,悄悄遞送出去。雙膝跪頂在樓梯沿,使勁兒彎腰弓背,歪著脖子和頭,半隻眼睛對焦小鏡片的折射。

  這次倒不需要閃電的恩賜,灰青的夜空中,掛著一輪偏圓的黃月,好似懷孕八月的肚子,偶爾幾抹陰雲,像流浪的帆船,從光亮處經過。

  涼颼颼的風,夾雜著蟲鳴和草魚翻甩尾巴的水聲,從門縫下擠進來。小鏡片中的世界,一點也找不到白天的樣子,仿佛窺看到的是另外一個世界,神秘而充滿敵意。

  “呼呼,噗噗。”又是兩三隻拍打著翅膀的黑影,從月光下模糊映射的小鏡片上劃過。依然看不到,那是什麼鬼東西,但雙臂的寒毛,都已立起大半,此情此景,遠比對付人類刺激得多,而我最厭惡的,也正是這種刺激。

  小鏡片來回擺動,捕捉可以看到目標的鏡像。河對岸的樹冠,仿佛一夜間竄高了很多,把那顆黃色的月亮,也擋在枝頭,更像無數銳齒的小叉,捅進了一塊奶油月餅。

第一百一十一章:迷幻的小鏡片

  就在我手腕彎成鐮刀狀的,一小塊兒斑影,折射到我擴大的視網膜上,驚得臂肘不由一抖,險些將舉著的小鏡片,碰響了甲板,招來那群撲打著翅膀,黑壓壓的大禽叼啄。

  對岸的大樹上,仿佛二十多個披著蓑衣的老人,正蹲在枝頭垂釣。夜裡涼露,凝結在鏡片表面,再加上兩側扇動著的黑影,根本看不清樹上,到底是什麼。黃亮的圓月,也被它們擋在身後,烘托著烏茫的KB輪廓。

  右側的甲板,被鑿得篤篤響,通過音色,能判斷出它們的嘴巴,猶如堅硬的鉄鑿。這群黑呼呼的東西,一定很饑餓。從前日暴雨到現在,最難找到食物的,就屬食肉飛禽。

  大船如橫躺在河面的巨樹,給一群啄木鳥這里敲敲,那裡啄啄。那種醫治蟲病的聲音,充滿了溫和,而此時的聲響,卻像在啄人血骨上的殘肉,一下一下的直鑽心尖兒。

  有些東西,對人形成困擾時,不主動招惹,也許方式最好。悄悄抽回窺探的小鏡,抱起逝去體溫的沖鋒槍,又合上了眼睛。希望明天早晨,那些漆黑的大禽,變得無影無蹤。我也好養足精神,繼續做早已盤算好的事情,爭取著時間。

  船底仿佛生了根,抓壓在無法預測深度的河床,使船穩固的如一幢水泥樓房,絲毫感覺不到晃動。疲倦侵佔著男人堅強的體魄,很快使我入睡。

  第二次凍醒之後,我沒再睡去,只閉合著眼睛,讓意識在頭腦中翻滾。再過半個時辰,太陽會和昨天早晨一樣,從天際邊緣露出,一張嬌紅而沒溫度的臉。

  “咻咻”河兩岸的樹林,又溢出醒鳥的叫。雖然艙門裡面,看不到初升的朝陽,但從鳥類動人的鳴婉,可以推測甲板上的大禽,已經飛走。

  小鏡片從門縫底下,窺看左右,空長潮濕的甲板,蒸發著水氣,延伸至船的兩頭。手腕再次扭彎成鐮刀狀,捕捉回的鏡像,已和昨夜大不同,墨藍色的晨曦天際,幾棵大樹冠上,黑影早已不見,只剩空缺。

  提起艙門,走了出來。涼涼的空氣,像清早圍堵在超市門前,搶購限量低售的商品,門一打開,原來的沉穩和平靜,便毫無秩序的鑽擠。急速的降溫,使大腦清醒很快,擺脫了殘存的倦意。

  宰割過鱷魚的那片甲板,變得面目全非,如給調皮的學生,用過多年的課桌,上面坑坑道道,又不失行為意識。我蹲下身子,手指觸摸這些斑痕,判斷叼啄者的爪子和嘴巴,有些坑窪,將近半公分。甲板由紅木製成,質地雖不比鋼鐵,但也堅硬的很。

  驚憂像手指的疼,順著神經一下傳輸進心髒。這些尚未確定的大禽,絕非一般,若是換作血肉長成的人類,被抓一下啄一下,不比給鬼猴撓中好到哪去。

  爬上淌滿冰涼露水的炮台,用望遠鏡巡視四週,幾百米遠的河流和森林,立刻突兀到眼前,細小的草和磨亮的石塊兒,依然自顧的無憂無慮。那些大禽,貪婪卷食掉碎肉烏血,直到鑿起的木屑,不含有血腥味道,才轉移了陣地。現在,方圓八百米內,看不到一絲和它們有關的蹤跡。

  太多的危險,分著輕重緩急,有序的排列在我心中。天氣應該是理想的,這會兒濕氣太重,過早擡出圓桌,容易使肉質腐爛。等太陽攀升到六十度後,是曝曬的最佳開端。

  回到睡艙,叫醒池春給大家做飯。蘆雅和伊涼,在我提滿清涼河水的小桶里,洗了洗沒睡醒的俏臉,眨著有些發紅的眼睛,強打精神看我。

  兩個小丫頭的倦意,像賴在臉上似的,給冷水冰的萎縮,卻遲遲不見消退。“你倆再睡一會兒,等池春做好早餐,我再來喚醒你們。”

  聽完我的話,兩人默不作聲,重新回到板床。昨天的射擊練習,是超負荷的特訓,她倆又跟著篩肉,忙到大半夜,這會兒大概五六點的樣子,確實有些趕早。

  讓她們再睡一會兒,很有必要。一是怕累病兩個嬌弱的丫頭,二是擔心睡眠不足,影響了射擊質量。

  彈藥庫的門,一直鎖著,鑰匙始終由我保管。昨夜清掃消毒的時候,並未打掃裡面。剩下的五隻小橡皮筏,都是全新的。我又拿了一隻,放在大廳鼓足了氣。

  池春做的鱷肉早餐,非常可口,大家現在吃得飽,住的暖,醒來後的臉色,都帶著緋紅,先前空洞驚恐的眼神,這幾天也變得溫潤。身心健康的女人,本身就是種美麗。

  補充的半小時睡眠,對蘆雅和伊涼很起作用,再喝些熱湯,便有了往日的活靈活現。

  “今天還練習射擊嗎?”蘆雅邊嚼著鱷肉,邊眨動一下大眼問。她現在的變化很大,只要涉及到狙擊訓練,再也看不到她過去的孩子氣。

  “不,今天實戰。”回答著她和伊涼,將親手調試和檢查過的兩把實彈狙擊步槍,交給了兩個小丫頭。

  池春帶著吃飽的女人們,也跟著走上了甲板,我看了她們一眼,便語氣低沉的佈置起任務。

  大船上的所有繩子,被我抱上炮台,長短相接後,只三條達到四百米的長度。我把每條的一端,固定在炮台架子上,餘下部分,放在鼓足氣體的橡皮筏。

  此時的太陽,馬上就要到達可以晾曬鱷肉的高度。出發前,我刻意的裝備了一下自己,背上是沖鋒槍,屁股口袋里塞著兩把手槍,左右軍靴分插兩把匕首,樸刀斜挎在腰間,空餘的右手,拎著那柄寒光逼人的板斧。

  “池春,再過半個小時,你組織女人們,一起把大廳圓桌上的鱷肉,擡上甲板晾曬。切記找些搬擡輕便的木板,不要直接鋪散在甲板。”

  曬肉是池春早已料知的,在她的腦子里,也許想和女人一起,像蹲在沙灘撿貝殼那樣,將肉片整齊擺滿在乾燥清潔的甲板上,現在聽了我的提醒,才令她粉嬌的眉頭一皺,察覺到男人幽深的心里,一種無法言表的沉重。

第一百一十二章:遠程的伐木守護

  攀著錨鏈下到小皮筏,現在的河水,泛著青綠波紋,如將要燒溶的鏡子。抄起雙槳,可輕鬆的朝對岸劃游。伊涼舉起望遠鏡,站在高高的炮台,朝著我要靠近的林岸觀望。

  那棵被沖倒後砸過我脊背的大樹,早隨著前日迅猛的河流,沖的不知去向。沿岸周圍,再也看不到泡倒後,橫躺著的直挺大樹。

  我拎著的板斧,不是砍柴,而要有選擇的伐倒那些適合做桅桿的棟梁。靠岸之後,將小皮筏托在淺岸一片濃密的水草上,牽引小筏的繩子,在最近的幾棵大樹綁牢。大船到小皮筏的位置,就有了三條間隔一米的索道。

  回望一眼大船,蘆雅和伊涼,雙雙趴在炮台頂面,眼睛緊貼狙擊鏡,擡起托持槍膛的右手,齊豎大拇指示意。

  意思很明確,告訴我一切安全,可以繼續深入。有了大船上的兩把狙擊步槍,實時對我保護,便可安下心來集中伐木。

  一棵筆直的大樹,聳立雲霄,對它們而言,猛竄猛長,搶奪陽光和水分才是安全,但此時樹下的板斧,正尋找這樣的植物,破壞土壤上端的主幹,使大樹天蓬的重力失衡,倒折下來。

  這片濃密繁鬱的森林,由上億棵這般巨大的樹木組成。經過上次的險曆,更使我意識到,這里所有的植物和動物,處在一個循環系統里,互聯而不孤立。

  在棵歪斜的橫木上,我蹲穩了重心,輕輕擺動一下握著的板斧,先找准了感覺和破壞的位置。斧刃非常鋒利,只是稍稍撞擊了一下青黑的樹皮,就切進去很深。

  兩個丫頭,專心致志的晃動著狙擊槍頭,開始在我百米范圍內的水陸空搜索。“箜,箜,箜……”隨著板斧的掄起,布滿凹線條的樹皮,擊削位置開始碎屑亂濺。頭頂的水滴,如驟急的雨點般落下。

  我先將斧頭斜向下剁,又將斧頭斜向上砍,使之出現的V型創口,不斷的擴大,直到大樹的底端,殘弱到承受不住冠頂壓力,轟然崩倒。斧頭砍敲大樹的聲音,沉悶而夯實,這種音效,就像刀片切過熱燙的奶酪,穿透力極強。

  人對這種聲波的敏感度,非常的低,但對叢林中的動物而言,伐木聲就如露天舞台上的大喇叭。“砰”一聲脆瑟的槍聲,從甲板上傳來。高高的樹冠上,掉落一條赤尾鮐。

  這傢伙整條背面呈深綠色,腹部為淡黃綠色,可到尾巴尖端,卻變成磚紅色。難怪猛掄板斧前,擡頭仰望半天,也沒注意到它。幸好船上的狙擊鏡,可以清晰的辨別出,並及時將它擊落。

  斧頭雖然敲打得大樹抖動,但遠不足以將它震落,反而刺激了它向我捕殺。若再晚些發現,給它調整好姿勢,垂直彈跳進脖子咬上一口,受傷的概率比以往任何都高。

  因為我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令人心寒的毒物。泰國叢林作戰時,一名隊友就因為手腳放錯了地方,叮咬的踝骨患處,局部腫脹的像俄羅斯黑包面,異常疼痛的水泡,血流不止。

  子彈擊在了蛇腹,也是全身最粗的段落,若換我這種等級的狙擊手,多會射爛它扁平的三角腦袋,如做小兒游戲般,毫無樂趣。

  抱著狙擊步槍,趴在炮台上的蘆雅,並未表現的興奮,認真的用右手,作刀在喉嚨上切過的動作,示意我目標已死。其實蛇身就在我腳踩的橫木下浮著,只剩那條細長的紅尾巴,像垂釣的魚漂,一起一伏的跟著漣漪搖擺。

  我繼續抓緊手裡的伐木進程,更加狠猛的掄砍大樹,四肢的肌肉,在我揮出的巨大蠻力下,已經鼓脹高凸。左胸膛上堅硬的肌肉,也膨脹到和下巴持平。

  很長時間以來,我多是靠奔跑與遠程射殺為作戰方式,因為少有肉搏,平日的肌肉雖然格外彰顯,但遠不及此時。借著水中倒影,看到自己的胸腔和背肌,輪廓大過腰粗一倍。

  “咯咯咯咯,吱吱吱吱。”大樹最終承受不住烈斧的傷害,開始發出即將傾倒的呻吟。我又猛砍了幾下,像給它一個死前的痛快。

  樹肉里的年輪,被板斧看得混亂,無法分辨。但飽含水分的碎屑,帶著木質特有的鮮香,一起撲崩在我胳膊、胸膛、臉上。我很喜歡這中秀木的味道,它勾起了我歸家的心切。

  “咯咯咯,咯咯咯。”聽聲音便知道,大樹的重心偏離到八十度了,我急速閃身,側到大樹倒壓的後面,雙臂再用力一推。呼啦一下,水花四濺,巨大的樹冠紮進淺水。

  水草下的無名小魚群,被嚇得如關燈後消失的碎影。有些在逃跑時,甚至嫌水速不快,急得躍出水面,結果撞在乾燥的斜橫朽木,一時間粘在上面,緩了幾口氣兒後,積攢些體力,才又彎甩火柴棍大小的身子,拼著運氣回到水里,直往底鑽,再也不敢靠近水面。

  樹冠雖然很大,枝刺橫生,可傷害不到魚群里的任何一條。它們可以憑借凸鼓的眼球,早早察覺出水面影子的異常,及時避開。

  驚嚇不是無償的,很多魚並未跑遠,便又折了回來。它們並不是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草魚群會過來啄食枝頭的嫩葉,其它魚群也圍攏著,捕捉那些泡進水里的螞蟻和食葉蟲。

  這些食物鏈,並非單獨存在,小魚群會引來大魚群捕食,大魚群又會引來更糟糕的敵手。為了避免自己被食物鏈的連鎖反應疊加進危險,我急速的揮斧,砍禿樹冠,一是嚇退魚群,二十加工梁條,便於托運回甲板。

  大樹斜倒在岸邊,長十五米粗一米,清理完旁枝叉節,我便放下斧頭,開始向潛水推移。由於周圍的環境,比在平地移動大樹要困難很多,所以必須藉助槓桿原理,才有可能一點點的挪動。

  大樹干的一頭,像挺起的大炮,上仰四十五度角,如蹺蹺板般。控制好一端,再利用共振原理,方可將千斤的大木,向前崩彈幾米。雙手臂上的肌肉,已經膨脹到極限,鼓起的青筋,如爬著的條條蚯蚓。

第一百一十三章:疊加危險擠時間

  直挺的大樹,滾進河岸淺水,操作起來容易很多。連接大船的三條繩索,被我解開一條,綁在伐好的大樹頂端。面向炮台揮了揮手,池春和幾個女人便開始拉拽。

  藉助水的浮力,粗長的大木,很快靠到船下。又拎起板斧,砍伐身後那棵,此時站在密集的森林,可感受到天蓬縫隙穿透下的陽光,帶著些許微熱。

  池春她們固定好繩索,便開始晾曬鱷肉。有了溫度的森林,像全身蠕動著的綠色巨魔,雖是站在邊緣,削砍一顆樹木,卻如傷害到的是它腳趾。

  厚重生猛的板斧,不管掄在那株高大植物,造成的破壞相當嚴重。我不斷砍著,細弱的光,漸漸變得飽滿溫燙,像天空的鑄造師砸好了熾熱鐵劍,斜插進森林。

  大滴大滴的汗水,在我手臂的板斧和大樹碰撞後,震得灑落,如戰馬的飛蹄,奔馳過清澈小溪,踏起來無數細碎水珠。每當汗水要入侵眼睛,我就猛得左右搖頭,長長的發梢,隨著臉上的熱汗,一起甩舞飄灑。

  斧頭撞擊大樹的聲音,猶如兩軍陣前的戰鼓,挑釁著森林,挑釁著它內部一切未知的掠奪生命的生命。第二棵大樹,並未掉下毒蛇,砍伐之前,僅一隻黃如橙皮的箭毒蛙,張著四隻透明果凍般的小爪,趴伏在核桃殼一樣粗糙的樹皮,毫無讓開之意。

  砍倒一棵如此粗大的活樹,需要掄板斧六百次以上,此時的手感和准確度,早胸有成竹。毒蛙如此跋扈,不肯讓開,並非出於倔強和懶惰,而是居心叵測。

  它最希望的,就是沒有鋒牙利爪的動物,伸出舌頭或裸露身體的植皮去和它接觸。這個接觸絕非親密,而是生命力最沉重的代價。

  鬼猴吹桿兒里的木刺,塗抹的蠱毒,應該就是毒蛙皮膚的表液。我本想一板斧掄去,將這個渺小卻很卑鄙的東西,攔腰截斷。可又考慮到擊中的瞬間,會使濺起的肉漿噴濺到身上。

  毒蛙對板斧和人的意識力,認識淺陋,以為只有死在自己毒液下的動物,才會知道這既省時得利,又見不得人的陰招。

  最後,我用斧韌磕在毒蛙屁???下的樹皮上,瞬間發力猛的斜上一刮,猶如接迎面而來的網球,重重的拍拋出去。這個小東西的有恃無恐,拋甩在半空時,才顯得毫無分量。

  那上抓下撓的無助丑態,還沒比劃盡興,一頭栽進十米遠的水中。雖比摔砸在堅硬的橫木上好很多,但板斧利用手腕翻動時,產生的拍擊力,足使它五髒震裂,脆骨歪折。

  海魔號的船,應該啟航朝這里靠近了,為了在那些更善於廝殺的海盜出現之前,悄無聲息的離開這里,我把面臨的兩種危險疊加起來,雖然死亡的可能性增大,但時間上卻爭取到一半。

  經曆過豹貓群在山洞哄搶食物,我深知這座島林的慳吝。你想拿走它的東西,遠非狩獵之後,扛起來就走,回到家里安心吃喝。

  晾曬食物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本該在大船上,和蘆雅伊涼一起,守護預備儲存的鱷肉兩天,然後再花費兩三天,用來砍伐必須的木材,這就導致時間嚴重滯後。

  大船若沒法發動,我們只能依靠桅桿,藉助眷顧生命的海風,將大船一點點吹向有國家的海岸。然而這個時間差上,至少要和海魔號差開五天時間。

  靠桅桿做動力的船,在夜間行駛最安全,不必擔心雷達聲納,探測到旋轉的馬達,可航速卻是原始的緩慢。海盜船在人煙稀少的公海,若是見到一艘航行如此寒酸的大船,定會像流氓在無人的夜街,發現一位醉酒後,行動遲緩的裸露少女般,滴涎著口水跑來W X。

  貨輪和客輪的速度,也是相當的快,海魔號要打劫它們,就得把動力改裝,好比想追咬羚羊,就得有獅豹的速度。

  我對大船的運行操控有過觀察,利用內燃動力,是可以將大船啟航,但人員的配備與訓練,至少花掉兩個星期。也就是海魔號出現在島嶼附近,而我們這批多由女人組成的生澀水手,正好從它們雷達的掃描區經過,接著便是追逐與反追逐的炮火連天。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擠壓時間,使靠桅桿航行的大船,在月底到來之前,足夠五日以上,脫離這片海域。無論前思或後想,都跳不出這個惡意的命運輪盤。當獲得一種東西,需要付出兩倍及其以上代價時,終將導致痲木的弱者死亡。

  大船的甲板,已經成了血腥氣味兒的擴撒源,對於森林中那些無法預知的危險,形成了一種慾望誘惑的召喚。而我掄著大斧的伐木聲,就像鉤桿兒攪動出的水花,指引著危險逼近。

  這種危險,就是爭取時間的代價,我不能每砍一斧,就停下來爬上樹,用望遠鏡看看,有無危險靠近。最大的希望,全託付在趴炮台上,握著狙擊步槍的兩個女孩。

  她們的槍法,尤其是蘆雅的狙擊天賦,從順利的擊殺赤尾鮐,便可以看出嫻熟。前日險些死在烏龍子彈下的概率,也大大降低。

  我盡量揮舞著雙臂,希望午飯前,筏倒二十根大樹。甲板上不斷傳來狙擊步槍的促響,每次蘆雅或伊涼,都對我做一個專業的手勢,告訴我繼續伐木,危險清除。

  此時的遠程保護,並不是每一顆子彈都得取走一個生命。下船伐木之前,我告訴她倆,盡量轟趕出現在四週的猴群,讓這些活蹦亂跳,唧喳叫喊的鮮活誘餌,擴撒的越遠越好,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將哺乳動物射出血漿。

  這種辦法,對中性攻擊型動物,一定程度上有效,但那些胃口比較大,橫行一方慣了的,毫無妥協價值,它們才不理會被轟趕的猴群,直接循著沉悶的伐木聲源,激動不已的靠攏過來,展示土著蠻性中,那股炕頭兒上逞雄的慫勁兒。

  自從那夜暴風雨,將我們的意志強 J,肆意把大船沖積至此,就深深激怒了我。沉默的智慧配合尖銳的打擊,是這些年來,在血腥殺戮中,反抗命運不公的發洩方式。

第一百一十四章:奪命的蟬勢

  前前後後以及左側的錯綜林葉間,已經開始了變化。對於我這樣的狙擊手,人類的嗅覺細胞和聽覺能力,無法生理踰越那些善於捕殺技能的林豹野熊,但視覺和思維上,卻遠遠超乎一般獵手。

  在我決定伐倒身邊這幾棵大樹之前,已經將位置的前、後、左全部截取了圖茂。例如前側面的一排矮藤,它纏繞的輪廓,邊緣內部葉片濃密或稀薄的分佈,每一朵小花的點綴顏色等,都像照相機那樣,被我雙眼捕捉下來,印刷在腦中。

  依靠多年的訓練和職業實戰,哪怕敵人偽裝的再好,只要與我印象中保存的圖片偏色,或者稀缺的葉片處突然茂密,我都可以及時的覺察,採取防範措施。

  很多歐洲來的狙擊特工,偽裝堪稱一流,和我作戰的小組遭遇時,其中一名敵人,蹲蔽上了棕樹,卻因偽裝的頭頂插了鬆樹枝,被我在九百五十六米的距離擊中頭部死亡。

  這種實戰下的生死氣氛,造就了我在不同環境里,近乎變態的察覺對比能力。假如遇到同等級的狙擊殺手,就如那個A級狙擊上將,勝負和生死的決定因素,就不再是技術,而成了運氣。

  五米以外的細小昆蟲,都不會引起我的注意,手裡的板斧,就像塌方在礦下,工人手中的鐵鍬,使勁兒的敲鑿,一刻也不敢停歇。

  大樹的根系多泡在水中,震動可以在水底傳送很遠,附近水域的成年寬吻鱷,昨日以被我獵捕很多。僥幸脫鉤後剩餘下來的,也不敢像先前那樣,見我扛著大水獺,就狂放的追咬。

  不過,還是有很多沒挨到肉鉤或心貪膽大的鱷魚,隱藏在晃動的水草下,尋找穿越橫木的漏縫,妄圖靠近竄咬我的雙腿。

  它們不知道,在深水的時候,是最安全的,可利用光的折射保護自己。我既然敢不顧一切,來到淺水處掄砍大樹,就不是白給的。

  蘆雅和伊涼的狙擊步槍,在那些脊背托頂著斷碎青草的鱷魚,剛偽裝靠近二十米時,就連發灼熱的彈頭,將它們打死在河岸。從那翻滾著酒紅色泥漿,波及過來的激烈水紋,能感受到大面積的食人魚群,正瘋狂盛宴。

  河岸的位置,地勢較低,對於甲板上的狙擊手,如欣賞自家玻璃缸中的金魚。所以只要從河中靠攏過來猛獸,無異於捕蟬的螳螂。

  第五棵大樹,咯咯吱吱的砸倒後,二十平方的空曠小圈出現。我站在裡面,開始打削樹冠上的多餘枝葉。“咕咕咕,嘟嘟……”伴隨莫名的鳥叫,仿佛有人躲在遠處放飛信鴿。擡頭仰望泛著七色陽光的墨綠天蓬,如站在稠密葡萄架下的孩童。

  回蕩的鳴叫,在森林上空盤旋。我能輕易辨別出,一股殺氣從十點鈡和一點鈡的位置靠近。摸過腳下的沖鋒槍,輕輕的蹲靠在斜著的大樹下,將自己的後背保護起來,並對著大船,拇指和其餘四指圍成圈狀,告訴甲板上狙擊手,有情況出現,搜索目標。

  大船上的蘆雅和伊涼,也察覺到危險的靠近,伊涼舉起手掌成爪狀向下,告訴我她觀測到了危險動物。蘆雅一動不動,穩穩抱握著狙擊步槍,眼睛貼緊狙擊鏡,開始捕捉射殺的機會。

  不知道這個小丫頭,此刻嘴里嘟念著什麼,但肯定不再是向主討要食物。危險如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妖,仍就一點點的向我逼近。從伊涼的手勢,我首先推測到的便是叢林野豹。

  這里的地形,也只有貓科動物,借著良好的跳躍和爬樹本領,從橫在潛水面的條條枯木,進食到這里。熊和野山豬不具備這樣的技巧,所以到此狩獵的可能性最小。

  我的持槍舉動,可能被成叉狀逼近的猛獸察覺,要麼就是它們攻擊前,對我陌生的外貌遲疑,在判斷撲咬我的性價比,或者我能不能吃,內髒的味道是否和猴子一樣。

  先前射殺過的野豹,花色並未在四週出現。記憶中截取的環境圖片,在腦中急速翻閱調換,與那些後面產生異常的茂盛植物原版對比。

  先左後右,雙眼仿佛成了一個掃描儀器。五分鍾過去了,異常的躁動安靜下來。甲板上並未發出狙擊步槍的響聲,畢竟狙擊鏡沒有CT透視效能。這種表面上看似恢複的平靜,很大程度上,正是猛獸攻擊前製造的假象。只要它們認為,攻擊的目標放鬆警惕,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三四十米的距離,發起致命的撲襲。

  這幾只善於捕殺草食動物的大獸,自持高居食物鏈頂端,在這一代直出直入,毫無顧忌,更不會把任由宰割的小獸物放在眼里。它們的愚昧,是不會知道,自己這點地痞本領,蹬不得大雅之堂。

  和我這樣的狙擊手比拼耐性和爆發力,是要喪命的。我可以為射殺一???同職業敵人,在大樹上隱蔽三天三夜。人的戰斗方式,多來自對動物的模仿,但又狡猾的超越它們,躋升到食物鏈條的頂端。

  忽然,一簇繁密的藤葉,變得比記憶中濃密,我急速的打開保險,等到它從那個位置撲咬過來。東方中國的古文化,博大精深,那些已逝的智慧家,仿佛早已為後代道破了生存的天機。

  “一狼假寐,一狼欲斷其後。”此時雖尚未看清隱藏的危險動物,但可以肯定,不管是狼、鬣狗、或者野豹。這種幾千年前就使用過的伎倆,此刻更不好使。即使,這使它們覺得,這算得上高明手法。

  我在傭兵營時,大部分戰術學習,都是借鑒中國的兵法和遁甲。當地go-vern-ment不願給人發現,自己膜拜的竟是中華文化,所以故意表現出不屑。他們有時甚至出於嫉恨,會無恥的迫害那些華僑。

  曾經狠狠的揍過一個無賴,他依仗自己是東南亞土著民,整日去沿街一家中國面館,吃賒賬的餃子,喝醉後還捏老闆娘的屁股。

  那對老闆夫婦,知道我身世,說和我有一半血脈,要是餓得難受了,就來她面館吃餃子。我當時僅有十四歲,還處在流浪的邊緣。

第一百一十五章:暴打蒼蠅人

  加入傭兵營後,因在外面沒有親人,那家中國面館和店主夫婦,便成了我慰藉牽掛的地方。有些時候,要是隔一個月沒去一次,他們還會帶著自己的小孩兒,提著剛煮好的餃子,一起來營地附近看我。

  許多隊員問我,那是不是我的哥嫂,我說不是,我們是一國同胞。他們當時都驚呆了,很羨慕我有香噴噴的餃子吃。直到有一次,我去他們面館,坐在一旁正吃著。

  前面幾個言語放肆的當地年輕人,大概二十來歲,總比劃著老闆娘的胸脯和屁股,滿口汙穢。面館的老闆,不願意招惹這些蒼蠅人,就假裝聽不見。但很多客人的臉上,卻對這種飲食氛圍不滿。

  由於面館的食物,味道非常好,既經濟又實惠,所以當地很多上班族,常帶著家人或朋友一起來吃,感受中國文化。每次吃完,老闆都送他們一些中國特色的小禮物,彼此友好的很。

  這幾個地痞,知道老闆不是本土人,又害怕招惹是非,影響了生意,就明目張膽的賒賬,常帶人到此海喝猛吃後,擡起屁股走人,才不理會老闆記賬的數目。這次剛好喝了幾杯酒,在我旁邊W X起老闆娘。

  “朋友,我有包東西,是上等貨,你們有興趣的話,咱們到對面的胡同兒瞧瞧。”我站起身子,手揣著口袋走過去,當時著了便裝。

  這幾個地痞,見我年紀和他們相仿,又是一個人,就彼此對使眼神兒,流露出詭異的暗示。不難看出,他們心照不宣,想在胡同兒里群毆暴打我一頓,拿了這包粉,回來接著吃喝說笑。

  來到那條狹長幽暗的潮濕胡同兒,裡面四散著路人經過時,隨手丟進的瓜皮煙頭,甚至高層樓房的後窗,某位年輕女人用過的衛生棉巾。一股歪風吹過,尿騷的味道從里街邊翻滾。

  為了增加神秘感,吊起幾個地痞的胃口,我故意向胡同兒深處走了些。四五個傢伙,互相使著眼色,積極配合著也往里走。

  “來,你過來,先給你瞧瞧,高純度的好東西。這次免費,以後定期給你們送貨。”那個借著酒勁兒,捏過老闆娘屁股的小子,應該是痞頭。一聽有這麼好的差事,居然白給,頓時放棄暴力搶奪的念頭,涎皮著笑臉迎合湊過來。

  他的皮膚很黑,本就烏青帶紫的嘴唇,又厚又長,差點沒長到耳垂下面。興奮像甩尾轉圈的摩托車,在他那雙死魚眼里打旋。我手裡的東西,讓他這種被當地pol.ice抓住後,可以往死里打的小混混,有些惶恐不安。

  “來,你看,絕對好東西。”在我上衣角位置的口袋,右手握拳縮著,頻頻聳動,勾引他過來看。從講了以後定期供貨,就使他們意識到,我跟這種東西沾邊,一定大有來頭。

  他像個膽小的女孩,在大人的鼓勵下靠過來,看人手裡攥著的小動物。盡管我似笑非笑的呼應,可緊張和侷促,還是令他不由的伸出舌頭,添了一下那格外上翻的嘴唇。

  其餘幾個並未主動靠近,骨子里怯懦的很,以原地發呆的方式,默認和放縱著痞頭靠過來試探。見是塊兒軟肉,就一擁而上,若來者不善,撒腿逃跑也及時。

  這個傢伙,硬著頭皮,前傾著身子向我靠近。“給,你摸摸。”我又把口袋里的手向上推了推。他像伸長脖子吃食的鴨子,半彎著腰,剛想伸手捏我口袋里的拳頭。

  我閃電般提起右腿,如掄過頭頂的砍刀,狠猛的抽砸下來,腳後跟兒的力道,正中他鼓著兩鵝蛋似的後腦。“啊,吧唧。”隨著一聲慘叫,他像站在梯子上給住端著的大鱉,平而瓷實的摔到潮濕的地上。

  後面幾個同夥兒,一眼便從我動作看出,這遠非普通的馬路打架,更不是花拳繡腿,那股勁風和速度,是用來實戰殺人的。

  沒等我落穩腳掌,胡同兒口響著女人見鬼時的尖叫,人跑的空空如也。“起來,這可是好東西,再看一眼。”趴在地上的傢伙,像吃過藥死老鼠的貓,脖頸一聳一聳,胃里那些白食的酒飯,不住從口鼻噴出。

  蹲下身子,我把聲音壓低到他耳邊說:“欠面館的錢,我替你還好了。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把以前吃得那些,像今天這樣,一點點的吐出來,直到兩不相欠。”

  說完之後,我便離開了那裡,直接回了營地。一個月後,我訓練的時候,聽隊友告訴,那家面館被幾個混混,深夜用灌滿汽油的啤酒瓶,點著火砸碎了玻璃。

  幸好及時報警,裡面的人算是平安。這才使我意識到,自己的做了件有頭無尾的事情。店主對鬧事的食客,也報警過,可抓起沒幾天,又回來報複性的折騰。

  第三天深夜,我摸到那個被我砸中後腦的傢伙住所。他不知在哪找來個墮落女孩,兩人正熱火朝天的鬼混,床板的咯吱聲,掩蓋了我推窗潛入的聲響。

  確認周圍的環境和人數後,我如猛虎般跳到他床前,左手揪他頭發,右手剜掐進赤裸的大腿根部,一把抄起舉過頭頂,狠狠丟向幽暗的牆角。

  那個快要高潮的墮落女孩,剛要發出尖叫,便被我一把摀住嘴唇。“你不亂叫,便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她聽到我的話,意識出我來意,忙瞪著驚恐的眼睛,不住點頭。

  我抽出軍靴里的匕首,嚇得赤裸的女孩,縮在牆角猛抖了一下。在東南亞,很多尚未成年的女孩,多是混血的孤兒。她們的父親,來自歐美那些有錢的遊客,騙取當地女子,弄大她們肚子後,便夾著尾巴消失。

  好些無辜的生命出生後,便意味失去了母親。我並沒打算將那個地痞直接摔死,故意克制了很多力道。這傢伙很自以為是,誤認上次載我手下,是中了圈套,看我當時的穿著,身體資質平常,狠不過他掄酒瓶耍匕首,雞血沸騰狀態下的打架本領。所以才去報複並不相干的面館。

第一百一十六章:重葷口的猛獠

  現在被我這麼一摔,算徹底明白,自己面對的是怎麼一個男人。疼痛和恐懼,使他瑟瑟發抖,借著外面糜黃的路燈,我把鋒芒跳閃的匕首,翻轉著一攥,立刻令他意識到更大的恐懼。

  此情此景,遠非他想象的那種生活生意上的矛盾,引發半夜入室的報複和毆打。從我的神情和舉止,已經把這間折舊的小屋,烘托出了戰場的慘烈,把刀插如對方的心髒和脖子,就如插回刀鞘般平常。

  我並沒結果他的性命,而把一隻軍靴踩攆在他手上。“咯咯咯吱。”隨著大腿的發力,腳尖頂著鞋頭,如千斤的磨盤,讓他感到痛苦。“你要是熬不過,叫喊出一聲,就割了你舌頭。”

  “啊,啊,不,不不,啊啊,我知道自己錯了,錢我馬上還,店也是我燒的,我不該那麼做,再也不欺負那家中國面館。”他強忍著疼痛,極力表白,希望我收住腳上的力氣。

  “這種滋味兒,在我比你年齡小一半時,就家常便飯了。知道那些礦主惡商踩我手指時怎麼說嗎?這也是施捨,你要講禮貌,對我說謝謝。”昏花幽暗的光線,將那張疼到扭曲的臉,顯得殘酷的白。

  “我來問,你回答。”這傢伙疼得說不出話,緊咬著嘴唇,下巴點的像餓雞啄米。“面館的餃子好吃嗎?”他急速點頭。“價格公道嗎?”他頭點的更快,幅度也加大。“服務質量呢?”眼淚已經從他臉上滑下,我卻絲毫沒鬆開腳上的力度。

  “當地人那麼喜歡這家中國面館,本該友好的生活,加深友誼。你卻偏偏去那無賴,年輕人要靠雙手反抗命運,而不是做流氓給命運耍。”那個女孩從床上下來,撲趴在這小子身上,求我放過他。

  不難看出,這是剛湊到一起的小情人,我鬆開了腳掌,指著半開的窗戶說:“你看遠處那棟高樓,我可以在一千米的距離,利用你窗簾上的破洞,射爆你的腦袋。再有下次,我就不進來拜訪了,咱們千米之外對話。”

  說完,插回了匕首。“你,你是個軍人,殺過很多人的那種嗎?”女孩惶恐著問。我本打算離開,不想說些無畏的話。

  “你看我的右手,死在他上面的人數是手指的十倍,每一個死者生前,都可以在一瞬間殺死五到十個你這種混混。以後好自為之。”沒等這對兒男女,對視驚愕的雙眼,我已經跳出窗口,融進夜色中回了營地。

  自從面館給人砸燒,我再沒去那吃過餃子,心中的內疚,直到後來的聽說,才平複了一些。那個賒賬的地痞,做了面館的員工,整日幫老闆運菜送面,而他的女友,也穿著乾淨的服務裝,端著熱餃笑臉招呼客人。

  欠面館的錢,老闆只收了他一半,就按薪水發給了他和那個女孩。

  再後來,就是我打死兩個傭兵後,被秘密押解到了金邊,從此無法以常人身份出現。

  如果這次成功的逃離島林,我打算帶著伊涼、蘆雅兩個丫頭,去一次中國,吃那裡正宗的水餃。而我此刻的心,焦急的正如熱鍋中翻滾的餃子。

  那簇稠密的藤葉後面,一隻無法看清輪廓的,黑的發亮的東西,正左右甩打著尾巴,故意製造動靜,藉此吸引住我,讓左翼的那隻撲襲到我。

  這對它們來講,是捕食獵物的時間,對我而言,則是爭取避開海魔號的時間。就在我端起沖鋒槍,等實攻我的一側那隻猛獸出現,砰的一聲槍響,由大船的甲板發出。

  只見一條膘肥體壯,週身油亮斑點的大貓,從我身後那棵大樹上,打著卷摔下。墜落過程中,斜生的樹枝,雖能格擋幾下,但落地的瞬間,還是把一棵粗大的橫木轟然砸斷。天蓬縫隙,照射下的光柱里,如刮起龍卷風,揚得木屑和灰塵亂翻。

  簡直不可思議,開始判斷出的一佯一攻,原來都是偽裝,真正撲咬獵物的這只,竟不知何時,潛伏到我後側方的大樹之上。

  這麼凶悍的大豹,若是從高處撲下,我的整個後背,會像拉開兩條拉鏈的皮包,血淋淋的肋骨和脈動的內髒,便呈現在裡面。幸好四百米外的甲板上,有兩個狙擊射手。那條細小的青蛇,保護色使自己偽裝到了極致,也沒逃脫蘆雅的發現和命中,更不用說黃毛黑斑的大個頭兒野豹。

  想在高樹上,伏擊我的野豹,或許沒我想的那麼複雜,如其它兩只一樣,只是被鱷肉的氣味兒和伐木聲,吸引了過來,三隻傢伙各懷鬼胎,都在盤算。

  唯獨這只捕獵技術高超的大豹,尋覓到攻擊的好位置,想搶先拿下我身上的肉。這應驗了那句:“搶的急,死的快;站的高,摔的重”的話。

  狙擊步槍的響聲,從我這個距離聽起來,並不明顯,分貝大不過頭頂一隻巨嘴鳥的鳴叫。躲藏在植藤後面的兩只猛獸,一定不知道,那隻強悍的大豹,為何如此笨拙,竟從茂密的大樹冠上摔下,費解的很。

  可這一摔,發出的巨大響聲,頓時刺激起它們佔有的慾望,從遮掩的那簇密葉後竄出,發瘋般嘶吼著,彰顯了險惡本性和目的。

  左翼那隻,根本不是什麼爪類猛獸,分明一隻灰黑色,豎立著稀疏鬃毛的咆哮野豬。從那來勢洶洶的奔跑和跳動,目測出這傢伙高近一米,肚粗兩米,典型的野豬王。能飆長到這種程度,絕對葷口很重,不吃人才怪。

  豬嘴兩側的獠牙,使它看上去更具攻擊性,宛如一頭中型的犀牛。沖鋒槍的子彈,打在這種動物身上,毫無瞬間致命的威力,除了狙擊步槍命中要害,只有彈藥庫那把“霸氣閻王”,有資格做它的專屬屠夫。

  這個時刻,若因為恐懼,或依靠密集的沖鋒子彈,阻擋一下巨型野豬的攻擊,不僅沒有效果,反而激怒出更大的危險。往小皮筏跑,是來不及的。不由我多想,順著剛伐倒的大樹,往那粗壯的冠頭一跳,藉助彈勢,如受驚的猿猴,拼了命的向上攀岩。

第一百一十七章:求生樹下的獸齒

  剛爬高三米距離,巨型野豬已經奔到樹下,它知道我一旦上了高處,就很難吃進嘴里,所以像脖子患了癢癬一般,狠命撞我腳下的大樹干。

  “哼哼嗷嗷,哼哼嗷嗷……”野豬的尖叫銔銆銌銊,鳵鳱麧麼像戰斗時的吶喊,一是想嚇唬得我兩腿發軟,二是要警告身側那隻黑亮的野豹,別過來分羹。

  樹干雖然不細,但由於高聳雲霄,也經受不住撞擊,左右搖甩的厲害。仿佛抱著的大樹不再固定,變成脫繮野馬的脖子,故意要人勾掛的手臂脫落,奔騰跳躍著掙脫一切縛寄。

  我的雙腿,如盤坐打禪,使勁兒夾住大樹,兩條手臂的摟抱,也像澆過潤滑劑,在急劇的顫抖中,隨著重力慢慢下滑,整個身子好比投到玻璃窗上的年糕,雖看著緩慢,但說掉就掉。

  大腿的肌肉,狠猛的收縮,增大兩倍的摩擦力度,使上肢空出一隻胳膊,對大船上做握拳姿勢。蘆雅和伊涼,雖然在四百米外,但通過狙擊鏡,激烈驚險的場面,如呈現眼前。

  兩個負責狙擊保護的小丫頭,看到我停止射擊的手勢,有些不解。野豬迎面而來時,她們是不可以狙擊的,因為我在槍和目標之間移動奔跑。既然我沒打出沖鋒槍的一顆子彈,說明定有隱情。

  手勢急速的做完並縮回,整個臀部已經下滑了半米,再降半米,咬到屁股的可能性就會出現。那長的像筒靴似的嘴巴,張開了足有二十公分寬,以野豬的攻擊習性和那碩大的顎骨,只要給它叼上一口,就如鱷龜般,只要頭砍不斷,非扯下滿口的肉不可。

  兩顆骨白鋒利獠牙,像深夜刺客口中銜的彎刀,要是子彈打得野豬暴怒,刺激得它朝上一竄或一頂,我的屁股會像坐在野牛犄角上的西班牙鬥士。

  急促的慌亂中,眼睛向下側歪,看自己和野豬嘴巴的距離。這個角度看,要比正面直觀更叫人驚悚。它脖子上的鬃毛異常茂盛,一根挨著一根,長且硬,如豪豬刺,布滿脊背前端和耳下兩側的肥臉大腮。若是沒見過雄獅的人,首次見到它,定會產生猜疑。

  巨型野豬,依仗身體的巨大和彪悍,加上暴跳如雷的凶煞氣勢,絲毫沒把那顏色比烏鴉還重,光澤比煤塊兒還亮的野豹當回事。

  那隻黑野豹,本是和它一起,見時機成熟,同時對我發起撲襲。可剛竄了幾步,就被這只巨型野豬嚇得駐足,翹卷的尾巴也壓低許多,焦躁的原地轉圈。

  看得出,兩個畜生不是第一次見面,平時就決出了勝負。看著自己垂涎的人肉,馬上成了大野豬的入口美餐,黑豹絲毫沒有辦法,只剩保持著距離,哼哼唧唧,時而擡頭望望,添一下舌頭,慾望和膽怯的矛盾,進一步激化。

  若身下的大野豬,換作了黑豹,以我現在的位置,恐怕大腿和臀股,早給四顆劍齒深深咬進,狠命的扯拽下樹。但前提是,豹皮得挨的住沖鋒槍,償付得起靠近我的代價。現在的狀況,宛如野豬成了獅豹,而正宗的野豹,倒像只在附近徘徊的腐食鬣狗,每見屍肉給嚼去大塊兒,就急的心癢癢,嗷嗷低呻,怕剩的殘羹質量差。

  野豹雖然身形矯健,長得威猛霸氣,可這會兒的焦躁不安,使它看上去如籠子里的餓狗,見主人端著食物,慢悠悠靠近,遠不及狗嘴涎液分泌的速度,便急的上竄下跳,尾巴狂搖,呻吟乞求。

  這只野豬,不僅巨大凶悍,更有豐富的捕食經驗和一定智商,它每見我試圖上爬,就撞擊的大樹更加急劇,毫不給一點機會。

  給甲板上兩個女孩打得手勢,暗示給她們擊射野豬眼睛,這不僅難度提高,也增加了危險。樹下野豬的瘋狂,像人嗑藥後在混響雜亂的舞池甩頭,毫無章法和藝術性,一種完全的原始發洩和肌肉抽搐。

  蘆雅和伊涼,要射擊這只豬的眼,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她們要保證子彈飛行的過程中,目標位置不會發生變化。一但打偏,激怒了野豬,很可能使我喪命。

  我竭盡全力抱著大樹,給甲板上的射手爭取時間,讓她倆的視覺多適應距離,掌握豬頭晃動的規則與頻率。

  頭和脖子不住的後仰,使自己的身子,和抱摟住的樹干成三角狀,減緩下滑的時間。如若那隻黑亮的野豹,敢???跳過來,或者再靠近些,引起大野豬的注意,我也好利用四五秒的空當,回升一米或半米。

  可那隻黑豹,始終不敢靠近半步,當大野豬嘶吼兇狠時,居然嚇得它有些轉身待逃的架勢。就像剛要偷吃魚的貓,忽然被站在遠處,手舉木棍的主人喊了一嗓子似的。

  我的下降速度,靠屁股也能感覺。巨型野豬每撞擊幾下大樹,就挺起嘴巴夠咬我,牙齒碰的嘎嘣響,喉管和鼻孔噴出的熱氣,如炒菜房的鼓風機,直吹得我屁股發毛,脊梁骨冒冷汗。

  狙擊步槍的子彈,應該就快擊來,只要這隻大野豬變成獨眼,我就可以猛爬幾米,拽過後背的沖鋒槍,先把一旁妄收漁翁之利的黑豹射死。

  “砰。”期待的聲波,終於傳進耳膜,巨型野豬發出裂肺的急促尖嚎,如咆哮著示威。“嗷嚎嗷嚎,嗷嗷嗷……”我急速側頭,看到那豎滿堅硬鬃毛的灰豬臉上,爆灑出一片混雜烏黑的血紅。仿佛吹糖人老頭,點在小鳥肩頭的液體紅油,猛的鼓腮一吹,猩紅的翅膀,便沖顯出來。

  就在巨型野豬,因突然的劇痛掙叫,我迅速起身抱樹,噌噌噌的往上爬,像逃離天蓬下的地獄。沒等我四肢有所准備,一陣更猛烈的震動,從樹下如電流般湧上。

  野豬熬過了彈頭鑽碎眼球,破壞進鼻腔的剎那劇痛,週身的神經和獸血,像聚攏的黑色毒煙,彙集在它心尖兒,另攻守雙方的食慾和求生欲,霎時成了不同戴天仇敵。野豬,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報複。

第一百一十八章:遷徙的活體彩雲

  此刻,劇烈的撼動,令我感覺自己忽然渺小,如抓在麥穗上的瓢蟲,隨著陰雨到來前的塵風,飄搖在翻滾的麥浪中。本想借機射殺前面的黑豹,卻被下面躁狂的野豬,撞動的無法持槍。

  待到樹干停歇的幾秒里,黑豹的蹤影,不知何時沒了去向。或許是巨型野豬的嚎叫,嚇得它最終放棄。或者,它察覺到了異常,看到遠處甲板上,割裂著空氣的彈頭,劃出一條白線,打進了野豬眼睛。雖然不懂武器的概念,但從野豬慘痛的哀嚎,也預感到了不詳。

  看到黑豹的離開,總算可以集中心思,好好處理腳下這個既莽撞又危險的大傢伙。

  我依舊使勁兒抱摟著大樹,像捉迷藏的猴子,把臀股轉到樹干另一側。然後控制身體和樹皮的摩擦力,慢慢的往下滑落。滿腔仇恨的野豬,又把攻擊位置鎖定在我屁股,不自覺得挪動四肢不成比例的豬蹄子,調換過來咬我。

  野豬的腳,就像不講衛生的指甲,前面一半是汙泥混合出的作嘔顏色,後半截卻是健康的皮肉。它實在太過肥碩,像位患了肥胖病的闊太太,偏偏喜歡細長尖嘴的高跟鞋,刻畫出蘿蔔狀的大腿,使人看了說不出的難受。

  四百米處的大船上,兩把狙擊步槍的狙擊鏡,可不是用來審美。伊涼和蘆雅,很容易看出我的用意,大野豬試圖擡起前蹄,朝我抨咬了幾下落空後,又急躁的低下頭去,帶著右臉烏血汩汩黑眼洞,啃咬起樹干。

  它的嘴巴,雖不是鑿子鋸子,可這會兒和我拼上了命,比起板斧伐木,也慢不到哪去。這種飽含水分的樹肉,對野豬來講,好比沒牙老太嘴里的羅漢豆,想象不出怎麼嚼,但不消一會兒,也能吃進了肚子。

  巨型大野豬,像熒布後的皮影,從舞台另一側登場,把唯一的一顆好眼,又暴露給了射擊方向。“砰砰”,兩聲狙擊步槍的射擊聲,疊加在一起,鑽進了我的耳朵。

  腳底下的大野豬,這下不再任性啃著樹皮,想讓我和大樹一起摔下來。這兩隻眼睛的失明,遠非我以前在大泥淖,用匕首戳瞎鱷眼熊眼。子彈可沒刀尖那般溫柔和妥協,它擊碎飽富彈性的眼球後,會繼續向里破穿,直到遇上野豬堅硬的鼻梁骨,才肯罷休。

  同時,十米處的一顆大樹冠,那隻黑亮的野豹,也如夾帶了隕石的速度跌落。原來這只黑豹,並沒放棄目標,它從野山豬逼迫我的情形中,最終把我看成一隻既不會抓咬,又爬不上樹的無毛笨猴子。

  黑豹仿佛墜入巨型野豬的最後一隻眼睛,使那失明的疼痛,變成了黑暗的世界。要不是甲板狙擊的第二把槍,野豹一定會跳到我抱著的這棵大樹冠上,叼住我的脖子,把我拖走。而下面的野豬,就像給長跑健將拿走西裝的拳擊大王,囧得沒一點脾氣。

  危險一經排除,我立刻跳下樹干,如展示跳躍的猿猴,撿回那柄板斧,對著翻躺在亂木上,直哼哼的巨型野豬的脖子,像當初用鋼棍砸鱷魚頭一般,當的一聲便掄了下去。

  這個肥厚的大傢伙,像破水的胎盤,除了兩隻眼睛,嘴巴下的脖子,便成了洩紅的主流。野山豬的肉,足有千斤,難怪野豹不敢拿著食物鏈條,往它脖子上套。

  此刻的時間,是用來伐木,三條豐厚的放心肉,突如其來,好比上帝有意捉弄,試探或者引誘,讓我爭取時間的行為,變成假正經。

  我對著大船,做了一個拇指豎起的手勢,告訴她們繼續守護,對面的炮台上,也同時豎立起兩個柔嫩女孩的拇指。

  “當,當,當……”我又掄起板斧,砍伐起身旁的大樹,剛才的險象環生,好像消耗光我全部的恐懼,但隨之浪費的時間,又使我有些氣憤和焦急,不由得集中手裡的活兒,暗自加速,把一切危險,更進一步交由伊涼和蘆雅,索性豁了出去。

  手上感覺起了水泡,就用蘸濕的布條裹著,一刻不敢停歇的掄著大斧。直到中午吃飯,總算伐到了二十棵良好的木材,剩下的工作,便是利用繩索,一根根拽到大船下,然後用較短的繩子套牢,栓掛在船舷下。

  當我踩著小皮筏,雙手拽著船與岸樹之間的一根索道繩,靠近森林邊緣捆綁回最後兩根木材時,一陣急促熱鬧的群鳥啼叫,從對岸森林的上空傳來。左手遮在肉眼上方,恍惚一看,那陣勢宛如鋪天蓋地的蝗蟲。

  我想那邊的森林,一定放生了什麼,使烏雲一般的鳥群,集體朝對岸遷徙。七八百米的距離,天空中聲勢壯觀,群飛的形式變化多端,啼婉動人卻有些尖銳,可能數量過於龐大,混響效果的原因。

  但隨著鳥群距離的拉近,唯獨那怪異的顏色,另我有些詫異。

  大船如浮出水面的鯨魚,鳥群的經過,酷似一張遮天蔽日的大網,從對岸天空撒下。網里翻滾著緋紅火焰,苗頭上閃出大片藍黃藍紫的色彩。

  “不好。”我心中暗自叫苦。這群彩鳥在空中撲打翅膀的動作,酷似小鷂鷹,到達大船上空的時候,竟然盤旋起來,叫聲里的興奮,也頗具厚重。

  這下我明白過來,這群攀禽,在對岸森林中,並非受了驚嚇或意圖遷徙,它們的目的,是要降落在甲板上。沒等我多想,雙腳已經踩到小皮筏中央,兩手扒著繩索,拼了命的往大船靠近。

  這座荒島上的生物,原生態的可怕,大部分習性,遠非未涉足於此的人能推斷的出,即使動物學家,敢在這種地方依靠理論科研考察,不知會被咬死幾回。

  現在最怕的,就是船外的女人受到傷害,她們居然察覺不出,鳥群來者不善,還手抱眼睛昂著頭,傻愣愣的站立甲板。我踩著小皮筏,急速朝前靠近,剛到索道中間,就高喊起來:“鳥要抓人,快抱住頭臉,往大艙里跑,關門。”

第一百一十九章:頭頂的巨型漩渦

  女人們經我這麼一喊,才回過神來,感到一絲害怕。“不會的,是金剛鸚鵡,我有飼養過呢,它們只吃水果和堅果,不會傷人。”

  這麼一大片鸚鵡,像彩雲般在頭上翻滾,不僅沒使池春害怕,反倒令她像個孩子似的,看到奇觀而高興。我手上沒有望遠鏡,鳥群里的每一隻鸚鵡,轉速很快,再加上顏色炫目,就如木棒在混合顏料中轉圈攪動。

  池春的話,未使我焦急的心放鬆些,隨著和大船的靠近,耳邊充斥的尖叫,和頭頂被無數小翅膀扇動起的氣流,更使我覺得說不出怪異。

  我攀著錨鏈,急速向甲板上爬。蘆雅和伊涼,也預感到了異常,收起狙擊步槍,從炮台上滑下,盡量與上空拉開距離。兩個丫頭用期待的眼神看我,想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局面。

  藍色的天空,萬里無雲,白熾的陽光,本劇烈的烤曬著鱷肉,而此時的甲板面,鳥狀的黑影斑駁竄動,光怪陸離,和在森林天蓬下一樣。

  接過伊涼遞來的望遠鏡,仔細觀察這些異常的金剛鸚鵡,雖然每一隻都很豔麗,但此刻激增的數量,卻如妖豔的鬼魅,給人無法名狀的不安。

  每只金剛鸚鵡,個頭著實不小,身粗如肉鴿,尾長像喜鵲,那鐮刀狀的大喙,可輕鬆嗑碎堅硬的核桃,和鷂鷹極為相似。它們的營巢,多半在河岸的洞穴,不去林子里叼啄果肉和種子,卻包圍大船上空,異常尖叫著盤旋,令我一時也費解的很。

  “啊。”一個金發女人,竟然用木桿夠捅頭頂的金剛鸚鵡,被鳥擠下來的排洩物,滴在裸露的胸溝,那灘熱乎乎的黏液,順著豐乳的陡勢,倏地滑向更為迷人的小腹。

  隨著船頭女人的一聲尖叫,大船四週的邊沿,落滿了色彩絢麗的鸚鵡,它們左右擺動著脖子,羽毛的顏色一閃一閃,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有幾只鸚鵡,落在我和伊涼、蘆雅身旁的炮台,兩個女孩嚇得忙抱住我腰肢,瑟瑟發抖。待到我看清楚,也不由泛起一身雞皮疙瘩。

  空中飛翔的鸚鵡,看起來只有鴿子喜鵲般大,可落在眼前才知道,這些鸚鵡比想象中大很多,有只體長約六十公分,週身翎羽鮮紅,可翅膀卻藍黃相間,尾翎藍紅相間,面部白似牆粉。

  據我了解,這種禽鳥,多以植物種子和碳水化合物為食物主源,襲擊人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舉起望遠鏡,單獨觀察它,發現鳥嘴嫩黃色的邊緣,像受了些傷,肉紅色乾涸斑跡,如按上的紅色手印。

  再看那些落在船舷上的大鸚鵡,正有意無意的朝甲板中間的曬肉靠攏。好似院子里,偷吃曬蟲米糧的雞群。這個舉動,和鸚鵡嘴角的紅色痕跡,如明火與炮藥接觸,轟的一下,在我腦中炸響。

  “不好,大家快搶收鱷肉,鸚鵡是來啄食的。”隨著我一聲大喊,甲板上所有女人,內心潛在的危險意識,也一下爆發。有的發著尖叫,害怕被攀禽撲傷,無法自拔的跑進艙門。膽子稍大一點的女人,即刻蹲下身子,拖著鋪滿肉片的木板,咬著白齒紅唇,朝艙里移動。

  頭頂的鸚鵡群,像懸在空中的油彩漩渦,見到甲板上的肉片被人拖動,一下壓的更低。我抄過身後的沖鋒槍,對著鳥群鳴射示威,想嚇跑這些不懂物權的野鳥。

  “嗒嗒嗒,嗒嗒嗒。”火星飛濺,彈殼蹦豆似的落在甲板。二十四發子彈,仿佛不是射進,而是被巨大的粘稠液漿吸收。槍響的聲音,也像建築工地落下的一顆石子,被混亂刺耳的鳥鳴急速掩蓋。

  這群紅的像火,藍的如天,紫的如花的鸚鵡群,如一張巨大的嘴巴,吃進密集的子彈後,吐出幾根油彩的羽毛,隨著鼓動的強大氣流飄起落下。

  沖鋒槍的射擊,不僅沒嚇退鳥群,反而使它們覺得我們虛弱,啄食意圖,像聽到裁判鳴哨的起跑健將,一下傾斜到了甲板上。

  女人的尖叫聲,更加高調和雜亂,誰都沒有想到,這些美麗素食的鳥群,像偽裝成豔女的巫妖,忽然暴露了險惡的目的:搶吃曬肉。

  “嗒嗒嗒,嗒嗒嗒……”一邊斜向上猛烈開槍,阻擊鸚鵡群的搶奪攻勢,一邊用剽悍的身子,遮掩著蘆雅和伊涼,朝艙門方向靠近。

  “池春,你們快低下頭,保護好眼睛,鸚鵡群是來啄食曬肉的,趕緊搬擡木板,挽救咱們的食物。”張大嘴巴的喊聲里,鳥群濃重的羽毛氣味兒,直灌得人口鼻堵塞,胸口發悶。

  “我們去拿沖鋒槍,和你一起射擊。”兩個小丫頭說著,便想轉身去彈藥庫。我急忙喊住她倆說:“不要用槍,去拿棍條出來,要兩米左右的長度。”

  池春和那些沒嚇跑進大艙女人,一手抱著自己的頭,一手擡著盛滿曬肉的木板,匍匐著進了艙門放好,再雙手抱頭,繼續回來搬擡餘下的曬肉。

  鸚鵡群的數量很大,木板上的曬肉,像草原上受著蝗災的嫩草,只要濃密躁亂的黑影撲下起來,木板便坑坑鑿鑿,鱷肉全無。

  這種哄搶的速度和規模,不是靠三把沖鋒槍能壓制住的。

  池春知道這些食物,遠非平日填飽肚子那麼簡單的意義。她膽大心細,帶領著堅強的女人們,像搶救戰場傷員的紅十字醫生。

  接過蘆雅和伊涼分別遞送到手上的木棍,我如接力跑的隊員般,沖著急需掩護的池春等人奔去。幾個女人豐滿的乳房,慌亂中聳動異常,如滾下山坡的皮球,不肯停止顛簸跳動。

  鸚鵡群,好比天空中的一塊兒括約肌,我掄打著雙棍往前走,受到攻擊的地方,急速收縮,躲避接著挨到的痛打。“吧,吧,吧……”紅木的棍條,地質堅硬,僅次鋼鐵。我仿佛成了一架直立行走的直升機,把手中棍器掄成兩個螺旋槳。

  臂膀兩側的鸚鵡,猶如飛進風扇的蛾蟲,啪嗒一聲,崩出體內的液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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