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九節 皇後薨了
城剛落日,狂風驟然穿行于帝都的巷子之中,陣陣呼號非常森冷,三尺之內無法聞其聲。又有砂石斷枝從借風勢從城牆外飛入,即使借著燈光,人立于前而不見。
城南在帝都本屬偏僻郊外,此時狂風將樹木折斷大半,那些原本被暴雨襲擊的酒鋪此時被連根拔起,一些失去住所的百姓更是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走。
“先是暴雨,又是狂風,是不吉之兆啊!”司馬蓮突然嘆道。
衛政神色間有點傷感,那風雖然不能奈何那夜明珠的光輝,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將夜明珠換了個位置擺放,小心翼翼。
“你不要說這樣的話,免得讓我更加擔心!”
衛政剛說完話,原本無星的夜空突然劃過一道光彩奪目的流星,便有洛嫻內院的人撲騰著奔過來,“公子,大事不好,皇後薨了!”
雖然是早有心理準備,但是陡然間听到這樣的消息,衛政腦子轟的一下幾乎要炸開,姨母死了啊,她死了啊!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懷抱,在冬天的時候可以讓自己取暖,在悲傷地時候給自己安慰了,再也不會有人揪著自己的耳朵,巧笑嫣然的道,“政兒,不要淘氣哦!”
再也不會有了!
衛政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怎麼落下來的,他看著洛嫻,女子的眼眶通紅,看到林冰,紫凝和師詩詩,眼神中都是那種關切。白弘哭著鬧著要見奶奶,可是現在又豈是他們說能見的。洛河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節哀順變吧!”
衛政走過去就抓住趙行的肩膀,幾乎要把這可憐太監的肩胛骨都捏碎,“你在說謊!”
“公子請節哀!”
“你假傳聖旨,該當何罪?”衛政突然提高聲音,暴喝出聲。
趙行的神態顯得很冷淡,也不掙脫開來,只是朝洛嫻道,“還請王妃明日帶著兩位公子和皇孫殿下前往。”
洛嫻輕輕點頭,整個府中都沉浸在一種哀慟之中。
次日清晨,府外備好三抬轎子,護衛也沒有幾個,匆匆行到皇宮之外。只見皇城城門洞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官員和貴婦都是穿著素服,滿臉淚水,步履匆匆,人來人往。里面哭聲動天而響。衛政下了車,正好遇到前面的太子,太子現在已經是淚流滿面,悲痛的似乎失去往日形象,連滾帶爬的往內里行去。衛政冷冷看著,冷冷低聲道,“今日姨母去世,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洛嫻領著洛河和衛政直接走入停靈寶殿,衛政抬眼一看,上面有皇後娘娘年輕時的畫像,音容笑貌宛在,恍惚間回到從前,他一跪下,就根本無法再起的身來。正好衛遠橋自外走入,恭敬的跪拜上香之後,見著自己的兒子,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人死不能復生,政兒你要放下包袱。”
衛政不語,茫然的盯著那畫像,稍許也不肯離開。
“陛下駕到!”萬臣跪伏,一呼“平身”之後,衛政抬眼看到景龍帝,他原本臃腫的身軀此時竟看來瘦了許多,趴在靈柩之上便開始失聲痛哭起來,“笙穎啊,笙穎啊!你我說好要白頭偕老,生生世世不分離,你怎麼就忍心離我而去呢?”
他哭狀極其慘烈,群臣勸說不下,過得一會,竟然咳出血來,染紅了白色靈柩外的帷布。無驚子走上前去奉上丹藥,景龍帝一口吞下。
“陛下,節哀順變啊,若是皇後娘娘在天上看到陛下如此哀慟,她也不會安心的啊!”無驚子壯著膽子開口勸慰,景龍帝沉默不語,眼神早就已經有些麻木,突然間又大聲笑道,“若是朕能羽化而登天,便可與笙穎長相廝守了!”
無驚子連忙跪伏于地,“陛下英明,將來成聖成神之日,便是陛下與娘娘再見之時!”
衛政沒有料到景龍帝臉色變得這麼快,只听他一聲令下,“你們不用再哭了,皇後只是先朕一步,在天上等著,有什麼好悲傷的!”
衛政心中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憐姨母一輩子都在牽掛著景龍帝,可是景龍帝卻時時刻刻想著成仙,還不顧夫妻之情的將姨母逼上絕路。現在連這喪事,照這情形,怕也是會讓他辦成喜事!衛政與洛河相視一眼,兩人片刻也不想待下去。
只听景龍帝又道,“這次葬禮由國師一力操持,待事成之後,朕定然有賞!”
無驚子連忙謝恩。開始領著宮人宮女唱起葬歌,又用道法進行超度,衛政見無驚子這個凶手竟然還厚顏無恥的操持葬禮,覺得這簡直就是對姨母的侮辱,片刻也不想待下去。正等著景龍帝離開,卻听景龍帝竟在喚他,“政兒,你姨母去世,朕也知道你心中悲痛,但你日後還要為笙穎送葬守孝,不可在今日便倒了下去,先行回去吧。”
衛政本也不是皇家之人,若是呆的久了也不合禮法,當下點點頭,走出停靈寶殿,正見著洛河已經在外面等著。
“小政,喝一杯去吧,龐資在外面候著呢。”
雖然同住一處,可是他們兄弟就連吃飯的時間聚的都少了。衛政心事重重,此時隨洛河隨意步行將陰霾散去。
“可惜大哥不在姨母身邊啊,想來姨母逝世之時,定然滿腦子都是大哥……”衛政低聲一嘆,景龍帝最近愈發的心冷,今日洛升問起是不是要發金牌讓二皇子回來守孝,景龍帝以西疆戰事緊迫為由拒絕。現在皇後已死,想必景龍帝是永遠都不想見著自己的這兒子了。
洛河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二皇子雖然想回來,但也不是必須回來,現在西征進行的如此順利,若是回來雖能佔些先機,但是那邊耽誤了,損失會更多的。”
衛政勉強一笑,兩人沉默著上了酒樓。龐資那憨憨的笑臉出現在衛政眼前,想著兄弟雖住在一起,現在見了卻恍若是重逢一般,衛政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三哥,皇後去了,你還有我們疼呢。”龐資開口便不說悲戚的事情。
衛政拍拍他,“你還是去疼你的小晴吧,每天都晚上回來都能听到你們院子里像鬧翻了天,你們兩個也不怕動了胎氣!”
“小晴說了,她說咱們的兒子不能像我這樣弱勢,得要強勢起來,所以現在就得訓練他悍勇的本質。”龐資得意的將自己胎教想法說出來,衛政听他講話,心情便能好起來,取笑道,“你不是弱勢,你是弱智,這樣訓練出的兒子不是悍勇,是蠻橫,知道麼?”
龐資被衛政諷刺了,原來總要反駁兩句,可是今天得要讓著,便笑道,“以後改過,以後改。”
三人這樣坐著,衛政看洛河英氣勃發,龐資也是凸顯睿智的光芒,心想這短短的時日,兄弟們的變化還真不小,就是不知道去了北疆的二哥現在是不是不再那般優柔寡斷,變得堅決起來。他輕輕一嘆,“有點想二哥了。”
洛河輕輕晃晃手中的杯子,“二弟他在北疆不知帝都事物,若是他見到太子妃今日這般情形,只怕會沖動的很。”
龐資也是道,“二哥這也算是逃避吧。”
“不逃不避又能怎樣?”衛政又開始低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在眼前,那痛苦想必二哥也是無法承受的。”
洛河和龐資先是不語,繼而洛河招招手,將這隔間的侍從都遣了出去。這酒樓是龐家所有,隔了很遠便將這場子清空了,洛河才道,“我在想,怎麼給皇後娘娘報仇!”
“我已經想好了。”
洛河看著衛政,覺得今日之衛政比之昨日又有所不同,只听衛政神態悠然,可是聲音卻冷沉得可怕,“對于我來說,姨母病情加重,昨日又不治而亡,真正下手的只有兩人,無驚子和景龍帝!”
龐資臉色大變,駭然道,“三哥,你不是連陛下也想下手吧?”
洛河卻是淡然,只是望著衛政道,“陛下只是終極目的,但是眼前無驚子該如何解決?”
“直接刺殺!”衛政神色一冷。
“小政,你氣糊涂了麼?若是這樣刺殺了無驚子,你定然回不了帝都了!”洛河以為衛政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不知道他如何冒出這樣的想法。
衛政淡然道,“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了,這樣才可以將姨母的余熱最大化,我若是將無驚子殺了,在沒有確鑿證據之下,陛下頂多只是對我有所恨意,他卻又因為姨母的關系,定然不會殺我,只是將我送去送葬。驪山離隴西已近,到時候他只需要一道聖旨,直接安排我在隴西平叛,想來以後都不必見著我這煩心之人了。”衛政話雖這麼說,但心中也知道若是景龍帝篤定心思是自己要刺殺無驚子,這可不是光趕出帝都就能解決問題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疑問。但是無驚子他非殺不可,這番話也只能安慰下兩位兄弟而已。
洛河低聲一嘆,他自然知道這種事情的結果,但是以衛家在帝都的影響力,再加上那背後衛政的外祖,能保下來倒也不稀奇,他將事情往好的方面想了想,才道,“話雖如此,但是陛下定然也恨你入骨,到時候你怎麼回來?”
“有哥哥在帝都,任誰都該放心,而我呢,自然是——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