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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爾街風水師》第0章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

 了解風水,必讀《華爾街風水師》!

 一部關于風水的百科全書式小說。

 為什麼比爾?蓋茨用的每一間房子都請風水師看過?

 為什麼花旗銀行、摩根銀行都會有自己的專職風水顧問?

 什麼風水和中醫,會並列為華夏民族的“第五大發明”?

 這部書將向您揭示風水術正在左右當今世界的秘密真相——公元755年,唐朝安史之亂,將現代風水始祖楊筠松和當時知名的風水師安靈台一起趕到了民間。楊筠松把天子風水術中百姓可以使用的部份提煉出來,重編成書,世稱楊公風水。安靈台則將只有天子才可以運用的部分,分編三冊,密藏于安家後人手中……1840年,安家後人運用書中風水術斬斷了大清龍脈,最終導致清朝滅亡……歲月流轉,中國這個最古老最神秘的風水家族舉遷到了美國。

 安家後人安良,是現在華爾街最頂級的華人風水師,他長期為全球最龐大的商業組織和權力機構提供風水服務,安氏風水家族,一直是左右華爾街的一股神秘力量。在華爾街120號發生的一起商業謀殺案背後,風水師安良意外發現了一場與世界各國龍脈有關的風水陰謀正在悄然進行……這場陰謀將危及中國、美國等幾十個國家的最終命運……

 風水,為何擁有如此神秘而強大的力量?是什麼人物在背後利用風水正悄然改變著我們的世界?

 我到中國來的時候要租用中國的房子,我就要請風水師幫我看過,我才敢用。不光中國,我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要開微軟公司的分公司的時候,選擇住房都要請風水師看,風水師不看過我不敢用這樣的房子。

 ——微軟公司創始人、世界首富比爾.蓋茨

 我一生篤信風水,在蓋我的香港總部長江集團中心的時候,我听從我的風水師的建議,“長江集團中心要高過旁邊的匯豐總行(179米),但要矮過另一旁的中銀大廈(367米)。”如果在中國銀行及匯豐總行的最高點劃一條斜線,長江集團中心就在這條斜線之下。

 ——香港長江集團董事局主席李嘉誠

 別人和我講科學,我卻相信風水,而且我迷信風水。阿里巴巴設立七個分公司就是出于風水的考慮。我們在香港第一次租辦公室的時候,我跑進去一看,我說不行,這個辦公室位置很高,我說這個風水不好,前面那個公司一定關門了。一查前面關了6家公司,千萬不要去。所以你搬公司的時候,你要查一下前面那家公司是不是不好。還有就是在任何城市,如果你在當地說我要建一個當地最高的大樓,這種公司都要倒霉,我統計了一下,這個企業的大樓是最高的,他一定是倒霉的。紐約的9?11是一個典型。

 ——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董事局主席兼CEO馬雲

 你信風水和不信風水是不一樣的,過去一直很“順”的人,他一般是不信的,遭遇過波折,感覺無法把握自己命運的他就相信。我現在肯定屬于很信風水的人。

 ——巨人網絡董事會主席兼CEO史玉柱

 在我辦公室的眾多陳設中,我最鐘愛這座大理石浮球——風水輪。我不僅相信風水,我還相信測字。“娃哈哈”三個字其實就暗藏玄機︰這個女字旁,說明娃哈哈公司里的女人多;土字多,是說公司的根扎得很深不會倒;然後娃哈哈三個字都是9筆,為至尊之數,因此在中國是最大的,也是最強的。當然,口字比較多,娃哈哈受到的是非評論也多,甚至娃哈哈和達能公開決裂,官司全球開打。

 ——娃哈哈集團主席宗慶後

 《華爾街風水師》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

 街道兩旁是高聳的大樓,把整個曼哈頓區分割成無數井字形的“峽谷”,這時“峽谷”下塞了很長的車龍。

 因為最前面的小轎車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華裔青年,然後緊急煞車,車輪子停了車卻沒有停下來,滑向路邊再次撞到停泊在一旁的轎車,于是這種聲音回響在都市峽谷中︰

 “叭——!”

 紐約的司機就是這樣按喇叭的,無論是塞車、向其他人發脾氣、還是心情高興要表示一下,都只有一種腔調,就是用力穩穩地按下喇叭,發出單調的長音。如果在塞車的時候,這種聲音就會從每一輛憤怒的車里發出,一同匯集出人類機電文明的進行曲。

 小轎車里的黑人司機看著這個中國人突然從橫街沖出來,象一頭麋鹿似的撞癟了自己的車頭蓋,又從自己的車頂上滾過,然後從倒後鏡看到他重重摔在柏油路面上。

 肇事汽車攔住了從後追來的小車,一陣連環相撞發生在一秒鐘之間,他的轎車前後車蓋都被撞得撬起翻開,成了一個大元寶。黑人司機連忙下車,一邊咒罵著該死的魔鬼一邊向倒在地上的中國青年跑過去。

 那中國青年從馬路上撐起身體,伸手在自己身體上下很快地拍摸了幾下,立刻爬起來向車龍的後方快速逃跑。

 黑人司機見狀加快腳步追去,很快兩個人就像卡通片《貓和老鼠》里演的一樣,在馬路上一前一後追逐起來。

 中國青年頭上戴著一頂單車保護頭盔,從頭盔下露出褐色的發際,身上穿著警用防彈背心,外面套著長到膝蓋的灰黑風衣。他的下巴蓄著一撮胡子像個饒舌歌手,跑步的表情極為痛苦,輪廓分明卻顯得清瘦的臉上灑滿汗水,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比賽。他甩一甩頭,汗水大片地從鏤空的單車泡沫塑料頭盔上抖出來,可是雙腳仍像馬達一樣飛轉。

 他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喊道︰

 “笨蛋,你追我有什麼用呀?你快打電話給保險公司!”

 黑人司機身材矯健,長著奧運田徑選手的體形,他很快就追到中國青年的身後,伸出手揪住中國青年飄起來的風衣衣襟說︰

 “你怎麼樣了?要不要去醫院?”

 黑人司機的手剛剛踫到中國青年,就被對方幾只手指靈巧地掰開尾指,把他黑色的大手從衣服上扯開。這一招反擒拿儼然經過千錘百煉,可見中國青年就算不是武林高手也一定是經常要逃脫追捕的人。

 “放開我!我跑得這麼快像是有事的人嗎?我給你錢,你快打電話叫警察吧!”

 中國青年在飛奔中掏出錢包,抓出五六張百元大鈔,頭也不回地往黑人身上丟去。

 見到錢扔過來,肇事者又跑得飛快,黑人司機放心了許多,停下腳步從地上撿起錢高聲說︰

 “謝謝,你叫什麼名字!”

 “亞力山大!”

 亞力山大只是他為自己起的英文名,他護照上的名字叫安良,不過他不是很喜歡,他覺得自己外表俊朗又有男人味,應該有個充滿剛陽味的名字。

 安良三十歲還沒有結婚,他一直在等一件幸福的事情發生,但是這件事至今沒有來到。

 他命中注定英年早逝,從今天開始一個月內就是他的死期,所以從現在起的每一天,他都會在最危險的時間里,向著自己的吉神方位奔跑。

 他有一架名牌吉普車,也擅長駕駛越野電單車,不過現在不會開出來。因為一個人到了死期的時候,命運會用一切方法讓他死,就算喝杯水都可能被就地嗆死,何況開著大功率的汽車?這無疑是把自己放進一副鐵棺材。

 他對這個月會發生的事情策劃了很久,他從母親那里學會中國命理學之後,就知道這一天一定會來臨,安良的一生都在為這個死亡期內的每一天、每一分鐘做逃命計劃。

 今天五行缺水,在中午之前安全地趕到海邊是唯一的生路。

 紐約市由幾個巨大的半島組成,到處都是海,但是安良知道並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跳下去,像他現在這樣倒大霉的時候,只能跑到有救生員保護的海灘才可以有多幾分生存機會,否則他一跳進水里,就可能會被水里的雜物捅死或者被什麼水怪吃掉。

 他在按早就設定的計劃實施,出門後一小時之內從曼哈頓趕到康尼島就可以躲過今天最凶煞的時間。

 安良不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會信任任何人,他只能選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到最安全的地方去。

 在紐約沒有安全的交通工具,不過安良統計過,死亡率最低的交通工具是地鐵,最容易死掉就是在馬路上被汽車撞擊,所以剛才他一出門就遇上了車禍,完全在意料之中。他覺得只要趕上地鐵,災難程度就會降到最低,而且康尼島正是地鐵總站,坐地鐵到康尼島不會比開車慢多少,只要地鐵上有多幾個幸運的人,就可以沖減他命中的克性。

 想到這里,他汗淋淋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

 安良沖到地鐵入口,剛好有一列地鐵呼嘯離開,他用雙手捉住自己的頭發慘叫一聲︰

 “噢!什麼狗屎運!”

 地鐵五分鐘後才會再來,他不能離開月台,在街上亂逛可能會被汽車再撞一次。他想自己等地鐵的話,總不至于有地鐵列車把自己撞死吧。

 擦卡入閘,閃到候車月台的最角落處背牆站著,安良眼神警惕性地看著四周,他知道馬上就要出事了,無論什麼事一定是沖著自己來。

 現在過了上班高峰期,月台上只有零星乘客在等車,有白人和黑人,也有幾個穿著得有點過于光鮮的南美人,安良知道他們一定是禍根。

 他從貼身口袋里摸出手機,麻利地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象小電視機一樣的大屏幕上現出一個中國風水羅經,指針指示他現在站的位置正是忌神方位,救命的喜神吉方就在幾個南美人旁邊。

 意料之中啊,倒大霉的時候隨便站的位置都是凶位。安良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幾個南美人身邊。

 同時,從地鐵入閘處走進來兩個警察,一見那幾個南美人就徑直走過來查他們的身份證,安良心中暗暗叫苦。

 現在還是秋天,天氣非常清涼,安良身上穿多兩件衣服看起來挺正常,但他滿頭大汗,卻讓正在盤查南美人的警察不時瞄他一眼,開始注意他。

 安良很想避開警察的注意,可是手機上的羅經卻明白指著這里才是可以活下去的方位,正在進退兩難之際,警察從一個南美人身上翻出毒品,南美人馬上四散逃竄,兩個跳下地鐵軌道向對面出口沖去,另一個從地鐵閘口翻走,兩個警察立刻高聲警告,喝令市民臥倒然後拔槍射擊。

 警察不會向鐵道那邊開槍,可是翻閘口跳跑的人完全可以追一下,兩個警察一邊用對講機求援,一邊向閘口追去。跳下鐵道的兩個南美人看到同伴被追捕,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從小腿抽出手槍就向警察開火。雙方就在月台上下打起來,地鐵站里頓時響起尖銳的警報聲。

 安良雙手抱著頭,心里直喊︰“倒霉呀,真是霉到家了。”

 在槍聲中听到一聲悶哼,安良抬頭左右看看,見到一個警察摔倒在他剛才站著的角落里,身上全是鮮血,很明顯是中槍倒地。如果安良不離開那里,中槍的人完全可能就是他。

 出了這種事,地鐵起碼要停一個小時,要是沒有死掉的話還會被大隊警察援兵捉去錄口供。安良在槍林彈雨中瞅個空子翻身跳出閘口,他一爬起來背後就中了一槍,盡管身上穿著防彈衣,子彈的巨大推力還是把他打得撲倒在地,可是他管不了這麼多,在地上一滾立刻咬著牙跳起來,沖向兩條街外的另一條地鐵線。

 跑出馬路面的安良,制造出一連串急煞車和追尾事故,他一邊跑一邊拿手機看時間和羅經,嘴里念著︰“沒時間了,要快要快,不然頭頂上會砸下電冰箱……”

 電話響起強勁的重金屬搖滾音樂,安良一邊跑一邊按開了電話︰

 “Hello……什……什麼事,快說……”

 電話那邊傳來一把斯文有禮的男中音,操一口海外華人獨有的國語︰

 “安先生嗎?你好象很忙呀,要不要我遲一點打來?”

 “我是很忙……不過你快說……”

 “我們公司出事了,想請你過來看看情況。”

 “啊?!”安良對這個內容很驚訝。

 打電話來的人是大衛建築工程公司的副總裁,英文名叫丹尼,這個公司是安良的老客戶,安良從十年前就為他們布下風水局,公司年年發展,很快就達到可以接下國家基建項目的資格,企業的發展可以說是一日千里。

 而安良對自己的風水技術是極有信心的,大衛工程公司的每年每季運程都在他的掌握中,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布下的風水局會出什麼事。

 安良知道自己運氣很差的時候,只能不去接觸朋友和客戶,可是現在客戶自己找上門,唯一解釋就是客戶發生了比自己更糟的事情。

 “什麼事?出什麼事了?快說!”安良已經跑到地鐵口,馬上就要進站,紐約的地鐵站為了反恐怖主義的戰術需要,所以有意保留了落後的狀態,在地下站台絕對收不到任何手機信號,所以安良希望對方盡快給自己答案,讓自己早點有所準備。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

 “三天前有一個議員來我們公司談事,可是卻突然發瘋在辦公室里自殺了。”

 “啊?!”安良驚得幾乎忘記了走進地鐵站。

 “還有,昨天我們的總裁大衛,在和大家開會時突然死去……警察說目前沒有判斷出死因,但表面上看認為是自然死亡。”

 “比我還倒霉……”安良知道人運氣越壞,越是見鬼,可是怎麼算也算不出在這個時候自己布下的風水局全盤失敗呀,他真是幾乎絕望得要摘下頭盔脫下防彈衣,讓自己一死了之。

 丹尼听到安良的哀鳴,然後就是沉默,于是關心地追問著︰“安先生?安先生你沒事吧?”

 安良猛然醒過來︰“沒事,我現在還有急事,你在一個小時後開船到康尼島接我,我們在海上談。還有!你帶上槍,我要一杯咖啡和幾塊曲奇餅!”

 安良要在五分鐘內爬上另一條通往康尼島的地鐵線,因為警察收到警報的三到五分鐘後就會封鎖地鐵,曼哈頓中城的地鐵起碼要癱瘓半個小時。他這次走運了一點,進地鐵站後剛好有一班車要開走,他飛奔幾步把手插進正在關閉的列車門縫中。

 “嗯!”安良咬牙切齒地翻著白眼,這列車門夾手怎麼會這麼痛!骨頭都快要被夾碎了。

 安良看著車門重新打開,放了自己進車廂,心里極力安慰自己︰“很走運了我的亞力山大,剛才伸進門縫的幸好不是腦袋……否則這一下就已經上了天堂見列祖列宗。”

 列車經過唐人街,上來很多中國人,安良緊張地看著每一個乘客的臉,如果他們的面相氣色很好的話,他就可以平安地坐著地鐵趕到康尼島,並且在那里呆到中午一點,從午時的死期中逃出生天。

 中國乘客們人人表情麻木,不過臉色紅潤,安良放下心來。他掏出紙巾擦擦頭上的汗,把防彈衣拉松一點讓身體透透氣,閉上眼楮靠在椅子上長長吐了一口氣。

 “安仔,呵呵呵,好耐無見你啦……”

 安良猛睜開眼楮,看到面前站著一個身材矮小干瘦的老婆婆,正在用廣東話對他說話,這是他家的老鄰居。

 “啊,三婆,你坐你坐。”安良忙不迭地站起來讓座。

 三婆慈祥地說著︰“乖,乖,我一向都說安仔是最乖的,我逢人都是這樣說……呵呵。”她一邊說一邊不客氣地坐下來,又對安良說︰“你讀書成績好不好啊?”

 安良一時語塞,三婆是不是太老了犯老年痴呆癥,自己都讀完書十年了。他吱唔著說︰

 “啊……哈哈……還好還好……”

 “你妹妹呢?”

 “她上個月回來過,一個月回來一次……”安良一向尊重老人家,盡管自己心急如焚不想說這些無聊的話,可是老人家在問話時他不敢擅自走開或是不加理睬,還是一直客氣地被盤查,直到三婆和大批中國人一起下了車,安良才喘了一口大氣。

 “頂你個肺,再這樣吹水我就死在地鐵上了……”安良喃喃地自言自語。

 他看看窗外,地鐵已經鑽出地面走到架空鐵軌上,還有幾個站就可以到達康尼島。

 安良轉回頭看看車廂里,多了一群黑人混混在高聲談論女人在床上的事情,語言非常粗鄙下流,眼楮一直看向車廂的另一個角落,那邊有一對中國情侶在甜蜜地小聲說笑。

 這是一個會出事的態勢,不用起卦都知道下一步要發生什麼事,安良眼楮看著窗外,堅起耳朵听著車廂里的情況。

 他在心里默數著數字︰“1…2…3…4…5…6…7…8…9…”

 “嘿!你和我說話嗎?”一個很粗壯高大的黑人大搖大擺地走到中國情侶面前,中國男青年無辜而恐慌地抬起頭,搖著頭小聲說︰“對不起,我沒有叫你……”

 另外幾個混混也馬上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黑得特別厲害的小個子,伸手就摸向中國女孩的臉︰“不是說你,是說她……你叫我們過來嗎?中國婊子……”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掐著中國女孩的下巴,還把臉湊到女孩面前。

 女孩驚叫著閃開臉,可是她男朋友卻呆呆地坐著不敢做任何反應。

 安良懊惱地用雙手揪著自己的頭發,埋著頭恨恨地說︰“一路在出事,真是倒霉到家了。這種事能不管嘛?大家都是華人……”

 他一拍大腿站起來,大步向黑人們走過去,一邊大聲說︰

 “臭肉蛋蛋,是我叫你們,你們沒听見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

 混混們意外地看向安良,他們其實也早注意安良了,只是安良下巴上留著一撮小胡子,眉骨突出眼窩深邃,打扮得時髦而有點古怪,不能一眼認定是中國人,所以只以為他是歐亞混血兒,沒想到安良會仗義出手。

 最粗壯的黑人長得象一頭熊,他用厚嘴唇吐著髒字走向安良︰

 “你也是中國人?”

 “Yes,全世界都有中國人,你們不走運了。”安良一邊說,一邊十指交叉扣起雙掌向外翻了一下,發出嚦嚦喇喇的骨響,完全是一付打架好手的樣子。

 那五個黑人看到一個中國人竟敢挑釁他們五個,都有點擔心對手是不是深藏不露,互相看了看不敢再往前走。

 安良卻有另一套想法,這場架他一定要打,這不只是為那個女孩子出一口氣,而是要讓這些小混混知道,中國人是不能惹的,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他的頭腦正在發熱,他甚至可以想象,當他用凌厲的詠春拳打贏了五個小混混的時候,身上受了一點傷嘴角流出一點點血,那個女孩會崇拜而心疼地撲到自己懷中……

 “亞力山大,你受傷了?”女孩輕輕皺著眉頭擔心地問安良。

 安良有點內向地微笑著搖搖頭說︰“我沒事,只要你沒事,我這點傷不算什麼……”

 “啊,血!你流血了。”女孩從手提包里翻出一條手帕,帶出一股茉莉花的清香。這種香味顯得很山野,可是偏偏讓人覺得遠離這個俗套的大都市。

 安良用手握著遞到嘴角的小手說︰“血如果不為你流出來,在我的身體里沒有任何意義……”

 “亞力山大!我好感動哦,唔……”女孩一頭埋在安良的胸前嚶嚶地哭起來,讓安良一陣心軟和得意。

 他失控地提起一邊嘴角,臉上不合時宜地泛起古怪的笑容。

 混混們本來不想招惹“李小龍”,但是安良的表情讓他們的自尊心大為受傷,一把憤怒的小刀隨著女孩的尖叫向安良飛去。

 他腦子沒有反應過來,可是眼楮卻看到有東西飛過來,上半身條件反射地後仰閃開,五個小混混同時向他涌上來。

 安良也迎著他們向前沖去,雙方將要撞上的時候,安良突然向右跳起,一腳踏上車廂右側的座椅,身體一縮從椅旁的鐵管子扶手之間穿到車門旁邊,再向前一個滑步擋在那對中國情侶和黑人混混之間。

 混混們撲了個空,都被自己人絆得連滾帶爬好不狼狽,安良看著他們得意地笑了兩聲︰

 “嘿嘿,你們再沖一次,我保證你們沖不過來。”

 壞人天天干壞事,總是有備而來,其中一個黑人伸手從低得快要掉到地上的褲腰後拔出一支手槍。

 安良認得這是沉重的大威力手槍,在世界上產量最大,歷史也最悠久,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到越戰都有這槍的身影;盡管只有七發子彈,可是打中人的話有極大的殺傷力。幸好這種槍還不算非常自動,他知道自己還有1.3秒的時間,這個時間內,那個黑人會用右手撥開保險栓,然後拉起擊錘把子彈上膛。

 安良用國語大喝道︰“抱著對方站到椅子上!NOW!”

 聲音威嚴得讓人無法抗拒,中國情侶立刻照辦,安良同時壓身前沖,象一串影子向拿槍的黑人閃進。

 黑人的手槍剛剛上膛向前舉起,安良的身影從他面前升起,飛起一腳從下而上準確地把手槍踢到車廂頂上,發出猛烈的金屬撞擊聲,那腳跟踢到高空後並不收回,而是從上而下又直直地向黑人的臉上狠狠劈下去。

 這一招“高位二段踢”安良練了很多年,從來沒有用過,今天終于有機會使出來了,果然神勇非常,讓他心里一陣激動,右手也和黑人壞蛋一樣向自己的腰後摸去……

 最前面開槍的黑人,手被踢斷臉也被砸破,正象山體滑坡一樣向後摔,壓倒後面四個混混。

 他看到安良從地面躍起,在空中張開雙腳,橫著一字馬撐在兩邊的塑料椅子上,從身後摸出一個手掌大的電動剃胡刀,對著他們惡狠狠地大叫︰

 “我叫亞力山大,下地獄吧!”

 混混們很愣悶,電動剃胡刀並不比傳統剃刀差勁,為什麼要下地獄呢?

 電動剃胡刀沒有剃向胡子,而是向鐵皮地板上一點,從地上拉出一道藍色的電弧光。

 “啊……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

 紐約的地鐵每節車廂都獨立封閉,其他車廂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車廂里的警報系統卻大受影響,突然鳴叫起來蓋過了混混們的慘叫聲。

 列車很快到了下一個站,安良撿起手槍指著被電得站不起來的混混說︰

 “快滾,下次再敢踫中國人我會把你們撕成碎片!”

 五個混混根本站不起來,其中兩個還在劇烈地嘔吐,他們互相拖拉著滾出月台,列車乘務員匆匆忙忙地檢查了各車廂,看不出來發生過什麼事,又關門開車向下一站前進。

 那對情侶走過來道謝,安良把小型電擊器亮出來,喘著氣對男青年說︰

 “以後這種事還會發生的,你……你女朋友太漂亮了。你不會功夫的話,上網訂一個電擊器吧,很便宜,還不到一百美元……”

 他說完就打開電擊器的開關,讓電觸頭閃起電弧︰“把這里踫過去……別!啊!”

 原來那男青年听到“一百美元網上有售”這麼便宜,感激地要和安良握手,他剛好握到電擊器的電弧上也握住了安良的手掌,安良制止不及,兩個人在三十萬伏的電壓下親密接觸了半秒鐘。

 安良被強烈的電流擊中,身體抽搐著彈到車廂的另一邊,女孩頓時嚇得哭起來。安良听到她哭的聲音很大很刺耳,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被電出幻覺,總之听到什麼都覺得眩暈想嘔吐。

 他在地上回過氣,痛苦地睜開眼楮,看到女孩正要過來扶起他,安良嘴里噴著白沫失聲叫道︰

 “別過來!你們兩個都別過來!哼哼……哼哼……”

 他擺著手制止著女孩,眼楮和鼻子不爭氣地流出淚水和鼻涕。

 倒霉得讓男子漢想哭的日子真是不好過,不就是當一回大俠嘛,干嘛要漏電呢?如果不是自己命硬,如果自己不是為了這個月奮斗了幾十年,學習了格斗槍械,又學習駕駛求生,苦苦研究老家伙才會學的風水命理,和玩那種練來練去都沒有提高的天師道丹功,大概早就被當場電死了。

 安良終于在一片列車警鈴聲中爬出康尼島總站。他蹌蹌踉踉地跑出地鐵站閘口,又跑向不遠處的沙灘,心里對命運恐懼得發抖。

 他從小就來過這里無數次,很喜歡這一趟總是帶來歡樂的地鐵線,可是今天的地鐵線讓他覺得像一條地獄之路。

 安良的嘴巴在自言自語,好像在不太情願地咒罵著上帝︰

 “今天才第一天,第一天……幾點了?十一點……快……快到海邊了,可別再出事,別漏電,千萬別漏電,再這麼搞明天肯定會死掉……我明白了,他是想整得我受不了然後自殺,他真是陰險……”

 他跑到一塊海邊大石上趴下,把頭倒垂在海浪里沖刷了幾回,又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正是十一點半,是他的死亡時間——午時。

 安良左手握著手機,右手拇指捻著中指結成天師道符法的玉紋印,凝神聚氣結丹發力,在手機屏幕上劃出一道水德龍神符設成今天的屏保畫面,然後塞回防彈背心里面貼身放好。

 這下可以好整以暇地等那個比自己更倒霉的客戶了。

 天氣快要進入深秋,就算在白天陽光燦爛的時候,依然會由秋風帶來寒意。

 夏天有很多泳裝美女的康尼島海灘,現在只有釣魚的老頭。偶爾有人帶著大型耳機,手上拿著掃雷器在安良身邊悠閑地走過,在沙灘上撿荒和清除沙子下面隱藏的危險物;其實這是表面功夫,安良知道他們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尋找游客掉在沙子下面的戒指首飾,走運的話還會找到高檔貨。

 安良現在有點後悔剛才心急如焚地把腦袋插入大海中,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頭很冷,還有點粘糊糊,分明是海水在臉上頭發上蒸發得太快,海鹽粘在皮膚上的感覺。

 這時最應該到海邊換衣服的公用洗手間沖沖頭,可是這地盤太亂了,也不知進去之後又要發生什麼事,他決定先忍了這一回。他看看四周,三十公尺範圍內都沒有人,除非有人開槍狙殺自己,否則的話應該是安全的。于是脫下單車頭盔,用力抄了幾下褐色的頭發,從里面飛出一陣鹽粉隨風而去,然後頭發很亂很硬地豎了起來。

 安良自言自語地說︰“真是傷頭發,一會要盡快找個理發店洗頭護發。”

 海上響起一陣馬達聲,安良知道丹尼的快艇來到這里了,他拿出手機給丹尼打了個電話報位置,然後走到棧橋跳下一艘歐洲出產的敞蓬快艇,丹尼正在艇上等著安良。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

 中國血統的丹尼不是美國人,他來自新加坡,只是公司業務在美國發展得非常順利,于是長期在紐約定居。

 中等身材的他穿著貼服得體的深灰色西裝,外面套著羊絨長大衣,驟眼看去簡樸低調,可是真正來自上流社會的人,僅僅從他的銀色袖扣就可以看出他的地位,這是專為貴族設計的白金男裝飾物,上面刻著古老高貴的圖騰,只能在巴黎一個門面窄小的老店買到,全世界只會有一件這樣的設計。

 丹尼已經四十多歲,洋裝下透出一股學者氣質,精致的淡色墨鏡後面是一雙精明的細長眼楮。他皮膚白皙,鼻挺唇薄,屬于越老越有味道的那種男人。

 安良一下船就看到船里有個盤子放著咖啡和小甜餅,簡單打過招呼後他馬上開始吃喝,丹尼問他︰

 “你好象剛剛從伊拉克撤下來,在做運動嗎?怎麼還穿著防彈衣?”

 安良喝一口咖啡把嘴里的餅干沖到肚子里,然後背過身給丹尼看︰“看到沒有,子彈孔,我差點就死掉了。”

 他用紙巾抹抹嘴繼續說︰“丹尼,從現在起三十天內,我每天至少有四個小時要逃亡,如果我沒死會接你電話,如果你打我電話……三次不通不用再打,這證明我已經死了。嗯……謝謝你的咖啡。”

 丹尼驚訝地看著安良,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個故事好笑︰

 “安先生,我們是在同一個危險里面嗎?大衛公司三天內離奇地死了兩個人,現在沒有人敢上班,你也突然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良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叉著腰對丹尼說︰

 “我沒有犯法也沒得罪恐怖分子,我是因為命不好,和你公司沒有關系。大衛公司的情況怎麼樣,你給我說一下。馬上開船去你公司吧,不要開太快,一點鐘到達碼頭就行了。”

 從康尼島出發,從紐約灣繞過布魯克林區,迎面就可以看到夾在兩片大陸之間的曼哈頓島,島的兩側分別是東河和大名鼎鼎的哈德遜河。

 經過位于紐約灣中間的綠色美女自由女神,再經過有幾百年軍事歷史的總督島,就到了曼哈頓下城東岸碼頭。

 這里不是一個碼頭,而是足有一公里長的整片碼頭,在古代是紐約的主要港口,從中國清朝開始就停滿了各國商船,至今還停著兩艘幾百年前建造的遠洋大型木船以供游人參觀,其中一條四桅大木船的名字就叫“北京號”。

 隨著城市發展,現在這里已經沒有這個功能,可是碼頭依然在為市民交通服務,有幾個碼頭還專門開闢給華爾街的富豪使用,可以停泊游艇和直升飛機,就算總統坐直升飛機到曼哈頓下城,也會在這里落地。

 安良上岸的碼頭正對著華爾街,他和丹尼下船後越過馬堅奴街,走進華爾街盡頭的大廈——華爾街120號。

 這是一座三十三層高的白石大樓,雖然是七十年前的建築,可是它的地理位置和金融地位,以及經歷了七十年仍然前衛的沉著外形,都讓它在新式高樓林立的華爾街備受尊重。

 安良和丹尼快步走進大樓,坐電梯直接上了二十三層。這是安良十年前精心計算後選出的樓層。

 原來這座120號大樓十六層以下呈傳統的長方形,可是從十七層就開始不規則地呈梯級形收窄,上尖下直象一支用剩的鉛筆頭立在東河邊上。

 在風水上這種形態屬于正星變形,下部方形屬土,上部尖形屬火,火土相生成象是大吉的旺樓。

 那收窄的上半部分,實際上分成六個大層,正好暗合周易卦象的六個層次,代表著事物發展的六個階段,第三大層容納著二十二和二十三層,十年前安良曾經對總裁大衛說過︰

 “一個完整的易卦分成上卦下卦,每卦有三層共有六層,上升到第五層代表九五至尊,本來是最好的位置,可是已經被其他公司進駐;不過第三大層是下卦的頂端,代表可以在行業里成為領袖人物,又和九五至尊的第五大層保持了距離,代表不會遇到強悍的對手,正是一個公司發展中最需要的狀態。《易經》里說‘三多功,四多凶’,就是這個道理。”

 那時大衛欣然接受了安良的意見,進駐後和丹尼一起創造出一次次業績神話,從一個建築公司變成了多向發展的集團公司,從兩間辦公室變成了買下全層做公司總部,還把一個科技開發中心設在紐約郊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

 今天安良重新走進空無一人的大衛集團總部,心里一陣紛亂。

 大衛和丹尼的辦公室都正對著東河,向下看去就是剛才上船的碼頭。左邊是連接曼哈頓區和布魯克林區的布魯克林橋,東河水從左向右滾滾而來,正合風水中財源滾滾之意;

 右邊是廣闊的紐約灣,可是從大衛建築公司看出去,卻只是像看到一個大湖,見不到任何出口,原來碩大的總督島剛好位于東河出海口,成為了關鎖水口的優良風水布局,正應風水中開天門,閉地戶,財運只會進不會出的完美格局。

 安良輕輕皺著眉頭看看丹尼,丹尼的氣色很好,二十三樓的風水看不出任何問題,室內的布置里里外外都看過了,基本上是按照安良的布局來擺設,安良從來沒試過這樣的事情,三天內死兩個要員,出了這麼大的命案,居然從風水格局上一點都看不出來。

 “看不出原因嗎?”丹尼關心地問安良︰“警察來看過所有錄像,把議員和大衛的死都初步認定為自然死亡,並不當作刑事案處理,所以公司也沒有封鎖。不過……唉,我也不敢再讓職員上班,還封閉消息不讓傳到研究中心那邊,否則肯定亂成一團。”

 “可以帶我看看大衛死的房間嗎?”

 “好,跟我來。”

 “等等,我先到你洗手間洗個澡。”

 安良洗完澡,脫下又臭又硬的防彈衣,走出來一身輕松。他跟丹尼走進可以容納五十人開會的東北角會議室,議員和大衛都死在這里,而且沒有任何先兆和外傷。

 議員死于腦水腫,這是從驗尸後的回復得知,在他出事的時候,在場的人都親眼看著他像瘋子一樣叫著跑著到處撞,很明顯有強烈的幻覺;大衛則死于腦溢血,在開會時只是突然伏在桌子上,然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這個會議室是今年最凶的位置,但是安良記得大衛的八字,他的死期並不在今年,以他的命局來看,他是一個長壽的人。而且所謂凶方,其實也早被安良化解了,首先把有隱憂的方向設計為公用空間,這就減少了人群長期在那里停留,不會受壞風水的影響;其次在這個由土氣過重引起的凶位,安良已經用圓滑柔和的明亮鈦金屬風格設計,以土生金的原理化煞生財,大衛公司的急速發展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

 要在這時無形無跡地殺人,先要布下擾亂五行的邪局打破人的生理規律,也就是克破人固有的命運,然後在最凶的時間地點里用強烈的風水物給予催化,只有身懷絕技的風水師才可以做到。問題是這種水平的風水師必然經過無數人品和功力上的考驗,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安良沒有從風水上發現任何不利的因素,他如實對丹尼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我也覺得他們是自然死亡……丹尼,很遺憾……”

 丹尼的眼神從期待變得失望,他憂傷地看著安良說︰

 “沒什麼……哎,對了,你不是說過如果凶方動土的話也會產生意外嗎?”

 “我沒看到你們公司動土啊?”

 “不是我們,是樓下一直在裝修,在他們死前幾天,樓下的人一直用沖擊鑽鑽會議室的地板,就是樓下的天花板。”

 “這會有短時催化煞氣的作用,但是會議室的煞氣早就化解了,煞氣被催化後也不可能連殺二人呀?”

 安良說完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打開衛星定向電子羅經,復核自己記憶中的方向度數。在大樓里手機信號有些斷斷續續,不過還是可以順利地測量方位,安良的記憶沒有問題,手機也非常穩定,從方位上依然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對不起,我看不出風水上有什麼問題。”安良搖著頭向丹尼宣布風水分析的失敗。

 丹尼的神情比剛才更沉重︰“我留在這里也會死嗎?”

 “我不知道,可是從風水上說你最好不要在這里工作了,把這里賣掉,大衛集團搬走吧。”

 “怎麼能從風水上說呢?你不是說他們的死和風水無關嗎?如果不是因為風水死人,我也不會因為風水搬走。”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

 丹尼的反駁讓安良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丹尼也看出了安良的難堪,他拍一下安良的肩說︰

 “謝謝你,我不是有意說你壞話,我心情很不好……”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安良垂頭喪氣地告別,他的心情一點也不比丹尼好過。

 丹尼的朋友和老搭檔死了,可是安良卻發現自己學了一輩子的風水學也一起死了,精神支柱的崩潰讓他想馬上自殺。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想︰我想自殺還不容易,只要明天一直在家里睡覺,不從吉方逃走就會發生意外,我買了不少人壽保險,都留給媽媽和妹妹也是不錯的選擇。

 “安先生,我叫人送你回去吧,你到大樓門外就會見到。”

 “華人?”

 “對,華人。”

 當安良走出華爾街,就看到大樓門前剛好停下一輛黑色歐洲跑車,一個身材高挑完美,穿著職業套裝的東方美女,正視著他的眼楮,像在時裝表演的天橋上那樣踱著專業的貓步向他走來。經過美女身邊的洋人紛紛停步回看,還有走路不看路的撞成一團,道歉聲一時不絕于耳。

 安良雙眼被眼前的跳動景象晃得眩暈,心跳不斷加速,全身上下都在充血……

 他有一種觸電的感覺,盡管他經常觸電,可是這一次來得特別猛烈和徹底,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誓言。

 在學生生涯中的幾次失戀,讓安良明白了一個人生道理︰要是這女孩和你八字不合,她遲早要離開你。他沒遇到過和自己的八字合得來的女孩,他的想法是,反正妻子都是很難找的,不如給自己定一個偉大的目標,發誓要找到八字最合的人共渡一生,這人不只是要五行陰陽相配,還要讓年月日時都層層相合,讓兩個八字成為天造地設的鴛鴦蝴蝶命,那麼如果自己能闖過命中死劫,下半生將會非常幸福;如果闖不過死掉了的話,也有一個世上最愛自己的女孩為自己傷心,可以證明自己來世上成功地走過一轉。

 他也知道自己本來就沒有什麼桃花運,如果還這樣挑三揀四的話,一不小心這輩子都沒女人和他結婚,可是他仍然固執地堅持著誓言。

 不知“命中缺乏桃花運”和“打死也要找個八字配對”這兩者之間是什麼因果關系,事實上就是安良大學畢業後一直沒有女朋友,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現在。

 不過現在安良把這些都忘了,他覺得眼前的美女很眼熟,一定在哪里見過,是前世還是今生?這個美女一定和自己有莫大的關系。

 從寫字樓大門前的地下升起一支銀光閃閃的鋼管豎在路中間,四周響起旋律輕快節奏強勁的爵士風格音樂。

 美女走到安良面前並沒和他說話,只是酷酷地看著他,把自己的職業外套脫掉甩在地上,露出一件露背露肩的吊帶黑短裙。

 她跟著音樂的節奏繞著鋼管,跳起只有在賭城酒吧才能看到的舞蹈,眼神不安份地斜看著安良,猩紅的嘴唇微微張開,窄小挺直的鼻梁下分明看到鼻翼在張合,鵝蛋形的臉溫柔又充滿狂野。

 安良想起來了,她很像一個熱門的東亞歌星,而這個歌星正是安良的夢中情人,只是太像也太突然,以至于他剛才腦子里一片空白,幸福瘋狂地來到眼前,人往往都會這樣。安良覺得還不夠完美,欠缺點什麼呢……對,少了風扇。

 美女那頭染成香檳金色的長頭發立刻被吹起,也吹起大腿以上的裙擺,她的舞動更加縱情挑逗,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安良面前,她的手不再握著鋼管,而是摸到安良的胸前。

 安良完全被她卷入了一場風暴,他隨著強勁的節奏扭動著屁股,表情冷酷地把下巴上那一小撖褐色短胡向各個方向短促地刺出去……

 “安先生,安先生……”

 安良听到一把夢中的聲音,一點都不刺耳的女中音,這是一種吵架也鬧不起來的溫柔的基礎,女人只應該是這樣。

 他想問個問題,可是覺得自己這樣問很放蕩,于是極力控制住自己。

 0.5秒之後他沖口而出問道︰“是整容的吧?”

 “安先生,你這樣對女士說話很不禮貌。”長發美女一邊說一邊客氣地微笑看著安良。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

 安良驚叫了一聲,音樂和鋼管都消失了,無情的現實狠狠地摔到他面前,寫字樓出口只有匆匆行人和無聊的通道︰

 “嗨,呵呵,我是安良,不過你可以叫我亞力山大。”

 “我听丹尼說起過你,他和大衛都經常說你是紐約最好的風水師。我叫李孝賢。”

 四周的音樂聲又響起來,在安良耳中這個名字代表著夢想的實現,代表著一生一世。他一向迷戀韓國女歌星,過去是李貞賢的天字第一號粉絲,後來又迷上了最性感的韓國美女李孝利,現在眼前這個女子不但樣子酷似偶像,連名字也……

 “有沒有搞錯啊?”面對如此猛烈的刺激,安良無奈地質問自己和上帝。

 不過李孝賢以為他在質問自己,于是從外套的V形開領里面,拿出一個大衛集團的工作證舉在安良眼前,安良從證件里看到她的職務是秘書。

 “噢,我的天,李孝賢……謝謝,是你送我回家嗎?”

 “嗯,請上車。”李孝賢優雅地讓開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良一步步走向法國跑車,心里一直策劃著如何和李孝賢進一步搭訕。

 跑車一瞬間就沖上了高速公路,平穩快速地過了一個彎道,安良只感到全身的血都在被離心力甩出車外,可是身體卻好端端地坐在位子上,這就是世界一流跑車穩定性的極致表現,直接後果就是有點頭昏。

 “O,BUGATTI!”安良對這樣的一流跑車實在找不出什麼贊美的詞,因為說什麼來表揚這台車都不過份,只好贊嘆地唱頌人家的牌子。

 李孝賢在紐約市內開車中規中矩,就像開著一台坦克準備去看落日,她對安良說︰

 “我很喜歡布加迪這款車……”

 安良用低沉有力的男中音搭腔︰“耶,我也喜歡 車,尤其是達到一千匹馬力的頂級跑車。”

 李孝賢笑了一下,從嘴里噴出的香氣讓安良覺得唇干舌燥。李孝賢說︰

 “我不喜歡 車,可是布加迪的剎車系統真是太完美了,我覺得很安全。”

 “耶,我也一向認為安全第一。”安良還是發出低沉的男中音。

 “我喜歡吃隻果。”

 “真巧,我也是。”安良向左下方斜視了一下,看到李孝賢胸前V形領口里面和短西裝裙下露出的曲線,非常協調柔和,完全不像美國白人女性那種球形的夸張。

 “我還喜歡听歌劇,你喜歡嗎?”

 “歌劇?!當然了,這是我最喜歡的藝術。”安良對自己說的話很沒有底氣,他知道自己的《西方音樂史》學得一塌糊涂。

 “《卡門》是我最喜歡的歌劇,莫扎特的作品有感動人的力量。”

 “的確,這是莫扎特一生中最好的作品。”

 “噢,對不起,我記錯了,《卡門》是比才的作品,他的原名也叫亞力山大。”

 李孝賢音調平靜地說完後,嘴角泛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

 安良的頭無力地倒在椅靠背上,降著調發出一聲“哎呀”,中計的感覺很傷自尊心,事實已經證明自己完全失去了追求女性的功能。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窘迫地沉默了一會,眼里看著面前的路像他的生命一樣不斷縮短,他決定換個方法。

 “說真的,其實我不了解歌劇,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我知道,你現在比剛才可愛多了。”李孝賢說完,兩人都不約而同笑起來。

 安良轉過頭問李孝賢︰“你在大衛集團工作很久了嗎?”

 “不是,我剛剛大學畢業,才進來一年左右。”

 “你知道大衛的事嗎?”

 “我是總裁的秘書,他們死的時候我都在場,真是很可怕……”李孝賢的表情不再平靜溫和,從眼楮到聲音都露出憂慮和恐懼。

 安良好像是安慰地說道︰“死的都是總裁,你不會有事的……嗯,你認為他們是自然死亡嗎?”

 “死的都是重要人員,白痴都可以猜到不是自然死亡,只是警察現在找不到證據,凶手還會下手的。”

 安良听完李孝賢簡單直接的判斷,其實深有同感,女人的直覺往往是準確的,如果不是自己一身麻煩,他倒是很想幫助丹尼解決這個問題。

 他長嘆一聲說︰“人都是會死的,十二小時後我可能也會死,我覺得時間太短,認識你太遲。”

 李孝賢輕蔑地笑了笑︰“每個男人都這麼說。”

 “我是說真的。”

 “真的只有十二小時?”

 “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的話……”安良聳聳肩,扁著嘴說︰“當然,我沒有辦法證明給你看,我也正在努力讓自己活下去,可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

 安良的語氣平靜而誠懇,不禁讓李孝賢減慢了車速,側頭用問詢的眼神看了看安良的臉。

 安良問道︰“覺得很奇怪吧?”

 “是的,很奇怪。”

 “你相信嗎?”

 “我信。”

 “怎麼會相信呢,這件事太荒誕了!”安良的反應比李孝賢還要激動。

 “不知道,看著你的眼楮我就相信了。”李孝賢說話時沒有看安良,只是全神貫注地掛檔轉彎,把安良送到四十二大街的斜坡中間。

 這里是曼哈頓中城區,斜坡上是繁華的商業區,斜坡下是哈德遜河,河邊就是中國領事館,距離他們下車的地方只有兩條街。

 李孝賢抬頭看看安良住的大樓說︰“這地方真不錯,這可不是便宜的房子。”

 “呵呵,老祖宗留下來的房子,你的車子也不是便宜貨呀。”

 “這車是丹尼的,我只是工作時才會用,下班我開自己的車。”李孝賢用手撥攏一下長直發,側頭看著安良,又抬頭看看四周的樓頂,似乎在等他說些什麼。

 “呃……我們今晚可以一起吃晚飯嗎?”

 李孝賢笑笑說︰“這是約會嗎?”

 安良撓撓頭,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希望是……不過……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另外……”

 “不,沒問題的,今晚八點你來接我吧。你還會穿著防彈衣嗎?”

 “我明天下午才開始穿,你不喜歡這款式嗎?”

 安良的問題完全是胡扯,防彈衣設計從來只考慮實用不考慮美觀,可是李孝賢很寬容這種玩笑,她像天使一般笑著說︰

 “我喜歡更有力量一點的設計,比如橄欖球的護甲就很好看。”

 “我還可以配個橄欖球頭盔,對呀,比單車頭盔好看多了。”安良這時才發現,逃亡也是需要形象設計的,今天自己的造型就很不得體,出不得大場面,明天怎麼也得搞一套橄欖球戰衣來試試。

 李孝賢想起安良穿橄欖球護甲的樣子就笑得停不下來︰“呵呵,我很好奇你穿那個是什麼樣子,我可以看嗎?”

 李孝賢的爽快在安良的意料之中,沒有桃花運兼不會追女孩子的男人,不代表不會看女孩子的心思,他看得出來李孝賢並不討厭自己。在充滿死亡氣息的三十天里,有這樣一個夢中情人可以牽掛,真是一種幸福。

 兩人交換電話號碼,約好時間地點後,安良目送著布加迪跑車風一樣離開四十二街,求生的欲望膨脹到極點。

 他咬牙切齒地握著拳頭向電燈柱發誓︰“還有二十九天,一定要熬過去!亞力山大,嘩!”

 安良住的公寓門前有一個高大的老白人,滿頭銀發的他穿著管理員制服,總是坐在出入口旁邊的門房里。他早就看到安良,走出大門旁邊一直恭敬地站著等安良和美女談完話走進來。

 老白人拉開門,安良從錢包里摸出一美元往他上衣口袋里塞進去。

 “午安,閣下。”

 “謝謝你,伊恩。你知道嗎?紐約的公園博物館都不收費,可是我回家就要向你交入門費。”

 伊恩優雅地微笑著說︰“是的閣下,這里的住戶一直是這樣,你的父母和祖父母都這樣給小費。”

 “連出門也要。”

 伊恩的微笑更加優雅了,像一個正統的英國管家︰“非常感謝,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安良今天心情很糟也很好,現在正在激動的余波中,他較勁地對伊恩說︰“我祖父母只給十美分……”

 “那時是經濟危機……”伊恩回答得機智勇敢,很顯然有足夠的智力保護整座公寓的居民。

 門外響起一首激昂的交響樂,曲調澎湃氣氛壯闊,安良和伊恩轉頭看出去,只見一台雪糕車停在公寓門前。

 這是一台小型貨車,車頂架著一個巨大的甜筒雪糕模型,車體兩側打開的話會變成買雪糕的窗戶。這種雪糕車很常見,它們會出現在任何旅游點,也可能在任何街道上慢駛游蕩,輕輕地奏著簡單清脆的兒童音樂,告訴小朋友們可愛的叔叔給他們送雪糕來了。

 不過安良從來沒見過奏交響樂的雪糕車,小朋友們被嚇壞了,他和伊恩一時也很難接受,都張大嘴巴呆呆地看著這個奇景。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

 從車上跳下來一只牽著繩索的灰黑色小狗,安良對狗一竅不通,看不出是什麼品種。然後又跳下來一個提著行李袋的小修女,伊恩一看到小修女就露出寬厚的笑容,安良看到很不自在,為什麼伊恩看到自己的時候就不可以露出這種笑容呢?

 小修女是安良的妹妹,名字叫安婧。她長著一副過分機靈的東方美女面孔,一雙泛著褐色光芒的大眼楮像清澈的湖水,套著黑底色翠綠肩坎的修女袍和頭巾,雖然不能直接看到身材,可是從衣袍飄蕩的情況來看,她的身材像個剛剛發育的女中學生一般縴細卻並不高挑。這似乎是安家的遺傳,女孩子總是長不高。

 安婧向安良招招手,安良又重新走到街上。

 “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哥哥安良,這是我的朋友,他叫劉中堂。”

 安良皺著眉瞥一眼他妹妹,抬頭向雪糕車的司機看去,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中國男人向他點點頭,關了車上的交響樂之後向安良伸出手,可是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安良和他握了握手,然後開口直問︰

 “你被判刑進過監獄,剛放出來?”

 劉中堂看樣子和安良年紀相仿,長著臥蠶眉丹鳳眼,面部上半截和神龕里供奉的關雲長一模一樣,那把像張飛一樣的胡子比安良下巴上的小胡子有味道得多。他的面相中處處都顯出沉著老到,精于世故,可是壞就壞在眉心太窄,一雙臥蠶眉有逆毛刺入印堂,專主中年犯刑,如果不是刑獄在身,也必是剛出來不久。

 劉中堂听了他的話,威嚴地看著安良,也回敬他一句︰“我是剛放出來,已經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安兄弟卻正有劫數在身,前路堪憂事不明。”

 安良立刻轉頭對著安婧低聲喝問︰“是不是你告訴他的,你怎麼把我的事到處唱……”

 安婧十指交叉拱手放在胸前,抬起頭看著安良眨眨眼楮,眼神無辜而平靜地說︰“噢,人子啊,不要放任你的口,使你陷于罪過……”這是聖經里上帝的台詞,安婧隨口念來就能應用,看來這幾年沒有白白蹲在修女院,起碼講道理很有一套。

 劉中堂說︰“安婧修女沒有和我說什麼,只是叫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你一把。你臉上的黑氣已經從鼻上年壽沖破印堂,三十天內難逃生死大關。”

 “謝謝你啊雪糕大師,我自己會搞掂自己,我也給自己準備好骨灰盒了不用你操心,你有什麼事可以等我死了拜山時慢慢說,永別了。”

 “這位兄弟……”

 “不要叫我兄弟,我不是黑社會,你那麼厲害不要浪費人才,快回去賣雪糕送看相吧。”

 劉中堂打斷安良的話,認真地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華人在紐約賣雪糕就是一種能耐,這個行業早就被意大利人壟斷了,華人根本不能插手。”

 安良不想和劉中堂說話了,他對安婧說︰“以後不要帶黑社會來這里,賣雪糕的黑社會也不行。”說完後氣鼓鼓地走回公寓大門,站在門口等安婧進來。

 安婧和劉中堂說了幾句後,牽著小狗也跑進公寓,和伊恩親切地吻了一下臉頜,互相問候幾句之後就跟安良進了家門。

 他們的家是公寓一樓全層,大落地窗正對著公寓樓內部的小花園,屋里寬闊而高曠,天花有兩層樓高,吊著各種鍛煉器材,一眼看去像個小型體操館。這是他們家上百年的老設計,這樣方便在家里做激烈運動和修練。他們的祖先選住一樓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住一樓可以擁有一個巨大的地下室。

 安良進了自己房間後扔下凌亂的行李,馬上打開電腦上網查資料買橄欖球運動護甲,同時開著房門和安婧吵吵嚷嚷地說話,小狗在大屋里到處嗅探索新環境。

 “這狗叫什麼名字?怎麼臉上這麼大把胡子,像剛才那個劉關張。”

 安婧在小體育館里跑來跑去給小狗倒水和放狗干糧,小狗嗅完全屋之後乖乖蹲在安良身邊,側著頭好奇而安靜地看著他。

 安婧說︰“為什麼叫人家做劉關張,他叫劉中堂。”

 “上半臉像關羽,下半臉像張飛,說話像劉備,不叫劉關張叫什麼,一看就是社團的人,你有沒有搞錯啊,自己去監獄就算了,還把犯人帶到家里,要是給芸姐知道保證氣死她……”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

 安婧一如繼往代聖靈發言︰

 “噢,耶穌說,‘不是健康的人需要醫生,而是有病的人;我不是來召義人,而召罪人。’作為一個修女,我只能去最需要救贖的地方。”

 安良快要發瘋了,可是耶穌說的話並沒有錯,風水師不也正是這樣的職業嗎?他忍氣吞聲地說︰

 “我只是說那狗,怎麼那麼大一把胡子,是剪成這樣的嗎?”

 “這種小狗叫史納莎,整個品種都是這個樣子,她是劉中堂負責訓練的,現在訓練好了交給我帶回修女院。扣扣,Bark!”

 安婧快速地給扣扣下了一個吠叫指令,扣扣立刻嘹亮地吠了一聲,震得安良耳朵嗡嗡作響。

 “行了行了,別讓它叫,你什麼時候走?”

 “我向珀寧嬤嬤請了假,下個月才走,芸姐說要讓我陪著你過這個月。”

 “切!我還要你陪?你在這里我死得更快!”

 安良知道劉中堂一定是修女院感化的犯人之一,這只狗一定是修女院和監獄合作的結果……

 因為安婧所在的聖神修女會多年來一直在開展一項“監獄寵物伙伴計劃”,就是把從街上撿回來的流浪狗,護理好之後由修女寵物導師帶到監獄和犯人交流,讓犯人和小狗成為朋友,教犯人成為寵物導師,讓小狗受訓練後可以幫助殘疾人。這麼做一來可以讓犯人在和小狗相處中恢復人性和善良;二來可以讓犯人出來後有一項技能,可以領到證照成為正式的寵物從業人員;最後還可以讓流浪狗有事可做,減少政府對流浪狗的處死;可以說是一舉三得的善舉。這一個看視無足輕重,曾被人取笑的感化計劃,很快成了美國歷史上最成功的犯人改造計劃,和小狗成為朋友的犯人,出獄後三年內的再次犯罪率竟然是零!

 安良很清楚自己的妹妹從小就頑皮到家,精力過剩頭腦發熱,天天在學校里和街上惹事生非,才被父母早早送到天主教學校,然後還強迫她進入教會的初學院,以成為修女為最終目標。

 他們的母親安芸,是紐約玄學界前輩,在唐人街號稱“生觀音”。

 安良一出生,她就算出這個孩子命局中印重身輕成為忌神,一到中年的水運流年就會有生死大災。在這個死期里面,安良最忌有母親在身邊,最需要呈比劫關系的妹妹來支持,所以安芸讓兩個孩子從小叫自己做“芸姐”,以減少母親印星在安良命中的壓力,對孩子只說這是家鄉的風俗(事實上廣東沿海一些地方也有叫母親為姐的習俗);她向安良主動交待好一切事務之後就離開紐約,回中國尋龍點穴順便游歷大好河山,同時安排安婧向聖神修女會請假回來幫助哥哥渡過生死大劫。

 安良太了解這個妹妹了,她是擁有天使外表卻像魔鬼一樣的家伙,別看她穿著斯文聖潔的修女袍,其實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說不定一不小心就會死在她手里。

 安婧整理好自己的房間,走到安良的房門扶著門把手說︰

 “劉中堂是風水師,我和他在監獄里認識,他有足夠道行幫助你,而且我算過他的八字,是你命中的貴人,有一個貴人和一個妹妹幫你,你死不了的。”

 “你想怎麼幫我,我天天要往吉神方位逃跑,你們是不是開著雪糕車陪著我跑?我今天巳時跑出去,被小車撞飛了一次,中了一顆子槍……”

 安良說完把腳邊的防彈衣拿起來展示了一下槍傷︰“還被三十萬伏高壓電擊中一次,你們是不是打算明天幫我擋點什麼,嗯?算了吧你,你在我身邊我死得更快,你可以平衡我的八字我很理解,謝謝你了,不過你不要跟著我,你好好在家呆著玩狗,你那些上帝之氣在家散發我就已經很受益了。”

 “主說,用劍者死于劍下;用電棍者遲早被電死……”

 安婧才念了兩句耶穌寶訓,就被安良狂訓回去︰

 “我用電棍會比你在修女袍下藏著兩支自動手槍危險?芸姐說過多少次叫你不要帶槍上街你有沒有听過,我保證你現在身上就有槍。”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

 一說到槍,聖靈馬上離開了修女,安婧嬉皮笑臉地說︰“那是有牌照的,在美國合法的嘛。反正我這個月在家陪著你,我現在到地下室玩玩去,好久沒玩颁@ 嗆嗆恰  彼 低暌渙鋂痰靨 虻叵率搖

 安良看著她的背影大吼︰“我今天晚上終于和女朋友約會了,你要是跟著來我就在臨死前先電死你!”

 安婧提著修女袍跑下地下室,地下室一直亮著燈,光線很柔和,每一面牆壁上都掛著相片,其中不少還是百年之前的老景物,就像一部世界近代發展史的縮影。

 相片里有世界各地不同時期的風景,也有很多祖先們從清朝末年到抗日戰爭時期,在中國留下的各種合影和事跡。從相片里可以輕易看出,這個家族的人往往參與了重大的歷史時刻。這些相片的原件早就珍藏封存,掛在牆上的都是放大的復件,可是依然可以感覺到歲月的沉重和精采。

 繞過幾道走廊,經過一些小型儲物室,來到一個毫不起眼的小房門前,安婧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只有四十平方米大小,中間有一個大十字架,兩邊的牆上全是家庭成員的合照,牆下的長桌上陳排著他們曾經使用過的物件,這里是安家永遠的光榮和聖地。

 她先跪下向上帝禱告,然後向全部爺爺奶奶問好,站起來後走到距離十字架最近的桌子面前。

 這部份區域屬于爺爺的爺爺,和爺爺的奶奶。從老人家那里,安婧得知他們曾用已經失傳的天子風水術斬斷了清朝的龍脈,不過為了避免清朝後裔來找麻煩,這樁事件成為家族中最大的秘密。

 牆上是一張保存得非常完好清晰的12寸黑白相片,相片上有一個高大英俊的中年白人,和一個小巧嬌俏的中國女孩,兩個人都穿著洋裝,女孩手上還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把蕾絲洋傘,表情認真,眼楮睜得很圓,頗有喜劇氣氛。

 安婧很喜歡他們,她覺得自己長得最像這個高祖母。

 他們相片下的桌子上,貼牆橫架著一把黝黑無光的直身長刀,刀上鏤刻著“無明”二字。刀前面架著兩把油光發亮的長管左輪槍,這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海軍版古董槍,可是保養得非常好,如果有必要的話完全可以開響。

 安婧早就听過每一代祖先的故事,她知道這兩支左輪槍是高祖父母的隨身之物,也是他們的愛情見證,她只是想不明白這把神秘的日本忍者刀又是從何而來,相信刀刃里一定有故事。

 安婧突然從修女袍下抽出兩支巨大的意大利柏萊塔M92自動手槍,轉身指向房門。

 房門那邊並沒有人,她只是試試自己是否還可以熟練地拔槍,因為他們兄妹二人從小就被告知,使槍是家族的傳統,他們有相當多的機會練習射擊。作為一項運動,射擊會讓人產生興趣,女孩子當然也不例外,于是槍成了兄妹倆從小到大的玩具。

 她轉過身把兩支M92舉在桌子旁,和兩支左輪槍放在一起比了一下,四支相隔一百五十年的槍在這里相遇,真是讓人有點感動。她可以想象一百年後自己穿著修女袍的相片也會掛在這里,這兩支槍就會架在自己的相片下面,這樣布置也蠻有喜劇味。只可惜論資排輩不能放到兩支大左輪槍身邊,不然四支手槍一定相映成趣。

 安婧輕輕關上門離開家族聖地,小跑進入地下室最後一個小鐵門。她按了幾下密碼,鐵門自動打開,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只有幽暗燈光的空間。

 她在牆身上熟練地摸到一個儀表板,在上面調了幾個旋鈕,然後從修女袍中抽出雙槍,無聲地跳起來向黑暗中沖去。

 這是一個以南少林地下羅漢堂為藍本設計的練功機關房,經過歷代改進,現在已經完全電腦化。黑暗中開始有隨機出現的球形槍靶從各個方向飛向安婧,有的發出暗光,有的發出聲音,安婧左右騰躍向四面八方開火,地下室里頓時響起一片槍聲。

 安良站在小鐵門外,拉開小窗子往里面看,扣扣本來跟到了地下室,可是听到里面槍聲可怕,又逃回一樓。安良看見安婧像只獵豹似的奔跑撲殺,在亂閃的槍火中,嘴里還念念有辭︰

 “我在太陽下看見,正義之處有不義,公平之處有不平;

 天主必要審判義人和惡人,因為各事各行在天主處都有定時。

 這是天主借此讓世人認清,自己與走獸無異。

 人並不優于走獸,最終都是虛無,出于塵土歸于塵土……”

 安良看了一會,關上小鐵窗轉頭走回一樓,嘴里自言自語地罵道︰“妄想狂躁癥,沒救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

 落日的殘紅下,大西洋顯得淒冷平靜,晚歸的漁船和游輪慢慢駛入紐約郊外的羊頭灣,經過安良和李孝賢共進晚餐的桌子。

 他們都穿著輕便休閑的便服,坐在碼頭一側的漁人餐廳里,這里有露天的海邊位子供客人用餐。兩人吃過鮮美的烤魚排和忌廉磨菇蜆湯,現在正就著水果沙拉品嘗白葡萄酒。

 漂出海面的碼頭上只開著零星的漁燈,暗黃的燈光照著安良和李孝賢,讓兩個人的臉色充滿了質感,這種質感很讓人想觸摸。

 安良的手放在桌上,隨著餐廳播放的鋼琴音樂有意無意地敲動著,游移向李孝賢放在桌上的細長手指。李孝賢一直手拿杯子轉頭看著漆黑的海面,安良在默默地算著距離︰

 “兩厘米……一厘米……五毫米……這桌子怎麼那麼大……四毫米……三毫米……這哪是桌子,怎麼看都是一個卡車輪子……兩毫米……手別抖啊……一毫米……”

 “良。”

 “啊!”李孝賢突然說話,安良嚇了一大跳,手像被火燙了一下似的跳回自己的杯子上“什麼!什麼事……”

 “你們全家都是風水師嗎?”

 “有的是,有的不是,不喜歡的人不用學,其實這只是像醫學一樣的專業技術,沒什麼特別的,呵呵……”李孝賢只問了一句,可是安良的回答卻細致而冗長︰“我喜歡風水,所以就全盤接收了。”

 “我沒看過風水。”李孝賢微笑著直視安良,眼神閃爍不停,內涵很豐富,看得安良挺不好意思。

 李孝賢又說︰“也沒和風水師約會過。”

 安良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看起來更優雅一點,然後用餐巾點一點嘴唇角優雅地說︰

 “看風水和看病一樣,如果你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話,不需要看風水。”

 “可是我們公司出了解決不了的事情,風水不也是解決不了嗎?”

 李孝賢似乎非要說這種掃興話題,不過從她嘴里說出來的難听話,在安良听來都是很樂意耐心回答的問題。

 “李小姐……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朋友叫我小賢。”

 “小賢,只要是人在世上發生的事,很少和風水無關,只是今天我的頭腦非常混亂,可能有些問題沒有看出來。”

 “如果可以找到答案的話,我倒很想看看風水是什麼,會怎樣影響人的生死……你不是也在逃避死亡嗎?為什麼不用風水呢?”

 安良雙手一攤,側著頭說︰“我已經在運用風水,我的家里早就布好了支持我命元的七星燈陣,我可以算出每天最凶的時間,然後向最安全的方向逃避,加上全身護甲和人壽保險,我可不會那麼容易死掉……”

 “你死了也不虧本,只要人壽保險買得足夠多。”

 安良聳聳肩承認了李孝賢的說法,他轉開話題問道︰“你很小就離開了父母,對嗎?”

 李孝賢有點吃驚地抬起頭,帶著疑惑的笑意看著安良︰“什麼?”

 “我看你的面相是這樣,你的耳廓單薄,內廓外翻,這是父母緣很薄,童年生活艱苦的面相。”

 “嗯,我是養父母養大的……你還看到什麼?”李孝賢托著臉架在桌子上正視著安良,讓香檳金色的長直發垂在臉的兩側,像把一件精致的藝術品送到安良面前讓他鑒賞。

 安良也用手托著自己的臉送到餐桌上,含情脈脈地說︰

 “我看到你眉毛里藏了一顆小痣……”

 李孝賢笑起來︰“天哪,這麼暗你都能看到?”

 “嗯,這代表你很喜歡存錢,而且還有些奇特的才能,深藏不露。”

 “你看是什麼才能呢?”

 “我想要多些見面才可以看出來……”

 “這麼麻煩呀,有什麼快一點的方法嗎?”

 “有,你可以把生日告訴我嗎?”

 “這可是女孩子的秘密……”

 “你告訴我你的生日,我就可以說出你的過去和未來,還可以每年送一份生日禮物給你……”

 安良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李孝賢像是听不清他說的話,一點點地向安良的臉湊過去。

 兩個人慢慢地向對方接近,直到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和體溫……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

 安良一伸手摟住李孝賢的頸,飛腳把討厭的桌子踢到海里,然後滑步到李孝賢的位置,把她斜抱在自己懷里,擺出了《亂世佳人》的經典造型,深深地吻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慢慢地放松,嘴巴慢慢地張開,她滑膩軟熱的舌頭成了安良平生嘗過最美味的食物。這一吻太長了,直到太陽從東方海底透出霞光,把天地都映成了橙紅色。

 安良把腦袋抽出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對李孝賢深沉地說︰“我愛你。”

 “亞力山大,我也愛你,求求你永遠不要離開我。”李孝賢說完伸手緊緊地摟住安良脖子。

 “永遠……無論如何都不離開……”安良把李孝賢的頭捂在自己胸前,讓他听著自己的心聲,和胸腔的共鳴。

 四周無邊無際的麥田和孤獨的樹影,奏起電影中蒼涼而深情的主題曲《我的真愛》,為他們的愛情作證。

 “啊……”李孝賢輕輕叫痛,還坐直了身子。

 安良從夢中驚醒睜開眼楮,看到李孝賢從距離自己一毫米的地方快速退開,就是因為自己下巴上那撮該死的胡子向前刺出了一毫米,所以踫到人家……

 “唔……”安良幾乎要哭出來,留什麼胡子嘛?事實上留了胡子之後就再也沒有桃花運。

 他的五官皺成了苦瓜,看到李孝賢舉起酒杯放在兩人之間,遮住了兩個人的下巴。

 她單起一只眼看著安良說︰“我發現你不留胡子更好看。”

 “真的?我回家馬上剃掉,明天你看不看,我明天還會穿橄欖球護甲,一起看吧……”

 安良生怕李孝賢對自己的舊造型沒興趣,又沒有興趣看自己的新造型,那就永遠錯失了再見面的機會,他關注地期待著李孝賢同意明天再見,或者再約另一天也可以呀。

 李孝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其實現在也不丑,你還是等我看得很不耐煩再剃吧。對了,你要去我們公司復核一下風水嗎?我可以為你約時間。”

 “當然要去,我一定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現在去怎麼樣?”

 安良這會正來精神,一來不能讓李孝賢看不起風水師,二來這樣也可以多些時間和李孝賢呆在一起。

 “現在?”李孝賢有點驚訝于安良的熱心,她猶豫了一下說︰“現在太晚了,我想早點回家。”

 “你也住在曼哈頓,我們現在從布魯克林大橋回去,一下橋就是華爾街,去看看吧。本來看風水也是要白天一次晚上一次,古代的話下雨時還要再來一次,不同時間會看到不同的情況,要是我下次再約丹尼就麻煩了,你是秘書有密碼和門卡,我們正好去看看,只要十五分鐘……”

 安良現在不像下午的時候那麼低落了,他全身心沉浸在沖動中,他就不相信自己會找不出大衛猝死的風水根源。

 李孝賢拗不過安良,于是兩個人出了餐廳,騎上一台大功率的綠色越野摩托車,在夜幕下直沖進曼哈頓。

 李孝賢伏在安良的背上,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腰,飛馳在紐約灣沿岸的高速公路上,自由女神慢慢地在身邊滑過。她在烈風中大聲問安良︰

 “坐摩托車風太大了,很傷皮膚,你沒有小汽車嗎?”

 “我有,可是約會就應該用摩托車,我喜歡你抱著我。”

 “混蛋!”

 “什麼?”

 “明天要坐小汽車!”

 他們很快來到華爾街120號樓下,在路邊停好摩托車就徑直上樓。

 自從紐約市在幾年前受到恐怖襲擊之後,各大寫字樓都加強了保安,進出大樓都要出示證件和拍照輸入電腦,他們這麼晚進大樓,當然也要按保安條例先照相才可以進入。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大樓里空無一人,他們上了23樓後,從玻璃門看進去卻發現零星地亮著幾盞台燈,似乎有職員在加班。

 安良站到一旁等李孝賢開門,一邊打趣地說道︰

 “你們公司的人可真是勤快,這時還有人加班。”

 李孝賢微笑著按了一下大門門鈴說道︰“是呀,不然這個公司怎麼會發展得這麼快呢?”然後按密碼讀磁卡打開了電門,一進去就問道︰“誰在加班呀?”

 辦公室的前廳寬闊空曠,三個穿西裝的高大白人提著公文包慢慢地走出來,對著李孝賢和安良禮貌地笑一笑說︰“我們下班了,晚安。”

 他們說話時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緩緩地走向大門,熟練地按密碼開門出了電梯間。

 安良和李孝賢看著他們在等電梯,互相看看對方怪異的表情,明顯感到有什麼事情不對勁。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

 安良突然明白了!今天下午他才來過這里,辦公室里空無一人,因為大衛的猝死,丹尼讓全體職員都放了長假,他也好作下一步打算。公司根本沒有人上班,怎麼可能有人加班?

 他轉頭低聲問李孝賢︰“你認識他們嗎?”

 “我加入這個公司不久,主要做總裁室的工作,對外面的人事不是很了解。我想他們知道密碼,應該是公司的人吧?”

 “有古怪……”安良不等李孝賢解釋完,就快步追出電梯廳大聲問︰“嘿!你們能等一下嗎?我想問些事情……”

 這時電梯剛到,電梯門一打開,三個白人立刻進了電梯,安良想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麼,更加快了腳步沖出去按密碼鎖,一邊大聲喝問李孝賢︰

 “出門的密碼是什麼?”

 李孝賢一邊趕過來一邊說︰“284574093……”

 “錯了,打不開!再說一次!”

 李孝賢看到安良搞得氣氛很緊張,也等不及再說一次那九位數了,自己跑到密碼鎖前就按起來,門一打開,兩人馬上沖出電梯間猛拍呼梯鍵,可是剛才的電梯已經飛速降到一樓。

 安良焦急地點著電梯鍵說︰“快打電話給丹尼,我去追他們,他們的車一定停在路邊,我下樓就可以追到他們……”

 李孝賢連忙撥通丹尼的電話,可是只听到電話留言,不過就算不知道丹尼什麼時候會听留言,也要先說現在的情況。她說完後,兩人也出了大樓,安良眼楮盯著一輛明顯是剛剛開出去的黑色林肯轎車,一面跑向自己的摩托車,同時大聲對李孝賢嘶叫道︰

 “林肯紐約車牌WIR-4417,快報警捉賊!”

 話音剛落,綠色越野摩托車已經打著火,馬力大得驚人的二沖程引擎怪叫起來,安良站在車上扭足油門,車子抬起前輪向林肯逃走的方向跳出去。

 李孝賢看著安良瞬間消失的背影,拿出電話繼續撥打著,同時她看到另一台黑色轎車向著安良追去,兩台寬大的轎車分明要一前一後夾擊安良。

 三輛車在東河沿線公路上高速左右穿插,像在公路上打冰球一樣險象環生。

 安良很快注意到來自身後的危險,以這樣的情況自己不會討到任何便宜,唯一可行的只有逃走。

 不過對手沒有打算讓安良逃走,後面追來的轎車極速向摩托車後輪撞去,安良不用回頭看都可以感覺到那股殺氣,他扭足油門向前加速,閃開從後而來的撞擊,然後把車壓在前面轎車的左後角。

 前方轎車馬上輕收油門,減減速把安良讓到車身中部,轎車隨即把安良向左方擠出去。安良的摩托車只有兩個輪子,而且還是沒有任何保護地露天駕駛,絕對不敢和轎車硬踫,只好越線左沖讓自己處于逆行之中。

 逆行的時候一般都會撞車,安良的運氣本來就差,現在果然毫無懸念地迎面沖過來一台巨大無比的貨櫃車。那大貨櫃車的司機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一台小摩托車,早已嚇得屁滾尿流,什麼都不會做,只會狂呼著用力按下所有可以按的東西,貨櫃車開足大燈和油門,鳴著高音喇叭向安良撞來,把安良也嚇得高聲尖叫心髒爆炸,幾乎發狂而死。

 向右回原來的車道不可能了,他加大油門抬起前輪向左邊的人行道沖去,電光火石之間和大貨車一擦而過,摩托車尾燈被撞得粉碎,貨車卷起的氣流把安良推得幾乎摔下車。

 他極力平衡住摩托車,上了對面人行道後耍了一招華麗的急剎車甩尾大回旋,朝著剛才過來的反方向逃走,同時听到耳邊響起子彈飛過的連續破風聲。

 安良對槍械非常了解,听得出這是從裝了消聲器的微型沖鋒槍MP5發射子彈的聲音。可是這種槍一向裝備于反恐部隊,一般都是好人用來打壞人,現在正義之槍對著自己開火算什麼事呀,就算中槍死了人家也得把自己當成恐怖分子。

 可不能被這種子彈打中,安良一心想著逃命,再也沒有了剛才追人家的雄風,一口氣鑽進了唐人街狹小的街道中。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

 這里晚上行人很少,安良的摩托車順利進入窄路地段,可是兩台黑轎車卻轉守為攻,咬住安良的摩托車窮追不舍,子彈仍然不時從身邊竄過。他經過警察局門前,卻來不及下車喊救命,因為一停下來子彈一定會向自己傾瀉。安良不會讓自己死在警察局門口,這情形太滑稽太像電影《教父》,不是安良可以接受的死法。

 他從窄小的伊麗莎白街沖到小意大利城,一路所見中國餐館和意大利餐館都已經全部關門,路上沒有行人,放縱了對方子彈橫飛,安良身後除了听到引擎的轟鳴,還不時听到向地上倒塑膠珠子的聲音,這是MP5的槍聲。

 安良驚慌之余其實玩得不亦樂乎,還有什麼游戲比押上生命做賭注的更好玩?唐人街窄路正好發揮越野摩托車的性能,安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這種奇特的快感,他知道這樣很危險,總有一天會害死自己,可是他像發現了自己憋了幾十年的潛能一樣,全力發揮著自己的車技,還發現自己有放慢車速逗對方追過來的傾向。

 “慘了,自己大概是瘋了,好像在找死耶……”安良腦子里嚴肅地批評自己,可是嘴里卻吹著尖銳的長哨聲,把越野車從停在路邊的轎車頂上跳起,沖進一個路邊小公園,然後在綠化帶的小路上快速玩了一招左右壓車蛇行,扭著屁股風騷地沖進另一條小街,身後兩台轎車從公園兩邊包抄過來,追逐又熱烈地繼續下去,仿佛在進行一場全球矚目的城市越野花樣賽。

 從勿街沖出去就是唐人街的主街道——旅游者必到的購物大街堅尼路。安良還沒有甩掉追擊者,不想這麼快進入大馬路,因為進入視野良好的直路對逃跑沒有一點好處,正在思考中,看到前面的街口無端端停了幾輛小販賣水果用的小推車。

 “不是這麼爽吧……”安良在高速前進中再看一眼,手推車上居然還斜搭著一塊門板,正好可以開摩托車從那上面起跳。

 安良毫不遲疑地把車開上跳板,然後像一股輕煙沖出堅尼路,順路牌右轉後听到身後連環兩聲撞擊。

 “嘿嘿嘿嘿……”安良歪著嘴奸笑起來,擰擰油門把摩托車輕輕滑入唐人街暗巷深處,他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打電話和李孝賢聯系。

 他身後兩輛黑色轎車撞成一堆,車里走出七八個男人。他們走到車頭看著撞散的水果車。車里全是凍成冰塊的泰國榴?,還有更多的榴?散落一地,前面的林肯轎車已經有一個輪胎被榴?殼刺破。

 原來榴?外殼像個長刺的籃球,加上急凍之後更變成了硬如鋼鐵的釘釘地雷,汽車輪胎碾上去哪能不爆。而且榴?碾了一地,濃烈獨特的味道燻得滿街都是雞屎味,車上下來的白人大漢一邊捂著鼻子咒罵,一邊氣急敗壞地用腳掃開這些惡臭的水果之皇。

 安良回頭轉進小街,還沒找到藏身之處,就看到面前有一架雪糕車停在路邊,昏黃的街燈下站著十幾個中國男人,看起來像來自五湖四海和三教九流,全都盤著手在胸前,面帶得意的笑容攔在窄街中間。

 安良這才明白剛才的幸運不是上帝的恩典,而是雪糕大師劉中堂拉了唐人街的兄弟來幫忙,一個不小心還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

 安良把摩托車開到雪糕車前面,伸手敲敲駕駛位的窗子說︰

 “喂,你以為我自己搞不掂呀?”

 劉中堂把腦袋從車里伸出來,嘴上叼著一支卷煙,神情冷漠地對身邊一個青年說︰

 “阿東,把他的摩托車開出去轉一圈,引走那幫人。”然後又轉頭對安良說︰“兄弟,你把車給他吧,他車技很好,不會有事的。”

 安良對劉中堂沒什麼好感,不過這個人說話行事倒不讓人討厭,而且好像還是唐人街的什麼人物。

 從剛才對手出手的凶狠度來看,他意識到對方的目的是要殺人滅口,這一點讓他頗為憤憤不平,心想︰我都沒搞清楚情況就被滅口,這也太冤枉了。

 他更加想到目前最危險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李孝賢,因為自己的好奇,已經把她拖下水,自己追車時又被另一台車追上,那大樓下面分明早就布好了陷阱。這些對自己都要下手的壞人,怎麼可能放過李孝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8]

 他不回答劉中堂的話,自己站到一邊密打李孝賢的電話。

 電話接通,李孝賢說他走後警察很快就來了,現在她正和警察在辦公室樓上清點公司物品和錄口供,辦完事就會回家。他們說了幾句,就有個警察問李孝賢要過電話,對安良說請他回來配合調查。安良只想知道李孝賢的安危,對配合警察這種事毫無興趣,于是簡單說了幾句情況後,說明天去警察局再談雲雲就匆匆掛線。

 李孝賢安全,安良放心了,于是把頭盔交給阿東,又抽了二十美元給他說︰

 “幫忙去加滿油,不用找。”

 劉中堂轉頭對那群中國男人說︰“肥佬威,明天你去果欄拿一車靚榴?,入我的數。你們上車先走吧,我遲點再打電話給你們,大家辛苦了。”

 說完自己下了車,把車鑰匙交給另一個人,那群人開著雪糕車離開,劉中堂卻叫上安良一起轉進了街角的一座教堂。安良知道進了教堂,下一個鏡頭肯定是見到妹妹安婧,這種暴力事件沒有她出現多奇怪呀。

 教堂里燈光昏暗,安婧還是穿著修女的長袍和頭巾,瓜子臉上帶著清純的微笑站在神壇中間,等安良和劉中堂走過來。

 她突然張開雙臂,像小鳥將要從講台後起飛,用清澈的嗓音發出來自天堂的教誨︰

 “不要為明日自夸,因為你不知今天能發生什麼。

 只應讓人贊美你,你不應開口自夸;

 贊你的該是他人,而不是你的唇舌。”

 安良听得直翻白眼,可是面對上帝的意旨總不能馬上翻臉罵人,他惡狠狠地走到神壇前,招招手示意安婧下來,只要她走下神壇,安良一定在她腦門上敲一記響頭。

 安婧多了解自己的哥哥呀,安良的腦子動一動念頭她都知道他想干什麼,所以上帝還在替安婧修女發音︰

 “石頭重,沙礫沉,愚人的忿怒比二者都沉重。”

 安良捂著臉哭出了聲音,不過沒有眼淚。他變著聲調說︰

 “你是不是芸姐生的?你能不能說人話呀?”

 安婧看到把哥哥弄哭了,高興地走下神壇摸著安良的頭說︰“不哭不哭,平安回家就是上帝賜的福。”

 小狗扣扣也從講台下鑽出來,走到安良和劉中堂面前搖頭擺尾。

 “你跟蹤我,還帶著狗跟蹤!”安良真的發脾氣了,他突然伸出雙手卡住安婧的脖子不停地前後搖動︰“要不你怎麼知道我從哪來到哪去,還要布個陣來逮我……”

 安婧和哥哥從小就是這樣表達不滿,她像風吹柳條一樣甩著腦袋,用顫動的聲音說︰““那那是是幫幫你你的的,要要不不你你現現在在還在逃逃命命呢。”

 “再來一次的話我真是不客氣了。”安良停了手,嚴肅地提出警告。

 劉中堂自然知道小朋友打架不能插手,他等兩兄妹鬧完後才說︰

 “這次也是太緊急了,婧修女給我打電話時你已經被追得走投無路,我們一時找不到更好的路障,才擺幾車榴?幫幫你。”

 “我不是說榴?,我是說跟蹤,還有沒有隱私……”安良已經把這件事上升到人權級別來考慮。

 劉中堂說道︰“隱私是和平時代才有的,像你現在的情況最好先不要講隱私,你命中的死期到了,現在還惹上這麼一幫人,真是很麻煩,你能不能說說是怎麼回事?”

 “他是誰呀?”安良指著劉中堂轉頭問安婧︰“警察問我問題還得看我想不想回答呢。”

 安婧早就恢復了平靜,她純潔地微笑著看看劉中堂,征得同意後對安良說︰

 “劉中堂是正和會館的秘書,五年前為了保護華人商販不被勒索,和意大利黑幫械斗槍戰被判刑。在獄中表現良好得到提前保釋,但是保釋期內要有正當職業向政府交待,為了和意大利人搞好關系,由教會出面斡旋並由意大利人提供雪糕車一台以示友好,現在劉秘書白天要賣雪糕,每周到警察局報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9]

 安良雙手往褲兜一插,干脆地說道︰

 “原來是洪門正和堂的白紙扇,你報什麼到呀,唐人街警察局里全是你們洪門的人。”

 劉中堂神情認真地解釋說︰“洪門是保護華人利益的正當團體,當然有華人警察加入,不過我們不會因為這樣而徇私,我每周都會報到一次的。”

 安良盡管不習慣有人這麼正經對自己講話,不過說到這麼正經的話題,加上劉中堂這麼正經的樣子和語氣,他也不得不配合一下氣氛,正視著劉中堂等他把話說完。

 “兄弟,我在監獄里和婧修女就是好朋友,因為婧修女很關心你,所以才找我幫你渡過死期。你也是風水師,應該很清楚人的生死危險期只在那一段時間,如果不是很差很苦的命格,只要能挺過去,以後還可以走到好運;可是在這個危險期內,一切突然出現的人和事,無論是多誘惑多有利可圖,都可能是死亡陷阱……”

 安良覺得劉中堂的前半部份發言還比較中听,一說到“突然出現的人和事”,他就敏感地想到李孝賢,這雪糕大師不會是眼紅自己找到個美得像天後巨星的女朋友吧?

 他態度警戒地問劉中堂︰“雪糕佬,你想說什麼?”

 “你在想什麼?”劉中堂的反問平靜而快捷。

 “李……”安良幾乎沖口而出說出李孝賢的名字,可是他馬上意識到這是劉中堂耍的瞬間催眠,他還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幸好安婧說他是自己的命中貴人,要是命中敵人的話可就慘了。

 安良定定神說︰“我是問你想講哪件事情,因為從我進入死期開始,發生了不少事。”

 安婧坐在長椅上抱著乖乖睡覺的扣扣,側著身子說︰“就是被追殺的事,是怎麼引起的?放心說吧,我們都會幫你,不會讓你有事的。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回家向芸姐交待呀。”

 安良知道劉中堂的個人情況後,信任度增加不少,于是坐下來把大衛集團的事件前後向他們說了一次。其實以他現在所知,說了等于沒說,很多事情都是以“不知道為什麼”而帶過,安婧和劉中堂也听得雲里霧里。

 劉中堂听完之後說︰“兄弟,你把事情前後都說了,可是沒有說你和女孩子約會的事。”

 “那種事也要說?!”安良的眼楮瞪得像兩個燈泡,這般美好的愛情來到身邊,不用拿出來和兄弟姐妹們分享吧?

 劉中堂對安良說︰“兄弟,我算過你的八字,你的日元很弱,可是卻殺印相生,格局分明,是個正直又好勝的人。只是常常會做些超過自己能力的事,好听叫知難而進不好听叫找死。你命中無財,而且命局對財運的消耗極大,賺到手的錢不少,可都是過眼雲煙;你命里有一點桃花運,可是卻早在讀書時期走完了,二十歲後再也沒有天賜的姻緣……”

 安良低著頭听劉中堂斷自己的八字,一直皺著眉心看著十字花紋的地磚。

 安家上下誰都會算命,安良從出生以來,他的命運就成了全家都擔心的事情,命中耗財還好對付,只要安良把賺回來的錢先捐出一部份做善款,其余的都轉入家族基金,不存在自己名下自然耗不出去;不過二十歲以後沒有桃花運絕對是個大問題,安家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

 這個問題安良自己一樣頭痛,經過學生時代之後的十年,他在玄學造詣上大有提高,用自己和無數客戶的實例,證明了命運的存在和風水的力量,也成為了紐約首屈一指的風水顧問。

 他可以用催動桃花運的風水局讓自己得到女朋友甚至是妻子,但是他不想這樣做,如果有一天桃花風水局被破壞,這段由風水而起的感情,一樣會因為風水而失去。

 不是因為發自真心互相愛慕得來的感情,總會少了點真誠,多了點機心,安良不希望自己下半生面對這樣一個風水女人和一份風水愛情,于是他寧可去尋找,等待和失敗。

 可是死期已經來到面前,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可以活過這二十九天,劉中堂這時出來質疑他命運中突然而短暫的愛情,無疑觸怒了安良。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0]

 劉中堂看出安良的心情,可是作為一個風水師,他必須要說出真話,不能因為安良不想听而只講甜言蜜語。他繼續說道︰

 “在你命中最危險的時間,而且在不走桃花運的情況下突然出現的女人,你一定要小心,走得太近後果不堪設想。”

 安良很清楚劉中堂說的話是真實的,可是要面對死亡的畢竟不是劉中堂,而是自己,如果自己在這個月內死去,卻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失去這段愛情,錯過最後一個愛的機會,自己會甘心嗎?

 他不怪劉中堂直言,也不怪任何人,他知道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事情。他一直開開心心地過日子,讓自己樂觀地面對一天天接近的死亡,以至在上個月,他還是若無其事地投入工作。這三十天死期,他只當成一次刺激的休假,否則,巨大的悲觀和恐懼會讓自己崩潰。

 事實上安良很害怕死亡,他現在就像一個小孩子看到護士拿著針筒向自己走來,無論護士姐姐多可愛親切地哄騙,小孩知道那一針一定很痛。只因為笑起來會好過一些,讓身邊的人不用陪著自己害怕,所以他盡力保持自己的幽默感,直到自己都覺得這種幽默有點心驚肉跳。

 李孝賢的出現給了他很大的動力和勇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一見鐘情的人,可是他出奇地信任李孝賢,他有上輩子就認識她的感覺。或者這個時候他太需要去愛一個人;如果可以的話,也需要被愛。

 他低聲地說︰“那些事我會處理,謝謝你們。明天上午我去大衛集團,下午我要向東北方逃跑,你們看著辦吧。如果我沒有死的話,請你們到法拉盛吃韓國菜。”

 安良說完後,無力地垂著頭,慢慢踱出教堂。

 “哥哥。”

 “兄弟。”

 安婧和劉中堂同時叫住安良,安良停下來回頭看看他們︰“什麼事?”

 劉中堂禮貌地做了個讓安婧先說的手勢,安婧又讓他先說,劉中堂說道︰

 “你在危險期內不能開車,也不要坐地鐵了,我是你命中的貴人星,為你開車的話可以給你不少幫助,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大衛集團。”

 安良看出劉中堂為人仗義,說出來的話絕對是一片誠心誠意,他走到劉中堂面前向他伸出右手︰“叫我亞力山大。”

 “呵,華人叫什麼亞力山大……”

 “我都要死了,你遷就一下我嘛……”

 “好吧好吧,我明天開車去接你。”

 安良和劉中堂握過手後,看著安婧說︰“你剛才想說什麼?”

 安婧擠著眼楮撓撓頭巾說︰“剛才一時沖動想說點什麼,現在又忘了。那個……我們一起回家吧。”

 走出教堂門,安良還是放心不下,又給李孝賢打了一次電話,可是她的電話已經關機了。

 第二天,安良早早約好了丹尼去大衛集團再看一次風水,上午十點鐘,安家兄妹和劉中堂一起來到華爾街120號23樓。扣扣也來到了華爾街,因為扣扣正在做口令強化訓練,安婧每次上街都把握機會,帶它熟悉各種環境。

 從玻璃門看進去,里面依然空無一人,他們按下門鈴後,門自動打開,來迎接他們的是李孝賢。

 她今天穿了和昨天不同的職業套裙,仿東方風味的黑色豎領,配上緊貼胸部和腰身曲線的純美設計,把她襯托得性感而高貴。她見到扣扣顯然非常喜歡,輕輕驚嘆著蹲下來,摸著扣扣的大胡子和它打招呼。

 安良和李孝賢分開不夠十個小時,已經掛念得了無生趣,昨天晚上一直處在興奮的等待狀態。現在一見到她,臉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眼楮一直看著李孝賢。

 李孝賢的美貌讓劉中堂和安婧都頗為震驚,大家互相認識的時候,安婧一直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然後一邊走進總裁室,一邊湊過腦袋對劉中堂小聲說︰“不是整容的吧……”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1]

 李孝賢在前面引路帶大家進去,四周很靜,她的高跟鞋在軟地毯上都可以敲出節奏,她用很輕的聲音說話就可以讓全部人听到。她對安良說︰

 “想不到你穿西服這麼帥,配上下巴的胡子蠻好看的。”

 安良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嘴里含著笑嗓音渾厚地說︰

 “真的?謝謝。你今天也比昨天更漂亮了。不過拉曼尼西服的休閑款式,的確適合有品味的男人。”

 他身後突然爆出安婧的一聲大笑,當安良和李孝賢回頭看的時候,安婧又嘎然止住,一臉安詳。

 安良不管這個瘋妹妹,他只管埋頭看著李孝賢走路時輕輕左右扭擺的腰段,心里說道︰

 “這有什麼好笑,只不過是禮節性回答,要不是你們兩個傻子在這里,我就會老實告訴小賢,不穿的時候才真正好看。”

 李孝賢把大家帶進會議室,丹尼已經在那里等著,他客氣地招呼大家坐下,可是沒有人坐。在安家兄妹和劉中堂的眼里,這里是凶案發生的現場,沒人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是誰。

 劉中堂的臥蠶眉丹鳳眼和絡腮胡子,精致小巧的安婧修女,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有一種不協調的喜劇效果,同樣讓丹尼和李孝賢很驚訝。他們看著劉中堂拿出羅經,安婧則向安良要了手機,打開衛星定向電子羅盤,兩個人都在慢慢踱步,到處量度。

 扣扣一直被安婧用繩子牽著,隨行穩定配合,頗有淑女風度。可是它進入辦公室後卻一直小聲哼哼,似乎不願意停留在這里。安婧看完四周的大環境,要進入會議室的時候,扣扣一直站在門外用力扯著狗繩。

 大家都心里有數,狗是有靈性的動物,這里又剛剛發生過命案,扣扣有抗拒的反應讓人覺得情有可原。安婧只好蹲下來安撫幾下,把扣扣抱進會議室。

 丹尼好奇地問道︰

 “婧修女,天主教也信風水嗎?”

 安婧把手機交還安良,斯文禮貌地回答︰

 “上帝為我們創造了天地,難道會不為我們創造運用河流山脈的法則嗎?風水和天空中的微波一樣,無論你是猿人還是總裁,無論你是否相信,它都一直存在著,不同的只是我們在什麼時間才可以發現這些法則,和運用這些能力。啊,無所不能的上帝給人的啟示……”

 “婧修女。”當安婧開始在自己身上劃著大十字感嘆時,安良客氣地打斷了可能沒完沒了的贊頌︰“很抱歉,我想和丹尼談點正經事。”

 “什麼事?”

 “昨天晚上的事警方怎麼處理?”

 丹尼深深陷在大沙發里看了看李孝賢,她立刻識趣地接上說︰

 “警察來了之後檢查保安錄像,肯定有陌生人進過公司,但是清點財物並沒有發現丟失什麼,所以警察把這件事列為寫字樓盜竊案。只是請我們加強保安和換上更好的鎖,並沒有進一步跟進,還說希望你有時間和他們聯系一下錄個口供。對了,警察當時就查過你報出來的車牌,說記錄里沒有這個號碼,不知道是不是你看錯了。”

 安良皺了皺頭說︰“不會呀,我一向視力記憶力都很好,眼睜睜地看著怎麼會錯呢?會不會是你轉達的時候……。”

 李孝賢一臉歉意地小聲說︰“對不起,也有這個可能。”

 安良會找任何機會看向李孝賢,當然及時看到她的不自在,連忙說︰

 “小賢,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分析一下情況。”

 李孝賢听了之後表情寬容了一點,笑著說了一聲“Noproblem.”

 安婧和丹尼都看著他們兩個,沒想到安良只認識人家一天就叫她“小賢”,似乎關系發展得飛快。劉中堂一直托著羅經在看,他斜眼掃了一下李孝賢,發現李孝賢也看著自己,于是若無其事地坐了下來,從旁看著安良和丹尼聊天。

 “丹尼,你對昨天晚上的事有什麼想法嗎?”

 “我覺得像商業間諜,想進來偷我們公司的科研產品資料。問題是現在哪里還有資料和圖紙在保險箱,什麼資料都存在電腦主機里了,如果他們是高科技公司的同行,完全可以用黑客入侵,何必冒險進我們這個做門面的總公司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2]

 “也沒有必要殺人滅口……”安良坐到丹尼身邊,用尖挺的鼻子指著他的側臉說︰“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追他們的時候,從布魯克林大橋到唐人街,他們至少向我發射了一百發子彈……你能說說是為什麼嗎?”

 這麼高難度的問題,丹尼怎麼懂得回答呢?會議室出現一陣難堪的沉默。

 劉中堂用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平靜︰“是風水造成的,這層樓已經變成了一個風水死局。”

 此言一出,全部人都詫異地看著他,其中以安良反應最大︰

 “大師你不是吧,這樣的風水局都說是死局?!你看看華爾街這條支脈,你看看這個公司的十道天心四神相應,有哪一點布局錯了?這個局從七年前布下來就沒有大改動,大衛集團在這里駐扎十年已經在華爾街上市成了藍籌股……”

 “是呀,公司一直發展的很好,怎麼會是死局呢?”丹尼像是插嘴支持安良,實際上他比誰都著急要知道劉中堂的看法,擺明了讓他把看到的問題和盤托出。

 “阿良,你布的風水局叫龍潭分水局,對不對?”

 “對,你都有眼力可以看出來了,怎麼會說這是死局呢?”

 “你听我說下去……”全部人都一臉焦急,只有劉中堂不緊不慢地說著︰

 “這個布局截用了整個曼哈頓的天廚星來龍,奪得前十年的七運旺氣,又在樓層向水的東南方大開明堂,向天罡方位吸零神水,而且利用了東河右方出水口的總督島守水分水,所以我肯定大衛集團在2004年之前已經上市,金融市場是公司的主要利潤來源之一。”

 丹尼信服地點點頭,他開始對這個留著絡腮胡子,看起來像個江湖人士的男人有點好感,他問道︰

 “那麼現在風水局有問題嗎?”

 “硬件沒有問題,問題出在看不見的東西上面……你們過來看。”劉中堂把羅經放在會議室的桌子中間。

 大家圍過去一看,羅經上的指針竟不是指向北方,而是像手表上的秒針一樣緩緩轉動。

 “轉針?!”安良和安婧都不約而同地叫了出來。

 劉中堂說︰“對,整個樓層都有指針不穩定的情況,不過會議室最嚴重。”

 “什麼意思,這代表什麼?”丹尼急切地問道。

 安婧對他說︰“中國風水記載,羅經有奇針八法,這種現象叫轉針,是八奇針里面最危險的情況,古書上說︰針轉不止,主人速死,惡陰徘徊,天天掛白。就是說出現轉針的地方有邪靈駐留,人在這種地方會很快死掉,天天要掛白幡舉行喪禮,直到全部人死光為止。”

 丹尼大驚失色,李孝賢一向優雅平靜的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她追問道︰

 “我們都會死嗎?議員和大衛的死相距了兩天,今天和大衛的死亡時間也相距兩天,這里就是他們死的地方,我們是不是也會死在這里?!”

 說到後面兩句的時候,李孝賢的焦慮已經溢于言表,說話聲越來越大。

 劉中堂做手勢讓李孝賢安靜下來,正要開口說話,就看到安良拿著羅經和自己的手機在對照著,嘴里罵罵咧咧︰

 “原來是這台破機器騙了我,衛星定位不像磁針可以感覺到地氣,看不到羅經八奇針的針體變化,我要不是圖個方便,我會看不出來這里有陰氣徘徊嗎?”

 安婧從安良手里拿過手機看了看說︰“你是喜歡自己很酷的造型,用最新款的手機還開發衛星定位軟件,從小你就覺得用羅經老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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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中堂心痛地拿回自己的羅經說︰

 “你拍手機好了,羅經是我的……嗯,大家也不用太擔心,你們看看,羅經的指針轉動緩慢而穩定,這樣固然是危險的轉針,可是馬上發事傷人的風水地,會讓針轉得飛快,現在這樣的情況還不致于馬上死人,只要大家離開這里,回避這個地方還是會安全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3]

 安良這次在李孝賢面前丟足了面子,心里說不出的窩囊,他為了爭回點面子,扁一下嘴攤開雙手說︰

 “那又怎麼樣?美國的大樓全是鋼架結構,中國羅經放進來根本就不可能量準卦線,而且羅經中間不過是一支磁針,可以受到任何電子儀器和電波電磁力的影響,這房間有沒有電線?你把羅經放到電線上去,那針都會擺動呀。就是因為這樣,我從來不用中國羅經,那種東西放在一座鋼鐵大樓里根本靠不住。”

 “我不這麼認為。”安婧說︰“哥哥剛才說的都很對,可是這些現象對磁針的影響,都只會讓磁針穩定地偏離地磁南北極,也可能會有輕微擺動……像現在這樣轉動的話,從科學的角度來看,只能說我們進入了一個穩定旋轉的電磁場空間。如果這個磁場加強到破壞人的神經或血管的程度,殺人也是有可能的。當然,我們也要考慮從玄學的角度看這件事……”

 安婧的話讓大家都冷靜下來,安良也必須扔下自尊心面對客觀事實。

 他們拿起羅經到上一層和下一層都測量了一次,沒有發現二十三樓的轉針現象,扣扣到了其他樓層沒有異樣反應,一回到23樓又開始不安地唧唧哼哼,老是想溜走。這證明了轉針不是因為大樓電氣化引起的電磁現象,而是有針對性的,局部性的奇異力量強化。在每個人的心里,都浮現出一個更陰暗的可能性,這是一次有目標的謀殺。

 大家回到會議室,試圖找出發出強電磁能量的物件,把全屋的天花地板和任何角落都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唯一可能就是有鬼。

 沉默地尋找,然後沉默地停下來,每個人的眼楮都不約而同看向丹尼。大衛集團的前身是建築工程公司,大衛和丹尼都是理工科專家,說到電磁現象,他很應該有些專業的看法。

 丹尼做了一個讓大家不自在的舉動,他摸出手帕給自己擦擦額頭,然後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好像不想讓大家看到他的臉。安良知道,從心理學上看,這是逃避和弱勢的拒絕,他又看看李孝賢,發現本來一直拿著筆記本做談話記錄的她,正用那雙柔美的杏眼跟著丹尼,似乎要看透他的後腦,直到看透他的表情。

 安良比較關心自己,他先開口打破了平靜︰“我覺得就算這里有邪惡陰靈出現,也不至于我來了兩次就被追殺,會不會像古人所說,現在是白天所以邪氣沒那麼盛,我昨天晚上一來就中招呢?”

 安婧直接爽朗地說︰“你本來就是要死的人,出什麼意外也沒什麼好研究的。我倒是覺得如果晚上陰氣大盛會致人于死地的話,那麼李小姐也應該會有危險,現在李小姐好好的,可見和晚上無關。”

 安婧的話說得輕描淡寫,似乎在奚落安良,可是她的眼楮卻一直盯著李孝賢,用表情向安良暗示,她懷疑李孝賢和這件事有關。

 李孝賢並沒有注意安婧,她也順口接著說︰

 “議員和大衛死的時候都是在白天,如果按情理推論,晚上這里倒是更安全呢。”

 安良用手握成空拳,慢慢地掃著自己下巴的短胡子說︰

 “我同意雪糕大師說的,就算羅經上產生了轉針,像現在這樣一分鐘轉一圈是殺不死人的,會不會在殺人的時候,這針才會轉得特別快呢?”他的眼楮隨之滴溜溜地轉著,一看就知道在動腦筋。

 劉中堂看看丹尼,他仍是一副不願意說話的樣子,于是對安家兄妹打了個眼色,安良心領神會,對丹尼說︰

 “丹尼,這幾天你也累壞了,多休息一下吧,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還有,我建議你看看公司有什麼測量儀都拿到這里測一下,看會不會測到別的什麼東西,要是有幅射什麼的我們可就全部都要死掉了。”

 丹尼的臉上露出如獲重釋的表情︰“那好,我遲一些再打電話給你,反正你們看過這里,我知道現在不會無端端死人,我也放心很多,謝謝你們。安先生,我回頭就叫李小姐把支票寄給你。”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4]

 大家告別後,李孝賢送大家出電梯間,安良看著她按密碼打開玻璃門,然後涎著臉對李孝賢說︰“小賢,晚上我給你打電話,我們一起吃晚飯,好不好?”

 李孝賢溫柔地微笑點頭,安良向她單一下眼楮說︰“穿橄欖球護甲去吃。”逗得李孝賢笑起來。

 為了安良的安全,劉中堂為安良開車,安婧抱著扣扣坐在前排的舒服位子,安良在後排換衣服。

 今天一早劉中堂開著雪糕車到安良家門前,安良怕死,不敢坐他的雪糕車,于是三個人開了安良的悍馬吉普車。

 這台悍馬是安良的寶貝,當他上山下水尋龍點穴時,只有這種世界上最強的吉普車才可以滿足他的需要。事實上,他買入這台車的時候,也預算了現在的使用,在和死神賽跑的時候,這種美軍專用裝甲吉普車可以讓他有足夠的安全感。

 車子隨著車流從曼哈頓開上皇後大橋,進入紐約東北方的皇後區,那里是安良今天下午凶時的吉位。

 安良脫下西服解下領帶,給自己穿上防彈衣掛好全副裝備,劉中堂從倒後鏡看到安良的樣子,不禁笑起來︰

 “阿良,有我這個太極貴人在身邊,你不用穿防彈衣吧。”

 安良一邊給自己套上橄欖球護甲一邊問︰“劉關張大哥,你中多少槍才會死呀?”

 “我中一槍就死了,不用打很多槍。”

 “那不就是,你只能擋一顆子彈嘛,下一顆就沒有人擋了,還是要靠防彈衣。”

 安婧轉過身耷拉在椅背上問他︰

 “防彈衣是防子彈的,這護甲是防什麼的呀?”

 “防撞。”

 安婧又突然爆發出笑聲,看不出一點修女應有的同情心。

 他們把車開到皇後區一個大球場,買了可樂咖啡熱狗炸薯條之類大堆美式快餐,坐在觀眾場席上看中學生進行棒球比賽。

 秋日的下午溫馨而浪漫,安良在幫身幫命的妹妹,和救危應急的太極貴人劉中堂保護下,終于可以優哉游哉地吃熱狗。

 安婧是修女,不能天天大魚大肉,今天她只吃炸薯條和面包。扣扣可以吃熱狗腸,可是她只能撕小塊面包放進嘴里,一邊嚼一邊對安良說︰

 “在車上吃不好嗎?”

 “不好,萬一車子爆炸怎麼辦?這里空氣好,可以吹吹風,有什麼事可以向四面八方逃跑。你知道嗎?昨天我逃命的時候跑到康尼島去了,也就是為了四周空曠安全。”

 安良說完轉頭看看安婧,從橄欖球頭盔的防撞箍看出去,安婧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漂亮女孩,她臉形窄小五官精致,很有東方韻味,可是嘴上粘滿了面包渣非常不雅。

 安良不自覺地說了一聲︰“永遠也長不大的家伙。”

 安婧听不清他說什麼,嘟著小嘴含著吸管看過去,安良說︰

 “我說你當修女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吃相,一看你的臉就知道你剛才吃過什麼……”

 說完他拿了一張紙巾往安婧的嘴上擦去,安婧從嘴里拔出吸管讓安良在她嘴上掃了幾下,然後咧開嘴笑了起來,因為哥哥從小就是這樣給她擦嘴。

 “哥哥,我注意到了,李孝賢整過容。”

 安婧此話一出,兩個大男人都驚訝得很,異口同聲地說︰“不會吧!”

 “割了雙眼皮。”

 “那多正常呀。”安良說是這麼說,其實就算是單眼皮的李孝賢他一樣喜歡。

 “她還削過腮骨。”安婧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在自己臉龐下方劃了一道弧線,表示她看到的位置。

 “不是吧!”安良以驚人的反應回應安婧︰“你有沒有看錯啊,剛才在寫字樓里這麼暗你也看得見?”

 “女人嘛……”安婧提一提眉毛說︰“看女人總是特別準。”

 安良大聲說︰“我不信!”

 劉中堂沉吟著說︰“你還別不信,我發現李孝賢是個很冷靜的人,公司死了人那麼大的事,她都沒有太慌張的表現。是有過一點點情緒失控,但是……控制得太精巧了,恰到好處……她會是什麼人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5]

 安良極力維護道︰“人家是有修養,不像有些人一點點事就喊得像殺雞,你們不要看到人家長得漂亮就妒忌,見什麼都要說壞話。”

 劉中堂沒有和安良一起鬧,他對安良說︰“我沒妒忌她。”

 “你妒忌我了!”安良說這句話時,眼楮瞪得特別大,殺氣騰騰的眼神從橄欖球頭盔中射出來。

 劉中堂看著安良的眼楮,停頓了一會說︰“是有一點……”

 安良“哎呀”一聲雙腳朝天倒在椅子上,安婧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玩鬧一通後,安良說道︰“李孝賢只是個職員,因為長得漂亮才特別引人注意,其實丹尼才是大問題。他有很多事瞞著我們。不過他也沒有必要對我們說,我們只不過是顧問,去看個風水而已,關我們什麼事呀。”

 安婧馬上說︰“那不用管大衛集團的事了,我們吃東西吧。”

 安良自有一套心思,他感到大衛集團寫字樓風水局被破壞這件事不簡單,一定還有下文,而且有對手,對手還會是風水師,只是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方法。他也察覺到一些其他人沒有注意的疑點,這些疑點現在說出還為時過早,他必須進一步了解這件事。

 安良像在自言自語地說︰“我是風水顧問,那是客戶的事,怎麼能不管呢?”

 安婧把頭湊到兩個男人中間,神秘地問︰“丹尼是凶手?”

 “不可能。”安良和劉中堂異口同聲地說。

 安良接著說下去︰“丹尼和大衛都是我的老朋友,他的人品我很清楚,他做事比較沉穩低調,可是絕不會有害人之心。而且如果是他殺了人,何必叫我去看風水呢?警察已經斷定為自然死亡,他只要順水推舟就行了,他叫我去看風水,就是想找出警察都找不到的線索。”

 劉中堂說︰“他是擔心下一個死的人是他。”

 安婧這時開始可以正常思考了,她若有所思地問︰“風水局中有惡陰破局,古代說是有鬼,有邪氣和邪靈,天主教也有這樣的說法。到底今天我們在會議室見到的是什麼呢?難道真是有鬼?”

 安良說︰“我臨走時建議他用儀器測一下寫字樓,可是他的反應並不強烈,似乎他知道羅經的針會不停地轉動後,對寫字樓里的東西心里有數了。”

 劉中堂說道︰“把我們現在知道的事情拼接起來,就是大衛集團發生了一些事,讓議員和大衛突然死亡,丹尼以為是謀殺,于是找阿良去看風水,現在他知道和磁針轉動有關……”

 安婧插嘴說︰“或者他已經知道了和他無關。”

 劉中堂點點頭接著說︰“所以他不用再為這件事擔心。”

 安良說︰“所以這件事才要查下去,你們有沒有想過,大衛死了誰是直接的得益者?不是他家里的妻子和孩子,而是同為公司老板的丹尼,最大的得益者卻不知道是誰下手殺人為他打開了一路財路?這不合邏輯吧。有陰謀,一定有陰謀。”

 安良撒開五個手指頭舉起來,一個個地扳下去說︰“眼下最基本的問題有︰死因,殺人動機,殺人方法,凶手,利益關系……還有……”

 他發現手指頭不夠用,幾個模糊的概念正在腦中形成。可是一切有待證實,而這一切都要從李孝賢那里打開缺口,帶著目的去約會,這種不吃力又討好的事安良太願意去做了。

 他甚至想到有一天要提著火箭筒和恐怖分子決一死戰,救出美人。可是能做亞力山大對手的恐怖分子,當然不是一般的小賊,他們把加農炮壓平向安良發射……

 “啊!”

 安良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頭盔正面狠狠地中了一擊,直打得眼冒金星。原來一個中學生揮棒打出了一個世界級的全壘,棒球像一顆炮彈飛出球場,直射向全場最倒霉的安良。

 安良被打得向後摔出去,他捂著打得變了形的頭盔惱羞成怒地叫嚷著︰

 “我都知道今天沒那麼走運的啦!你們兩個坐在這里有什麼用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6]

 棒球隊的孩子們馬上跑過來關心這個吃薯條的“橄欖球員”,被安良遠遠喝止住。扣扣先是被嚇得逃開了,然後又跑回來舔安良受傷的頭盔,劉中堂和安婧扶起他檢查傷勢。

 “你的鼻子太高所以很突出,都打出鼻血了……”

 “要是我們不在這里,打中你鼻子的就是一台起重機吊臂……”

 “你們兩個不要坐在我兩邊,一個坐前面一個坐後面!啊!不對,拿羅經量一下,你們都坐在我的凶位方向上。”安良對上帝那一肚子火,終于可以朝人類發泄。

 李孝賢住在唐人街和華爾街之間,就在布魯克林大橋的橋腳,從她家的窗戶看出去是一個河邊公園,東河對面就是布魯克林區。

 當她接到安良的電話,從窗戶向下看去,一個穿著橄欖球護甲的傻瓜正在一輛悍馬吉普車旁邊做伸展運動。

 李孝賢笑著對電話說︰“女孩子要花時間打扮,你要是餓的話先去吃點東西吧……不用?那請稍等一下,你會看到喜歡的東西哦……好的……”

 其實安良沒有等多久,從一排公寓樓里走出一個光艷照人,青春美麗的啦啦隊長。

 李孝賢頭上戴著五色毛線帽,腳上穿著長筒皮靴,身上穿著深藍色露腰小背心和格子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長到膝蓋的外套。

 安良看得目瞠口呆,仿佛回到那個荷爾蒙日夜奔流不息的學生時代。

 球場爆發出震天響的歡呼,安良抱著橄欖球沖在最前方,對方的球員像潮水一樣向他涌來,安良低頭閃身,盤旋起跳,用剛猛的中國功夫馬步撞翻十幾個壯漢,扭曲著臉顫動著身上的肌肉向前突進……而且,這一切都是慢鏡!

 一層層五碼線在腳下不停地後退,底線就在面前,只要帶球沖到那里,學校的榮譽,豐厚的獎金,一生的前途,和整個啦啦隊上床的機會都會撲面而來。六分!安良像傷痕累累的史泰龍一樣憤怒地把球砸在達陣區,一手脫下頭盔高舉過頭高聲吶喊︰

 “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啦啦隊長李孝賢第一個向安良沖來,她是全校男人的夢中情人,穿著深藍露腰短背心和格子短裙,尖叫著“隊長”縱身跳向安良。安良也大吼著︰“隊長!”然後把她一把橫抱起來,隨著音樂聲跳起阿哥哥舞……

 李孝賢雙手背在身後,側著頭看安良發呆和流口水,她伸出手在他頭盔上敲了幾下,安良突然醒過來,對著李孝賢一聲歡呼,然後熱烈地把她抱起來轉了一圈,放到地上後馬上跳起阿哥哥舞。李孝賢也被他的快樂感染了,兩個人用嘴巴和手掌打著節拍,一起扭著腰跳起舞來。

 少年時代純真的快樂讓人回味,一瞬間的忘乎所以讓兩個人完全進入了角色。

 他們開著車轉到格林威治村,這里是學生聚集休閑的美食酒巴街,消費不高可是食物卻很有特色。安良牽著李孝賢的手跑進一間中東餐廳,這是專為學生服務的地方,餐廳里還有個特色,在桌上放著粉筆讓學生顧客可以隨時在桌上寫畫,學生們可以在這里邊聊天邊寫字說明,也可以方便他們下午來這里做功課。

 安良和李孝賢在大群學生中間坐下,像一對學生情侶一樣,喝著專賣給學生的自釀低度葡萄酒,愉快地談起各自的學生生活。

 時間過得很快,幾個小時後,他們吃過飯仍然坐在老地方,桌上已經被清理過,店里進入了夜場時間,酒吧台上播起輕柔感性的老歌。

 李孝賢深深吸了一口氣,像鼓起勇氣才可以說出這句話︰

 “你是一個很讓人開心的人,和你在一起是件快樂的事。你有很多女朋友嗎?”

 “沒有,最近十年都沒女朋友,我沒有桃花運。”

 安良說完兩個人都笑起來,李孝賢說︰

 “你這樣的性格和長相,不會沒有女孩子喜歡。”

 “可能有吧,不過我沒有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如果只是因為別人喜歡我,我就去接受的話,這對她是不公平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7]

 安良的話很讓女孩子心動,一輩子如果找到這樣一個男人愛自己,真不知道是幾生修來的福氣。

 李孝賢蹺著二郎腿輕松緩慢地搖動,修長的小腿偶爾有意無意地踫到安良的腿。她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拉卷著一綹長發說︰

 “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呢?”

 “我相信上帝會安排一個人給我,而且是完美的,身材相貌和你一樣就行了……”

 “還要其他條件嗎?”

 安良沖口而出︰“有……”

 李孝賢好奇地問︰“是什麼呢?”

 安良興奮地說︰“我要找一個命局八字和我完全可以配合成鴛鴦蝴蝶命的女孩,一直找不到才拖到今天。”

 “這個生日的人很難找嗎?”

 安良從鹽罐旁邊的盒子里拿起粉筆,在石板桌上麻利地寫了個算式,然後說道︰

 “1983年出生的女孩,每4380人就有一個是我要找的人。”

 李孝賢笑起︰“呵,這樣的話難度並不大呀,你只要上網登個征婚,或者到BBS什麼的發個信息,自然有這樣的女孩來和你聯系。”

 安良沮喪地低下頭,長嘆一聲說︰“唉……我早就試過了,可是我不走桃花運,一個回信都沒有。”

 “這麼難找呀,你把她的生日給我,我也幫你找一下。”

 “好,太謝謝你了。”

 安良一邊道謝一邊寫下那個日期,可是他寫了幾個數字之後發現不對勁呀,自己好像在做一件很蠢的事情,讓自己想追求的女孩去為自己找女朋友,這不是斷自己後路嗎?

 他冒著冷汗寫完小紙條,抬頭看看李孝賢。她還是那樣平和安靜地微笑著,可是在安良眼里卻像是冷冷的嘲笑。安良心里嘀咕著︰“她生氣了,一定是生氣了……怎麼辦?怎麼辦!”

 安良從桌上拿出紙巾抹了一下頭上的冷汗說︰

 “不過我改變主意了,因為……”

 “因為你突然發現這樣是在挑選對方,是嗎?”

 安良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當愛情來到的時候,誰還會管兩個人的八字是不是相配,這麼多年自己沒有找到的並不是這個生日,而是沒有找到這種心動的感覺。可是現在,這種感覺就在眼前,他啞口無言地看著李孝賢的微笑,窘迫內疚地擠出一句“對不起。”然後低頭就要把那張紙撕碎。

 “不,不要撕……我想看看。”

 安良听到李孝賢這樣說,幾乎要哭出來了,這不擺明了不給自己機會嘛。他哭喪著臉說︰

 “小賢,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知道自己這樣想是錯誤的,我在見到你的第一面就已經忘記了這個該死的八字,可是剛才被你逗了一下又說了出來,我們忘記這件事吧……”

 李孝賢像看著苦苦求饒的獵物,眼神里全是悠然自得,她從錢包里抽出一個駕駛執照,用背面對著安良晃了一下︰

 “你想看嗎?這可是女孩子最大的秘密哦,我們交換吧……你給我看,我給你看……嗯?”

 安良的眼神亮了一下,心里閃過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難道這就是自己命中注定要找的人?不可能,以他對李孝賢年齡的估算,這種可能性低于二十七萬分之一,基本上和中樂透彩的機率差不多了。

 他猶豫了很久,李孝賢慢慢把手伸過去,從他手里抽出那張小紙條,又把自己的駕駛執照放在安良面前。

 安良用力地閉上眼楮,鼓足勇氣睜開雙眼注視著李孝賢的駕駛執照,他們兩人同時驚呆了。

 安良從桌子上一把抓起駕駛執照,翻來覆去看幾次,用手指壓著出生日期那一行,一字字地露出來,一字字地讀著︰

 “九月二十四日,一九八三年!天啊!怎麼會這樣……這執照不是假的吧,這真是你的生日?!”

 李孝賢看著安良寫下的紙條,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驚訝,她搖著頭︰

 “你是在變魔術?不可能這樣的!”

 安良狂喜地說︰“是我先寫下來,你才要拿出執照和我交換看的,怎麼可能是我在變魔術?這是真的,我們是上帝安排的一對!”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8]

 李孝賢還是搖著頭,她用雙手托著額頭說︰

 “就算這是真的也只不過是巧合,我們的確是談得來的朋友,不過這不是在知道我生日之前的事嗎?就算這樣也不代表我們一定要發生什麼。”她收回駕駛執照,站起來說︰“對不起,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晚餐。”

 李孝賢的舉動給安良迎頭潑了一盆冷水,他以為李孝賢會和他一樣開心,會像接受上帝給他們的禮物一樣,馬上和他開始戀愛,然後走入婚禮……不過一切都在李孝賢的離開下化為了泡影。

 安良忙亂地扔下錢追到街上,李孝賢還沒有走得很遠,安良在夜幕中一陣小跑追上她的腳步。

 “小賢,小賢,你听我說,我並沒有要得到什麼,我承認這是巧合,我沒有從中做任何手腳,相信我。”

 李孝賢一邊快步走在燈紅酒綠的古老街道上,一邊對安良說︰

 “紐約有一千萬人,其中有五百萬個女人,以平均年齡八十歲來算,一九八三年出生的女人有六萬二千五百人,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女人有一百七十多人,你要找的人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安良邊走邊听,還一邊用手指頭掐算著復核她說出來的數據,然後對李孝賢說︰

 “你還會速算,果然有特別的技術,不過那一百七十二人里中國人很少,以紐約中國人佔百分之二點五的比例,全紐約只有四個……哎呀,我在說什麼呀……”

 李孝賢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幾乎是小跑著要甩開安良。安良對自己的計算能力深惡痛絕,他跑在李孝賢身邊說︰

 “小賢,走慢一點,听我說,我不在乎這個生日,遇到你之後我什麼都不在乎,我想每天都可以見到你,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你只是想和我上床。”李孝賢停下腳步,站在街頭看著臉上又紅又綠的安良。

 “老實說,我是有想過,可這不是最終目的,啊不是……這也是最終目的……啊也不是,就是說如果我們沒有上床,只要我每天都可以見到你,看到你笑,看到你幸福,我都會很快樂……”

 李孝賢雙手抱在胸前,正視著安良說︰

 “你本來已經可以這樣了,可是我不能因為這個生日的巧合而接受些什麼,就算這是上帝的安排也不行,你明白嗎?”

 安良完全解理,他馴良地說︰“明白,只能因為發自內心的愛,而不是安排。”

 李孝賢的表情顯得焦頭爛額,她用手抹著自己的額頭說︰

 “OK,我們都需要些時間了解自己和對方,而不是概率。”

 安良發揮紳士作風,關心地問道︰“我送你回家?”

 “好的,謝謝。”

 “我想和你談談大衛集團的事。”

 李孝賢剛剛想邁開步子跟安良上車,一听安良的話馬上咬著嘴唇,氣鼓鼓地站在人行道上,看得安良又憐又愛心疼不已,他連忙說︰

 “OK,OK,今天累了,不談工作的事,明天再談可以嗎?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餐,我們單獨談一下。”

 今天是星期六,一般公司都會休息。大衛集團總部本來就秘密休整了一個星期,原安排是下周一開始上班,這個周六日是最後兩天假期。不過像李孝賢這種在總裁室工作的高層職員就沒有這麼走運了,周一至周五仍要天天跟著丹尼,今天算是正常休假,可是仍要送一份緊急文件到郊區的研發中心。

 安良和李孝賢吃過溫馨的咖啡廳早餐,為了和她多相處一些時間,主動申請送他到研發中心去。

 幾天前丹尼的一個電話,給安良帶來了一個風水謎案,一個心儀的女孩,和一場莫名其妙的追殺,如果安良沒有把這些謎團解開,或者因為命運的安排成了這個謎案的犧牲者,死在這個事件里面的話,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甘心。

 丹尼對公司的背景一言不發,在知道寫字樓讓羅經產生了轉針之後,竟然打消了對危機的顧慮,他的一切奇怪反應都引起安良的高度注意。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29]

 安良還注意到,大衛和丹尼從來不需要他去看研發中心和旗下各個企業的風水,對于一般公司來說這是很奇怪的事,在一個集團的大風水布局中,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影響成敗。安良幾年前就對丹尼提過,有必要對大衛集團旗下的企業全面布置風水,可是丹尼沒有安排跟進這個要求,安良又有太多客戶,于是這件事無聲無息地被淡忘。現在回頭看來,安良覺得事有蹊蹺。剛好李孝賢要去研發中心,安良正好一舉兩得,可以多陪陪李孝賢,也可以順便看看這個神秘的研發中心。

 他們開車通過哈德遜河下的荷蘭隧道,離開紐約市進入廣闊的新澤西州。

 一離開紐約,從車窗掠過的景色立刻充滿秋天的氣息,在輕微起伏的丘陵上,覆蓋著紅黃斑駁的森林。在陽光的照射下,在藍天的映襯前,清涼的秋風帶著樹林的浪聲和干樹葉的香氣撲面而來。

 安良放慢了車速,打開車窗給自己來了一個深呼吸︰

 “啊,美麗的秋天,讓人想說悄悄話的秋天……”

 李孝賢臉上始終帶著神秘的微笑,安良借著看倒後鏡的空檔,看了看她的側臉。那是一個恬靜得像蒙娜麗莎的微笑,加上一身傳統又不失性感,對于她來說顯得有點過于成熟的貼身短裙,讓安良感到她的身體里面,充滿了等待人開發的少女心事。

 安良看出李孝賢是個很講究衣著的人,她的衣服幾乎全是名牌,可是並沒有什麼鮮艷的色彩和華麗的設計,這樣一個青澀而有活力的身體,由淡雅成熟的風格包裝著,對喜歡包裝自己的安良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簡直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孩子會在自己臨死前突然出現。

 他也想過自己沒有桃花運的問題,可是事實已經擺在面前,美女已經坐在身邊,這時候硬說自己沒有桃花運也實在太混帳了。命會算錯,就像風水也會看錯,這幾天習慣什麼都會出錯的安良,完全容忍了一個嚴謹的風水師不能容忍的錯誤。而且這個錯誤如此美麗,安良對正確再也沒有一點興趣。

 李孝賢也側過頭,微笑著對安良做了個小動作,她用手指在耳朵上優美地繞了兩下,表示听不見安良說什麼,安良馬上把車窗關上,只留下一條小縫透氣,又說了一遍︰

 “秋天讓人想說話。”

 “你好像什麼時候都在說話,我沒見你停過嘴。”李孝賢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你說話少,所以我說多一點,嗯,其實我是可以不說話的。對了,你覺得丹尼和大衛的關系怎麼樣?”

 李孝賢放松半躺在車座上說︰

 “我進集團才一個月,職務是丹尼的秘書,平時主要和大衛的秘書打交道,對兩個老板的事不太了解。看到他們平時聊天都像老朋友一樣……不過也難說,在華爾街誰都像老朋友,只有做起事情時才心狠手辣。”

 “最近公司在搞什麼項目,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不過這是公司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

 安良的試探踫了一鼻子灰,不過他還是真誠地表揚道︰“好,你很有責任心,我喜歡你這樣。最近他們有什麼不同的意見嗎?比如開會時的不同看法,公司策略上有不同立場?”

 “他們一向有不同看法,不過總是很快達成共識……最近倒是有一件事一直沒有通過,我來了之後就一直在談這個事。”

 安良听到這句話後馬上追問︰“什麼事呀?”

 “只是公司開發了一個產品,一直沒有選定合作公司,他們各有各的人選。”

 安良放松了方向盤,一手搓著自己的短胡子說︰“嗯,似乎是無論按誰的要求去做都會獲利的事情,應該沒有什麼大爭執吧……但是……”

 安良想起大衛的八字和為人性情,大衛不是一個暴君型的老板,他做事喜歡集思廣益,充分討論後再做決定,他的決策風格以周密見長,而且也常常會由丹尼主持計劃,听從丹尼的建議,兩個人可以合作十年一直發展,和大衛溫和智慧的性格大有關系。

 可這正是問題所在,如果兩個計劃都可行,以大衛的性格很可能放棄自己的計劃,讓丹尼去全面負責。他們爭持這麼久,一定是丹尼的計劃有大衛實在無法認可的方面。

 安良又突然追問道︰“開發了什麼產品?”

 李孝賢側過頭,對安良溫柔地眨眨眼楮說︰“剛才說了,是公司秘密,我不能告訴你,對不起哦。”

 “呵呵,沒關系。但是總部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不擔心自己有生命危險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0]

 “當然擔心,可是警察說他們是自然死亡,你們幾個風水師又說寫字樓那里的情況不至于馬上把人殺死,我還能怎麼樣?現在丹尼又加了我的工資,不用我一直在公司上班,平時只要在家上網處理些事情就行了,有事才回公司……所以我還是先看看情況吧,現在找工作也不是那麼容易,嗯……”

 李孝賢說完撒嬌似的伸了個懶腰說︰“快到了,準備右轉,開慢一點吧。”

 “這麼快,才開了一個小時。”

 安良收下油門,向前伸出腦袋左右看了看。這里是22號公路,距離紐約五十多公里,左側是茂密的樹林,什麼景色都看不到,右側是高崇的山壁。他從美國地理的記憶中大概記得,這里是新澤西州的北部,和紐約州的接壤地帶,西部是阿巴拉契亞山脈,東部是丘陵和平原,這個區域有個漂亮的小鎮叫綠溪鎮,現在好像剛過了綠溪鎮不久。右側的山壁就是南北走向的阿巴拉契亞山脈東側最外緣的山坡,從這里開始一直向東幾十公里到紐約的海邊,都不會再有真正意義的山脈。

 他繼續向前開車,在22號公路上,右側一直有長城一樣的山坡緊貼。再向前走去,右側突然出現一個大缺口形成峽谷地形,山牆像被炸得崩塌下來。李孝賢指引安良開車右轉進入峽谷,他看到進峽谷的路牌上寫著湯普森大道,前方還有個華盛頓溪澗公園。安良心里頗為開心,看來這一天應該很浪漫,這個溪澗公園看名字就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一會辦完事後到公園里走走,說不定會得到甜密一吻,如果氣氛掌握得好還可以里里外外地翻一翻,想到這里他不禁獰笑起來……

 “到了,停車!”

 安良正準備踩油門,被李孝賢喝停,他猛踩剎車立刻停下說︰“這才剛剛進山呀,還沒看到有什麼樓房……”

 李孝賢一指左邊︰“那里就是,轉過馬路對面,在門前停下來就行了。”

 安良把頭轉過去一看,看到左邊是個沒有任何樹木的大斜坡,斜坡上有兩道天然形成的土石帶交錯擋住了視線,在土石帶中間有一條寬路,也有一個緊閉的鐵網門,門外沒有任何標識,也沒有任何人。

 這里的車流很稀少,他輕松轉過馬路,李孝賢拿了文件夾子跳下車,叫安良在車上等等她,然後她就跑向那扇鐵網門。

 從門後走出來一個白人保安員,他檢查了李孝賢的工作證件後,就開門把她帶了進去。

 看到這樣的情形,安良浪漫的想法全都打消了。這里的公路全都陷在大片樹林和陡坡中,可是剛才進來的大峽谷,正是稱為坳風口的風水凶地,研發中心的大門建在這里有什麼好呢?

 前兩天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新問題又出現︰

 公司研發中心不可能沒有公司的標識標記,這里到底是不是大衛集團的地方?

 如果這里不是大衛集團的地方,李孝賢來干什麼?

 如果是的話,這里又在研發什麼呢?

 交錯在公路旁邊的土石帶只有三四米高,從這里看進里面,竟看不到有任何建築,一個研發中心可以沒有建築物嗎?

 或者這是一個在地下的研發中心,可是研究什麼要放到地下呢?

 安良立刻打開了車上指路用的衛星定位器,從定位器上查找到這里的路名和位置,然後用手機上網查看衛星地圖網站。

 當他看到衛星圖上顯示出來的地形時,眉頭頓時皺起,原來這里的地名叫裂岩谷,從湯普森大道回頭下斜坡,會走上另一條沒有路牌的小路回到22號公路,這條路在衛星圖上標記為裂岩路。

 裂岩谷現在被濃密的樹木遮住,看不出有什麼破谷而出的影子,可是從透視地理的衛星地形圖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從斜坡上有一條巨大的石龍從阿巴拉契亞山主脈上直撲下來,從層層圍困的褶皺山脈中破石而出,山脈崩裂破碎形成了這個大峽谷。

 這種格局完全不符合楊公風水的基本原理,安良不理解這種惡地可以研發出什麼工程產品,除非大衛集團在研發的是——凶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1]

 十五分鐘後李孝賢拿著文件夾走出來,看到安良已經到路邊的小店買了兩杯咖啡,靠在車旁邊喝邊玩手機。他遞了一杯給李孝賢問道︰

 “我還以為研發中心是很先進的科技大樓,真沒想到這里像荒山野嶺,里面在搞什麼呀?”

 李孝賢接過咖啡笑著說︰“你就是成天想套我的話,大衛集團是做建築工程的,肯定是做大型機械研究,要試用這些大機器就要在自然環境,還有些機器是在地下用的呢,你怎麼會看得見。我的事辦完了,走吧。”

 兩人上車後,安良沒有再提出游玩的建議,而是一心一意開車回紐約。李孝賢也沒有主動提出任何下一步要求,只是和來時一樣呈半休息狀態,像在沙灘邊曬太陽似的斜躺在座位上。

 “良,你看研發中心的風水怎麼樣?你覺得好不好呀?”

 安良可不能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只能說眼楮看到的情況︰

 “從風水而論,這個機構的正門位于山谷的坳風口,是氣流往返沖擊最劇烈的位置,當然不可以論吉祥如意了。不過風水也是因人和事定性的,重要的不是吉凶,而是適用。比如這個地方就很適合做軍事基地,因為這種凶地易守難攻,又可以讓這里的人產生異常的智慧做出驚人的武器……”

 “你是說軍工廠?”

 “我是說適合做軍工廠……這個山谷從正南方開缺口,正北方有一片巨岩橫向沖破山脈,像龍一樣高高昂起頭,這是會影響人性和智慧的風水形態。嗯,我只能隨便說說表面情況,丹尼從來沒有讓我來看過風水。”

 李孝賢好像有點驚訝︰“其他企業你都沒看過嗎?”

 “從選址到現在,我只看過總部的風水。”

 李孝賢又溫和平靜地說︰“這有什麼不好,做少一點,賺多一點。集團的企業很多,全美國到處都有,你要是都走一遍也得花三個月。”

 安良知道從李孝賢嘴里套不出話,他老實不客氣地問道︰“嗯,一會我要逃命去了,你回家嗎?”

 “是呀,工作了一個星期,我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你送我回家好嗎?”

 “當然了。”安良的回答干淨利落,可是卻沒有像平時那樣和李孝賢再約晚上的下半場,李孝賢听到他的話,軟軟地癱倒在座位上,信任又有點失望地哼了一聲說︰

 “謝謝,我睡一會。”

 很快回到紐約,李孝賢一直在睡覺。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安良偷空看了看她左腮下,在很不顯眼的頸線陰影之間,的確看到很細微的刀痕。

 這就是整容手術留下的痕跡嗎?安良想看看另一邊,因為做整容手術的話,一定兩邊都有對稱的傷痕。在車上他還看不到李孝賢的右腮,不過他證實了安婧並不是說謊逗自己玩。盡管李孝賢沒有和安良快速發展戀情的表現,可是畢竟是每次約她都不會推托,可見李孝賢不是很多社交的女孩,也不拒絕安良的接近和追求。

 現在要想得更多的是安良,如果這張天使一般的臉真是整容出來的效果,自己愛上的只不過是一個工藝品的話,自己會接受嗎?

 綠燈亮起來,後面又傳來喇叭長鳴,安良打斷了如此高深的人生問題,連忙把車開走。

 到了李孝賢住的公寓樓下,李孝賢還在熟睡中,他看看手機,還有一個小時可以趕回家中找安婧和劉中堂,于是他用手機給李孝賢拍了相片和錄像,然後湊近她香檳金色的長發,在她耳邊親了一個響。

 李孝賢驚叫一聲醒過來,發現是安良在搞鬼,嬌羞地笑了起來,滿臉通紅地跳下車和安良說再見。

 安良看著她搖曳著走進公寓的背影,心里一陣陶醉︰“真——可愛!還是中國女孩子好啊,要是洋人女孩哪里還有這樣怕羞臉紅的,早就問我上不上她家喝咖啡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2]

 當安良急匆匆開車回四十二街公寓時,李孝賢給他打來了電話,說把文件夾忘在車上了。于是安良又繞回她家樓下送文件,再看一次李孝賢。

 這次從樓上走下來的是只在身上卷著睡袍,很顯然沒有穿內衣的室內美少女,安良又一次大噴鼻血,什麼整容單眼皮見鬼去吧,只要天天見到李孝賢就死而無憾了。

 “西經74.33……北緯40.35……對,打開了,你們看……”

 安良穿著橄欖球護甲,坐在車里的座位上打開了電腦,劉中堂和安婧圍在他身後注視著衛星圖,扣扣自己在草地上奔撲打滾曬太陽,看守著兩台大車。

 安良和大家在一輛租回來的旅游大拖車上,拖車本身只是一個大車廂,要由另一台真正的汽車拖行。可是拖車里面有廚廁床廳,最適合隨時會死于非命的安良作為保命的小堡壘。

 他們按多年前就做好的逃亡計劃,從紐約曼哈頓中部向北方前進,來到布朗士郊區的一個大型公共墓地,實行以金生麗水的原理化解死局。

 今天安良本命旺到極點,會死于金鐵外傷,死時還會出現骨折,就是像掰斷一條甘蔗那樣死掉。所以安婧為他想出一個辦法,租來一輛拖車做大型防御,配合向吉方逃亡。要是有什麼東西要掰死安良的話,在到達他的身體之前,起碼要先把拖車掰斷。

 安良很喜歡這個方案,因為這樣就可以避免昨天護身貴人圍住他,仍被棒球打中鼻子的厄運。現在已經到了公共墓地,再也沒有危險物出現,世上最危險的就是人,最安全的就是死人,安良在無人的墓地里感到特別安全。所以他剛剛才想道︰“肯尼迪總統那麼多保鏢,都可以被人用狙擊槍干掉,就是因為他喜歡顯擺,非要坐敞篷車,要是他坐的是這種旅游拖車,狙擊手一定無計可施,嘿嘿嘿嘿……”

 劉中堂看著衛星圖說︰“差點就考到我了,如果不是衛星三維地形圖可以看透樹木拍出真地形,我還以為是平常土星行龍。”

 安良在出門時就準備好了來這里和大家開會,所以他把全家的電腦都帶了出來,現在正排成一行放在桌上,四個大小屏幕上分別開著不同尺寸級別的衛星圖,安良在研發中心大門照回來的相片和裂岩谷的資料。安良拿著一杯咖啡問劉中堂︰

 “你看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裂岩谷的格局叫做‘火龍破壁’,是大凶之局,不過正是這種地方才會蘊藏超乎尋常的煞氣……”

 安良說︰“研發中心的大門貼近山谷口,是為了得到最強的煞氣,而且大門向東,取木氣生火龍之意,本來這里就是以火氣為凶,他還要開東方木門生旺火龍,你說他們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安婧撐著桌面,用鼠標把衛星地圖不停地縮放︰“劉中堂都一眼看出是火地,我怎麼看不出來?我就覺得是土星被破了,從哪里看出破了之後變火龍呢?”

 安良後靠到椅背,揭起橄欖球頭盔的護嘴抿了一口咖啡︰

 “你讀《聖經》多,讀風水經書自然就少了。這種皺褶山脈很多地方都有,一般都是波浪走勢,所以被稱為水龍,可是像裂岩谷這樣卻極為少見。這里有兩層階梯山脈,發源于阿巴拉契亞山脈,先是逆著干龍的方向斜跳而出,然後又突然直角反跳,形成兩層方塊蛋糕,從五行定星來說的確應該入土形,在地圖上被稱為警戒山。”

 安婧說道︰“這麼說我也沒有看錯呀,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不懂裝懂,我到時問問芸姐去。”

 安良最討厭妹妹老是搬芸姐出來,自己從識字開始學風水,十年間布局無數,在紐約商界早就揚名立萬,老前輩都放手讓自己干了,這修女妹妹還把自己當小孩。他拿過鼠標麻利地放大一張圖說︰

 “芸姐是很猛,可是她三十歲時未必有我這水平呢。看山只看奇特之處,你看從直角形的警戒山脈中鑽出一個三角龍頭,撐破了南方的轉角口,這就是老土龍回頭化新火龍的先兆。然後你放大衛星圖看看,從破裂的山谷中產生了大量大塊的尖利碎石,這可不是垃圾,而是小火星隱藏在地面。風水口訣說︰地下火堆人不見,紅炭問地頂無焰。時時小焰竊竊出,余奴本號羅堠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3]

 劉中堂打圓場般說道︰

 “這也不是婧修女水平不夠,我還不是差點看不出來。一般山形以尖形為火,但是這兩層直角轉向的警戒山頭都沒有尖頂,只有上層的二號警戒山峰上隱隱可見幾層蓮花瓣形的山巒,我才想起古書上說過︰雞冠龍焰蓮花瓣,列炬燒天天欲焚。然後我再向下看低層的一號警戒山,果然有‘紅炭問地’的地形相配,我才敢肯定這是‘火龍破壁’。”

 安婧撓撓頭說︰“真復雜。”

 “是你太簡單了。”安良用鼠標點開幾張圖片︰“你們看這是什麼?”

 他們從電腦中看到的圖片,是從安良的手機上傳來的相片,除了裂岩谷研發中心的外景,還有幾份文件和李孝賢的工作證。

 原來當李孝賢把文件忘在安良的車里時,安良快速地把這幾份文件拍了相片才還給李孝賢,當時他走得很急,也沒有時間看,現在可以好整以暇地欣賞自己的攝影作品了。

 在文件上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紅色的方印,印上刻著機密的字樣。安婧嘴巴張成圓形,大驚小怪地說︰

 “哦,你偷拍人家公司的文件,這是犯法的事情呀。”

 “那你不要看了。”

 “又不是我拍的,我看了有什麼嘛。”安婧說完快速看了一遍文件,和大家一樣凝固在電腦前。

 “這是什麼?”三個人互相打听,然後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份技術報告,上面寫滿了科學術語。

 “你讀。”安良在對安婧說話。

 安婧說︰“很多單詞我不認識,你文理雙科成績都那麼好,你讀吧。”

 安良看了看劉中堂,劉中堂連忙說︰“我英文不是很好。”

 安良于是像讀天書一樣讀出來︰

 “試驗進入第三階段,在負質量吸引力的作用下,‘力’繼續膨脹。量子強力、量子弱力、質量吸引力、電磁吸引力高速形成,在這四種作用下,粒子、微粒子、微中子、電子凝聚成質點,同時反物質的最小質點相繼形成……”

 安婧听傻了,她有點昏乎乎地說︰“這是在搞建築嗎?他們在搞原子彈吧?”

 劉中堂雖然不是很了解物理學,可是按常理也知道蓋房子是用水泥鋼筋而不是反物質,他緩慢小心地說︰“這是不是叫做高能物理?”

 安良也伸手撓撓頭盔,這種脫離現實的東西再讀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他用鼠標點開下一張圖,這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小地圖,在地圖上標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紅點和黑點,還有經緯坐標。

 這東西大家都能看懂,于是馬上把坐標輸入電腦,屏幕里現出南美洲中部地圖。安良把兩台電腦的屏幕並在一起對照,大家發現有些點是著名的城市,有些點卻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看不出來有什麼規律。

 下一張相片也是南美洲地圖,在圖上出現的不是點而是有粗有細的線,像葉脈又像血管,安良馬上感覺太順眼了,他轉過頭看看身邊兩個福星︰

 “這是什麼?這是龍脈圖吧?”

 安婧立刻從另一台電腦打開南美洲的衛星地形圖,一一對照點圖和線圖,居然看到整個南美洲,無論大小龍脈、干龍支龍無一漏網。可以結大地大龍穴的地方,就出現大點和粗線,小地**就用小點和小線標出來,他們還發現在龍脈線路之上,還有些小藍點,連海底的地形上也有這樣的紅線和紅點。

 “海底也有龍脈?!”安婧的眼楮瞪得老大,她看看兩個大哥,也是和她一樣的神情。

 安良小聲說︰“怪不得丹尼不用我看他們集團其他地方的風水,原來他公司就是研究風水的。他還叫我去干什麼呀?”

 劉中堂說︰“這件事太復雜了,不是這麼簡單,先想想,先想想……”

 三個人張著嘴巴呆坐了一會,听到扣扣吠叫了幾聲。大家從車窗看出去,看到有一台警車閃著燈向他們開過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4]

 安婧說︰“我出去應付,你們不要出來,哥哥正在倒大霉的時候,見什麼人都要出事,先在車里待著。”

 從警車里走出來兩個表情生硬的白人警察,看到有修女從拖車上下來,馬上溫和了許多。

 安良和劉中堂听到警察對安婧說,這里是公墓不能在這里露營和燒烤。安婧說他們只是在為祖先選墓地。警察說這個墓地早就沒有空位了,然後還探頭進拖車里看了一下,看到一個橄欖球運動員坐在車里喝咖啡,又叫他脫下頭盔查看駕駛證。

 安良在脫下頭盔的一瞬間,突然明白了許多事情︰警察做得很對,自己一直帶著頭盔,警察怎麼可能看到自己的樣子呢?如果大衛集團的風水局只是一個表面的假象,自己又怎麼能看出問題呢?

 如果在大衛集團這個事件里,一切都是假的,那一定有真相在背後。丹尼讓自己看的,只是他想給自己知道的事情;只有丹尼不想讓安良看到的,才會是真相。

 警察走後,安良興奮地對安婧和劉中堂說︰

 “丹尼旗下一定有風水師,而且他的公司發展不只是依靠風水的力量,他根本就是在做風水的生意。他在近幾年可能已經不需要我做他們公司的風水顧問,可是他用我來做試探,如果我看不懂的布局就可以證明是他的成功,也可能整個公司的布局只是一個表象,在明局之下還有一個暗局,也可能他就是凶手!”

 劉中堂想了一下說︰“不一定,這樣憑空推理就下結論太輕率了,這只是一個猜想。”

 安良完全沒有受劉中堂影響,他依然興奮地說︰

 “我知道,這猜想還可能是錯的呢,可是我們可以去證明我的猜想是錯的呀,先假定一個立足點,在證明的過程中就可以一步步找出真相。你們看,這是南美洲中部的龍脈圖,中間涉及到十幾個國家,這不是小事情啊,可能還會有全球的風水圖,如果這是個全球風水計劃,我們正在一場歷史風暴的中心!”

 安婧和哥哥一樣神情沖動,她一手捧起電腦,看著那張看不懂的實驗報告說︰

 “實驗報告一定和兩張風水圖有關,這可是一整套的文件,從裂岩谷出來這樣的報告,裂岩谷里到底有什麼?”

 劉中堂冷靜地說︰“阿良,你是正在走死運的人,做什麼事都要考慮清楚。婧修女,你也不要刺激阿良……”

 安良馬上截住劉中堂的話︰“好了,听我說,我是不知道哪一天會死掉的人,也許是現在,也許是明天。我和你們不同,我沒有時間了,現在我什麼都敢干,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安婧一手托電腦,張開另一只手,掌心向天,冷若冰霜地代替上帝發言︰

 “事事都有定時和定案,因為重擔壓在人的身上。

 人不知道將來的事,有誰可以告訴人何時會發生?

 無人有權力掌管生命,將生命留住;也無人有權力掌管死期……”

 劉中堂說︰“那又怎麼樣?”

 安婧用手指點了一下衛星圖上的裂岩谷︰“這場戰爭無人能免,邪惡救不了行惡的人。”

 “真仗義。”安良馬上少有地表揚自己的妹妹。

 “感謝主。”安婧文質彬彬地點頭回禮,在身上劃了一個大十字。

 劉中堂看著像青春期騷動的兩兄妹,老成持重地說︰“你們大概忘了,大衛也是命不該絕,而且正處在前所未有的富貴大運中,卻突然死在財丁兩旺的龍潭分水局,這風水局還是阿良親手布下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5]

 裂岩谷上空星光燦爛,山谷里寂靜無聲。在裂岩谷的山腳,22號公路的旁邊,有一個冰上體育館,現在正舉行著美國冰球聯盟賽。這里是新澤西火箭隊的主場,全州的冰球愛好者今晚都雲集到這里,安良和安婧也不例外。

 在有比賽的時候,球場外一向有很多賣零食啤酒和紀念品的小販。今天球迷們發現這里的小販特別多中國人,賣的東西也特別有中國風味。

 球場前的廣場上除了爆玉米花和啤酒雪糕,還多了很多賣南乳花生、中國民間工藝品和拉腸粉蒸燒賣的中國小販,仿佛不是在打冰球比賽而是在過中國元宵節。

 在一輛雪糕車里,劉中堂忙得不亦樂乎。他自從接手這輛雪糕車以後,一直不務正業,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在街上賣過東西,他只要向唐人街各種團體批發雪糕,就足以在帳面上表達出他出獄後有多勤奮工作。

 一向討厭兒童音樂的他,在雪糕車上放著雄壯的交響樂,只想少點人來買雪糕,他好認真執行計劃。哪知道現在的小朋友們都有非常高的藝術修養,早就不喜歡听“叮叮咚”的游樂場白痴調子,全部圍向有藝術內涵的雪糕車,向絡腮胡子叔叔買藝術雪糕,劉中堂車上的雪糕竟在開場前被搶購光。

 因為按行規沒東西賣就要離場,為繼續停留在廣場,看著從體育館背後山坡上山的方向,他只好到處向其他雪糕車借貨。

 安良把吉普車停在停車場最偏遠的位置,這里燈光最暗,最接近山坡,從車上下來後,一轉身就可以潛入樹林向山坡上滲透。

 當球賽在歡呼聲中開始,安良和安婧馬上從吉普車里跳下去,帶著小狗扣扣跑向裂岩谷山坡上的密林。

 扣扣經過接近大半年的訓練,已經成為一只服從性非常高的小狗,可以接受大部份專業指令,這讓安良兄妹忍不住打它的主意,把它帶在身邊助戰。今天晚上很冷,為了保暖和配合潛入,他們給扣扣做了一套土拔鼠式樣的小毛衣,屁股後還拖著一條大尾巴,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在山上見到扣扣的話,第一眼會認為這是一只腳長得比較長的土拔鼠,或者是嘴巴長了大胡子的獾。

 安良和安婧都穿著研發中心警衛的灰色制服,因為安良在白天來這里的時候,就給開門的警衛照了相,在出發前找裁縫迅速仿做了兩套同樣款式的制服。

 安婧把長發編成一條麻花辮子,穿上干淨利落的制服顯得英姿颯爽,腰上的寬皮帶上掛著兩支巨大的M92自動手槍,額前的長留海在晚風中飄起來,像專門警惡鋤奸的天使,安良看到也不得不贊嘆自己的媽媽很會生女兒。

 安良沒有帶槍,只是帶了兩支高電壓的電棍,他覺得這樣已經足夠了。

 兩人為了抓緊時間,急匆匆地向山上沖,按原計劃他們要趕在球賽完成前回到停車場,和劉中堂會合再混在人群中一起離開。

 秋天過了很久,山坡上積了非常厚的落葉,如果他們不停地快跑,會發出很響的聲音,越是離開球場、接近裂岩谷,他們的走路聲就會越來越明顯,他們只好越走越慢。

 幸好山坡不是很長,十幾分鐘後,已經可以看見坡頂的天光,可是安良卻听到從坡頂傳出一下輕微的機械動作聲,他一手攔住安婧,兩人同時屏住呼吸蹲下,扣扣像一頭天生的戰犬,配合地匍匐在他們腳邊。

 兩人等了一會,沒有別的動靜,安婧用吹氣的聲音問道︰“被發現了嗎?”

 安良回頭對著安婧,無聲地用指頭貼在唇上,然後對她壓一壓手掌,示意她先停下來,自己半蹲起身體慢慢地向前挪動了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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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6]

 安良的身體立刻固定住,再緩慢無聲地後退到安婧身邊。他看看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如果被攔在這里一切都會前功盡棄。他估計前面可能有熱能探測器,現在天氣已經很冷,身上的衣服都冷得和樹皮一樣,只要戴上手套和頭套壓住體溫就可能避過探測,爭取到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就可以進入裂岩谷。

 于是他用手勢指示安婧,兩人一起戴上了頭套手套,然後安婧指揮扣扣向山頭沖去。

 扣扣像只大貓似的直撲上山,然後威風地在山頭站了一會,奇怪地側著小腦袋看安良和安婧。

 安婧和安良這下可昏了,這算什麼事呀,小狗可以沖過去人就沖不過去。安良再次嘗試向前挪動,那機械動作聲又出現了。

 “錯了,這不是熱能探測。”安良立刻意識到這機械聲可能來自更高級的防御系統,他再次伸手向後壓住了安婧的行動,仔細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可是在黑暗中只見樹影搖曳,寒風吹得樹枝吱吱作響。

 越是難以進入,越證明裂岩谷里有古怪。可是那機械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要是機關槍之類的東西就危險了,現在絕不可以輕舉妄動。安婧拉拉安良的衣服,用手掌在自己的頭頂片了幾下,示意他壓低身體試一試。

 安良立刻趴在地上像扣扣剛才那樣匍匐前進,這方法果然有效,爬了五六米遠仍是萬籟俱寂,安婧也沿著安良爬過的路匍匐過去。兩人看方法有效更加快了速度,突然機械聲又響起來,把他們嚇了一跳,順勢分頭滾到兩棵大樹後。

 扣扣早就上了山頂,它听到機械聲,好奇地蹦向一棵大樹,細微的機械聲立刻響個不停。安良和安婧定在原地,只有眼楮四處亂掃,也關注地看著扣扣的情況。

 扣扣在大樹下跳了幾下,看看樹上又看看安婧,安婧把手指豎貼在唇上,給它做了個安靜的指令,扣扣于是又跑回山頂等他們。

 兩人抬頭沿著扣扣注意的大樹一節一節地看上去,在四五米高度的樹枝上,看到一間松鼠小屋。本來這種樹上小屋並不是奇怪的東西,在美國熱愛小動物的人士很多,他們往往會在樹上釘出小屋給小鳥和松鼠做窩過冬,可是會發出機械聲的小屋就不簡單了。

 安良從腰間皮夾摸出一個只有打火機大小的夜視望遠鏡,向松鼠小屋看過去,看到那小屋里有個小小的自動鏡頭,正向著山上的方向快速掃視,而扣扣卻躲到一邊伏在地上,乖乖地看著安婧等指令。看來那鏡頭是看到有一只奇怪的土拔鼠,不鑽到地里,卻在山坡上跳來跳去,要知道秋天可不是土拔鼠出來夜游的季節。

 安婧從夜視鏡里發現防御鏡頭老是追著扣扣研究,頗為懊悔地說︰“哪里有土拔鼠跳來跳去的,早知道給扣扣做一套狸貓的衣服。”

 “噓!”安良惡狠狠地瞪了安婧一眼,制止了她的無謂發言,然後躺在地上滾過身體讓自己仰面朝天,張開嘴巴向天空呵氣。安婧趴在地上不解地看著安良,他在一個地方呵完氣,又到另一個地方呵氣,突然在他的身體上方閃過一條細直的紅線,雖然紅線稍縱即逝,但是安良還是發出像大狗喘氣似的無聲歡笑。

 安婧也明白了,原來安良剛才是在尋找交叉在山坡上的鐳射線。鐳射光線也叫激光,這種光本身沒有顏色,可是遇到水蒸氣或者其他煙霧時,就會從混濁的空氣背景中顯示出來。一般在工程上可以用于測量,也可以用于鋼鐵切割和手術,在防御系統里則可以用鐳射線編成無形的光網,只要有任何物體阻隔了鐳射線,阻隔點都會馬上受到監視鏡頭的注意。

 知道了對方以什麼方式防御,其他的事就好辦了。安良從腰包里摸出一個煙幕彈,拉開保險栓就向西北方的山坡上扔去。煙幕彈冒出濃煙後滾下山坡,這片濃煙很快被秋天的西北風吹散。山坡上沒有光,在夜幕中升起的煙幕並不引人注意,煙幕從山坡上快速向下蔓延。在煙幕的襯映中露出一片交織在各棵大樹之間、高低錯落的紅色鐳射網。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7]

 安良看到放煙得手,朝著安婧向山頂上一指,自己首先一個魚躍前滾跳過面前的紅色鐳射線,在紅線網之間翻飛穿行,像飛機做特技表演一樣沖上山頂。安婧也不敢拖延,立刻追上安良的步伐,因為秋風很猛,如果濃煙散去的話她就看不到鐳射線了。

 不出三分鐘,兩人已經伏到山頂上,安婧順手把扣扣壓在自己的手臂下。

 山頂上有一道長長的木板牆,這種木板牆只是美國家庭院落常用的式樣,並不顯得有什麼特別之處。兄妹兩人攀吊在木牆頭向里面看,一個巨大的山谷出現在眼前,山谷中的景色和警戒山脈、以及四周的寧靜小鎮大為不同。暗黑星光下的裂岩谷,像火星表面一樣坑坑窪窪,地表大幅度高低起伏,整個山谷像可以放下十多個大型足球場的礦區。

 山谷里盡是黃土白石,沒有一棵樹,連殘留的枯樹干也沒有,仿佛這里是把警戒山的龍脈連皮帶肉撕開了一塊,直接露出龍頭骨的傷口。在山谷中零星分布著異常大型又奇形怪狀的機械裝置,還有巨大呆板又顯得科幻前衛的建築,其中一個像大鍋一樣陷入地里的衛星接收盤,把山谷搞得像被彗星撞擊過的月球表面那樣驚心動魄。

 安良和安婧一邊驚嘆一邊摸出錄像機,用夜視功能錄下這些奇怪的東西。安婧湊到安良耳邊問︰“下去不?”

 “不下去來這里干什麼?”安良說完看了看手表,起碼還有一個小時讓他們進入,于是馬上翻過木牆向山谷下爬去。安婧指令扣扣在原地候命,也跟上了安良的速度。

 到了地面,兩人站起來,像巡邏的保安員那樣光明正大地走向其中一座像是會有人出入的大鐵皮倉庫。

 鐵皮倉庫大得可以放下一架民航飛機,前面有兩扇大鐵門,大鐵門下又有小鐵門,小鐵門外還有個密碼鍵盤,兩兄妹一看就傻了,這怎麼進去呀。不過他們不敢停留在門前,只好沿著連接各建築物的光禿禿荒路漫游著商量。

 安婧警惕地感覺著四周的情況,遠方也有警衛正在慢慢巡邏,他們一直和真正的警衛保持著距離,人家往東他們就往西,人家往南他們就往北。安婧看到警衛也不是很注意自己,于是對安良說︰

 “哥哥,他們是研究風水的,這里應該是按風水布局,我們沒有密碼進去的話,只能用風水算出漏洞在哪里,我們再鑽進去。”

 安良摸出手機看了看衛星羅經︰“不知道他們是按哪一派的風水布局……”

 “先用三元風水試試吧。”

 “切,要是試錯了我們很麻煩呢……這個山谷座南向北屬于坎局,出口開在東南不合洛書四局的原理,以三元八大龍局來看,這個東南出口又開在天劫大凶之位;大門向著東又是賓位,專主喧賓奪主,主家不利。不像三合三元兩家的布局,會不會是玄空風水……”安良說著就翻出手掌推算星運來對照這個布局。

 “不對,我看就是三元風水。”安婧小聲地堅持著自己的意見︰“你想23樓大衛集團總部還不是看起來沒事的格局,可就是突然死了兩個人,這里看起來很險的地方,如果你用平常思維去看,可能也會中計的。”

 “對,我們從三元風水的吉位摸進去,一般在吉位上他們都會布下重要的設施,正好可以看看。如果不行的就馬上撤退,反正球賽打完我們也必須要走,時間不多了,快去吧。”

 兩人一邊小聲說話,腳下步子越走越快,向著全局最吉利的正西方小路跑去。這里是坎局的先天水方位,專主人丁興旺,也就是說這里是研發中心最多人的地方,安良和安婧做好了面對千軍萬馬的心理準備。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8]

 正西方是一台足球場般大小的蜘蛛型建築物,十多條輸送帶縱橫交錯到達大蜘蛛的頂端,人站在下面像一只小螞蟻。安良一指西方的輸送帶,兄妹二人就像猿猴一樣飛快地沖上去,一直沖到大蜘蛛的頂部。

 拱形建築物的頂部有幾個像電梯井大小的方形物料口一直深入地下,兩人從上向下看去,深不見底,只覺得一陣眩暈。安良蹲到安婧身邊小聲說︰

 “這是入口還是出口?”

 “看不出來,入口和出口有什麼區別?”

 “這些輸送帶呀,送東西進去的話一定會有檢查和監控,可是送東西出來的話,我們從這里進去就會簡單很多,因為沒有人會在倒垃圾的通道裝監控的。”

 “也沒有人在先天水大吉的方位設置垃圾通道。”

 安良往鼻梁架上接著夜視攝像的風鏡,拍拍安婧的膝蓋說︰“你不是說了嘛,大衛集團的局要反著看,我進去,你在這里把風。帶上耳機,檢查一下無線電……1234OVER,我下去了。”說完在屋頂的架子上套上小滑輪,綁好尼龍繩系在腰帶上,縱身滑入深坑。

 坑道的鋼壁上全是巨大的刮痕,安良就著天空的微弱星光慢慢下滑,幾十米後仍然沒有到底的跡象。安良開始有點心寒,他不擔心繩子不夠長,而是擔心要是出什麼事的話,從這里向上爬幾十米逃跑就不容易了。

 腳下仍是深坑,大概在地表以下六七十米的高度,他听到鋼壁的另一面有人大聲說話,再小心摸索四周的鋼壁,發現有一道僅可鑽過一個人的小門。安良聆听了一會鋼壁那邊的說話,談話內容只是啤酒和女人,所用的詞匯語法都比較粗俗,可見不是高級職員。與其到不知道還有多深的大坑下面去,還不如到有人接待的地方,畢竟這次進來是要了解情況而不是看風景。

 他抽出電棍敲了敲小鋼門,外面的人馬上停下對話,安良听到他們懷疑地走到小鋼門旁邊,于是大聲叫道︰

 “通道安全檢查!開門,要填交班報告!”

 小鋼門打開了,從里面露出一張白種男人的臉。安良當著他的面對著對講機說︰“請記錄,我到達小鋼門了,用時一分十七秒。”然後對那白人說︰“嘿老兄,快幫忙拉我進去,你要幫我填個安全檢查表。”

 白人看到安良全副武裝,頭上還戴著飛行員似的大風鏡,下巴上有一撮小胡子,裝備很專業樣子不友善,猶豫了一下開口問安良︰“你是哪個部門的?”

 安良用電棍上的電筒往自己胸前晃晃,映出一個和李孝賢一樣的工作證。白人一看是總公司的證件,馬上把安良接入小鋼門,進入一個放滿儀表的大車間。

 “你是安全檢查員?”一個中等身材穿著全白色連體工作服的白人,看著穿保安員制服的安良,一臉懷疑地問︰“沒有人通知我們要檢查分解通道。”

 安良大大咧咧地用電棍這里敲幾下,那里捅幾下,說︰“對,我也是突然被通知過來,因為主機發出管道爆裂警告,總部立刻要進行檢查,怕引起爆炸……”

 這個車間很安靜,可以從這里听到外面發出的各種機器聲。車間里並不寬敞,有幾個工裝制服的職員和很多電腦控制的重型機器,對安良來說這些全是平生沒見過的怪東西。他不理會幾個工人奇怪的眼光,用自以為專業的表情和動作擺弄了幾下大機器。

 他正想沖口而出問“這是什麼地方”,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說出來變成了這樣︰“我說……出口在哪里?”

 一個憨厚的家伙不識相地說︰“門在那邊……不過,你不是說要填什麼表嗎?”

 安良眼楮瞟了一下車間的鐵門,心里後悔死了,說什麼填表嘛,現在從哪里變一張表給人家填?他在身上摸了幾下,按工人們的語言習慣破口罵道︰“Shit,表沒有帶下來,本來有你們這個車間的欄目要填,你們這里是……那個……那個……”安良瞪大眼楮滴溜溜地看著幾個新同事,提示著他們回答問題。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39]

 “殘余分解礦物同步分析室,Shit,你寫上‘聞垃圾的狗’就行了。”

 安良從這話里听出一點怨氣,他順口接下去︰“工資太低了,再這麼干下去我們可要到華爾街游行示威。我先上去把表拿下來,一會找你們補上。”說完轉身就往外面走,為了增加效果,他還按著耳機對麥克風說話︰“老兄,你把我的表扔到哪里了,我沒有帶表現在白跑一趟,你在外面等等我……”

 幾個白衣工人互相看看,有一個還從自己的褲兜里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我們這里從來都沒有無線電信號的吧?”

 “他的對講機可以收到外面的信號嗎?”“不會吧?”

 原來這里是地下一層,為安全需要整個建築物都不會透入任何無線電波,內部通訊只用有線電話,幾個工人立刻發現有問題。

 “站住,你到底是什麼人!”

 安良一听被工人們察覺,伸手拉開鐵門撒腿就往外沖,哪知門外並不是一條直通出去的路,一道鐵欄桿突然橫在安良腰間,他收勢不及彎腰就向欄桿下摔去。

 四周發出低沉的嗡嗡聲,一個龐大的空洞出現在安良眼前。還飛在空中的他發現腳下是五六屋樓深的垂直巨洞,一台復雜而可怕的“絞肉機”塞滿巨洞底部,而且正在絞動著。

 安良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倒大霉,他全身毛孔瞬間發冷放開,瘋狂地尖叫著,在空中扭身回頭抓住鐵欄桿,用力蕩回分析室門前的通道。

 工人們正在向門外涌,要捉住這個不速之客,安良順著從空中蕩回來的力道,從欄桿最下層的空隙鑽回通道,腳剛到地就撐著欄桿站起來,同時發力向分析室大門側踹。這招側踹是李小龍的成名杰作,也是腳法中最有力量的一擊,加上安良那雙硬梆梆的登山鞋,重重踢在最先出來的人胸口上,那人悶哼一聲飛回分析室,把幾個工人撞翻在地後立刻昏死過去。

 安良絕不敢戀戰,就算他自己不要命,妹妹還在輸送帶上呢,要安婧出了什麼事,安良死掉了都沒法向芸姐交待。他對著分析室大叫一聲“對不起”,然後順著環形通道離開。

 他上下看看四周的形勢,發現這個建築內部是個大圓筒,圓筒中間是一個垂直的空洞,圍著直桶洞的四周有多層環形通道和無數小門。在直桶洞的最下方,就是剛才幾乎把自己嚇死的“絞肉機”。這台不停轉動的機器有一個垂直的中軸,四條橫軸連著四組滾動的圓形鉸刀圍著中軸轉動,每一組鉸刀都有一輛巨型貨車般大小,鉸刀的頭部還有大鋼鑽,分別向四個方向放射而出,全部零件和刀刃都在緩慢地旋轉著,這種運動軌跡讓安良突然想到佛教的费字符號。

 向下走是死路一條,要離開這里只有向上沖。他拔腿沖向環形通道另一側的鐵梯,同時注意著哪里的門關得最快,最多人防守,只有對方最重視的地方才值得自己拼命沖進來看。

 建築物里響起尖銳的警報聲,四周突然亮起了許多白熾燈。安良看過的美國電影里面,響警報時無一不是紅燈在忽明忽暗地閃動,現在這大鐵桶里燈火通明變得像個指向正午太陽的炮筒,和電影里完全不同,讓他大為意外和吃驚。

 他右手抽出合金伸縮電棍用力一甩,不足半尺長的小棍甩出一尺多長,左手捂著對講機不斷呼叫安婧想知道外面的情況,可是他收不到任何信號。他又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看,同樣沒有任何服務信號,連衛星導向的羅經也失效了,這下他只能憑天生的方向感繞出這個大鐵桶。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0]

 在不停尖叫的警報聲中,環形通道上的工人紛紛退進車間或者離開蜘蛛形建築,和安良穿著同樣制服的警衛員不斷涌進大門。安良注意到上一層通道有一個車間,里面有大幅玻璃窗,從里面可以看到整個桶形車間,那里很可能是主管人員的監控室。安良想,反正這里沒有無線信號,現在能做的也只有沖出去一件事了,臨走前無論如何也要沖進那里面看看,于是左手也抽出電棍,向上一層通道沖去。

 上一層通道是地面層,那里有安良想看的控制室和逃命的出口,也有大批警衛員沖進來.安良剛剛從鐵板梯子鑽出頭,就听有很多人在喝令他臉朝下趴在地上,他抬頭看到在狹窄的環形通道上擠了二十多個警衛員,全都拿著槍指向自己。

 這可是平生沒見過的大場面,他幾乎想試一下讓對方朝自己開火,因為他的風鏡上有攝像機,他現在眼中所見的一切都會被錄下來,也許二十幾支真正的手槍正面開火的鏡頭會燦爛得像煙花。這種求死的直感其實並不變態,人就是有自殺性的動物,就好比人站在高樓的邊緣向下看,深淵一樣的馬路面會有詭異的吸引,讓人想往下跳。

 安良驚叫一聲控制住自己求死的欲望,他明白在人的死亡期中最大的對手不是上帝和死神,而是求死的自己。想什麼都可以想錯,手腳上可不能做錯。不知什麼時候哪一位長輩教過他,手上有槍的時候就要用槍去思考,現在他的手上有電棍,當然要用電棍去思考。

 他在大量手槍的指嚇下,急速用手扳了幾下身邊的鐵門。鐵把手是扳動了,可是門卻推不開,很明顯有人在里邊用力頂住門。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安良向上帝祈禱,請求他老人家寬恕自己,然後對門後的工人大哥道過歉,用電棍的尖端點向鎖頭。

 下一秒鐘,門上響起霹靂聲,門後傳出一聲慘叫,安良同時撞門而入,門外響起一片槍聲。

 “喔!差點就死掉了。”安良一邊說,一邊從地上拉起一個奄奄一息,不過還可以勉強走動的大個子白人,挾持著他擋在自己身體前向門外沖去。

 安良的第一目標是有大玻璃牆的主控制室,可是控制室的前方就是大批警衛員,于是他推工人向警衛員們急沖。那白人身後被兩支冷冰冰的電棍頂住,已經嚇得全身發抖,還听到安良急促地喝道︰“GO!GOGO!”他順從地高舉雙手不停尖叫著“不要開槍”,向警衛員的方向跑去,警衛員不敢向自己的工人隨便開槍,只好用槍壓住陣勢向出口退去,同時有部分人向環形通道的另一個方向跑去,試圖對安良前後夾擊。

 安良推著洋人很快經過大玻璃窗,他麻利地用嘴咬住一支電棍,騰出一只手捉住大個子白人的後領,把他拉停擋住自己。安良只需要用一秒鐘把風鏡指向里面,就可以把控制室的情況錄下來。

 他拉停大個子工人轉頭向玻璃窗里看去,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方框黑邊眼鏡的年輕白人坐在轉椅上看著自己。安良看不出他有多高,只看到他身材勻稱,相貌溫文爾雅,長著一頭深棕色的短發,加上眉骨和顴骨特別突出的臉形,讓安良直覺這個年輕人有俄羅斯血統。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和安良一路所見的工人和警衛員的慌張神態完全不同。

 安良的頭左右轉一下,讓攝像機把控制室里的情況全錄下來,可是他的眼尾余光卻看到那個年輕人有所動作。

 槍!安良看到控制室里的年輕白人向他微笑著舉起槍,舉槍的動作不大卻快得眼楮都看不清,可以讓安良有反應的只是那股陰森森的殺氣。沒有時間想和看,安良只是條件反射地一偏頭就向出口繼續沖去。

 在安良轉頭的瞬間槍聲響起了,一股熱辣辣的鮮血噴到安良的臉和肩上。控制室里飛出的子彈打穿了安良頭上的風鏡,擦過他的太陽穴把安良挾持的工人頸部射穿,大個子工人轟然倒地,安良向前一個踉蹌,發現自己眼前全是血紅,看不到任何景象。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1]

 安良蹲在地上,一手拉下淋滿血漿的風鏡,眼前又可以看到東西。他感覺到控制室里的人正在慢條斯理地走過來,警衛員正從前後向自己包抄。只要那個冷酷開槍的人還沒有走出來,警衛員們還不會打紅了眼不顧工人死活亂開槍,自己就還有一線生機。

 他手上拿的是高價收購的高性能電棍,這和他平時帶在身上的三十萬伏防色狼保貞操電擊器完全不同,那種東西只是像電動剃胡刀那樣的帶電筒小盒子,這兩支可是真正格斗拼殺用的合金伸縮棍,而且電壓高達百萬伏,這是一個可以瞬間致命的電壓。現在兩支高強度電棍正同時電到鐵地板和欄桿上……

 安良在一片電弧光中,看到警衛員中已經有人突然倒地,也有些沒有倒地的人被拖到地面。對手已經在減少,他跳起來向距離自己最近的警衛員滑去,隨著一聲李小龍式的嚎叫,右手向左敲棍把他的手槍打落地面,另一棍同時越過右手從上向下朝那人的臉直劈下去。這一招耍得行雲流水,勁透棍尖,分明是非常漂亮嫻熟的菲律賓棍法。

 奪槍打臉並不是安良的主要目的,他想干的是打倒一大片,然後沖出大門。

 那中棍的警衛員被打得頭昏眼花,發現安良的攻擊像馬蜂一樣沒完沒了。他中了兩棍之後肚子上又中一腳,身體向後摔到人群里,一百萬伏的殺傷性電壓又通過他的身體來了個大贈送,十多人被電得恍如吃了大量迷幻藥正在舞廳里發作……

 安婧看著安良垂入通道後,很快就發現無線電對講機失去聯絡。當她想用手機通知劉中堂時,卻發現連手機信號都受到干擾,也就是說現在他們已經被關入籠中。

 大蜘蛛形的建築物里很快響起了警報,連一向做事沒什麼耐心的安婧都覺得有點太快了。不過按常理推論,這也意味著安良很快就會沖出來,無論是否有收獲,他們都不會在這里停留太久。

 安婧可以想象這里很快就會圍滿警衛,可是她並不擔心,畢竟兩支M92自動手槍貼在腰間,只要安良可以平安出現在這個門口,安婧就有信心把他拉出裂岩谷。

 果然從遠處一所小房子里,沖出幾十台四輪越野摩托車,分成幾路向“大蜘蛛”包抄過來。車隊一停在門外,幾十個荷槍實彈的大漢涌進“大蜘蛛”里面。讓安婧大吃一驚的是,居然有一半警衛員分出來沖上她藏身的屋頂,難道說他們進來的時候,和上屋頂垂入大管道都已經被對方看在眼中?那麼這個就是陷阱了!

 安婧察覺到這一點後,立刻對沖上屋頂的警衛員進行主動進攻。她在屋頂居高臨下,只要對方不用迫擊炮吊擊,安婧都有絕對的地形優勢。

 不過安婧並不想躲在屋頂逐一狙擊對手,她要接應安良出來,只有擊倒這批人,佔領“大蜘蛛”的出口。她蹲在屋頂抽出雙槍,大概數了一下對方的人數,縱身斜跳跑下大拱形屋頂。

 十幾個警衛員正從幾條不同方向的輸送帶跑上屋頂,看到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突然跳出來,展開雙手像小鳥一樣沿著拱形斜坡、向發出白光的地面滑下去,于是紛紛站起來,有些準備按原路退回地面,有些就從輸送帶上跳出來,也想學安婧那樣從拱形屋頂滑下。

 安婧等的就是這個場面,這個時候對方小隊里每個人的注意力都是分散的,最適合快速擊破。她在空中一翻身,身體已經轉為向著屋頂方向,雙腳仍扎著穩當的箭步向後滑下,隨即舉起雙槍向最近最顯眼的兩個警衛開火。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2]

 “ 紓 繃繳 瓜焱 狽 觶 礁鼉 烙ι 瓜鹿雎淶孛妗U庖皇智狗 啞淥  老帕艘惶  詡彼僭碩 鋅梢韻燁咕痛蛑腥說乃 劍  允侵耙瞪筆幀S械娜朔 露惚埽 燦腥肆 炭 夠夠鰨 墑前叉河忠桓齜 恚  旁詮靶撾荻バ畢蚣迸埽 閻畢呦祿 姆較蚋謀湮 畢呦魯澹 芸 碩苑降牧閾腔夠鰲

 她的腳一落到地面,馬上團身在地上打幾個滾卸去從高空沖下來的慣性,然後翻身跪起又向著及時追上來的人連開數槍,隨即跳上一輛四輪摩托車,收槍掛檔,扭油門飛車離開,像是一連串訓練了很久的特技表演。

 還沒有中過槍的警衛頓時顯得非常猶豫,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個美少女未來戰士,就像深陷于一場無法對抗的戰爭中。他們呼叫著分出人手去救同伴,又集合起小隊試圖圍攻安婧。

 雙方的子彈都在亂飛,可是在安婧飛車穿插攻擊之下,警衛員倒下的速度快得出奇,轉眼間只剩下兩個正在救人的警衛,扶著受傷的同伴睜著驚恐的眼楮,看著暗綠色的四輪摩托搭著嬌小美麗的地獄天使,突然沖到他們面前。

 急速剎停的車輪揚起一陣塵土,卷向倒在地上的幾個警衛員,他們看到這個小女孩穿著和自己一樣的制服,可是手上的槍比他們用的大得多,而且還是兩支。她站在摩托車上,用兩個黑洞洞的大槍口指著四個警衛,她笑了起來,笑聲天真得像從天堂傳來的聲音︰

 “我聲稱︰那已經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有福……”

 警衛們听到這是聖經的內容,他們猛然領悟到天主的開示,這時睜開眼楮的恐懼,絕對大于已經昏死過去的人。

 安婧接著溫和地說下去︰“請把你們的槍卸下子彈扔到我身邊……對,做得很好,剛才我打出的二十發子彈全是橡膠彈頭,不過從現在開始全是鋼彈,請珍惜生命哦。”

 幾個繳了槍的警衛瞪大眼楮,一邊後退一邊不停點頭,看著安婧揚起雙手兩槍連發,每一槍都打在其他摩托車的油箱上,每一槍都引起一個小爆炸,一時間出口處火光沖天,其場面猶如伊拉克戰場。

 “別玩啦,走人啦!”安良“乱ⅴ蘌 潑盤 隼矗 虯叉號莧ァ

 安婧大叫道︰“快過來上車,我們要沖出去了,我開車!”

 安良罵咧著飛跑上了安婧狂奔的摩托車,收起自己的電棍,從安婧腰間抽出一支手槍,換上一個新子彈匣︰“我也想開車,很久沒玩這種車了……”

 “下次吧,下次輪到你開。”

 安婧開著車向裂岩谷的邊緣猛沖,安良坐在她身後,抱著她的腰回頭瞄準了追過來的摩托車,他大聲問安婧︰“頭十發是不是膠彈!”

 “當然是,芸姐早就規定了嘛,匣里的彈全是這樣!”

 安婧的話還沒說完,安良就“ 紜繃  邇梗 硨笞防吹奈ヒ灸ν諧滌ι  梗 擦即 糯制 擔

 “Shit,看我用棍子就以為我不會玩槍,我的槍比你還準……”

 “我知道,所以你從來不拿槍,就怕一拔槍打死人嘛。”

 “我不是說你……啊!”安良才說了半句就狂叫起來,原來安婧駕車沖上了大斜坡,飛越過山頂的木牆再摔到扣扣等他們的山頭。

 當他們準時越出山谷,帶著扣扣回到停車場,回頭看向裂岩谷居然看不到任何動靜和燈光,似乎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時間算得很準,球賽剛剛完成,球迷們涌出球場,大車小車在22號公路上排成長龍,球場前的幾條公路同時堵車,警察也早有準備地來到這里指揮交通。

 悍馬吉普車在中國小販車隊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回到紐約,又在唐人街大肆宵夜一番,安良和安婧借此機會感謝鄉親父老,也認識了不少唐人街的前輩。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3]

 快天亮的時候,兄妹兩人和劉中堂才回到四十二街安家公寓休息,一直睡到中午時分。

 安良一起床又穿上防彈衣和橄欖球護甲,在安婧和劉中堂的拖車保護下向新澤西州方向前進,展開每天一次的逃亡之旅。畢竟人命關天,干什麼大事業也不能把命給丟了。

 他們在新澤西州一片空曠的田原中間停下來,聰明的小狗扣扣跑下車佔了地盤,安良打開手機,看到里面全是丹尼和李孝賢給他的留言和未接來電。他立刻又關上了手機,什麼留言也不去听,現在更重要的是獨立思考,絕不能再受大衛集團的人的任何影響。

 安婧重新穿上修女的綠邊黑長袍,臉蛋洗得白白淨淨的端坐在旅行大拖車里,和大胡子劉中堂一起看錄像,這是安良在“大蜘蛛”建築里玩命錄出來的寶貴影片,他們正一格格地放大審查。

 安良則坐在另一頭,拿著咖啡對著電腦,查看從安婧的風鏡里錄出來的影片,安婧的台詞和戰斗場面讓安良看得大呼過癮。

 安良把電影定格在安婧用雙槍指著警衛員,向他們發出最後警告的畫面上,用崇拜偶像的聲音模仿朗誦著︰“我聲稱︰那死去的人比活著的人有福…… 紓 宜墊盒夼  閼媸淺 犢幔 

 劉中堂看著安良的錄像,卻插嘴過來說道︰“我也這麼說,婧修女的槍法和功夫很讓人敬佩。”

 “感謝天主。”安婧賢惠謙虛地點點頭說,“我覺得哥哥的表現也很好,就是一開始的時候太……讓人懷疑了。”

 “你是想說我太笨了吧?”

 安婧毫不客氣地說︰“是的。”

 安良氣急敗壞地分辯︰“我要不那樣,也不知道要向下吊多深,我是想早點進車間早點接你回家,你一個人蹲在屋頂我還擔心你出事呢……其實,我還有別的台詞嗎?”

 “算了算了,都沒事回來就行了。”劉中堂打個圓場,指著安良錄回來的最後一個鏡頭說︰“這個人拿槍的動作不像軍人,像是運動員。”

 安良和安婧都有點意外︰“你能分清嗎?”

 劉中堂點點頭說︰“我當過兵打過仗,知道點基本知識。”

 兩兄妹頓時對劉中堂刮目相看,眼神中充滿敬佩,安良小心地問道︰“那麼……你……殺過人嗎?”

 劉中堂回答得很快︰“沒有。不談那個了,你們看他後面的大屏幕,像是不停在掃描的地形圖,可是圖上有色塊在流動,像是……紅外線……”

 安良看他不想談過去的事,興趣索然地說︰“你別看到紅色就說是紅外線,藍色就叫紫外線。你看看我們剛進去時的影像,山谷中就有一個很大的衛星接收器,這些流動的色塊可能是從衛星上同步接收的能量顯示,可能是地磁、地電、地球重力場什麼的……不過……”

 安良眯著眼楮放大控制室的圖像說︰“怎麼看都還是龍脈,地球重力場能看到龍脈的氣嗎?就算給他們找到龍氣,不懂風水的話也不能分吉凶和運用呀?”

 劉中堂搖搖頭,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樣子說︰“要是這樣的話做風水的都可以轉行了。”

 “你們別亂猜了,這些事可以直接去問丹尼。”

 安良轉頭對安婧說︰“他怎麼會告訴我們?你還是去問上帝吧,我問達達去。”安良說完就向劉中堂伸出手︰“電話?”

 劉中堂知道安良只要一開自己的手機,丹尼馬上就追殺過來,昨天晚上的火爆場面丹尼一定早就看過,應該已經氣得爆血管。他從身上掏出手機遞給安良,安良馬上撥響了一個電話。

 “嘿老兄,呵呵呵……”安良的笑聲爽朗而快樂,“減肥成功了嗎……什麼,我們的通話被監控?!”

 安婧對劉中堂說︰“這朋友真是很黑,而且越來越胖了,不過他可以幫哥哥找到那個人。”安婧側頭看了看電腦屏幕上開槍人的定格。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4]

 到了晚飯時間,安良回家換上便服,和大家一起坐劉中堂的雪糕車來到紐約北部的哈林區。這里是紐約市最大的黑人聚居區域,四周是密集陳舊的高層公寓,再偏遠一點的地方還有大片木板平房。

 安良先到超市買了燒雞火腿罐頭啤酒之類的食品一大堆,然後驅車進入平房區域。車在到處是黑人小孩的街道上停下來,他們走進一間破舊的木房子。

 從木房子里走出一個帶著大群小孩的黑人胖大媽,一見到安良就張開粗大的雙臂擁抱他︰

 “良,很久沒見到你了,上一次你來我們家吃飯還是三年前吧。啊!婧修女……”

 “上帝保佑,媽媽你好嗎?”安婧也被熱烈地熊抱了一把,然後和黑人大媽聊著天,提著食品禮物走進大木房。

 進了大廳,他們看到一堆家具和一堆黑人,活像一個龐大的狗窩。廳中間有一台巨大的等離子電視,廳里轟鳴著戰場的聲音,兩個男人手拿游戲機控制器,對著游戲機和電視參加血肉橫飛的諾曼底登陸戰。其中一個最胖的黑人士兵一看到安良走進來,把手上的控制器扔給身邊的小弟,從狗窩中滾出來大聲打招呼︰

 “YOHO!良,你好嗎?”

 “YOHO!達達,你快要完蛋了!”

 兩個人很黑人口吻地打著招呼,然後熟練地用拳頭先上下互敲再拳面互擊,拍掌拉手儼然兩個非洲土著見面。

 達達的名字叫達尼爾,雖然胡子拉碴,可是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他穿著像非洲酋長一樣的寬大鮮艷衣裳,站在地上和安良一般高矮,身體長得像一個球,看到他還可以走動會有很感動的感覺,因為任何人一眼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滾動起來更方便。達尼爾招呼大家到木房子門外的樓梯上坐下,劉中堂拿了幾瓶啤酒和一些食物,帶著扣扣坐在旁邊。

 “我還在坐牢啊!”達尼爾用大手重重地拍在安良肩上,震得安良一抖一抖。他翻手腕用拇指指了一下劉中堂說︰“這沒什麼,他也正在坐牢,這位是唐人街的秘書長,我想你可以叫他‘堂’。”

 在黑幫電影《教父》里,利大意黑手黨稱最高首領為“唐”,安良覺得自己說這話一語雙關很有水平,壞笑著斜眼看看劉中堂。

 劉中堂並不介意這種小把戲,他落落大方地伸手和達尼爾打招呼互相認識。

 “良,你算得很準,我在前年出事了……”達尼爾唏噓地說道︰“被控使用電腦犯罪和商業詐騙,法院罰光了我所有的錢,曼哈頓的房子也強制賣掉用來償還公司損失。我說,如果我不干那件事,我的命運還會注定要坐牢嗎?我在監獄里一直在想你對我說過的話,那時候你並不知道我在盜取客戶資料呀,為什麼會提前知道我要坐牢呢?”

 安良神秘地微笑著對劉中堂說︰“堂,相信你可以給我們的好兄弟一個完美的答案,這很重要。”

 安良的話意味深長,劉中堂知道安良的意思,因為這一次本來是來求人辦事的,如果他們可以先為達尼爾解決一個問題的話,那麼以後就好說話了。雖然安良似乎有試探他命理水平的嫌疑,不過這時不應該推搪,他用不太靈光的英語慢慢表達著︰

 “中國命理學認為人坐牢是先天注定的,叫做犯刑。如果命運里犯刑很嚴重的話,坐牢的機會就很大,這個機會也和時間有關,就像生命里的定時炸彈,到了哪一年就會發生一些事情讓犯刑的人被關起來。無論人是不是犯了罪,都可能會坐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5]

 “不犯罪也要坐牢?”達尼爾鼓著大眼楮不解地瞪著劉中堂。

 劉中堂點點頭說︰“對,很多人是冤枉的,也有很多人會被重判和錯判,這和你實際上干了什麼沒有很大關系。”

 達尼爾驚訝地看著安婧說︰“哇嗚,這也是上帝給人的磨煉嗎?”

 安婧神聖地點頭微笑著說︰“犯了罪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不過受到懲罰的人不一定是罪犯,主耶穌不也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嗎?”

 達尼爾的嘴巴張大了,他開始分不清聖人和罪犯,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曾經和神聖的家伙同在一個牢房而自己卻不知道,他突然大聲叫道︰

 “那個沒有犯罪卻要受懲罰的人可能是我,我被釘十字架啦!”

 “OK,冷靜點達達。”安良拍著他的大圓肩說︰“每個罪犯都是這麼認為的,你的想法沒什麼新意。你出獄後一無所有,家人都要搬到這里住舊房子……”

 達尼爾哭喪著臉,用痛苦的聲音說“喔,我的兄弟,你知道嗎?他們除了給我判刑,還禁止我在五年內再使用任何電腦產品。”

 安婧關心地問︰“包括游戲機嗎?”

 “不包括,可是該死的法院判處我五年不能用電腦和上網,啊,上帝!”達尼爾沉痛地握著樓梯扶手,想擠出幾滴眼淚︰“警察一定還在監控我,連電話也會被監控,我听出來了……”

 安良對劉中堂說︰“達達是駭客,斯坦福大學的一流電腦專家,我手機里的衛星定位羅經程序就是他專門為我寫的,除了壞人和他媽媽,誰都討厭他。”

 “不過,天主沒有放棄你,他派我們來救你了。”安婧雙手輕輕捂在胸前,安詳地凝望著達尼爾。

 達尼爾看看正在用舌頭洗胡子的扣扣,又看看安婧。他知道聖神修女院最出名就是以流浪狗挽救罪犯,可是他並不想下半生和狗生活在一起,他哀鳴著說︰

 “你要讓我去馴狗?就是因為我什麼工作都找不到,上帝就派了你和這只狗來救我?他們一听到我的名字就不請我做事了。”

 劉中堂敬佩地說︰“真出名。”

 “不是因為我出名,只是因為我這個黑人名字,白人不喜歡這種黑人名字,美國根本就不是一個民主平等的國家,美國只有好看的法律,白人從骨子里岐視我們。”

 安婧用寧靜的聲調安撫著激動的種族歧視受害者︰“這不是上帝的意旨,我也不是來讓你去馴狗,其實你的運氣太壞了,你馴狗的話狗也會死掉的。而且你家的風水差到了極點,只有我們可救你了……”

 “什麼?有這樣的事?”達尼爾如夢初醒︰“對了,良是華爾街最出名的風水師,良,風水可以讓我回到好運氣嗎?”

 安良看到一切都在順利進行著,心情大好地說道︰“只要你不犯罪。達達,你媽媽上一年心髒病發作,今年一直沒有好轉,現在天天要吃藥控制著,你就不用說了,倒霉得像掉進了糞坑,不過我可以幫你,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會感恩的人。”

 達尼爾馬上雙手抱拳捂在胸前說︰“感謝上帝。”他又看看安婧和安良那慈祥的微笑,立刻說︰“感謝上帝派你們來。”

 “那就好,你跟我來。”安良向達尼爾招招手,讓他跟著自己從前門走到雜亂的後院。

 安良舉起手指著後院的天空說︰“這座高壓電線桿離你們家太近了,又位于南方火地,讓你們家的風水火氣過旺。你進監獄後家里人搬到這里,上一年是你媽媽心髒病,過兩年就輪到你了,你們一家人住在這里年年都會有問題,比如青少年犯罪和六年後的火災。”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6]

 “火災!我們這里會著火?”達尼爾驚訝地問道。

 “對,就像我可以預知你會坐牢一樣,我也可以預知你們家什麼時候有火災。不過你不用搬家,因為你太倒霉了,無論搬到什麼地方都是最壞的風水,你只能在這里摔倒,在這里爬起來。”

 “好,我要做什麼嗎?”達尼爾听了安良的話,信心回來了說話也不再哭哭啼啼。

 “首先把家里的拉雜清理掉,任何好風水都是以整潔為第一要素。然後把這幾條電線桿的下半截涂成黃色,把後院的車房頂蓋換成新鐵皮,用不反光的銀色就對了……”

 “為什麼要這樣?”

 “這是五行相生化煞生財,電能是火性火生土土又生金,唉呀我跟你說這個干嘛呀,反正可以讓你馬上發財你听我的就行了……”

 安良用流利而有節奏的英語、模仿黑人口音很快地說著,雙手一叉一叉好像一個說唱歌手在表演。劉中堂和安婧看著安良給達尼爾一家里里外外地做了一次風水布局,劉中堂對安婧說︰

 “婧修女,你哥哥真是一個有水平的風水師,斷事和解局都很有一套。”

 安婧高興得笑起來︰“這種只是雕蟲小技,要不是為了幫朋友,他根本不會接一般家宅風水的案子。”

 很快安良就帶著達尼爾回到他家的前門,劉中堂一看停在門口的雪糕車就呆了,雪糕車已經被街上的頑童用石子和噴漆畫滿七彩涂鴉,而且還畫得很沒水平。

 劉中堂皺著眉頭看著車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達尼爾的媽媽在街上到處追打那些調皮的小孩,安婧小心地對劉中堂說︰“劉兄弟,車子沒有壞就算了,回去給車行翻新一次油漆吧。”

 劉中堂皺著的眉心再也擰不開,他喃喃說著︰“我的車都被畫成這個樣子,哪有臉回唐人街啊,怪不得阿良不開自己的車來這里……”

 安良保持著高語速講完了全部風水布局要求,然後對達尼爾說︰

 “老兄,你想轉運的話馬上按我說的做,十四天之內就會見到效果,你媽媽的心髒病會穩定下來,弟妹們也會找到好工作,一年後讓他們去開個店做生意。記住,不要做犯法的事情,否則我的功夫就白費了,你要是壞我名聲我會請墨西哥殺手在監獄中把你閹掉。”

 “真可怕。我這樣把家里重新布置的話就可以有這個效果?不用再做點什麼嗎?”達尼爾興奮之余還多少有點理性,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你知道,我已經一年找不到工作了,上帝在逼我去做罪犯……”

 安良只管不停地解說,一手向達尼爾遞卡片,一手搭著他的大圓肩把他推上雪糕車︰

 “不,上帝在叫你為我工作,你明天到我的風水事務所上班,坐到我的辦公室里,門外有兩個助手,男的叫小余,女的叫阿美,他們也會成為你的助手。事務所每天包一餐飯一周工作五天國家節假日有休息,工資含稅每半個月發一次薪每次三千美元……不要嫌少,到時你在我公司賺的其他收入我還要和你三七分,你三我七,你為我的帳戶操盤就行了,OK?”

 達尼爾感激地說︰“OK,良,你是我的天使……”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7]

 “不,我是你的魔鬼老板,是你倒霉到家才踫上亞力山大……不相信?YOHO,無論如何也比沒踫上我要好。對了,頭十個月我每次只發二千七百五十美元,你請我看風水的顧問費用是五千,在工資里扣除分十個月付清不含利息。”

 達尼爾點著頭︰“這樣很好,我喜歡你。我就怕剛才你說的風水要求我忘了……”

 “我知道你會忘的,我的客戶大部分都會這樣,所以我們的談話已經錄在MP3里,一會你拿回去再听一次……明白嗎?听了又听,就這樣……MP3是送給你的禮物。”安良讓達尼爾擠進車里,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錄好音的MP3塞給達尼爾。

 天色很快就黑下來,劉中堂把花里胡哨的雪糕車開到皇後區的森林公園里,公園里樹影搖曳路燈昏黃,車再沒有播放交響樂,只是靜靜地慢駛著。

 大家都擠到車後的售貨車廂里,安良翻出一台最舊的筆記本電腦看了看︰“這台電腦是前幾年買的……有四年多了,就用它吧。”

 開機上網打開了裂岩谷的錄像,找到在控制室里開槍的年輕白人的定格。安良指著那張眉骨突出微笑著的臉說︰

 “兄弟,我要查這個人,他在一個工程公司里工作,可能是什麼地方的科學家。”

 達尼爾驚訝地看著安良︰“上哪里找,上網嗎?”

 安良聳聳肩說︰“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找。我不知道要怎樣找這個人,所以由你來找。”

 “我被法院判了不能用電腦,而且隨便找的話……你知道,要到一些不應該去的地方去,而我正在被監視……”達尼爾一邊說話,他的眼楮卻眼巴巴地看著電腦,十只胖手指失控地在空氣中跳動著,像一個上了網癮的孩子正在戒網一樣痛苦不能自拔。

 安婧把一張轉椅推到達尼爾屁股下說︰“坐下來吧,你已經有工作了,現在只是在用雇主的文具上班,不算私自上網,網絡線路也是公共的,嗯?”

 安婧的話給了達尼爾很大的安慰和支持,甚至是神的暗示,他心領神會地微笑起來,把筆記本電腦像寶貝一樣搬到大腿上,十只胖手指輕靈快速地點擊著鍵盤,像一群少女在鍵盤上跳著自由的芭蕾舞。

 原來在紐約剛剛實行了全市公園免費無線上網服務,只要用戶身處紐約八大公園里,任何筆記本電腦都可以從政府的網線免費上網,這給安良很大的安全感。達尼爾從這條公共線路入侵任何政府機構的主機,就算被發現和跟蹤,他都可以隨時關機退出,而且只要不再用同一台電腦上網就不會有問題。達尼爾可以一次完成任務,這件事情永遠不會被發覺。

 達尼爾坐到電腦前面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在這個領域里,他就是神。他眼里閃著光采,雙手在自動運作,嘴里還可以一直講解他的思路︰

 “光是看這張臉要找一個人是很難的事情,你說他是科學家的話,一般可以入侵各大院校的資料庫,通過相片查對,不過這是笨方法,我們可以試試最快的方式。就是從國土安全局的主機入手,只要這個人會坐飛機出國和回國,在機場過海關時就會給他照相,這些相片全都會存到國土安全局,他們那里有一台通過面部特征搜索的主機……看,哈哈,國土安全局的主機還是圍一排木籬笆,然後注冊一個後台ID以他們自己人的身份進入……”

 安良和安婧站在達尼爾身後看得發呆,在密集的鍵盤聲中,一排排程式和數據在屏幕上快速流下,幾個網頁閃過之後,他們看到的已經是一個國土安全局機密級的人臉搜索系統。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8]

 達尼爾的手指繼續在鍵盤上彈跳,屏幕上現出一排復雜的菜單,他把那個開槍的白人頭部圖像剪切出來貼到系統中,然後輕快地點一下回車,按下了搜索鍵,隨即抬起雙手架在腦後,語氣輕松地說︰

 “YOHO,現在只要等一會就行了,國土安全局的系統會自動測量他臉上的瞳孔距離、顴骨距離,臉上的長寬高和其他什麼吧拉吧拉的特征,然後把這個家伙的老底給翻出來。不過我們查到之後馬上就要關機離開這里,因為系統很快會發現有駭客入侵馬上開始追蹤,一旦追蹤開始的話我的軟件就會有警告,不過這個可能性並不高,因為我太高明了,嘿嘿嘿嘿……”

 達尼爾的大圓臉像西瓜一樣微笑著,安良和安婧緊張地看著飛快跳躍的人臉畫面,短短的幾分鐘讓他們感到像在沙漠中度過了一整天,直看得唇干舌燥。屏幕“啪”一聲停下來,在屏幕中現出兩張相同的臉,達尼爾和兩兄妹立刻舉起手擊掌歡呼,劉中堂和扣扣都好奇地轉過頭來看出了什麼事。

 劉中堂問他們︰“行了嗎?找到沒有?”

 安良高興地說︰“找到了找到了,果然是俄羅斯移民的後裔,二十八歲,名字叫馬特維……達達下載完沒有?馬上關機拆硬盤,這台電腦作廢了。雪糕佬快開車轉移陣地去布魯克林展望公園,偉大的駭客下一步要入侵各大院校啦!”

 這一天過得很漫長,可是收獲也很大。

 達尼爾不是普通的小駭客,他在駭客界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從第一代蠕蟲病毒攻擊網絡就留下他的劣跡,在駭客中有“蠕蟲達達”的尊稱。安良認識他的時候,正在為一個金融公司做風水顧問。那時安良並不知道他是駭客,只是看到他操盤時的風格凶狠細密,大為欣賞所以主動結交這個朋友。在長期的交往中,安良慢慢知道他精通電腦,也意識到這是一個少有的人才,于是要過他的八字進一步了解。

 發現他有犯刑坐牢的情況後,安良多次提醒和警告他,可是達尼爾出于個人愛好,仍是神經質地不停攻擊任何系統。最後一次出賣客戶資料,導致一個世界知名金融公司的嚴重損失,在警方的多方追查下才把他揪出來。可是他的防御做得很好,在落網前及時銷毀了證據,警方控告證據不足,被他的律師多次上訴後求情成功得以輕判,以一年刑期了結案件。

 安良本來只是想求他幫自己查一查馬特維的資料,可是在電話中听說他坐完牢放出來,頓時樂不可支。安良記得達尼爾的八字,他在坐牢後解除了人生一劫,只要有適當的風水局去配合,將會進入數十年大財運。如果可以把這個壞蛋留為己用,那筆大錢就可以分享了。

 達尼爾倒了幾年大霉之後,終于找到一份薪水算是過得去的工作,又可以讓他重操舊業,還有一個沒有種族歧視的老朋友當自己的老板,當然拼了老命支持安良。而且他知道安良的風水功力,有安良出手為他布風水局,全家上下都有翻身的機會。第二天,他就穿上幾年沒穿過的西裝,提著公文包,活像個白領一樣喜氣洋洋地到安良的事務所上班。

 安良沒有回事務所,這個月他都不會回去。客戶的案子他早就安排小余和阿美做善後工作,他也給兩個助手說好了遺囑。現在他又給阿美打電話,告訴她達尼爾會到事務所上班。

 安良正在家里和安婧、劉中堂開小會,他手上已經拿著一份馬特維的個人資料。

 馬特維身高一米八零,擅長野外運動和射擊;有斯坦福大學的地質學博士學位,發表過許多關于天體運動和地殼運動關系的論文,受到地質學院的高度關注。可是當他向學校提出項目,申請經費進一步研究時,學校卻以經費過高,沒有實際意義為由擱置了他的項目。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49]

 要了解裂岩谷里面林林總總的機器是什麼作用,是很困難的事,可是只要了解了其中的主要工作人員的背景,那種機器的功能自然一清二楚。

 安婧在網上不停地搜索著和大衛集團有關的蛛絲馬跡。她並不懷疑達尼爾入侵大衛集團主機的能力,只是她想先拿到一些官方資料,從正面看看丹尼的說法和反應。如果發現丹尼有說不通的地方,再有目的地入侵其系統也不遲。

 大衛集團是做大型工程建築起家的,公司有地質學專家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是承接了隧道工程,要動用大鑽機也是情有可原。問題在于為什麼會有高能物理學的奇怪報告?為什麼要藏起來研究?為什麼要在裂岩谷反復鑽同一個地方?為什麼會看到和風水龍脈吻合的衛星影像?

 加上幾天前發生的寫字樓盜竊案,唐人街追殺,這件事情絕不只是地質鑽探這麼簡單。現在大家手頭有點資料,又親自探查過裂岩谷的情況,是時候向丹尼進一步了解情況了。安良估計到了這一步,丹尼不會再守口如瓶,多少會透出一點口風吧,畢竟那份有龍脈圖的技術報告是交到他手里,他再說和風水無關,無論如何也講不過去。

 安良現在出門辦事和過去不同了,身邊總有一個大胡子保鏢和一個修女護駕,而且還有一條訓練有素的史納莎小狗。這支隊伍走在街上異常引人注目,三個人都不約而同戴著墨鏡,在街上飄然而過猶如新鮮出爐的非主流搖滾樂隊。

 再走進大衛集團,李孝賢依然彬彬有禮,可是感覺到很有距離。安良知道因為自己闖入研發中心的事情,她一定受了不少罵,不開心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安良也只有先心疼著以後再補回來。

 他們看到一些主管開始上班,辦公室里有了生氣。丹尼剛好送幾個客人出門,他和安良打了個照面,臉色馬上沉了下來。安良不在意這些細節,他注意到走出來的幾個白人都是西裝革履,其中一個還是在電視報紙上經常可以見到的金融業巨子。安良暗中起了一卦,卦象顯示他們之間有直接交易,是非常密切的交易伙伴。

 安良向幾個著名人士微笑點頭,擦身而過,徑直走入禍事頻生的會議室。這次安良有備而來,等丹尼送客回來後,馬上單刀直入提問題。他解開西裝扣子,端坐在椅子上說︰

 “丹尼,我們是老朋友了,我希望你能對我說實話。我昨晚在網上查過你們公司的資料,你們承接了大量世界各國城市和企業的基建項目,也承接第三世界國家基礎發展的路橋堤壩,公司盈利和股價一直在幾何級上升;對比起和大衛集團同類同級別的幾個公司,承接的項目數量和規模和你們差不多,但是盈利和股價卻遠遠不如你們,你可以說說為什麼會這樣嗎?公司最近在做什麼生意,有競爭對手嗎?”

 丹尼皺著眉頭慢慢地說︰“安先生,你是很好的風水師,你看風水的顧問費我也支付了,經濟方面你不適合過問吧,再說這不也證明了你風水技術的水平嗎?”

 安良听完丹尼的話臉色也沉了下來,他用中文一字一字清淅地說︰“我不是過問公司的經濟,我在過問我的朋友大衛的死因!”

 丹尼不回答安良的話,他拿起遙控器按了兩下,會議室的窗簾自動降下來調暗了室內的燈光,從天花垂下一片顯示板,播出安良和安婧在裂岩谷左沖右突的雄姿,現在他們才可以從第三視角回看自己的表現。從安良和安婧的冷酷而有點囂張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自己的動作和臉形的上鏡程度還是頗滿意的。

 錄像播了很久,最後定格在安良坐在安婧的摩托車後,回身歪著嘴開槍的鏡頭,雖然是夜視的黑白效果,可是畫質高清像一幅電影海報。

 安婧小聲說︰“喔,真酷。”安良也點頭稱贊道︰“拍得是不錯。”

 丹尼鐵青著臉說︰“是的,就憑這條片子,我就可以報警控告你們非法闖入私人企業和謀殺。”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0]

 安良也不回答丹尼,他從身上掏出手機按出一個片段,播放起來後遞給丹尼看。丹尼看到的是馬特維對著安良開槍,卻擊倒了工作人員的鏡頭。安良搖搖頭說︰

 “你不能告我們謀殺,你應該告這個神槍手。你可以告我們非法闖入,我要是打輸了官司最多判一年徒刑,而且我在法庭上未必會輸,你也未必會告,對不對?那個工人現在怎麼樣了?”

 “子彈貫穿頸部,幸好沒有重傷頸椎,搶救後情況穩定了下來……正準備向他賠償的事情……”丹尼低沉地講完後,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丹尼把手機遞回給安良,隨後表情煩燥地問︰“不過你們去我的研發中心干什麼?你們要找什麼?”

 安婧搶著說︰“我們就是想看看有什麼?安良是你們公司的風水顧問,可是你們從來不讓他知道公司的其他企業情況。”

 “企業和寫字樓不同,要按不同行業的工作流程來布局設備和建築,怎麼可能由風水師來定布局?你們進去看到什麼了?”

 安良听了丹尼的話很不以為然,他嚴肅地對丹尼說︰

 “我的客戶里有一半是企業,經我手設計廠房的企業有一半在美國五百強以內,有七家是世界一百強以內,如果你願意放手讓你的工程師和我配合風水設計,有百利而無一害。問題是我看到裂岩谷就是按風水來布局,卻不是用正派風水,這你又怎麼解釋?”

 丹尼略為提高了音調,完全以針鋒相對的態度和安良說話︰

 “公司旗下的企業全部按專業流程設計,從來沒請過風水師參與,如果暗合了風水原理,相信也只是因為風水和科學的共通性引起的。安先生,你已經是紐約數一數二的風水師,我對你的風水技術非常佩服,我就算要請風水師設計企業也會請你。可是你一邊說我們是朋友,一邊這樣懷疑我,還私下闖入公司的企業,我對你的行為非常不滿。”

 安良和安婧、劉中堂對視了一下,劉中堂用眼楮瞟了一下李孝賢。李孝賢垂著長長的睫毛,一直低著頭靜靜坐在一旁寫會議記錄。

 丹尼如此直接地否認使用了風水布局讓安良很為難,從個人感情來說,安良相信丹尼,可是從目前手頭的資料來看,卻又事事和丹尼有關。他很想質問丹尼龍脈圖和研發中心關于反物質的非常技術報告,可是他又怕因此使李孝賢受到影響,畢竟這三份文件是因為李孝賢的粗心和自己的偷摸才拿到手,說出來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安良想了一下,又從手機里調出一個定格畫面遞給丹尼︰

 “你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個衛星地形圖上的能量顯示是什麼?”

 丹尼看了一眼馬上說︰

 “這是我們公司的專利產品,通過從衛星發射的微波,射到地球表面後反射出來的新型能量。”

 “什麼能量?”安良追問道。

 “這些我不能告訴你,而且這和你有什麼關系?”丹尼的語氣不僅煩燥,更是心事重重。

 “我都說了,這和我沒關系,可是和大衛的死有關系。”安良頓了一下,深深地看著丹尼的眼楮︰“我發現你不再擔心自己會死在公司了……”

 丹尼的額頭上立刻冒出一層細汗,每一個人都緊緊地盯著他,安良小聲問道︰

 “你知道大衛是誰殺的,也知道用什麼方法行凶,嗯?”

 丹尼一動不動地坐著,任由額上的細汗聚成汗珠︰“安先生,你不是警察,你這樣問話對我非常不尊重。”

 安良仍然盯著丹尼的眼楮小聲說︰“大衛死了,你是最大的受益人,他擋了你的路……”

 丹尼站起來,對李孝賢小聲說︰“送客吧,我先回辦公室。”然後一言不發走出會議室。

 安良看著丹尼的背影,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後問李孝賢︰“大衛死的時候坐在哪個位置?”

 李孝賢向長會議桌的盡頭指了一下,劉中堂走過去站到桌子上,一伸手把頂上的天花板托了下來。安良用手機從各個角度拍下了天花板的背面,然後劉中堂把天花板裝回去,又把四周的八塊天花板都拆下來拍了背面相片,三人隨後立刻離開了大衛集團總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1]

 他們回家後仔細分析了大衛死亡位置頭頂的天花板相片,發現在天花板背面的確有不同于其他天花板的壓痕。這是一個不顯眼的圓環形壓痕,就好像在天花板上曾經倒扣過一個飯碗罩住大衛的頭。

 安良坐在轉椅上拿著一杯咖啡說︰

 “我想到那個23樓的風水局可能只是假象時,我就想到是不是有人用了古代泥水匠的毒招,現在看來果然是有人使過。”

 安婧看著調過對比度後顯出壓痕的天花板相片,轉頭問劉中堂︰“古代就有人用這一招了嗎?”

 劉中堂像關公似的綹了一下大胡子,深沉地說︰

 “古代建屋的工匠會一種邪門風水,要是主家建屋後不給錢,或者是建房子的過程中得罪他們了,他們就會在主家的新房大梁上藏血符,或者在門腳埋一些施了咒語的木偶人像;有些見利忘義的建屋匠人收了仇家的錢,也會做這種事。這種房子從表面上看都是新建完好,格局良好的,可是主人家住進去之後卻災禍頻生。”

 安良也插過嘴說︰“其實這只是雕蟲小技,但卻起源于古老的血葬風水,就是用血來發動風水的力量,只要有一定水平的風水師,找到那個風水局的穴竅,再加上對應的血葬術,就可以完全突破巒頭理氣卦運的正派風水布局。”

 安婧好奇地問︰“用什麼血都可以嗎?”

 劉中堂抬起頭想了一下說︰“人最有靈性,人血最好吧,要是雞血的話就差一點了。”

 “喂喂,別研究血了。”安良打斷他們的話︰“23樓的風水局是我布下的,現在也肯定有人使過陰招,在大衛的頭頂上放過東西。把這件事串起來,就可以想通那天晚上我到23樓見到的白人是干什麼的了,他們就是來收回放在大衛頭頂的東西,踫巧讓我撞上了于是想殺我滅口……”

 安良眯著眼楮左看右看,一只拳頭在下巴上劃來劃去,摩挲著一撮剪成方形的棕色胡子,似乎在思考問題︰“在風水中可以立刻殺人的方法可不多呀,只記得老祖宗的時候流傳這類型的風水術,而且需要用道家符咒來驅動,可是在安家早就列為禁術了……”

 劉中堂說︰“丹尼一口否認他和風水有關,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他下手的話,那件殺人的風水法器早就被回收了,哪里還等你在兩天後才發現。”

 安婧接著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風水,他的科研項目無意中踫到了風水。”

 “也可能他身邊有風水師,可是他不知道。”安良斜靠在轉椅上,眼楮一直看著天花板背面的相片︰“謎團越來越大,線頭越來越多……我打個電話問問小賢22樓裝修的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劉中堂一听安良提到李孝賢,他馬上說道︰“阿良,我第一次見李孝賢就覺得她有點眼熟……”

 “行了,我第一眼見她還不是覺得眼熟,簡直是三世姻緣的感覺。”安良很不耐煩地翻著白眼。

 劉中堂輕輕搖著頭說︰“你以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了,我是說她看陌生人的眼神,那是一種很冷靜的審視,像……狙擊手……”

 安婧低下頭,抬起眼楮陰森地左右看了一下︰“我也感覺到了,就像從一千米以外的遠望鏡後看著獵物的平靜眼神……”

 “神經病。”安良罵著站起來,拿了電話走到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前︰“哈嘍,我是亞力山大,嘿嘿……哦,你正在開車,那我遲點……怎麼?被解雇了?哦哈哈哈太好了,來我的寫字樓上班嘛……好好,晚上再聊……”

 安婧和劉中堂在秘密地談著什麼,突然听到安良大叫︰“喂!什麼聲音,小賢,小賢!你怎麼樣了?!出什麼事了?撞車?開槍?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跑啊!找警察……”

 安良說著說著就往外跑,他對廳里的兩個人大聲叫道︰“我去救人,你們見機行事吧!”

 安婧一看牆上掛鐘,時間將到下午五點,正是今天安良的死亡時間,安良這個時間出去救人是百分百找死。她急促地對劉中堂說︰“劉兄弟,不要讓他單獨出去!”

 劉中堂非常有江湖經驗,一看這勢頭馬上扯起外套追到安良身後︰“阿良不要自己去,我幫你開車,婧修女,我開車在門外等你。”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2]

 三人開著雪糕車向曼哈頓下城方向開去,下城有華爾街、唐人街,李孝賢也住在下城。剛才李孝賢在電話里說快回到家了,然後就傳出一聲猛烈的撞擊,她慌張地說發生了車禍,安良還沒有回過神,就又听到一聲尖叫,李孝賢大叫對方要向她開槍,最後就是一聲槍響。

 “……電話就斷了,去下城方向吧,不會錯的。”安良指示方向後,馬上又撥通李孝賢的電話︰“小賢!怎麼樣,回家沒有?追到家里?你上了幾號巴士?到哪條街了,我來接你……好,不要掛機,不要下車,直到見到我為止……雪糕佬快上包厘街,沿M15號巴士線路走……小賢你到哪條街了?”

 劉中堂把雪糕車開得飛快,一台小小的貨車在狹窄的馬路上左右穿插,車廂里的雜物餐具全都打翻了,可是誰也沒心情收拾。安婧在往安良身上綁防彈背心,安良顧著和李孝賢通電話,穿了防彈背心後再也不穿橄欖球護甲。

 他拿著電話對劉中堂說︰“雪糕佬你小心點,現在有一台小車追著小賢坐的巴士,可能她一下車就會射殺,對方有槍。”

 劉中堂回過頭嚴肅地說︰“我們也有槍。”

 安良的耳朵一直貼著電話,他對劉中堂說︰“你說婧修女那兩支?太多橡膠彈頭了,對方有心殺人的話擋不住的。對了,婧修女快把橡膠彈頭卸下來……”

 “不要卸膠彈,不然踫上警察很麻煩。”劉中堂立刻喝止住︰“這台雪糕車是意大利黑手黨送來講和的昂貴禮物,不只是雪糕車這麼簡單,外殼和玻璃都防彈,車底可以防爆。”

 安良和安婧听了頓時驚愕得張大嘴巴,劉中堂得意地仰天長笑說︰“不用和他們打,只是對付一般小轎車的話,可以用這台雪糕車撞翻它。”

 安良不由得重新審視一次這台內部平平無奇、外形滑稽幼稚的雪糕車,他大聲地問了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雪糕佬,這車里到底有沒有雪糕?”

 “快看!對面開過來一台M15號巴士!”劉中堂隨著安婧的尖叫,把雪糕車吱一聲急轉換向,剎車攔在巴士前面,安良跑到巴士旁邊大叫“小賢”。

 巴士上乘客不多,巴士司機對著劉中堂破口大罵,李孝賢等不及司機開車門,直接打開車窗就往安良身上撲。安良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李孝賢身上,他展開雙手抱住李孝賢,李孝賢卻對他叫道︰

 “後面有一台黑色林肯一直追著我……”

 安良立刻用眼尾掃過巴士後面,果然看到後面貼跟著一台林肯小轎車,這時前車窗正在降下,一支裝了消聲器的手槍從車里伸出來。安良來不及做任何事,他抱住李孝賢一轉身,“噗”一聲壓抑的槍聲,安良的後背一陣鑽心地痛。

 打在他背上的子彈沖擊力非常大,他眼前一黑抱著李孝賢就往地面摔倒,把李孝賢壓在下面。當安良的身體倒下,從他背後突然現出一身黑色修女袍的安婧,她雙手握著雙槍向著林肯轎車急沖而去。她跳過安良瞄準對方的轎車連續打出十多發子彈,全部擊中轎車前半截的玻璃,把玻璃窗打得叮當作響卻沒有打碎,可見對方也用上了防彈玻璃的戰車。

 對方仿佛知道安婧的手槍再打下去就要射出鋼彈,中了一輪槍後迅速升起車窗逃跑,李孝賢和安婧扶起安良上車,也飛快地離開了曼哈頓。

 劉中堂開著雪糕車慢慢地向安良的吉神方位前進,如果走得太慌張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因為這是黑手黨的戰車,車身前後的車牌可以自動翻轉,現在劉中堂的雪糕車已經翻出另一個車牌,以新身份在城里游逛。

 安婧用清水給安良擦臉把他拍醒,李孝賢擔心地坐在安良旁邊不知所措。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3]

 安良清醒一點後,馬上挺起腰大聲叫痛︰“啊上帝!又中一槍,這樣三天兩頭地中槍也不是辦法呀,穿著防彈衣都要被震死,很痛,真是很痛。”

 危險的死亡時間還沒有過,安良不敢脫下防彈衣,李孝賢和安婧扶起他小心地檢查背後的子彈。子彈把防彈衣打得凹下一個小坑,對于一般警用防彈衣,這是很好的結果了,可是對于安良身上的這件卻不能這樣評價。安良的防彈衣是專門為了對抗這個死亡時間訂做的,衣服用上了雙層高質鈦合金板,合金板之間還有防彈尼龍縴維填充,預算可以完全安全地抵擋近距離步槍子彈,一般手槍子彈打過來只會讓安良感到被磚頭砸到的沖擊,而鈦合金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被手槍打凹的。

 安婧讓安良伏在雪糕櫃上,她用手指拉開防彈衣的破洞說︰“有尖形小鋼彈頭,彈頭四周有散開液化的金屬,像掉了一個生雞蛋在地上……”

 安良听到她這麼說,沖口回話說︰“打死人了,他們用開花的鉛彈……”

 “不是,子彈很小,這種是復合彈,由鋼彈頭和鋁組成……”安婧像軍事專家一樣分析著子彈︰“應該是5點7毫米的子彈,比利時FN公司的新產品,攻擊力比我用的9毫米彈強了70%,本來是新式的P90沖鋒槍子彈,如果用手槍發射的話,只有他們公司的Five-SeveN才可以做得到。”

 “人家都用新槍了,你還老是玩那兩支柏萊塔……”

 “5點7的子彈在美國也不通用,我要是用這種新式槍就不能到處找到子彈了。”

 “你天天燒槍多少子彈都不夠你玩啦……”

 李孝賢听到兩兄妹在吵吵鬧鬧,小聲地說道︰“對不起,這一槍……本來是打我的……”

 安良立刻回答︰“打你和打我還不是一樣嘛,不用客氣。”

 “Stop!不要太肉麻了。”安婧嚴肅地打斷安良的話︰“對方用的是新式武器,說明對手已經武裝到牙齒,子彈是真正的殺人彈,說明對方必須要殺死李孝賢。李小姐,我想現在讓你下車你就會死掉了,你想對我們說說情況嗎?”

 安良翻過身用哥哥的口吻語重心長地說︰“婧修女,溫柔點,你是一個修女。”

 李孝賢理一下直直的長發,表情驚恐而彷徨,那焦慮的樣子美得讓安良幾乎想抱著她安慰一番。她搖著頭︰

 “今天你們走了之後,丹尼就說我向你泄露了公司機密,不過他又說大家都是華人,他不想起訴我,只是把我解雇就算了。然後我開車回家,快到公寓樓下的時候,有一台黑色轎車突然從橫路沖出來,把我的車撞到一邊,然後就有人從車里走出來向我開槍。我不敢回家,所以一直往大街上跑,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安良果斷地說︰“那不要回家了,先到我家住下吧。”

 安婧驚訝地看著安良,連劉中堂也回過頭看了一下,安良對他說︰“看什麼看,小心撞車……”然後又對安婧說︰“怎麼,你還想讓小賢自己回家被人家再伏擊一次呀?”

 李孝賢幽幽地說︰“不用麻煩,我自己報警就行了,謝謝你們,劉先生停車吧,我要下車了。”

 安良用手掌拍了一下安婧的頭頂,安婧叫了一聲疼︰“哎呀,干什麼,我都沒說話。”

 “你態度不好。”安良又對李孝賢說︰“報警有用的話,大衛的死就不會定性為自然死亡了。警察只會給你錄口供然後叫你先回家,不但不會找人保護你,還可能會扣押你調查事件的前因後果,你會非常煩燥惱火卻沒有任何結果,最後你走出警察局就會被人從背後一槍打死。你還是先到我家吧,我還有些事想問你呢。其實這一次是我連累你了,我知道研發中心的地址後自己闖了進去,又偷拍了你的文件,丹尼一定是因為這些事解雇你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4]

 《華爾街風水師》[54]

 這下輪到李孝賢驚訝地看著安良︰“你還偷拍了我的文件?”安良做了怪臉,生硬地笑了笑。李孝賢嘆了一口頭,無可奈何地轉過臉看著窗外說︰“算了,只是一份工作。”

 安良坐在李孝賢面前,膝蓋相抵地正對著她說︰“可是這份工作讓你有生命危險了,你一被解雇馬上被刺殺,而且發生在你家附近,你不能再回家,我听你說父母不在身邊?”李孝賢點點頭。

 安良又問︰“有沒有其他親戚在美國?”李孝賢搖搖頭說︰“我是用新加坡護照來美國找工作的。”

 安良說道︰“那好,你今晚先在我們家住下,這樣我可以保護你。然後你馬上訂最近的機票回新加坡,我送你回去,美國太危險了,短期內不要再回來。對了,你的護照在家里嗎?”李孝賢說在銀行保險箱里,安良放心地說︰“那就好,要不我們還要冒死上你家拿回來。好了,其他的到我家再說,雪糕佬,轉頭走了。”

 他們回家後留了兩個女孩子在家做飯,兩個大男人馬上出去給李孝賢買了一堆衣服回來,安婧為李孝賢整理好一個客房,迅速安置她過夜。

 晚餐是標準的美式快餐,牛排面包加蔬菜沙拉,安良還開了兩瓶好紅酒供大家慢慢飲用聊天。不過這頓飯當然不只是歡迎新住客,大家都明白從李孝賢的嘴里,可以知道很多大衛集團的事情,只要找到撬開她嘴巴的方法。

 李孝賢顯得一直很有顧慮,一談到大衛集團的事情,她就繞開話題。

 安良呷著紅酒,刻意讓自己進入半醉的精神狀態,努力色迷迷地看著只穿著貼身衣服的李孝賢說︰

 “我們要想知道的事情很多,而且我相信丹尼也不會讓你知道太多公司的事情,比如反物質的研究……”

 李孝賢莫名其妙地說︰“什麼反物質?”

 安良透過飯桌上的玻璃看著李孝賢線條流暢優美的雙腿,一邊盡量放松自己慢慢地說︰

 “對了,你這個反應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你只是一個秘書,安排丹尼的工作時間和接受一些內務安排,所以你保守著的也不會是什麼秘密,我們只是要知道一些平常的工作細節和人物關系,進一步的探究還是會由我們來做。”

 李孝賢手里握著一杯隻果汁呆呆地坐著,良久才擠出一句︰“我加入集團時就簽過合約,離職五年以內不能對外說起公司技術方面的事……”

 安婧用小叉子一邊挑著沙拉一邊說︰“那種東西我們自己可以查到,就算是公司內部的情況都是可以在網上了解的,不過這些死板的數據對我們並沒有什麼用處,我們想知道的是公司內部人和人之間的事情,比如……丹尼和大衛,大衛和馬特維……”

 “馬特維你們也認識?”李孝賢顯得非常驚訝。

 劉中堂正站在爐子旁邊攪拌扣扣的狗食,扣扣乖乖地坐在他腳下,仰著頭等開飯。劉中堂笑著說︰

 “所以說你了解的情況對我們來說不一定是秘密,我們只是希望從一些細節上多些參考,再說這件事現在也拉到你身上了,最安全的人好像只有丹尼。李小姐,你知道嗎?你現在想回新加坡的話,能不能順利到飛機場都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也基本上有證據證明大衛不是自然死亡,之前死的議員當然也不是了。扣扣,吃飯了……”

 “你知道了什麼值得人家大肆追殺呢?”安良慢慢地晃著酒杯,看著里面轉動的旋渦說︰“真想不明白。”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5]

 晚餐後劉中堂開雪糕車回家,李孝賢因為驚嚇了一整天早早進了房間休息,安婧跑到安良的房間關起門和他說話。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安良的房間出奇的整齊,這和他長期做風水工作有很大的關系。正如他對達尼爾所說,所謂風水首要就是干淨,整潔沒有雜物,光線充足空氣流通,就已經具備了好風水的先決條件。

 房間很大,一面牆是書架一面牆是寫字台,還有一面牆放著床和衣櫃,余下的地方足夠安良在房間里和喜歡的女孩子慢慢地跳個華爾滋,不過他從來沒有這麼浪漫過,他只會在這里踱來踱去,坐在中間的大沙發上思考人生。

 安婧可沒心情坐那張大沙發,她在房間中踱來踱去地說︰

 “哥,你可不能跟李孝賢去新加坡,你這個月每一天的逃亡路線都是設計好的,而且家里布下了七星續命燈專門保住你的性命,還要加上我的比劫星和劉中堂的太極貴人才可以保住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要是離開紐約就死定了。”

 安良靠在大沙發上說︰“其實我也不是亂來,我這個生死大劫是源于流年中金寒水冷,和命局水火相激,化解原理是以火土暖局用木氣通關來平衡全局保住日元,而新加坡位于熱帶地區,對我的命局有暖身的作用,只要每天微調一下逃命的時辰和方向就可以化解了,你哥這點功夫還是有的……”

 “你只有一次機會,這個月是生死劫!”安婧一直壓著聲音,可是態度極為認真︰“紐約這里的每一個環節都是你這次逆天留命的關鍵,芸姐離開紐約也是為了讓你身邊多一分支持,少一分危險,把你命局中的問題減到最低,就算是這樣,你每次到了危險的時辰依然是九死一生,比如今天那一槍,要是打高一點你的腦袋就爆開了,你離開這里的話,別說棒球了,連一個羽毛球都可以打死你……”

 安良看著妹妹一臉嚴肅的樣子,可愛得讓人感動,他笑著說︰

 “OK,放松點,我知道你們都很關心我,你們在我生命里都是很重要的人,連劉中堂也很仗義,你們只是獄友的交情,可是你一句話他就可以為你哥天天當司機,我真是很感謝大家。不過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有些感覺和想法你們不一定會理解……”

 “什麼?”安婧拉過一張椅子正對著哥哥。

 安婧從小和哥哥的感情就很好,安良無論什麼事情都會讓著她,她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只要和安良講,安良總會幫她解決,至少會給她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現在安良說到有家人不能理解的心情,安婧真是很想知道。

 安良伸一伸懶腰,用腳把拖鞋裉下來,順勢就躺倒在沙發上,不緊不慢地說︰

 “用命理學推算命運,是推算人的經歷和行為,而不是數字,所以先天就有模糊性。我的八字大家都算過了,基本上是死路一條,于是就用各種玄學的方法去救應,用了道家續命法,風水布局,該幫身的人都來了,對命中有點不利的人都離開了,每天走向用神方位平衡運氣,做到這樣其實已經是很高級的玄學微調,一切看起來都是必然會成功的,可是我想得更多一點……我想如果還是死了會怎麼樣?”

 安婧認為安良在找理由跟李孝賢去新加坡,她急忙接著說︰“你怎麼會死呢?你按原計劃做下去,一個月後就可以走入新的大運,你的生命就可以重新開始。你已經成功地度過了一個星期,證明我們的方法是有效的……”

 “婧修女,世上沒有什麼事是百分百會成功的,如果做到這個地步,我還是死掉了,相信大家都問心無愧,畢竟是盡過力,還是不行的話也沒什麼好怨的,可是對我來說就會有些遺憾……”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6]

 安良的語氣很輕松,可是安婧從他的話里,听出一個垂死的病人在做告解的味道。安良繼續說道︰

 “如果我明天死了,我會很高興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很珍惜現在的每一秒鐘,不過我也會很後悔沒有見芸姐一面。如果我下個星期死了,我可能會更後悔,我喜歡的人不在我身邊,她回到地球的另一邊了……”

 “你是說李孝賢?她有什麼好的,不就是長得跟狐狸精一樣。”

 安良听到妹妹這麼說笑起來︰

 “你也妒忌人家長得漂亮。對了,你別老說人家是整容,我看過她的下頜了,只有左邊有線痕,整容是要整兩邊的對不對?人喜歡另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要是因為對方有什麼優點和美德,或者是漂亮什麼的才去喜歡的話,就成招聘員工了。現在她也有生命危險,我不放心她自己離開,而且大衛集團有很多問題都要從她那里打開缺口,在情在理我都不能丟下她不管……”

 安婧噘著嘴踢了一下安良躺著的大沙發說︰

 “你當然不會丟下她不管,下午你想都不想就用身體幫人家擋子彈了,平時還那麼貪生怕死,上哪里都像總統保鏢似的穿著防彈衣帶著電棍,一見到李孝賢就命都不要了。”

 “就是,我那麼怕死的人為什麼會這樣呢?”

 “你垂涎人家的美色……”安婧說完兩兄妹都笑起來了。

 安良笑著盤起一只手枕著頭說︰“要是我不死的話,你有個漂亮嫂子也不是壞事呀,你還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會去新加坡的,當然我也會打電話告訴芸姐,她現在在中國,我到那里離中國也近一些,說不定她老人家還會算個吉日來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會打電話給芸姐,然後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話我給你料理後事。”

 “真好,我想沒哪個臨死的人有這個福氣了,有個修女隨時可以給自己料理後事,很專業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著大沙發說︰“別扯了,大衛集團那邊有什麼想法嗎……”

 李孝賢還沒有睡著,她窩在床上一直在耳朵里塞著耳機,手里握著一支圓珠筆形的MP3音樂播放器。

 她進房間後就檢查安良買給她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現在東亞最流行的款式,盡管不是很昂貴的牌子,和她平時上班穿的頂級名牌風格不同,可是卻很好搭配,她覺得自己去挑衣服的話,大概也就是挑這種風格的了,不過她卻從來沒有機會按自己的性格愛好挑過衣服。

 看過安良的禮物後,她可以安心上床躺下了,她的表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一直閉著眼楮不時泛起微微笑意,直到全家人都進房間睡覺了,她才慢慢睡著。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過來了,可是她並沒有走出房門,只是一直窩在床上听MP3音樂播放器。當她換上安良為她買的衣服走出房門時,扣扣早就在門口候著撲到她身上,扣扣一早上都找不到人玩,正到處搖頭擺尾地挑逗有閑的人。

 她抱起扣扣走到體育廳,看到安良和安婧都穿著背心和寬松的運動褲,正在空蕩蕩的大廳中間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兩兄妹面對面站在一副雙杠上,每人一腳踩著一條木杠,四只手臂正在密集地互相攻擊和防守,李孝賢只有在武俠片里才看過如此快速精密的格斗。兄妹倆的雙腳像焊在木杠上紋絲不動,可是上身卻像風吹楊柳一樣搖擺躲閃,兩雙手臂快得幾乎看不見,只听到輕輕的 啪聲像爆炒豆子一樣不停地響,可是李孝賢眼中所見四只手明明一直綿密地粘在一起扭絞推拉,也不知道聲音從哪里發出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7]

 李孝賢看得饒有興致,可是不敢發出聲響,只怕嚇著他們分散了注意力,一個不小心從雙杠上摔下來。看了一會,她听到安婧低沉地喝了一聲,雙掌奪得先機,分上下夾住安良的雙手向他胸前直推出去,李孝賢知道下一個動作必定是雙手雙腳無處動彈的安良向後摔到地上,不自覺地驚叫了一聲。

 就在這一瞬間,安良側肩閃身讓開了安婧的蝶掌攻勢,雙手在後退中又旋轉著使出安婧才使出的蝶掌,竟把安婧的雙手反纏到圈子里,並且順勢向後拖出。安婧這一掌本來已經有全力打出一擊結束的勢頭,現在被反過來纏住,更是無法收手,上身失去重心前傾跌落雙杠。安良在雙杠上向後小跳一步,把下落的位置讓給安婧,顯示出極為高超的身體平衡力。安婧本來就是小個子,她的手腳一收,就順利地從雙杠中間穩落在軟墊上。

 李孝賢的心一緊一松之下,忍不住笑著鼓掌,對剛剛跳下來的安良說︰“身材好,動作漂亮,詠春拳由你們兩兄妹打出來,像一場藝術表演,。”

 安良拿一條毛巾擦擦身上的汗,像賣運動飲料的廣告人那樣風度翩翩地說︰“不,詠春拳不是藝術,而是哲學,如果你覺得是藝術的話,只是因為表面太美了。”

 他的過火表演又惹得李孝賢笑起來︰“你們去洗澡吧,我做早餐給你們吃。”

 安婧擦著汗說︰“早餐的材料準備好了,都放在廚房的桌面上,你熱一下就行了,桂花魚用來清蒸,再烤幾塊印度薄餅,昨晚熬了牛尾湯倒出來就可以喝,還有香蕉和腐乳,果汁已經榨好了……”

 李孝賢想不到兩兄妹吃的早餐是如此豐富和混亂,她茫然地問道︰

 “腐乳是怎麼吃的?”

 安良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邊遠遠地丟下一句︰“涂印度薄餅!”

 安良果然把腐乳涂在印度薄餅上,就像在面包上涂黃油,他自己吃了兩片後,還涂了一片硬塞給李孝賢要她嘗試,李孝賢抵死不從,于是兩兄妹按住她往她嘴里狠狠地塞了一片。

 三個人打打鬧鬧地吃著早餐,聚會似乎從太陽升起時就開始,而且永遠不會停止。

 安良從來沒有見過李孝賢這麼開心,他總是看到李孝賢端莊穩重地說話辦事,從來不會做錯事和說錯話,從來不會有不雅的動作和語言,可是一起生活的時候,他發現李孝賢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學生,沒有化妝的面色竟比上妝後更有天然的光澤。

 他對李孝賢說︰“不要上班了,上班要化妝,對皮膚不好,你這樣很好看,穿上我買的衣服更加無可挑剔的完美。”

 李孝賢被逼吃了一塊腐乳薄餅後,覺得味道其實相當不錯,這時她拿著一小塊自己涂上腐乳的薄餅說︰“呵呵,我不上班你養我啊?”

 安良舉著叉子向天雄壯地承諾︰“下個月嫁給我,我養你。”

 “哼哼,太輕率了,我還沒打算找男朋友呢。”

 安良咬牙切齒地在李孝賢面前彎起胳膊,鼓出結實有力的肱二頭肌︰“你看我這身肌肉,你不沖動嗎?”

 李孝賢看了一下,笑著移開視線。安良追著她的視線走到她的另一邊說︰“還有,你看這肱三頭肌,這不是人人可以練出來的,我也有一條,哇呀呀呀……”他以聲催力,整條手臂在顫抖,李孝賢和安婧都笑得停不下來。

 “婧修女現在發了幾年願?”李孝賢好奇地問安婧。

 (女天主教徒進入初學院才可以成為修女,在頭十年里可以依次發一年願,三年願和六年願,每一次發願期結束後都可以選擇離開,如果選擇留下繼續當修女的話,就可以發終身願,永遠成為修女。)

 安婧說︰“現在是三年願,再學下去就要發六年願了,明年再決定吧。”

 李孝賢關心地說︰“婧修女長得這麼漂亮,要是沒有男朋友多可惜呀。”

 安良接上說︰“她是找不到,找得到的話早就嫁了。”

 安婧一听就把手上葡萄向安良臉上扔,安良一口接住連皮嚼起來。安婧說︰“我是命帶華蓋星注定和上帝有緣,我愛上帝,上帝愛我,你想上神學院人家還不收你呢。”

 李孝賢側著頭問道︰“如果我想當修女呢?”

 安良和安婧異口同聲地說︰“何必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8]

 大家都起得早,吃過早餐還沒有到上街辦事的時候,于是安良就帶著李孝賢里里外外地參觀自己的復式大屋。

 李孝賢看到這里的實際面積已經和鄉間別墅一樣,一眼看去像是什麼房間都可以看透的大空間,走進每一個房間卻又像獨立得和外界毫無關系。

 安婧做了狗食給扣扣,在喂食前還要做每天的強化訓練,李孝賢看到扣扣在訓練的時候的表情是快樂而認真的,它在整個體育館里跑跑跳跳,動作精確得像安婧的搖控玩具。

 安良用手掌在空中切下︰“這里是全家的中線,那一邊是住宅區,這一邊是訓練區。知道為什麼這樣分嗎?”

 李孝賢隨口答道︰“比較安靜的那一邊適合做起居室吧?”

 “對了一半,還有一個原因是體育廳這一邊風水比較差。”

 “哦,風水師的家也有風水不好的地方嗎?”李孝賢好奇地問。

 “吉和凶,好和不好是相對存在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完全的東西,也沒有完美的風水。如果我們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會一輩子陷于不現實的尋找中,會迷失了活著的意義。”

 “活著的意義?”對李孝賢來說,這像是一個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她沒有听安良說過一句正經話,可是現在他認真說話又像在思索的樣子,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李孝賢甚至覺得這是一種性感。

 安良和李孝賢在體育廳里慢慢地走著,安良像在自言自語地說︰

 “陰和陽組成了這個世界,上帝也保留了那個叫魔鬼的陰暗面,我們人要做的就是從中作出選擇……”

 李孝賢輕輕笑著說︰“哼,你像神父……”

 “我是風水師,風水師就是要找出不好的地方,然後去修建得適合人類居住使用。當然了,醫生要面對絕癥,風水師也要面對無法改變的壞風水,這時風水師至少可以提醒人們離開那些地方。比如體育廳這一片就是凶地,于是我爺爺就把這里設計成空曠流通的空間消解煞氣,並且我們不會在這里吃飯睡覺,這樣就利用壞風水做了好事情,至于旺丁旺財的位置我們會天天睡在那里,讓自己具備良好的生存力。”

 李孝賢走到一支練拳用的木人樁面前,擺弄著木人的手臂說︰

 “可是你家只有兄妹兩個人,也不算是社會上的首富,你們家作為風水世家,不是應該找到最好的風水幫助自己嗎?”

 “那耶穌為什麼不把自己放下十字架,然後像上帝那樣降下天火發起洪水懲戒折磨他的人呢?”

 李孝賢笑著說︰“你下巴上留個小胡子就當自己是耶穌呀?”說完含笑凝視著安良的嘴唇。安良嘴唇上沒有留胡子,可以看到清晰的唇線,這唇線稜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翹讓人感覺到樂觀,雙唇一眼看去顯得很精致,可是笑起來卻充滿喜劇味。

 安良也笑了,笑得含蓄可是總覺得有點無所謂︰

 “呵呵,我才不當耶穌呢,我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宿命,耶穌的使命是為人贖罪,他可以逃跑,可是他不逃。風水師的使命是為人服務,如果有很好的收入和回報當然好,可是沒有的話,也是要盡力而為的。再說人人都有不同的命運,子女和財富的多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極限,風水可以讓我們做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可以無中生有,也不一定可以改天換地,反正一言難盡啊……”

 李孝賢說︰“這麼說挺消極的嘛,反正就是注定要這樣活著了,所以就得過且過的樣子。”

 “這看你從什麼角度去看了,有些旁人看起來的消極,也許對本人來說已經是全力以赴,就像和尚撞鐘。”

 “什麼?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嗎?”李孝賢越來越覺得和安良聊天有趣,而且還感到對自己有點觸動。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59]

 安良遞起手掌指一指路,和李孝賢一起走進地下室︰

 “這邊請……是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是得過且過,在古代的姑甦寒山寺有個和尚,在鐘樓里一坐三十年,每一個時辰撞一次鐘,每次分毫不差,次數不多不少,三十年如一日從沒有間斷也從沒有出過差錯,你看這還是得過且過嗎?”

 李孝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執著得讓人感動。”

 “你說他執著他就不高興了,和尚學佛就是要學會不執著。”安良搖著手指頭說︰“他是認真,走的是佛學里的正道,當我們每天听到同樣的鐘聲,可是他卻每天在精進自己的修行,每天的鐘聲他都以全新的境界去敲響。好像旅游者一直在走路,每一步和前一步都是一樣的,看他走路多單調呀。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眼楮看到什麼,每走出一步,他眼前的景色都在變化,每轉過一個彎都有更美的風景,只看他走路的人又怎麼能看到呢?”

 他們正好走在地下室的通道里轉過一個彎,走廊上掛滿了古老的大相框。兩人慢慢地走著,李孝賢看著安良的嘴唇在慢慢地動,她沒注意安良在說什麼,只覺得嘴唇動得很好看。她不自覺地伸出手遞到安良面前,可是理性的意識又讓她頓了一下。安良有點意外,不知道李孝賢想干什麼,馬上停下演講準備迎接暴風雨一般來臨的愛情。

 手沒有摸到安良的臉或是嘴唇,李孝賢只是笑著揪了一下安良下巴上剃成方形的小胡子說︰“真硬。”

 安良抬起手想從下巴握住這只白?的手,可是抓了個空,他的眼楮隨著線條優雅的手指追去,細長的手轉個方向指著牆上一幅黑白相片︰

 “相片里的是什麼人?是在中國嗎?”

 安良的手停在下巴下面捉著空氣,從失敗的想象中回過神看看牆上的相片。這是一幅保存得很好的黑白相片,相片前有一排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中國和美國的軍官,相片後是個停滿軍用運輸機的機場,他立刻把自己貼到相片旁邊,伸出手指指著中間的兩個笑容親切,穿著空軍皮夾克的年輕夫妻說︰

 “這是我太爺和太婆,他們在抗日戰爭中捐盡家財為中國軍隊買飛機,太爺叫安若平,太婆叫許竹茵,兩位都是一腔熱血的民族英雄,也是我的超級偶像,旁邊的都是當時的抗日空軍名將。他們回國參加過抗戰,和想破壞中國風水的日本風水師打得天翻地覆,說起他們的事就精彩了,三天三夜都講不完……來這邊,我帶你看我們的祖先……”

 安良興奮地拉著李孝賢的手跑進一個房間,房間的中牆上有個白色大十字架,四周排滿了相片和紀念品,安良對李孝賢小聲說︰“說話小聲點,這里是祖先們的房間,我們不讓外人進來的。”

 李孝賢一看這個布局就知道是家族里最重要的地方,她立刻說︰“我不適合進來的。”然後轉身就想退出去。

 安良一把拉住她說︰“你可以進來,我相信你。”

 “我也不是你家里的人,這樣不好吧。”

 安良小聲說︰“你來見見我的祖先,也讓祖先們見見你,他們看過你喜不喜歡都會在晚上托夢告訴我的。”

 李孝賢怔了一下,好像被這種恐怖的說法嚇了一跳,可是她馬上羞澀地笑起來,紅著臉說︰“祖先們喜不喜歡我有什麼關系呢?你說沒事的話我就看看相片了。”

 然後李孝賢雙掌合什向四周拜了幾下說︰“爺爺婆婆們大家好,我是李孝賢。”

 安良也像李孝賢一樣合什在胸前四方大拜道︰“爺爺婆婆大家好,我是安良,哈哈哈……”

 李孝賢嗔怪著說︰“認真點,老人家不高興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0]

 安良笑了幾聲後,就開始跳來跳去講解安家歷代故事,李孝賢這才知道安家的風水師們,盡管不是在社會上名聲卓越,可是總會在歷史的轉折點若隱若現地留下痕跡,甚至左右著歷史的方向,這不是一個平凡的家族,這個家族的財富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現在她才隱約感覺到安良剛才說的意思。

 參觀完祖先們的小博物館,又和安良來到槍房。

 這個槍房的先進程度很讓李孝賢吃驚,這個房間的面積和一樓的體育廳一樣大,開燈後可以看到四面牆上有厚厚的海綿和很多吊在空中的機關。在入門的位置有槍櫃和射擊欄,在房間的最遠處有一排人形槍靶。人除了可以在射擊欄里正兒八經地打靶記分,也可以跳到房間中間的環形場地玩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射擊。

 安良問李孝賢想不想玩槍,李孝賢笑著搖搖頭。安良自己走到槍櫃前打開櫃子,李孝賢看到里面有各種長短槍械十多支,美軍現役的單兵武器這里基本上都齊全,可是安良從中選了一支弓,拿了一把箭走到射擊欄里面,彎弓搭箭向幾十米外的靶子連射三箭。

 “九環,八環,十環,射得不錯,全都射中了。你怎麼不踫那些槍,我看你在裂岩谷的錄像,槍打得很準呀。”李孝賢撥一下額前的長發,看看安良又看看槍櫃。

 安良垂下弓箭說︰“我怕開槍嚇著你,而且我也很少練槍了,槍這東西吧……和騎單車一樣,一旦學會了以後都不用怎麼練,抬起手就能打。”

 李孝賢自從來到安良家就驚喜不斷,現在安良的話又讓她感到意外,她笑著說︰

 “呵,還有這麼容易的事,不是要常練習的嗎?”

 “婧修女是經常要練習的,她是用眼楮看著準星瞄準射擊,我和她不同。”安良走到槍櫃旁邊拿起一支小手槍說︰“我是用手瞄準,就是抬起手指向目標就可以射中,可能是用槍的方法不同吧。”

 他說完後遞了一個大耳罩給李孝賢,讓她蓋住耳朵,然後在射擊欄板上按了一個鍵,遠處的機動活靶全部動起來。安良左手插著褲兜,右手抬起來不斷地追著運動的靶子,手一揚起槍聲就響,機動靶應聲翻動,在大門旁邊的顯示板可以看到擊中的分數。

 槍聲響得很密集,十發子彈不到十秒就打完,而且還打了個滿分,李孝賢驚訝得用雙手捂著嘴笑起來,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安良聳聳肩說︰“所以我不用槍,太危險了。”

 從槍房走出來,安良就說要帶李孝賢去看自己的藏書,在地下室里轉幾個彎來到一個大房間。門一打開,李孝賢就發出一聲驚嘆。這個大房間像個圖書館,四面牆加上五行書櫃從地面一直架到五六米高的屋頂,整個房間散發著幽幽的書香。房間里的通風和空調做得特別好,可能是為了避免光線照射使紙張老化,她覺得房間里連光線都經過精心設計,在隱約可見的黃光下,又配有小範圍的明亮閱讀光線,使這里充滿層次和神秘。

 “很多書吧……”安良的聲調里充滿自豪。

 李孝賢仰頭看著書架說︰“真想不到,這些書看起來很古老。”

 “你可能更想不到,這些全是玄學方面的書,只是玄學。”

 “天啊,你都看過嗎?”李孝賢一邊說一邊隨手抽出一本來看,安良在她身邊一層一層地介紹各種書的來歷和內容。

 原來安家一向有收藏玄學書藉的愛好,歷代傳下來不知不覺已經搜遍天下奇書,在這個書房里,包括了中國玄學的絕大部分資料。

 李孝賢听安良大概介紹過一次之後說︰“我發現這里很少唐朝以前的玄學書,連唐朝的也非常少,這是什麼原因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1]

 安良坐在一個大書梯上,看著一屋子書說︰

 “玄學不是天書,《聖經》也不是上帝創造天地時就寫下的。在漢朝以前,就是兩千多年前,中國玄學還只有河圖洛書,五行八卦這些基本原理,那時的玄學家多半用這些數據來佔卜和相地,其中一本最早期的完善佔卜書就是《易經》。傳說同時期還有《連山》和《歸藏》,不過都失傳了。那個時期的玄學家只能簡單地運用,還沒有深入地破解這些數列的秘密。後來因為皇家對玄學的極度重視,由皇宮里的玄學家逐步破解了上古密碼的運用方法,演變成佔卜星相命理風水等玄學學科,但是皇帝們意識到玄學改天換地的威力,一直把玄學封禁在皇宮中,從不外傳。”

 “是什麼原因又傳出來了呢?”

 “文明就像火一樣,有形的物質比如柴和油,都可以燒成灰燼,可是無形的火卻可以傳下來。有人離開皇宮,就會把皇宮里的禁術帶出來,尤其是唐朝的一次安史之亂,把現代風水的始祖楊筠松從宮里趕到了民間。他沒有把皇宮的完整風水秘學直接傳播出來,而是重新整理出一套人民可以使用的楊公風水,寫下了幾本風水開山巨著。”

 安良說完走到一排書櫃前,打開大木門拉開香氣逼人的抽屜,抽出兩本古書,一手拿一本舉在李孝賢面前︰

 “這本是《撼龍經》,這本是《疑龍經》,這是其中兩本楊公名著。”

 李孝賢的眼楮凝視著這兩本上古奇書,從輕薄的書里透出來的是不可言喻的厚重感。

 她小聲詢問道︰“我可以看看嗎?”

 安良大方地把書放在她的手里說︰“書就是讓人看的,再珍貴的書也要有人去看才有存在的價值。”

 李孝賢小心地托著書本,慢慢地翻看著書頁,不知不覺地靠近安良的身邊。從她身上和頭發上散發出來的少女氣息一浪接一浪地從安良的鼻孔涌進思想里。

 她低頭看著書,輕輕轉了轉頭,長發拂過安良的手背,似乎在提醒安良這個書房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美艷動人的少女,一個是英俊健壯的青年。

 安良的思想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開始迷亂了,他覺得李孝賢穿著唐朝宮中仕女的衣服,手里托著《撼龍經》輕輕地吟唱……

 “尋龍千萬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關門若有千重鎖,定有王侯居此間。”

 李孝賢轉頭含情脈脈地斜眼看了一下安良說︰“安君殿中千重鎖,關星閉月為情多。胸懷天下興廢事,可許小賢藏金窩?”

 安良理一理皇冠上的珠串,風度翩翩地轉頭看向遠山,又揉一下鼻子。哎呀,發現自己在流鼻血。真是不爭氣,自己的後宮佳麗三千高句麗進貢的美人都還排著隊等寵幸,怎麼會為了一個小賢流鼻血?哈哈哈,一定是吃虎鞭太多上火了。

 他溫柔地轉身輕輕摟著順勢靠過來的小賢,低下頭看著低胸仕女服上露出來的豐潤白?的柔肌,用低沉的聲音小聲說︰

 “朕後宮有的是房子,你想藏在哪里就藏哪里……”

 “安郎,唐朝的風水書只有這兩本嗎?”

 “我朝戰亂頻生,留到後世的書實在不多了……什麼?”

 安良說著說著發現不對勁,這不就是唐朝嗎?怎麼說起後世了?

 “嚇!”安良睜開眼楮嚇了一跳,他看到李孝賢正睜著大眼楮湊在自己面前瞪著看,沒有仕女服也沒有後宮和遠山,只有帶風帽的休閑服和露出細腰的低腰牛仔褲,一看就是一個典型的紐約女郎。

 “還有《天玉經》和《青囊奧語》,怎麼,你還想看嗎?呵呵呵呵……”他揉著鼻子看看雙手,還好沒有流出鼻血。

 “這些呀,我想起這些書名了,我過去有一個遠房叔公,他也很喜歡風水,我小時候听他說過這些書,現在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安良在極力調整自己的時空觀念,他甩甩頭把自己從唐朝甩回現代︰“是嗎?叔公還好吧,他是哪一派的師傅。”

 “他哪有你們家專業呀,只是隨便在地攤里翻些書看著玩的,這些書我小時候也見過,都是在地攤上買回來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2]

 安良有點吃驚地說︰“不是吧,地攤上都有?什麼地方的地攤呀?”

 “就是牛車水,你知道嗎?那里是新加坡的老城區。我還以為這麼大的書房會藏著很珍貴的風水書呢?”

 安良扶著梯子絕望地追問︰“你沒記錯吧,會不會是別的什麼經呀?”

 “怎麼會記錯呢?只是幾本小書,名字又起得這麼好听。”李孝賢說完用天真的眼神四處掃射著其他書櫃,可是這種天真對安良來說有如楮天霹靂,這個唐朝系列的珍本已經是他家里的鎮山之寶,蓋這麼大個房子珍而重之地開空調收藏著,李孝賢卻說在牛車水一地都是。

 安良抹一把汗說出這本書最重要的價值︰“你手上拿著的可是宋代的手抄真本,和地攤上的不同吧。”

 “嗯,應該是不同的,不過里面的詩也是差不多,都是山水龍星什麼的。”李孝賢這時看到安良奇怪的表情,好像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太禮貌,她連忙說︰“我沒有輕視這些藏書的意思,宋朝的書可以放到現在就很了不起了,怎麼說都是宋朝的。”

 安良從李孝賢手上接回兩本風水經書放回書櫃,沮喪地走到書房門旁邊說︰“是啊,宋朝的醬油碟子放到現在也很值錢了。”

 李孝賢倒像是依依不舍地落在後面,她一邊細細看著各欄書目一邊說︰“不是說漢朝以前就有些古本嗎?”

 安良神情低落地說︰“都失傳了,中國皇帝喜歡燒東西,一到改朝換代就把前朝的東西燒一次,哪來這麼多古本。”

 “唉?我剛才听你說起安家第一代的故事,他們好像也會一種已經失傳的風水術吧?”

 李孝賢的問題讓安良的心里打了個大問號︰“唉,什麼?你的記性可真好,我隨便說說你就記住了。”

 “你家在美國只有六代呀,怎麼也失傳了一種風水,風水這種東西很容易失傳的嗎?”

 安良看著書房里的李孝賢,李孝賢也定定地看他的眼楮,過了一會,安良說︰

 “你說的是唐朝的《龍訣》,世上沒有書留下來,可能二戰的時候兵荒馬亂弄丟了。我們家二戰之後才搬來這里,我也只是听家里人說起過,小時候都當成是故事听的,沒有人當真。”

 “《龍訣》?這個名字也很好听,一下就記得了。”李孝賢笑著走出書房,房門在她背後自動關上,她跟著安良離開了地下室。

 在安良家里,全是被危險威脅著的人。安良除了逃亡不會隨便外出,李孝賢昨天才被槍手追殺,今天讓她出門絕對心有余悸,她在大家的護送下,很快到銀行取回自己的隨身證件,便再也不出門。

 這正好讓大家快快樂樂地在家里聊天做菜,劉中堂下午來報到之後,也加入了洗菜做飯的行列,四個人像玩過家家一樣開心。李孝賢還慢慢發現安良不只是一個有吸引力的男人,而且生性隨和,和自己出奇地談得來。一個男人不是端著追求異性的架子去和女人相處,脫下名牌離開禮貌,用本來面目依然可以讓李孝賢喜歡的確很少很少,她看安良的眼光也慢慢有些異樣。

 李孝賢訂到了幾天後的飛機票,也就是說,幾天後安良將會和她一起回到新加坡。安婧作為哥哥的命運保鏢,會一步不離地貼在安良身邊;劉中堂沒有去過新加坡,正好有這個機會和朋友結伴同游,他當成是一次旅游,也主動提出要到那里走走,于是一訂就是四張半飛機票。

 還有半張機票是小史納莎狗扣扣的,因為它在強化訓練中,需要每天和訓練人一起生活,而且小狗對風水的反應讓安良很感興趣,所以大家一致通過這次旅游也帶上扣扣,它將坐飛機來一次國際旅行。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3]

 到了晚餐之前,李孝賢才想起一件事,安良為了逃過命中注定的死亡,每天都會往什麼地方跑,今天怎麼一直在家呢?

 她問起大家時,安良告訴她所謂“風水輪流轉”,每天的逃亡時間和方向都不同,有時沒地方躲還可能要吊到空中去,去租一台直升飛機在空中轉兩個小時,成本很高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今天的大逃亡時間在晚上亥時,就是九點之後。

 晚餐後大家就開始準備衣服和工具,安良照例穿上防彈衣,外套橄欖球護甲,由劉中堂開車向長島方向開去。李孝賢也提出過想和安良一起出去,可是遭到大家的反對,因為她現在也是惹事的苗頭,她上街的話不知道會引來多少子彈,所以李孝賢被安排和扣扣在家看門口。

 安良這一次出去很順利,幾個小時後他就回來了。李孝賢見到安良回來很開心,關心地問剛才有沒有危險,安良對這種關心非常受用,他飛快地脫下全身護甲,精神處于亢奮狀態,叫上李孝賢到附近酒吧喝酒。因為安婧是修女不能喝酒,氣得在家里干瞪眼。

 李孝賢出來後卻沒有跟著安良走,她說帶安良去個自己喜歡的地方,于是兩人從車庫里拉出越野摩托車到街上撒野。

 李孝賢從背後抱著安良,飛奔在清冷閃爍的城市里,摩托車的兩旁閃過一片飛舞著七彩光線的橫幅。她的眼神很銳利,在這樣的高速飛馳下依然可以看清街上每一個細節,看到同性戀者在街上擁吻,手上握著幾支垂下頭的玫瑰;失意的醉鬼橫躺在垃圾桶旁,他的中指上套著一只很顯眼的大戒指;名貴的房車經過身邊,里面開車的男人在用粗俗下流的髒話痛罵女人……可是她也可以選擇看不見,她在想安良說過的話,人活著的意義就是在上帝給的答案中作出選擇。

 從威廉斯堡大鐵橋越過東河,橋下是布魯克林的威廉斯堡街區,這里是嘻皮士的新聚集點,雖然名氣和檔次不如河對面的甦豪區,可是以半夜十二點街頭的喧鬧程度來說,和甦豪區相比毫不遜色。

 他們到了一個重金屬風味的泰國餐廳,看到里里外外都擠滿人,早就沒有位子讓他們坐下,李孝賢擠進櫃台點了兩杯雞尾酒,拿著杯子走出來,和安良慢慢走向東河邊。他們在深夜的大街上,安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自己經歷過的風水故事,兩個人的影子越走越近,直到站在漆黑的東河邊,坐在河邊的草地上一起看著天幕上的繁星。

 其實這是一種違法行為,在紐約禁止在公共地方喝酒,不過這個時候做些有點犯罪感的事情會讓人更愉快。

 “哇,真沖,我沒喝過這種酒,你很會點呀。”安良舉起手上的長杯,杯里是淡紅色的酒,杯子下層泡著薄荷葉,中層是青檸檬,上層是冰塊,杯子里斜插著一支吸管,看起來很溫柔的樣子。

 “這叫Mohito,我很喜歡喝。”李孝賢也舉起手里的杯子,在星光下看了看。她的杯子里放著同樣的調料,可是酒的顏色卻是深綠色,看起來更有冷感︰“琴酒的味道里加入了很重的青檸和薄荷味……”

 安良吸了一口說︰“好像還加了伏特加,酸甜苦辣的味道都很濃重,想不到你還喜歡喝這種口味。”

 “你也喜歡嗎?”

 “喜歡。”

 “真的?”

 兩個人突然笑起來,他們都想起剛剛互相認識的時候,那個不懂歌劇卻說自己喜歡歌劇的家伙。安良說︰“真的喜歡,第一次喝就覺得很對口味。”

 李孝賢微笑著說︰“我這杯不甜,口感更重,我怕你第一次喝不習慣,為你點了一杯有點甜味的,加了西瓜汁……”

 安良看看李孝賢手中的杯子,里面的酒綠得感覺得到重量,他想試試李孝賢喝到的味道,也許可以感受到她的心情︰“可以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4]

 李孝賢笑著從自己的杯里抽起吸管,把杯子遞給安良,安良插進自己的吸管喝了一口,果然酸苦而且辣,比自己手上那杯更沖。李孝賢這種味覺愛好讓他有點意外,他的腦海里不自覺地閃了一下李孝賢的生日,他想對照一下從這個八字里表達出來的性情是否和這杯綠色Mohito一樣,在青澀的外表下,藏著喝下去才知道濃烈的韻味。

 越夜越冷,他們身邊偶爾有偎依著的情侶走過,可是安良等了很久,沒看到李孝賢有冷的表示,也沒有要回家的要求,她似乎在等什麼。

 安良盤算了一下,覺得是時候說一句有下文的話了︰

 “你冷嗎?”

 李孝賢說︰“嗯,不冷。”然後抬起頭看著遠處走過來的兩個人。

 一個高大帥氣的意大利男人喝得酩酊大醉,手上拿著一只鑽石白金戒指,正纏著一個金發美女,不停地說著不能分開痛不欲生之類的求情話。金發美女穿著吊帶晚裝中裙,外套一件皮毛大衣,手上夾著一支細長的香煙,似笑非笑地慢慢走著。她不像是在擺脫意大利男人的騷擾,倒像是在享受這種哀求。

 李孝賢沖口說道︰“艾琳娜?!她是大衛集團的基因工程師。”

 安良的眼楮立刻像電光一樣看過去,大衛集團的任何人都可能是打開迷城的缺口,何況是一個基因工程師?而且大衛集團不是修路建橋蓋大樓的嗎,為什麼會有基因研究人員?

 安良看到李孝賢馬上從草地上站起來走向艾琳娜,她大聲說著︰

 “艾琳娜,需要幫助嗎?”

 安良覺得李孝賢太過熱心了,也許是一時著急沒有仔細看面前的情況。艾琳娜輕輕吸了半口煙,在薄煙中斜眼看著李孝賢的表情,分明在說‘不要多管閑事’。

 那個意大利帥哥已經仰面朝天躺在人行道上,他的一只手攤在頭頂前,握著艾琳娜的短筒皮靴,嘴里含糊地叫著艾琳娜的名字。艾琳娜沒有掙脫,卻背靠在河欄桿上笑起來,那是一種看喜劇電影時的笑聲——空洞而放肆。

 從禮貌上說,安良不可能讓李孝賢一個人走近這種是非圈,而且他也很想走過去。他隨之站起來走到艾琳娜身邊說︰

 “很抱歉,我們打攪你了嗎?”

 “哼,呵呵呵,小賢,居然被你看到我在這種地方,真是丟臉呢……哈哈哈哈……”

 輕柔的聲音後是輕浮的笑聲,艾琳娜笑的時候揚起白?的下巴,讓松散穿在身上的皮毛大衣斜滑到肩側,露出貼身的黑色低胸晚裝和一道誘惑的曲線。

 D!一定是D-Cup!安良的視線被綁在艾琳娜的胸前。

 艾琳娜瞟了安良一眼說道︰“嘿,小男孩,你是中國人嗎?你在猜測我的上圍尺碼……嗯?”

 中國人長得比白人年輕這是人所共知的,不過三十幾歲被一個美女叫做小男孩多少有點傷自尊心。安良把視線上升到艾琳娜的臉上,這是一張妖嬈成熟的臉,看起來年齡不會超過三十歲。可是安良知道這種天生的金發美女看不出年齡,她可能是只有二十歲也可能已經三十六。

 安良從一開始就肯定艾琳娜在玩一場游戲,現在這樣的女人很多,這年頭已經沒有人可以搞清楚愛情的功能有多復雜。他對艾琳娜說︰

 “我是中國人,你……是空姐嗎?”

 事實上艾琳娜有著空中小姐一樣標準的身高和身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安良明知道她是工程師仍這麼說,絕不是對美女的恭維,他知道艾琳娜這種恃才傲物藐視男人的才女心里最討厭什麼,也知道她會作何反應。

 “No……”艾琳娜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否認了安良的問題。她听得出這是惡毒的咒罵,只有飛國際航班的空姐才會永遠處在時差混亂中,可以不分黑夜白天的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5]

 “這是你男朋友?”艾琳娜盯著安良,吸了半口煙噴到安良的臉上,從煙霧中審視著安良那張輪廓分明而瘦削的臉,然後對李孝賢說︰“他長得像個紳士。”

 李孝賢看到艾琳娜對腳下爛泥一樣的意大利男人不屑一顧,知道情況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嚴重,她尷尬地說︰“不,他是我朋友,他叫安良,是大衛集團的風水顧問……這位是大衛集團的工程師,艾琳娜……嗯,你沒事就好了,呵呵……”

 李孝賢無趣地干笑著,安良和艾琳娜卻在互相打量,然後客氣地說了聲“嗨”,算是互相認識了。

 艾琳娜正面對著安良說︰“听說中國風水師都會算命,是嗎?”

 安良點頭說是,艾琳娜又問︰“你算命的準確率有多高?”

 李孝賢沒想到這兩個人見面後,一個比一個沒禮貌,她拉拉安良的衣服暗示他離開,可是安良像打鳥一樣瞄著艾琳娜,目不轉楮。他在思考這個女人為什麼一見面就問自己這種問題。

 “人生不能用數字來衡量,但是有時間性的事件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你是什麼範疇的工程師?”安良毫不客氣地反問。

 “哼。”艾琳娜發出一聲冷笑︰“我正想找個一流的算命師,你是上帝送來的禮物吧?我在做一個基因方面的實驗,願意和我合作嗎?”說完從小手提包里掏出一包精致的女性香煙,打開煙盒優雅地向安良遞過去。

 “要復制我嗎?我很討厭孿生兄弟。”安良接過煙點著了說︰“他會搶走我的一切,而我則會謀殺他。”

 他的冷幽默讓大家都干笑兩聲,氣氛稍微好轉,李孝賢說︰“現在是私人時間,我們可以談些輕松話題。”

 艾琳娜用腳挑開意大利男人的手,然後對李孝賢說︰“我看他很喜歡這個話題,他是很有獨立思想的人,有些狂妄自太,覺得自己與眾不同,一般人可以做的事情不會引起他的興趣。小賢,解雇你的通告我們都看了,OK,這沒什麼,只是一份工作,但是你還和前雇主的顧問約會嗎?”

 李孝賢笑了笑說︰“我們是朋友,我不會為了公司去約會的。”

 “你來的時間不長,但是研究中心的男人都很喜歡你,他們打賭你會和丹尼上床。”

 李孝賢無奈地笑著搖搖頭,沒有接上她的話,這是暗示安良和艾琳娜自己想離開了。

 艾琳娜拉起安良的手,拿出筆在他掌心寫下電話號碼,然後卷起安良的手指讓他握起拳頭,用讓男人欲火焚身的低沉聲調說︰“想深入一點的話……明天給我打電話。”

 安良還沒有說話,她又湊到安良的脖子旁邊聞了一下說︰“東方男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皂的味道。”說完把手上的煙頭遠遠地彈到東河里,在黑暗中劃出一條紅線,然後招招手走出安良的視線。

 安良重復著艾琳娜的話,看著她的背影說︰“想深入一點……今天晚上就應該深入一點了。”

 李孝賢看著地上的意大利男人說︰“我們要怎麼處理他?”

 安良蹲下來搖搖他,確定他已經醉得不醒人事,然後從他口袋里摸出駕駛證看了看,又用手機拍下相片︰“我們不管這事,打九一一報警吧。”

 第二天安良先和達尼爾講了一通電話,達尼爾馬上在網上掃蕩一通,半小時後就給安良提供了昨晚認識的新朋友的資料。

 喝醉酒的意大利男人叫塔迪奧,是世界一流工程公司旗下的地質學家;艾琳娜畢業于麻省理工大學,同時擁有生物工程和地理學的博士學位,離開大學後一直服務于各種科技公司。

 這兩個人的特殊身份,讓安良明確地把他們和裂岩谷的‘地下絞肉機’聯系在一起。

 他又撥通了艾琳娜的電話,然後按艾琳娜的要求來到警戒山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6]

 安家兄妹幾天前才到過警戒山下裂岩谷的研發中心探營,對警戒山當然熟悉得很。警戒山的地理形勢並不常見,這道山脈是由兩層方形的褶皺地層重疊而成,恰似在一塊方形蛋糕上放著小一號的方形蛋糕,整齊得令人不相信這是天然生成。裂岩谷位于下層山脈的直角轉角處,這個山頭稱為一號警戒山,在上層的直角轉處也有一個山頭,地圖上稱為二號警戒山,艾琳娜給安良的地址把他們帶到這里。

 他們到了地址附近,四周全是民居和別墅,看不出絲毫企業運作的痕跡。他們在路邊一個隱蔽的角落停下車,馬上從衛星導航器查找這里的座標,然後從網絡衛星圖上查看這里的地形。

 安良伸手指著屏幕上的山頭說︰“北緯40度3629,西經74度3850,你們看,正好位于裂岩谷的頭頂,從風水上說這里是主,下面是客,艾琳娜在公司里的地位可能比馬特維還要高。”

 劉中堂說道︰“天下萬物陰陽相錯,這里一帶並不是崇山峻嶺,這個最高的一號警戒山也只是稍微高一點的丘陵。風水原理是低崗取山頭之陽氣,高山取窩穴之陰氣,所以這里是警戒山龍脈最得氣的地方。艾琳娜只請你一個人進去,一會你要小心點,這里可能比下面裂岩谷更古怪。”

 安婧對安良說︰“哥,你放心去吧,我算過卦包你有去有回,我還會幫你祈禱,免費的。”

 安良知道安婧擅長卜卦,因為這樣她在修女院里被認為是有神跡的人,雖然經常犯錯也被當成是聖母瑪麗亞對大家的考驗而得到原諒。他伸手在安婧的臉上劃了個十字說︰“謝謝你不收錢,上帝保佑我,阿門。”然後鑽出拖車。

 安良穿著西裝戴著墨鏡走進一個路口,就有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出來接引。他跟著工作人員慢慢走進一條沒有汽車的小路,兩邊是茂密的小樹林,走到盡頭有一座兩層樓高的小別墅,工作人員說這里就是研究所。

 這個研究所座北向南,和裂岩谷座向一樣,同樣沒有招牌和不顯眼。安良注意到在研究所的正西方,有一座和研究所差不多大小的圓形平頂房子,房子四周圍著大玻璃窗,看進去可見其中有很多溫帶植物,顯然不是主要建築。

 安良腳步毫不停頓地跟著工作人員走進別墅,其實他已經對這個研究所的地方心中了了。

 研究所位于龍穴之地,這手點穴的功夫精準嫻熟,使安良非常肯定在大衛集團里有風水師存在,如果丹尼沒有說謊,也只能證明他不知道這個選址建研究所的人是風水師。

 研究所外形方正,和警戒山如出一轍,這是得真龍純氣的正派風水修建法,方形五行屬土,從土性龍上得土氣是最直接有效的設計。在研究所正西方的那座圓形溫室,居然和研究所一樣高低大小。在五行中圓形為金星,西方也是屬金,連五行相生中土性也生旺金性,眼前這個布局會出現一個現象,就是主家越來越興旺,可是越養肥了外來客。主家當然是大衛集團了,客是誰呢?

 安良認為這個客是女性無疑,而且很可能就是艾琳娜。因為圓形溫室在研究所主體的右方,在風水上稱為白虎位,這是一個代表女性的位置,如果這個位置比主位高大,甚至只是顯得比較高大,都會出現以下犯上,專利從屬女性的情況。

 只要艾琳娜是研究所的最高管理者,或者研究所的主管是女性,都可以證明安良判斷正確。走進去就有答案,安良迫不及待大步踏進別墅。

 走進別墅沒看到什麼特別,只是兩個警衛冷冷清清地坐在廳里。廳中間有兩台電梯,安良進了電梯看到按鈕有五六層之多,不過這些層數並不是向上升,而是向地下降,陪同他的工作人員按了D層。

 坐電梯大概下降十多米,安良來到一個空曠的大廳,廳里有一群警衛員,艾琳娜已經站在那里等著他,今天她穿著白大褂戴著金邊眼鏡,和昨晚的蕩婦形象判若兩人。

 在一連串和機場安檢同一級別的翻查之後,安良從褲腰上解下了電擊器和手機,才可以由艾琳娜帶領著走進她的研究室。一路走進去看到警衛員比工作人員還要多,守衛森嚴得好像走進了軍事基地。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7]

 艾琳娜用磁卡打開了研究室的大門,安良看到里面放滿了白色的大冷藏櫃,其中一角集中了許多電腦設備和分析儀器,中間有一台圓形的機器他估計是叫做高速冷凍離心機的基因研究專用品,在電視新聞里不時會見到。室內的空調溫度調得很低,使他對這里最強烈的印象是像個凍肉工廠。

 他進研究室後四周查看,他想看看這里是不是有足夠大的空調通風口可以讓他偷偷爬進來。艾琳娜用懶洋洋的聲音說︰“不用看了,這里沒有可以爬進來的通風口。”

 安良笑了笑說︰“你好像會讀心術,我只是想看看這里能不能抽煙。”

 艾琳娜給自己點起一支煙,然後把煙和火機扔給安良說︰“想看透一個人很簡單,從他眼楮看的位置開始,往最壞的地方想,就會有八成的準確率,因為……人性很丑陋。”

 安良不想和她談哲學,單刀直入地問道︰“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呢?”

 艾琳娜嘴上叼著煙斜眼看著安良說︰“如果只是想幫助我的話,你不會來到這里,這對你沒有一點好處。你想和我上床嗎?”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你在研究什麼,我對基因研究很感興趣。”

 艾琳娜說︰“好吧……我可以告訴你,現在基因的研究已經比外間所知道的程度深入了很多,你知道發展到哪個程度了嗎?”

 安良沒有太多時間玩猜謎,他直接搖搖頭。

 “簡單說,現在人們關注轉基因食品能不能吃,克隆生物是否道德,人類的絕癥是否可以通過基因藥去治療,這些都不是真正震撼人類社會的問題,我研究的是基因和命運的關系。”

 安良听到艾琳娜的話頗為吃驚,他注視著艾琳娜靜靜地听下去。

 “基因從一出生就編排好,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基因編碼,而這些基因編碼決定了一個人的行為傾向。”

 安良說︰“這個論點並不新鮮,過去的血型性格論早就有類似的說法。”

 艾琳娜笑著說︰“只憑幾種血型就去研究人類根本就是兒童游戲。我們在早期的實驗中,發現有犯罪記錄的人有共同的基因特征,這和肝癌特征一樣有跡可循。後來我們進一步可以從編碼中對比出犯罪的年齡和被捕的時間,也從一些還沒有犯罪的人身上找到了犯罪基因,跟蹤他們的生活後,發現他們在基因指定的時間里犯罪入獄了。”

 安良對這個論點還可以理解,他說道︰“要算出這種結果,對于中國命理學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也發現這一點,做一次基因分析需要很長時間,也有取樣困難和儀器使用不方便的問題。可是通過星相學和算命術卻可以兩手空空地算出這些結果,這給我很大的困惑。”

 安良說︰“你可以放棄研究,轉學玄學或者星相學,效果是一樣的。”

 “不,玄學和星相學都不能精確到百分百,因為計算方式簡單,采樣不足和數據層太少,到現在為止已經發展到極限。可是用基因分析的話,可以比古代算命法精確一萬倍,只要有足夠的基因編碼被破解,我就可以計算出人類精確的命運。不過目前我發現在生死問題上有些數據不穩定,我想試試用星相學和命理學的結果去對照,如果中國命理學有更優勝的地方,我會考慮從中提取公式。”

 安良對艾琳娜說的話半信半疑,信的是基因預測取代命理學預測只是時間問題,疑的是如果艾琳娜手頭上只有那麼一點研究成果,有沒有必要這麼快找個命理學家來較勁呢?

 他在煙灰缸上擠熄了煙頭,做出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說︰

 “我們不是在合作,只是我在幫助你,你可能要另請想和你上床的命理師了。謝謝你帶我參觀這里,這里很先進。”

 安良說完站起來,艾琳娜的眼楮一直看著電腦屏幕,她冷冷地開腔︰“你想要什麼?錢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8]

 安良一邊走出去一邊說︰“我對裂岩谷里的事很感興趣,對了,你和馬特維博士很熟吧……”

 “回來吧,你這樣走不出去,那是防核爆的電子門……”艾琳娜深深吸了一口煙,把冒著煙的煙頭扔在地上︰“你知道的事情不少,我低估你了,不過也沒什麼。下面裂岩谷的事,我和你一樣感興趣,我這里是生物工程研究所,下面是地質研究所,分屬不同的項目,所以我對馬特維那邊的事知道得不多,但是可以和你一起了解。現在你要先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女士優先,對嗎?”

 安良解開剛剛扣上的西裝扣,雙手往褲袋一插,很有台型地說︰“對,女士優先,你有一次機會。”說完走回研究室中間的轉椅上坐下來︰“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

 “墨西哥的科特佩?”

 “很有品味,我開始喜歡你了。”安良期待著那杯世界上最香濃的咖啡,看著艾琳娜轉身揚起金色的長卷發,在空氣中帶過一陣沉郁的體香。

 研究室里靜得可以听到呼吸聲,安良坐在舒適的大轉椅上,翹著腳輕輕轉動著椅盤。他和艾琳娜的手上都托著一個筆記夾,拿著筆在做自己應做的記錄。

 艾琳娜對今天的會晤早有準備,她給安良準備了六份表格,在表格上是一行行用編號標注的生日,這些出生時間精確到小時,這是使用任何古代算命法必備的條件。每一個生日後都已經用電腦軟件排好了天干地支和八字,這是為了節約排局時間,讓安良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運算上。

 每份表格都有不同的主題,分別是犯罪;先天疾病類型;後天疾病類型;社會地位;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每一個系列都有一百個八字命局,這是為了方便計算精確率百分比,雖然數據不少,可是安良完成得很快。

 他每完成一份表格,艾琳娜就馬上用來對照真實情況,這時她剛剛對照完犯罪表,轉過頭對安良說︰

 “你算的很準,可以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有些算錯的是因為輕微犯罪,或者有特殊情況求情成功被輕判的,其實也不能說錯了,因為他們只是沒有進監獄,不過一樣被判有罪……我說話影響你計算嗎?”

 安良一直低著頭在表上填寫,他及時回應著艾琳娜︰“中國命理學並不以性格為起點,也不會把計算重點放在心理活動上,一種只重視事實情況的算命法,算出來的結果當然只有自由和入獄,這還不夠嗎?”

 “中國人認為榮譽和名聲,罪名是否成立不重要嗎?”

 “不,中國人認為這些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通過道德修養去建立的,無論生活得貧窮或富有,都可以成為受人尊重的人,這並不需要計算。判決往往和事實無關。”

 安良一邊聊天一邊又遞了一份疾病統計表給艾琳娜,他還在不停地算著,對艾琳娜說︰

 “一個小時快到了,我想這次不能為你完成全部表格。”

 艾琳娜看到手上的幾份數據量出奇龐大的表格已經驚嘆不已,她一邊用掃描儀錄入數據一邊說︰

 “你完成得太快了,中國算命法和西方星相學完全不同。”

 “對,中國算命法用符號來運算,而西方星相學卻在數隻果。”

 “什麼?”艾琳娜臉上露出奇怪不解的微笑看著安良。

 安良抬起頭說︰“呵呵,你在拖慢我的進度,如果一個小時完成的內容不能讓你滿意,你會願意听我說下去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69]

 艾琳娜很有禮貌地說︰“和你聊天很愉快,填表和談話都會讓我滿意,你隨便。”

 安良又低下頭算表上的八字,不過他同樣神情輕松地和艾琳娜聊天︰

 “中國命理學和西方星相學都起源于天文學,他們共通的原理認為人的命運被太空里的星球影響,當然,地球也是其中一個星球。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中國把太空里的星球和大地上的萬物都代入了符號,為每一個符號賦予了對應的數值和性質,只要運算這些符號就可以直接算出人生里的事情,就像一條代數公式,只用八個符號就可以運算一生;而西方星相學在算命時,先要為每一個人畫出一張天宮圖,把人出生那一瞬間的天空重演出來,這就出現了復雜的資料查找,對某些角度的確認,然後推算人的性格,從性格推演他的命運。看那張反映原始天象位置的圖,不是和數隻果一樣嗎?如果直觀的點算比加減乘除快的話,那麼星相學也會比八字推命快。”

 艾琳娜听得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笑著對安良說︰“你很有趣。”

 “謝謝。”安良把一份表遞給艾琳娜說︰“這是意外傷殘表,時間和傷殘部位都填好了,下一份是意外死亡表,不能在一小時內完成了,我盡量吧。”

 艾琳娜接過表放在桌上沒有說話,站起來繞到安良的側面,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快速運算。

 安良好像習慣了一邊說話一邊做事,他的嘴巴還是停不下來︰

 “我這樣高速運算的準確率會有所下降,大方向不會錯,可是細節上會有出入,有些不能定性定量的人生問題你要自己微調一下,比如這里把年收入三十萬美元以上的家庭定為中產階級,但是這個人如果有相當大一筆稅局不知道的現金存款、或者是黃金,用八字推命可以算出來,你的資料上卻不會顯示,你當面問的話也不會有人承認,這樣誰對誰錯就很難定論了……”

 艾琳娜癱倒在椅子上說︰“听你這麼說,基因和行為的關系研究還有一個采樣對象隱瞞事實的問題,如果無法攻克的話,我也只好去學算命了……似乎更準,是吧?”

 “到目前為止以你告訴我的情況來看,是八字推命佔了上風,不過,誰知道你是不是也隱瞞了事實呢?”

 安良抬起頭看了看艾琳娜,她冷笑一聲說︰“你太聰明了,我真想分析一下你的基因。”

 安良沒有笑,他冷冷地看著艾琳娜說︰

 “這表上的人你都認識嗎?”

 “大部份是醫院和監獄的資料,一般我都不認識。”

 “FA031,你能幫我查一下這個人死了沒有嗎?”安良不再算下去,只等著艾琳娜的反應。

 艾琳娜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用懶散的嗓音說︰“良,我們說好了你只是算這些表……早一點完成的話……”

 安良的表情嚴肅得可怕,他低沉堅定地說︰“我們並沒有說好我不能先知道這個人的情況,FA031,請幫我查一下。可能你不用查吧,馬上告訴我也可以。”

 艾琳娜又為自己點著一支煙,她站起來走到安良身後,扶著他的椅背說︰

 “1963年9月1日中午12點出生,這個人在我的資料里已經死了。”

 安良轉過椅子正對著艾琳娜說︰“癸卯年庚申月丁未丙午時,這個八字白手興家,財旺身旺大富大貴,今年正走官運,會在政界里嶄露頭角,十年後將是政界明星,這是大衛的八字。”

 艾琳娜慢慢收起笑容說︰“你的記憶力很好,本來我想看看你算出來的結果再對照他的基因編碼圖,現在你看出來的話也不用了,他真的命中注定不是死在這一年嗎?”

 “你的質疑方式沒有邏輯性。大衛的基因圖上有他的死亡標志嗎?”

 艾琳娜沒有回答,她一手盤在胸前一手舉著煙,曖昧地看著安良,露出神秘誘人的笑容。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0]

 安良站起來把筆記夾放在桌子上︰“你在想該不該告訴我答案,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的更多。”

 艾琳娜又笑了,她側著頭踱到安良身邊貼著他小聲說︰“真可愛,我可以告訴你,如果這可以讓我們更緊密的話……”

 她微微張開嘴唇,用迷離的眼神掃視著安良的臉,等待安良的認同,像在等待一個吻。

 安良沒有和她的眼神接觸,艾琳娜走到一台電腦前,退後一步說︰“好吧,我這里有全公司人員的基因圖,大衛的基因圖沒有死亡標志……不過,他死了之後我馬上去會議室現場,從他那天使用過的鋼筆上提取了樣本,這一次基因編碼完全改變了。”

 “完全改變?什麼意思?”

 “就是換了個人,從體質性格,疾病經歷和死亡標志都變了,除了可以看出還是人類基因……”

 安良說︰“為什麼會這樣?”

 “這就是我請你幫我的原因,我想知道有什麼力量可以這麼快改變基因,或者說是命運。你知道,基因變種和用基因藥治療都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艾琳娜的話對安良來說像平地響雷一樣震憾。

 以艾琳娜剛才提出的一連串理論,基因編碼等同人的命局,基因編碼的全部改變等于改命,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神秘力量出現在這個事件中,同時他聯想到那一天劉中堂的羅經在二十三樓會議室里一分鐘一轉的奇異現象。

 安良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他不動聲色地說︰

 “警方定性為自然死亡,你還有什麼高見嗎?”

 艾琳娜又恢復了剛才的懶散表情︰“沒有,只是研究一下,你給我的結果讓我多了一個參考。但是一定會找到答案的,只是時間問題。”

 安良沒有時間在艾琳娜的研究所停留太久,他馬上就要按每日逃亡計劃回到紐約市區的方向。離開研究所的時候,艾琳娜對他說隨時可以打電話給她,如果他願意的話還可以再來研究所。

 在路上安良向安婧和劉中堂講述了研究所里的情況,他還從艾琳娜嘴里知道,實際上艾琳娜主持的生物工程研究已經把人類各種社會行為的基因編碼基本破解,例如政治能力和政治傾向,才能傾向和事業能力,社會地位和財富積累,先天疾病和後天傷殘,壽命長短和生育能力,都可以從基因編碼上統計出方向性的標志,也就是說只要提取一個嬰兒的基因,就知道這個嬰兒的一生經歷和成就。

 目前的成果艾琳娜並不滿意,可是公司方面卻已經開始調用她的成果,而且她一直不知道公司用她的成果干什麼。

 安良脫下西裝換上防彈衣,從橄欖球護甲里伸出頭對安婧說︰“艾琳娜估計她的基因成果會被地質研究所,就是馬特維主持的項目整合應用,不過一直沒有頭緒。”

 安婧順手把橄欖球頭盔遞給安良︰“這頭盔該洗了……連公司里的人都發現大衛的死有問題,丹尼一定也知道基因突然變化的事吧?”

 劉中堂在前面開著車,他大聲說︰“艾琳娜和馬特維的項目互相沒有交流嗎?”

 安良說︰“我問過了,她說公司要發展生物工程方面的項目,所以在二號警戒山上新建了這個研究所,不過涉及到商業機密,公司架構上他們之間沒有平行聯系。後來時間不多了,我得逃命呀,所以這些事下次再找她談吧。”

 安婧抱著扣扣沉思了一會說︰“我覺得艾琳娜隱藏了一些事和關系,生物工程研究所的風水格局可以和華爾街120號媲美,而且風水地位凌駕在裂岩谷地質研究所之上……”

 安良哈哈笑了兩聲,他說︰“我出門前問過艾琳娜有沒有攻讀生物工程以外的學位……她說沒有。”

 安婧和劉中堂不約而同地冷笑起來︰“哼哼哼哼……”

 他們還記得正版黑客達尼爾今天早上闖入大衛集團的人事檔案庫,查到艾琳娜的資料是生物工程和地理學的博士,而且畢業于科學家的搖籃——麻省理工大學。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1]

 毫無疑問安婧的猜測是正確的,從艾琳娜的謊話中大家證實了這一點。接下來的時間,達尼爾又入侵麻省理工大學的檔案,百分百確認了艾琳娜的專科和學位,那麼艾琳娜的地理學背景就成了下一個要了解的關鍵。

 達尼爾早就多次入侵大衛集團的主機,可是他並沒有翻查到安良偷拍回來的文件,連相關的字眼也沒有,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大衛集團有另一個獨立封閉的內部系統。

 如果是這樣的話,坐在家里輕松入侵盜竊資料已經不可能,只有找到那台主機才可以拿到全部資料。可是進一次裂岩谷已經是出生入死,更何況要找一個根本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主機?就算可以潛入丹尼的辦公室或者家里,找到相關的電腦操作入侵,達尼爾的身材也干不了這麼高要求的小偷活,而且這樣做丹尼一定會報警,把此事列為刑事案,那就非常麻煩了,如此下來從機器入手還不如從人入手調查。

 艾琳娜很可能就是一個突破口,安良一定會再找她。

 當大家安全回家時,李孝賢已經為大家擺出了一桌很有東南亞風味的晚餐。

 生活在炎熱里的東南亞人民,偏偏喜歡濃香鮮辣的口味,沒有五彩繽紛的辣椒咖哩小蔥香菜,就不是本地正宗風味。肉骨茶和海南雞飯,咖哩魚頭和沙嗲烤牛肉就在婧修女面前,但不是她可以吃的東西,她坐在香氣四溢的桌子前不停地祈禱,閉著眼楮求上帝寬恕自己的貪婪,同時眯著眼楮偷看第一個吃排骨的人是什麼表情。

 她對著自己面前那碗減辣減扇貝和減對蝦的嚦沙米粉憤憤地說︰“你們祈禱得這麼快,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大家都害怕得笑起來,筷子全部停在空中,李孝賢從爐邊端出一個小盆子說︰

 “所以我為婧修女專門做了一個菜,這樣婧修女就可以為我們向上帝求情了。”

 “哦?!”安婧的大眼楮頓時閃閃發亮。

 端上來的是一盆羅雜沙拉,這是經華人改良的爪哇式沙拉,里面有很多當地水果和中國獨有的皮蛋豆腐加上油條,再用一些燻墨魚粒帶出食物的鮮味,用蝦膏鮮椒三口醬和酸柑汁等當地調味品混合而成,吃起來甜酸香辣,味道復雜而回味無窮。

 安婧嘗了一口之後說︰“這種素菜才是修女吃的東西,今天其他菜式很多,這盆羅雜就我一個人吃了。”

 李孝賢溫柔地笑著說︰“是呀,因為不適合一般人吃,所以我只做了一小盆。”

 安婧听了非常慚愧,立刻劃了個十字低頭吃東西。

 這一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香,安良更是前所未有地暴飲暴食。本來菜做得好已經是致命的原因,加上由李孝賢下廚,安良遲遲沒有得手的遺憾都發泄到美女的手藝里,他不停地大嚼著各種菜式,用實際行為狠狠地補償著心理缺口。

 吃得差不多了,李孝賢隨口問起今天去研究所的情況︰

 “艾琳娜有提出些過分的要求嗎?”

 安良嘴里塞著東西,他唔唔地點著頭,含糊地說︰“唔,很過份……我一個小時看了四百多個八字命局……”

 李孝賢驚訝地說︰“每算一個十秒都不到?真是神了。”

 安良咽下一塊雞肉說︰“因為不用很深入計算,只是看主要特征,然後做選擇題打個勾。比如先天殘疾和意外死亡,這些都是一眼看去就知道有沒有問題的格局。”

 安婧吃飯的速度也減下來了,現在有空開口說話︰“加上我們安家祖傳神算法,比一般的子平八字推命快多了。”

 “真厲害,艾琳娜要這些干什麼呀?”

 安良抹抹嘴說︰“對照一下她破解的基因編碼,要是有出入的話對她就有價值了。你也是太不合作了,我怎麼說也幫你擋了一顆子彈,你不以身相許也多少告訴我們一點情況吧,我一直以為大衛集團只做建築工程,鬼想到現在的工程公司做的是生物工程,可能再搞下去就要像科幻電影那樣生產變種獸化兵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2]

 李孝賢知道安良是在開玩笑,不過她還是認認真真地解釋︰“大衛集團發展的項目很多,要是你這樣追查會找不到頭緒的。在技術方面的事我也不懂,可是人事方面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呀。”

 劉中堂放下筷子說︰“這些事說起來沒完沒了,慢慢再談吧,我們好好吃飯。小賢做的沙嗲我最喜歡吃。”

 安良看了看劉中堂的絡腮胡子,上面果然粘了很多沙嗲醬,看來這人還是挺老實的。他好奇地問劉中堂︰“你那把胡子經常粘到東西嗎?”

 “醬汁多的東西會粘一點。”

 “洗完之後要不要護理一下,比如用護發素之類……”

 “不用,修剪好形狀就行了。”

 “剃掉不行嗎?”

 “這是一種聲明,不能剃。”

 “聲明什麼呢?”

 “你吃東西吧……”

 劉中堂吃完飯看安良沒有問題了,就和大家告別回家。

 天天奔波大家都很累,很快就整理好自己上床睡覺。小狗扣扣的睡籃在安婧的房間里,在深夜三點鐘的時候,它卻被一點聲音驚醒了。它爬起來走到房門旁邊,把長滿大胡子的鼻子湊到房門下面聞了一會,肯定這是安良和李孝賢的味道,于是又走回籃子里趴下閉目養神。

 李孝賢穿著白色的睡衣,長發披散地從自己的房間里慢慢走了出來。她沒有開燈,也沒有發出聲響,手里拿著一台手機徑直走到安良的房間,靜靜地站在門外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安良打開自己的房門,他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白色的內褲,露出協調的體形和線條流暢的精干肌肉。房間里同樣是漆黑一片,只有一個向著街道的窄長窗戶從窗簾後透出微弱的黃色燈光。

 李孝賢輕輕地關上門,和安良一起坐在房間中間的長沙發上,兩個人小聲地說著話。

 過了一會,安良的房門又打開了,他身上多穿了一件睡袍,和李孝賢在黑暗中一前一後走出房間,經過體育廳走到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走廊里,安良沒有打開天花上的照明燈,只是就著平常的地腳燈慢慢向前走。安良在這個房子里長大,閉著眼楮都可以走到任何角落,燈光對他來說毫無用處。

 他們沒有到處去,而是直接來到藏書的房間,安良在書櫃上慢慢地翻查書本,李孝賢一直站在門外沒有走進去。安良每拿出一疊書,就走出門外交給李孝賢看一看,李孝賢看完後又把書交還給他,他再把書放回原處。

 他們這樣做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也保持了一個小時的沉默,這一切都被安婧看在眼里。

 這時安婧正趴在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她好像還沒有睡醒,可是剛才一連串噩夢把她從夢境中推回現實。扣扣開始不安地哼叫,馬上被安婧用動作指令制止了。

 她強打起精神,把手提電腦搬進被窩里,電腦上轉接了家里各個角度的監視鏡頭。電腦旁邊放著兩支柏萊塔自動手槍,現在她正在把短信息發到地球的另一邊,收信息的人是她和安良的母親——安芸。

 北京正是下午時分,安芸頭戴安全帽,身穿中國灰布長衫,手上托著羅經站在興建中的新能大廈前,和南方新能源開發有限公司的董事們堪察風水。

 安芸長得身材苗條,中等身高,完全沒有中年人發福的跡象,從後面看只會覺得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她剪了一頭短發,幾綹長發從發線處翹起,又充滿動感地垂在額前,使這個發型神采颯颯。加上漂亮的五官和瘦削的臉形,讓她那張看起來大約四十歲的臉美艷動人。她臉上總是帶著善解人意的微笑,那表情讓人覺得來到她面前沒有不能解決的問題,這正是安芸在紐約玄學界被人稱為“生觀音”的原因。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3]

 不過安芸並沒有因為長得漂亮而有過多打扮自己的習慣,她覺得一個人如果有良好的氣質,穿什麼衣服都會好看,只要衣服整潔合身,低調的款式更適合自己。樸素飄逸的中國長衫穿在她身上古風渾然,仿佛這種屬于男性的款式本來就是為她而存在。

 她其實並不低調,在中國穿中國傳統服裝的人走在街上是另類,無論唐裝旗袍還是長衫都會更引人注目,何況現在安芸正站在一群穿西裝的男人中間,每一個男人都神情專注地听她講解著這里的風水情況。

 當安芸的手機響起短信息的鈴聲時,她就知道有事情要發生。

 每一個住宅都是一個活體,從落成的那一天起就有了自己的宿命。在這危機四伏的一個月里,她早就計算過安良和每一個家庭成員的八字,也推算過家里的風水,而且這個推算精確到每一天每一個小時。

 這個月紐約家中三碧賊星入門,專主有人入室盜竊。為了化解這個風水問題,他們提前在家里裝好了隱蔽的監視器,貴重財物全部存放到風水好的銀行,而且在大門加裝了由九個小燈組裝成的照明燈盤,專門用于化解三碧賊星。

 風水原理以化解為優先選擇,這個布局正是遵從了這個原理。如果在布局時只考慮怎麼捉住小偷,這並不是最大的善,等小偷犯罪才去捉捕,不如讓小偷失去偷東西的欲望,或者進來後偷無可偷,那麼自然家人平安,偷者無罪。

 安芸雖然不在紐約,可是天天和安良安婧保持電話聯系,她知道了安良準備去新加坡後,曾經很不開心,甚至有一種人算不如天算的感覺。自己辛苦設計了救命方案,在家里布下了完善的風水局,安良卻為了送一個女人回新加坡,在最危險的時刻離開最安全的地方。但是想到安良說,不想在有限的人生里留下什麼遺憾,她也只好由得安良做決定,事實上一雙腳長在安良身上,她要留也留不住這個人。

 現在正是家里賊星發動的時間,家里早就開好的各種錄像設備和紅外線防盜網,只要有人從外部進入都會發出警報。

 安芸不擔心家里被盜,她最擔心的是小偷入屋後和兩兄妹沖突起來,引起人命傷亡,所以她出門前反復提醒,要是發現有小偷想進來,一定要先趕走;趕不走的也不能圍捕,一定要放走;而且盜竊過程中絕不能和小偷見面,因為辛辛苦苦布好的風水局,完全可能被哪個命中注定克制安良八字的小偷無意中打破。

 但是一切只是想象中的事情,實際情況卻是安良把一個陌生女人接進了安家。

 安芸听說李孝賢和安良的八字是鴛鴦蝴蝶命的相合格局,稍為放心一些,因為這個人的出現,會使安良的命局產生合化,以安良這個面臨死亡的格局,無論變成什麼都不會變得更壞。可是安芸同樣帶著十二分的懷疑,二十歲後已經沒有桃花運的安良怎麼可能突然和一個萬中無一、八字相合、天生一對的女孩遇上呢?

 她慎重地提醒過安良,可是安良完全把她的話置之度外,只是叫她放心,自己會處理好的。于是她只好讓安婧盯住李孝賢,不要讓她搞出什麼事,尤其是在家里。

 大衛集團神秘死亡事件從安良進入死亡之月的第一天,就擺在安良面前,而且安良對此關心有加。安芸一直通過電話同步了解事件的發展,也理解自己的兒子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會如此努力地投入到一個客戶的事件里,這里面摻雜了風水師好奇的天性,對玄學的執著,對朋友的仗義,對自己生命中最後幾天的不妥協。讓安良靜靜地躺在床上等死,他會寧可爬上自由女神像跳下來摔個稀八爛第二天在報紙上登個頭條。

 下午三點多從美國發來的信息,讓安芸心頭一緊。這個時間正是紐約深夜三點,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安婧的電話號碼,信息上寫著︰

 “現在哥和李孝賢從房間里走出來,去了地下室書房找書,沒有開燈,沒有說話。我在被窩里看著監控鏡頭,不敢講電話,怕驚動他們。”

 安芸立刻感覺到事情詭異,她和幾個董事打了招呼就匆匆離開施工現場,一邊回信息一邊跑回酒店。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4]

 她這次到北京主要是為了新能公司的大廈風水案,所以選住在新能大廈附近,走路只要十分鐘就可到達。但這時再短的路程她也不能走著回去了,安芸急于回酒店上網接通家里的防盜影像,于是飛跑出工地。

 一到馬路邊安芸就飛跑起來追上一輛的士,上車後放下一張鈔票叫司機直沖酒店。

 在車上她回信息給安婧︰“做得好,保持這種方式聯系。現在他們在干什麼?”

 “李孝賢站在書房門外,哥把書拿給她看,然後又放回去。”

 安芸馬上在心里升起無數假設,可是沒證沒據的也不能隨便懷疑什麼人。她向司機說了酒店地址後,馬上給安婧發出指令︰

 “可以放大他們的面部嗎?看看他們的眼神正不正常。”

 安婧在床上慢慢冒出冷汗,她很快地回信息︰“絕對不正常,兩個人的眼神都是直直的,好像在夢游。不,好像見鬼了。”

 安芸心急如焚地等著每一條回復,她看到這條信息後,立刻回復道︰

 “什麼都有可能,你拿羅經看看有沒有八奇針出現?”

 安婧慢慢揭開被子,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個羅經,在電腦屏幕光線下照了一下,羅經中間的針果然在緩緩轉動。

 她覺得非常疲勞困乏,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甩甩頭揉搓一下眼楮再看一次,羅經指針仍然在轉動,而且恍惚中又快了一點,這是危險在逐步增加的信號。

 她看著針和電腦上的秒表對照著轉速,同時發信息給安芸︰

 “針在順時針旋轉,每分鐘大約兩轉。還在加速,扣扣開始吠叫。”

 安芸剛剛下車,她飛跑進酒店的電梯,焦急地看著手機的信號。

 她意識到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正在家里發生,這在風水上是一種極端凶險的情況,只有地理環境或者電場磁場急速發生致命的變化,羅經的指針才會不穩定又不停地轉動。

 在電梯里她又給安婧發信息,讓她再等一會,不要驚動安良和李孝賢,也不要走出房門。

 可是當這條信息剛剛發出去,開門進房間的同時卻收到安婧的信息︰

 “針在加速轉動,我很困,可能有邪術。我不能再等了,我睡著了哥哥很危險,我現在出去叫醒他。”

 安芸大驚失色,開電腦的同時直接撥通了安婧的電話……

 安婧這時眼前全是血紅,她記得現在明明是深夜,可是為什麼家里會火光沖天?

 體育廳的地面全是火,沒有任何可燃燒的東西,可就是熱得遍地火星。我覺得心里很煩燥,而且我手里拿著槍,只有這支槍可以解決問題。這世界有太多不應該存在的東西,這些骯髒只能在地獄。對,像火海一樣的地獄,就像這里……

 安婧一步步走下進入地下室的樓梯,她覺得這道樓梯比平時長了很多,而且她全身都使不上勁。樓梯里很吵,牆壁變得像紙一樣薄,很多人在牆壁後面哀號慘叫。她很想用力向前走,可是雙腳像在泥潭里趟,抬不起來也走不快。這只會讓安婧更暴燥,更想解決些什麼。

 安婧的心里有個聲音不停地念著︰一切都是李孝賢造成的,她不和安良深夜去大衛集團總部,哥哥就不會被追殺;她不用安良送她去裂岩谷,哥哥就不用冒險進去;她不介紹艾琳娜給安良認識,哥哥就不會老想著再往二號警戒山跑;最討厭的是如果她不住在家里,哥哥晚上就可以陪自己聊天,而不是和她在廚房喝紅酒……

 李孝賢出現在走廊的盡頭,她和安婧一樣穿著白色長睡衣,安婧眼里的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她的手上剛剛接過安良遞過來的書,抬起頭就看到安婧正用手槍指著她。

 酒店套房里,桌面的手提電腦一直開著,進入遠程監控系統可以看到家里的情況。安芸打開屏幕後,看到黑白色的夜視鏡頭里,安婧穿著長長的白睡衣,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拿著自動手槍,踉踉蹌蹌地跑過體育廳沖下地下室的走廊,一只史納莎小狗一直跟在她身後。

 安芸不停地撥打安婧的電話,她已經可以在屏幕上看見安婧手里的電話一閃一閃,可是她卻毫無知覺,只是提著槍一直往下走。原來安婧剛才為了避免發出聲音驚動安良,把手機調到了無聲,有電話打入的話只有燈光閃爍作為信號。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5]

 安芸看看另一格屏幕,安良和李孝賢仍在機械地做著搬書看書的動作。她情急生智,手捻劍訣把手機握在掌中,從手機上抽出手寫筆,口中念念有辭︰

 “一騎天地明,一橫鬼路結,兩點日月明,凶神惡煞滅。奉天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語念完,手機屏幕上同時寫下一道形狀端莊有如古印文的游魂煞鎮符,隨著一聲疾喝,按下發出鍵把符圖發到安婧的手機上。

 在萬里之外的跨國長途電話,要發出圖片信息不是一按鍵之間的事情,安芸看看屏幕,又看看自己的手機,符圖正一點點發出,可是她已經看到安婧在黑暗中無聲地舉起槍,瞄準了李孝賢的頭。

 李孝賢察覺到身邊有人,她慢慢地轉過身,眼楮直勾勾地看著槍口,目光的焦點完全不在室內,好像只是看著遠方的地平線。

 安良仍在書房里拿書,當他走出房門要交書給李孝賢的時候,也看到了安婧,他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向安婧走去,可是安婧的槍口馬上轉向指住安良。

 安芸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安良正站在安婧和李孝賢中間,李孝賢的視線被安良擋住,她輕輕拉開安良,向安婧遞起拿著手機的右手。

 安婧的精神狀態處于半夢半醒之間,一看到對方舉起手她轉回槍口馬上扣下扳機。

 “极V 鋇叵率依鉲  簧 尷歟 擁 髦欣鐶 偷氖只  咽只 虻梅鬯椋 舶閹 氖終鸕梅煽  藪蟺耐屏 拱牙鐶 妥駁盟は蠔竺嫻牡厴稀

 這一聲槍響讓安婧清醒過來,她眼前的火光消失了,在微弱的燈光下是跪在地上抱著李孝賢的安良。

 安婧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她看到這個場面被嚇得呆在原地,她看看自己手上的槍和李孝賢,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把李孝賢打死。她看著安良從跪著變成了坐在地上,用身體掩護著李孝賢,眼神仍然和剛才一樣迷離地看著遠方,還不時舉起手護著臉,很明顯是有幻覺。

 手足無措的安婧馬上想起給安芸打電話,抬起左手一看手機已經閃個不停,接通電話馬上听到安芸焦急的聲音︰

 “婧婧,我看到你開槍,是不是打死了人了?!”

 安婧听到安芸這樣問更慌了,她失魂落魄地說︰“我不知道,我先看看……”

 “別看了!扔下槍,馬上把手機調到對講。”

 安婧照做之後,安芸的聲音立刻回蕩在地下室的走廊里,隨著安芸的指示,安婧蹲到安良面前。

 安芸的聲音又說道︰“我剛才發了一道游魂煞鎮符到你的手機,一會我數一二三,你就把手機貼到安良的耳邊,等我念完咒,你把那道符調出來,用劍指壓著手機貼在他印堂上,然後劃九字訣。”

 安婧听到這里都快急哭了,她對安芸說︰“我是修女,很多年沒有練天師道的內功了,我怕不行啊!”

 安芸語氣非常嚴厲地說︰“一定行,照我說的做,馬上!”

 手機貼到安良的耳邊,喃喃的咒語開始傳進安良的腦海里,他的嘴慢慢嚅動著,進而變成小聲地跟著安芸念誦咒語。

 安婧一手扶著手機在安良的耳邊,另一手在翻看李孝賢的身體。李孝賢正在昏迷中,她全身上下都沒有槍傷,只有右手掌不停地流血,也不知道手掌里有多少傷口。安婧細心地听著咒語,這是她從小就學習過的內容,可是隨著時代變化,自己長大後有了個人選擇,慢慢地就忘卻了,她想不到在最危險的時候,能救人的還是這些被遺忘的古老密法。

 安芸念完“急急如律令”,安婧立刻從手機中調出閃著熒光的天師符,用劍指抵住手機印在安良的額前,然後按小時候練內丹的方法凝神聚氣,一只手在安良的眼前按“井”字形分別劃出九道縱橫線,口中同時念出九字咒︰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口訣一念完,手機屏幕突然閃出一下比平常亮得多的光線,安良的眼神也隨之靈動起來,他看看安婧,又對起眼楮看看貼在眉心的手機,然後問道︰“你想干什麼?”

 李孝賢也隨之幽幽醒過來,驚奇地看著安婧伸出劍指用手機壓著安良的額頭。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6]

 大家回到一樓,急忙給李孝賢驗傷包扎。李孝賢的手傷得不輕,幸好安婧的槍中發射出來的是橡膠子彈,又打在手機上,手機炸開後子彈沒有貫穿手掌,才沒有造成骨折,可是掌心里依然有很深的傷口。安良執意要送李孝賢去醫院護理,回家時已經天亮了。

 大家都不可能再睡覺,在一樓的大書房里打開五台電腦,重新回看晚上發生的恐怖事件,又接通了安芸的網絡可視對話系統,全家開起了全球電話會議。

 桌面上除了電腦還放著羅經,就是為了隨時檢查奇怪的轉針現象,可是現在針又不轉了。羅經的旁邊放了兩支“柏萊塔”,安婧說放在這里闢邪。

 安芸從李孝賢入門的第一時間就很注意她,從安良說的鴛鴦蝴蝶命和她出生的年份,安芸就可以推算出李孝賢的生日和命局。可是她出生的鐘點安良也不知道,如果硬要說是八字全配的話是勉強的。八字命局里年月日時是必備的四個條件,每個時間單位都有兩個中文字代表,所以年月日時加起來正好是八個字,現在不知道李孝賢的出生鐘點,說是鴛鴦蝴蝶命總有些一廂情願。

 不知道出生鐘點,當然不能排出一個完善的命局。安良問過李孝賢這個問題,她說沒有人告訴過自己;再想從一些生活經歷和家庭結構上逆推出這個出生時間,李孝賢又不願意多說家里的事情。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個女孩,不想在外人面前說家里的事是很正常的,可是放在頻頻出事的安家就成了神秘人物。

 更何況從剛才的錄像上看,深夜三點鐘第一個走出來的人就是李孝賢。

 家庭會議當然是安芸來主持,她開口就對李孝賢說︰

 “小賢,因為你和阿良認識不久,這兩天又突然來我們家住下,然後發生這麼多事情,我們都想找出問題的根源,所以請你諒解,我想先問你幾句,你看可以嗎?”

 李孝賢穿著安良為她買的長毛線外套和牛仔褲,手上包著一大團繃帶,像只受傷的小白兔坐在安良旁邊,她點點頭說︰

 “我知道伯母一家都對我很好,如果不是良救了我,我現在已經死了。”

 安芸說︰“你也對阿良很好,我看到你在婧婧用槍亂指的時候拉開他,讓他避開了子彈。”

 李孝賢看著屏幕里的安芸,這時她穿著一套白色的唐裝,端著一碗茶坐在大沙發里,一手揭起茶碗蓋輕輕地吹著茶杯。她對安芸的細致觀察和理解沒有表示出什麼感激,只是淡淡笑了一下。

 安芸抿了一口茶問道︰“你能說說三點鐘的時候你為什麼會走到阿良的門前嗎?”

 李孝賢又看了看安芸,她仍是一臉含蓄溫和的微笑,看不出半點責備任何人的意思。李孝賢抬起手理了理長發,好像要先理清自己的思緒,她說︰

 “其實整個過程我都沒有什麼記憶,只是記得一直在做夢,可是夢里的內容也記不清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透過一個鏡頭看過去發生的事,有個聲音讓我去找一個人,然後這個人要帶我去很遠的地方。”

 安芸饒有興趣地听著,她插嘴問道︰“那聲音是男聲還是女聲,是從很遠傳來的還是從心里听到的?”

 安良轉過臉湊到李孝賢前面,皺著眉頭認真地問︰“夢里是找我嗎?”

 李孝賢笑笑說︰“是一把很遠的男聲,讓我去找一個古代的人。”

 “然後呢?”安芸追問道。

 “然後我站在一條荒無人煙的大路邊等他,他從遠處走過來,帶我到一個房間里面,說要拿些東西離開這里,可是怎麼也找不到……後來的事就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是在書房門前。”李孝賢說完還舉起包扎好的右手看了看,一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

 大家听完都靜下來,安芸慢慢用茶碗蓋掃著浮在杯里的茶葉,安婧穿著瓖綠邊的白色修女袍,抱著扣扣想心事,安良依然在問李孝賢同一個問題︰

 “你在夢里看到的男人是誰呀?是我嗎?一直都沒有看清楚是跟著誰走嗎?”

 李孝賢只是笑著搖頭說夢里看不清楚,然後心事重重地低下頭,讓香檳金色的長發遮住臉。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7]

 安芸說︰“阿良,你不要影響小賢了,她之前被人追殺,現在又受了傷,你讓她好好靜一下吧。目前的情況我也沒有頭緒,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弄明白的,小賢,如果你累的話先回房休息,我們聊一會天也睡了。”

 李孝賢點點頭走出大書房回到自己的客房,安芸的電腦上開著錄像,她一直盯著李孝賢的一舉一動,甚至是眼睫毛的顫動和手指的無意識動作都不放過。

 她看到的李孝賢是文靜而有禮貌的女孩子,而且長得無可挑剔的完美,如果不是發生這麼多事情,如果不是安良命中本來沒有這樣的福氣,李孝賢是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兒媳婦。

 李孝賢長得漂亮卻沒有相學里美人常見的薄命相,額形寬圓可以看出她的智力不低,而且從小就很讓人喜歡,是被人寵大的孩子。眉毛修得太好看了,兩道娥眉在眼線細長的大眼楮上像新月一般勾魂,可是這種修過的眉卻看不出她本來的家庭背景。如果就這種柳眉配額形來論相,她絕對來自大富大貴之家,但是她自己並不是這麼說的,她對安良說過,自己很早就離開了父母。

 她的鼻梁不是很高,可是細長直挺,兩眼之間的山根部分也像西方人那樣隆起,這是相學中難得的富貴形格,對女性而言會比較早出嫁,結婚後還旺夫益子,會有一番事業成就。但是以李孝賢現在到美國找工作又被解雇,解雇後又被追殺的倒霉勁來看,實在不像是配這個好相格的命。

 安芸想,一定有什麼是假的︰背景?運氣?鼻梁?還是這張臉?

 這些都不是問題,安芸心里覺得真正有問題的是安良。她一手教出來的安良已經是新一代玄學家,他還會看不出李孝賢命格和相格之間的矛盾嗎?一定看得出來,而且會想得比自己還要多,只是這個孩子有自己的一套。

 安芸等李孝賢回到房間,叫安良關上書房門然後分別問他們當時的情況。

 安良說︰“我一直在睡覺和做夢,我夢見自己回到抗日時期,這和小賢夢見回到古代很相似。剛才我不想打亂小賢的思路,其實我夢到的情況和她差不多,也有一個聲音在指示我找一件東西。我在夢里都快瘋了,我不知道‘他’要我找什麼,只知道到了一個山洞里找,日本飛機在頭上轟炸,我想快一點也不行,身體就是不听使喚用不上勁……”

 安婧插嘴說︰“我在半夢半醒的時候也是這樣,全身都很沉重。”

 安芸對安婧寵愛有加,基本上到了寵壞的程度,無論她搞出什麼事都不忍心責備,自己教無可教只好送到教會去修道。安婧總是“嗯,我在山洞里看到很多奇怪的器物,在夢里知道這些全是上古遺物,都有很多秘密,真沒想到原來自己走到藏書室了。”安良嘿嘿一笑說︰“我們家的玄學書看來絕對是一寶呀。”

 安芸微笑著問安良︰“夢里只有你一個人去尋寶嗎?”

 “嘿嘿嘿……”安良雙手盤在胸前,靠著椅背笑起來︰“芸姐,我知道你是解夢高手,可是我的夢也沒有那麼直接的事情,我只是夢見自己背著一台照相機,還是舊式的‘大鐵桶’,我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穿著那個時期的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芸姐停下了笑容,重復了安良的話︰“哦?你覺得不舒服嗎?”

 安婧不甘寂寞地插嘴說︰“我也覺得很不舒服,很熱,好像進了地獄。”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8]

 安芸听過兩個人的詳細情況,又問他們的看法。

 安婧認為是中邪了,按教會的說話就是著魔了,雖然風水師不能總是用這種態度推搪問題,可是有媽媽和哥哥在,作為小妹妹的安婧天經地義地當個不用動腦子的幸福白痴。

 安良說︰“我發現這件事和大衛集團的事件有共通點,就是從正統風水學上看不出問題。我們家的風水運程只是賊星入門,大不了是人搞出來的事情,可是昨晚是全家中邪,用傳統方法來對付的話馬上就要開壇作法闢邪驅魔。不過我不相信有什麼神怪的力量,反而覺得距離解開大衛的死因走近了一步。”

 “怎麼走近呢?”安芸好奇地問。

 安良拿起桌上的紙筆寫著︰“遲些電話里再告訴你。”舉起來給安芸看過,安芸理解地點點頭,然後對安婧說︰

 “婧婧,動動腦筋吧……”她又憐又愛地把問題推到安婧面前。

 安芸的心情其實非常復雜,她很清楚這是命運的安排。命中注定要死的人,身邊總是特別多事,而自己也總是想去做些會死的事情。眼前的兒女長得聰明漂亮,可是一步走錯的話就會白發人送黑發人,眼前這一幕將永遠成為定格。身為風水世家,他們不可能不首先站起來對抗命運,可是這條路很顯然越走越困難,越來越危險。唯一可以樂觀看待的角度,就是這是上帝給孩子們的磨煉。

 安婧倒吸著冷氣說︰“你們在這里我就想不出東西了,嘿嘿……”

 “真笨……”安良說了半句就被媽媽制止︰“哎,阿良……婧婧,你閉上眼楮說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安婧調皮地笑著閉起眼楮,她想了一會就說︰

 “我覺得有個關鍵問題,追殺小賢的人是不是殺大衛的人?丹尼解雇小賢,她就馬上被追殺,這很不合情理,我是丹尼的話就不會這個時候下手殺人,這樣的話誰都會猜是他想干掉小賢了,滅口就是最好的殺人理由嘛。追殺小賢的人好像並不知道她被解雇了,可能根本和解雇沒有關系。至于追殺的原因,她自己不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哥還老是保護著她。”

 安良一直不說話,安芸看他像是想把話留著電話里說,于是對安婧說︰

 “這的確是關鍵,要是這是兩批人的話,阿良一開始的想法就錯了,追殺他的人並不是殺大衛的人,也和風水布局無關,那就很復雜了……見一步走一步吧。你們還想去新加坡嗎?”

 安良說︰“當然了,我要送小賢回去,順便玩半個月。”

 開完家庭會,安良在安婧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他認為昨晚的情況有可能是有人在家里的黃泉八煞方位放了邪門風水法器,然後兩兄妹各自回房間翻箱倒櫃。折騰了幾個小時後,兩人沒有發現什麼,到書房商量一陣之後,把監視器里近幾天的錄像全部看一次,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于是干脆把監視器關掉,走到地下室的走廊里收拾起打得粉碎的手機。

 明天就要出發到新加坡,今天還要按風水改命計劃在紐約市內大逃亡,而且仍有些準備工作要做。

 安良等劉中堂來了之後,就開車到自己的風水事務所樓下,把一袋手機碎片交給丹尼爾,要求丹尼爾把這個東西重新拼起來,並且搞清楚這東西除了可以打電話還有什麼別的功能。

 安婧在街上買了幾十盒金屬模型玩具,正在車廂後面大拆大卸。

 她先把自己的兩支“柏萊塔”手槍拆散成各種零件,然後分別放進模型盒子里和模型零件混在一起,再用膠紙重新封盒,準備一會經過郵局的時候,就往預先訂好的新加坡酒店寄過去。

 劉中堂正在把雪糕車開往長島方向,安良坐在雪糕車前座換好防彈衣和橄欖球護甲,然後用雙手枕著自己的頭盔後腦,悠閑地對劉中堂說︰

 “你認識婧修女的時候,她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那時很斯文。”

 “後來是怎麼發現她這樣的呢?”

 劉中堂熟練地打燈磨方向盤甩過一個彎道說︰“有一次監獄里有囚犯要越獄,劫持了幾個修女,然後在獄警下手狙擊之前,婧修女就把他們干掉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79]

 安良猛地轉過頭對安婧說︰“發生了這麼危險的事你都沒和我說過,你想死啊?!”

 安婧被安良突然叫一聲,眼神緊張地抬起頭,嘴里還叼著一個子彈匣,像一只受驚準備逃跑的鼬鼠,和那身莊重的修女袍形成很不協調的畫面。

 她雙手都拿著零件,嘴里叼著子彈匣聲音含糊地發出怪調︰“What?”

 安良擔心地看了她一會說︰“算了,沒事了。”然後無可奈何地轉回去,對劉中堂說︰

 “暴力很危險,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對不對。”

 劉中堂點頭說︰“有時是這樣,不過有時用暴力的話會很有效果。”

 安良摔回靠椅,自言自語地說︰“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在長島的小樹林里,安婧和劉中堂分別坐在一張野餐大木桌的兩端,這兩個方向都是安良致命的煞氣方位,在他們中間放著一個中國象棋盤,兩人正在平心靜氣地下棋。

 全副武裝的安良一直站在大木桌上踱來踱去,不時跨過棋盤,拿著電話和艾琳娜不停地講。

 他從艾琳娜那里知道了裂岩谷里地質研究所的主管馬特維,過去負責橋路隧道建設,可是因為他有天文學的背景,一直向公司打報告要求開發和天文有關的研究。具體是什麼不知道,可是被他磨了幾個月之後,大衛就把這筆預算批給了他。這次馬特維開發的產品規模很大,消耗了公司九成的開發預算,連她的項目預算也受到壓縮。

 艾琳娜的基因項目,卻一直沒有突破。

 她的基因庫規模也不小了,可參考的數據基本上是夠用的,卡住她的並不是計算方面的問題,而是最近遇到的基因突變。

 目前科學界改變基因有兩種主流辦法,一種是替換法,另一種是添加法,兩種方法都只不過是用良好的基因注入舊基因中,不同的是注入的分量和生效的速度;相同的就是手工繁復,人工技術性非常強,所謂的速度不同也就是很慢和非常慢的區別。

 可是艾琳娜在研究中卻發現人的基因會在一天內、甚至在一小時內突變,突變後的結果就是死亡。從艾琳娜前期的成果來看,基因決定了人的命運;可是基因可以被外力突變的話,就是說人的命運是有可能被強大的力量所改變的。作為科學家她關心的不是命運變好還是變壞,而是要找出這種力量。

 這時安良提醒她,在大衛死亡的座位上方,天花板背面有圓形的壓痕。如果她注意到大衛的基因有突變,可以從這個線索去想想,可能會有些啟發。

 這邊正在通電話,那邊達尼爾又擠了個電話進來,安良連忙轉過去。

 “YOHO,達達,怎麼樣?”

 “良,那台手機太先進了,里面有超強的收發功能,還有幾個我破解不了的小芯片,這些芯片都極為先進,絕對不是手機里會有的東西。”

 安良听到他這麼說不高興了︰

 “達達,你可是駭客界的大哥級人馬,你搞不清楚這是什麼芯片就沒臉見人了。”

 達尼爾受了冤枉地說︰

 “伙計,那小芯片只有螞蟻那麼大,而且還被打爛了,我是到了同行兄弟的家里,借他們的儀器才可以解讀里面的程序碎片,只能從收發元件上檢測出功率超乎尋常,至于……”

 安良和達尼爾太熟了,他沖口就噴出一句︰“廢話,手機本身就是收發功能的嘛,你是不是想失業了?!”

 尼達爾被安良氣得發火了,他也提高了音量對著手機罵道︰

 “你別以為是我老板就什麼都明白,你會做這些事就不用請我了。那幾個芯片不是發射手機民用電磁波,而是發射游離幅射。你要是用這個手機的話我保證你頭發掉光精子全部死掉,你會在一個月內死于腦腫瘤。”

 “這麼狠?!”安良嚇得差點把自己手上的手機扔掉。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0]

 安良在大學里主修地理學,理科成績非常好。只是因為他太醉心風水,急于畢業進入社會實踐家傳絕學,才沒有深造下去,但是他和物理工程方面的朋友仍然特別談得來。

 他很清楚游離幅射波也是電磁波的一種,這和手機民用電磁波不同之處在于︰游離幅射用高能量傳出,通過踫撞原子激出里面的電子,使物質里面充滿帶電離子,這個過程叫做“游離化”,這種高能電磁波叫“游離幅射”。目前游離幅射已經應用在伽瑪射線、X光和紫外線之類的能量型儀器上,而達尼爾所說的效果,正是這些儀器的副作用之一。

 “這是哪里來的東西?YOHO,你在听嗎?我說你別用這種東西……”

 達尼爾關心地追問著安良,安良的心思全到了李孝賢的頭發上。她要是天天用這種手機,也會掉頭發吧?他嘴巴里發出沒有意義的聲音應付著達尼爾,達尼爾又說道︰

 “我還有新發現,你要請我喝紅酒了。我查到大衛集團的一些舊資料,艾琳娜是他們集團企業的設計者,而且集團在世界各地的基建項目,都是艾琳娜和甲方公司交涉、選址和拍板的,這麼說吧,她是公司的技術靈魂。”

 安良一听高興得蹲下來,把手機按到聲音播放鍵給安婧和劉中堂一起听,興奮地對他們做著手勢。不過他和達尼爾說話的聲調還是很平和︰

 “很好,這些資料我們都會有用的,你有空就再查一下,什麼都可以……對了,你上次不是查過了,怎麼老是查艾琳娜?”

 達尼爾大大咧咧地說︰“廢話,這是世界上少有的金發美女科學家,任何男人都會想查她的底細。還有,我幫你進了五千手英磅……”

 安良頓時暴跳起來︰“啊!啊!你干什麼?進那麼多干什麼?”

 “英磅馬上要升了,美元會進一步貶值,你拿著美元干什麼呀?這次賺了我也有錢分呀,就你那六千美元讓我養十口人怎麼可能,我得賺快錢呀,我兄弟要買新的游戲機……”

 達尼爾不停地說,安良只覺得有點口干和頭昏,他從蹲在木桌上變成坐在桌面上,漠然地按停了達尼爾呱拉呱拉的聲音。安婧把紙巾伸進他的頭盔里擦汗,一邊問道︰

 “五千手是很多錢嗎?”

 “不多,不過那是我全部私房錢……達達是在用我的錢豪賭,華爾街從來沒有人全倉殺入市場的……你把槍裝回去,讓我回城的時候順路一槍打死他……”

 安婧溫柔地安慰安良︰“不要傷心,你天生沒有財運,那些錢你本來都沒有的啦。”

 安良為了被達尼爾扔進大西洋的私房錢痛哭一場後,馬上打電話給丹尼。

 現在安良基本上認定艾琳娜在控制著大衛集團的風水,她用整個企業風水系統來左右華爾街120號23樓的總部,而這股力量來源于警戒山龍脈。通過艾琳娜的生物工程研究所那個反客為主的風水布局,他可以肯定大衛和丹尼的每一次決定,都經過了艾琳娜的參謀,而且最終會按照艾琳娜的意思去實施。盡管安良不知道艾琳娜起了什麼作用,可是她對集團隱瞞自己在使用風水,對風水師隱瞞自己是地理學博士,就絕對有不可告人的背景。

 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丹尼的新秘書說他出差了,安良憋了一肚子想法沒地方發泄,只好對安婧和劉中堂說︰

 “這件事等回來再說吧,我們先去新加坡。”

 安婧把棋盤上的一只卒子推進對方的九宮,逼近劉中堂的“將”,然後滿有信心地說︰“快要將軍了,在新加坡一定有答案。”

 劉中堂把“將”橫移一步說︰“要是能逼得動幕後的人當然好,不過其實只是我們被人家逼動了,我們一直被人家引著走。小賢就是一個魚餌。”

 安良盤腿坐在大木桌上,用拳頭輕輕掃著下巴上的短胡子說︰“就是,我們和大衛的死有什麼關系呢?小賢和艾琳娜是同一方面的人嗎?真有意思。”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1]

 對李孝賢的懷疑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識,可是在她面前卻沒有人表現出來,和過去不同的只是絕不在她面前再談論和大衛集團有關的任何事情。安良對她照顧有加,安婧對她也有說有笑,大家一起準備明天出門的行李。

 幾十盒模型玩具已經寄出,當他們到達新加坡富麗華大酒店的時候,兩支“柏萊塔”手槍也會同時到達他們下榻的客房。

 不過唐人街警方卻通知劉中堂在假釋期間不能離開美國,就算到了飛機場,在出海關時也會被遣返。安婧通過教會交涉也沒有效果,劉中堂只好留在美國。這對安良來說可不是好消息,劉中堂雖然說話不多,可是為人仗義,在華人圈中有影響力,很多人解決不了的事他都有辦法搞掂,最主要的是他的八字命局正好是安良的太極貴人,有逢凶化吉的特殊力量。人不在了才覺得珍惜,劉中堂這回不能同行新加坡,讓安良心里好像少了點什麼。

 當天劉中堂開雪糕車把大家送到機場,一路上大家都戒備重重,以防路上有人襲擊。劉中堂告訴大家如果有需要的話,雪糕車里面有手槍和沖鋒槍,這讓大家非常放心。可是一路上劉中堂卻悶悶不樂,他想不到自己連小狗都不如,畢竟扣扣可以通過教會和慈善機構的證明以工作犬的名義很快得到入境批準。

 順利到了機場,劉中堂把幾個電話號碼給了安良,說這是東南亞一帶的洪門兄弟的電話,如果有急事的話可以找他們幫忙。然後劉中堂又一直把他們送到海關檢驗口,安良進了登機區很遠之後,找個地方回頭偷看劉中堂在干什麼,發現他果然還在翹首以待。一個大胡子男人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和行為,唯一解釋就是動感情了。

 安良叫安婧過來一起偷看,他還問安婧︰“你說他在看誰呢?”

 在飛機上憋了十多個小時,他們順利來到新加坡。

 新加坡是一個離島,全國面積比中國的首都北京大不了多少。離島北部東部和西部被窄得可以建起大橋的柔佛海峽包圍著,柔佛海峽的對面就是馬來西亞;離島南部則面臨遼闊的新加坡海峽,這是一條非常繁忙的海上通道,是世界的十字路口之一。

 新加坡地處熱帶,從來沒有什麼季節概念,一年到頭只有夏天,唯一的季節區別就是很熱的夏天和不太熱的夏天。

 安良一下飛機就開始脫衣服,到了過海關的時候,被懷疑是危險分子所以單獨分開,受到嚴格地反復檢查,工作人員極有禮貌卻冷若冰霜地表現出另類的不客氣,讓安良很不舒服。

 安婧知道現在是安良一生中最倒霉的時候,他遇上什麼麻煩事都不奇怪,現在她只想盡快把兩支自動手槍插回兩肋,不然真不知道用什麼東西來抵擋更多的意外。

 李孝賢也帶著扣扣在外面靜靜地等著,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安良才黑著臉罵罵咧咧地走出來。

 “新加坡怎麼啦?我也是華人嘛,怎麼會要我脫光了全身上下檢查,還用機器照我直腸里面是不是藏了毒品。”

 安婧說︰“幸好我沒有在行李里放玩具模型,要不然被搜出來的話被判抽鞭子就完蛋了。”

 (新加坡的刑罰中保留了鞭刑,行刑的鞭子很有殺傷力,每一鞭都會把人打得皮開肉綻。)

 “婧修女是女人,不會被判鞭刑的,鞭刑只針對男性。”李孝賢對安良溫柔地說︰“你就要小心一點了,新加坡的法例比美國嚴,日常生活細節上要多注意一下。”

 安良一邊拖著行李往外走一邊說︰“當然,我們都是文明人,不會影響別人的。”

 李孝賢看著安良的下巴說︰“你也要注意儀表整潔哦,留胡子的人在這里辦事情不太方便……”

 “什麼?”安良在過道上停了下來︰“我的胡子惹誰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2]

 李孝賢伸手在安良的衣領上掃了一下,為他整了整襯衫說︰“入鄉隨俗就對了,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習慣,如果覺得不方便的話就把胡子剃了。”她停下來好好看了安良一眼說︰“你剃了胡子會很帥的。”

 安良被李孝賢整理了一把,馬上笑嘻嘻地說︰“好吧,只要你喜歡,我回去就剃掉。不過你喜歡小白臉直接說就行啦,不要說得好像我的胡子惹誰了似的……”

 安婧提著眉毛對安良酸溜溜地說︰“哥,你留胡子的造型比其他男人酷多了。”

 他們下榻的酒店在中國城附近的富麗華大酒店,這里的中國城正是李孝賢所說的“牛車水”。“牛車水”位于新加坡南部,是早年最大的華僑聚居點,現在已經是著名的旅游休閑景點。

 “牛車水”保留了大部份早期建築,使這個地區充滿懷舊氣息。新建的大路越過狹窄的小街,現代化大廈從幾層高的大片老房子後冒出來,街上雜亂而密集的招牌上寫著各種不同的文字,一眼看去只覺得時光起碼倒流了五十年。

 安頓好大家的住房後,李孝賢說要先回家看看,安良立刻自告奮勇地說要陪她回家,幫她提行李。李孝賢說這樣不太方便,她想先回家放下行李,然後再帶安良安婧到處玩。

 安良對于女孩子個人隱私的要求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把她送到酒店門口上出租車。

 李孝賢坐的出租車一開動,安婧就抱著扣扣跳出酒店大門,來到穿著西裝的安良身邊。

 安良回頭一看,安婧已經換上了寬橫紋的貼身背心和飄灑的短裙,頭上戴著棒球帽,長辮子從棒球帽里伸出來翹在腦後,分明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女高中生。安良頓時瞠目結舌,被安婧一把推進了下一輛出租車。

 安良氣急敗壞地說︰“干什麼!穿成這樣干什麼!都讓人看虧本了?以後怎麼嫁人啊!”

 安婧不管安良說什麼,她對司機說︰“跟上前面的車,不要跟丟了。”

 安良還在嘀咕著說︰“叫你換套平常點的衣服,沒讓你穿成這個樣子呀,你看大腿全都露出來了,嘩,真是晃眼……”

 安婧說︰“行了行了,天氣這麼熱我又沒帶槍,還要我穿修女袍想熱死人呀。這些衣服我幾年沒穿過,現在還合身真是難得。”

 “這只能說你幾年沒發育了……”

 “我都二十二歲了還發什麼育,我這是苗條,身材控制得好。”

 李孝賢下飛機後的單獨行動其實早在兄妹倆的意料之中,他們早就商量好只要李孝賢一出門,就緊緊地咬住她。經過家里的夢游事件,安芸肯定李孝賢是有目的地接近安良,而且不達到目的不會離開,所以他們不擔心李孝賢一去不回。可是一直處于被動狀態當然不行,對李孝賢進行跟蹤有絕對的必要。

 他們跟著李孝賢的車在中國城的大公路上直走了一會,來到一條很有殖民地風格的老街。街上的建築全是三層高的成片洋房,橙紅色瓦頂在藍色的天空下勾勒著白色的牆身。街道不是很寬,兩旁全是餐廳和攤檔,吃飯的坐位全都擺到大街上,因為不是吃飯時間,街上的食客並不多。

 他們看到李孝賢拖著行李下了車,然後走進一間中國餐廳。安良和安婧連忙下車,鬼鬼祟祟地跟到街對面的小食店里坐下來,每人叫了個羊肉湯。

 不知道李孝賢什麼時候出來,他們雖然肚子餓了也不敢大吃大喝。等了一會沒有動靜,羊肉湯已經擺到兄妹倆面前,安婧一聞就想吃,吃了一口之後就停不下來,埋頭稀哩呼嚕地汗吃。

 安良估計李孝賢也是找地方吃飯,他一邊看著對面的店門,一邊慢慢地吃東西不停地擦汗。

 這時小食店的老板走過說︰“先生,我們的空調不能再冷了,你要是熱的話就把西裝脫下來吧。”

 安良身上穿著雙層鈦合金板防彈衣,外面用襯衫和西裝套著,要是脫下西裝就會現出里面古怪的烏龜殼形狀,他靦腆地笑著擺擺手說︰“呵呵,不用了,我擦擦汗就行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3]

 哪知小食店的老板馬上不客氣起來,他瞪著眼楮說︰“大佬,你坐在我這里不停地擦汗,外面的客人看到以為我的空調壞了,你會影響到我生意的啊。”

 安良和安婧意外得大眼瞪小眼,新加坡的服務怎麼這麼差?不過安良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他還是堅持以大事為重,充滿紳士風度地對老板說︰“好,我不擦汗。”

 那老板看了安良一會,轉身走開了,安良還听到他小聲說著︰“都不知道哪里來的……”

 滿頭大汗的安良突然往桌子上拍下錢就站起來,安婧嘴里叼著羊肉片抬起頭,看到李孝賢拖著行李箱走出餐廳門口。

 安良說︰“她不是吃東西,哪有吃那麼快的,她一定是去見什麼人。”說完就側身閃到小食店門邊,倚著門看李孝賢的去向。

 安婧抹著嘴追出去說︰“氣死我了,她肯定是大嘴巴吃得快,搞得我只能吃半碗,這壞蛋……”

 安良一把拉住她說︰“回來回來,把扣扣給我,你自己去追著,追到地址就回來這里找我。”

 安婧一听就覺得虧了,這不是安良讓自己去干體力活,自己在這里獨吃羊肉湯嘛。她噘著嘴挺著胸對安良說︰“我在這里等你,你去追。”

 “你光想著吃羊肉湯。”安良和安婧相處了幾十年,一听就知道她的心思,他對安婧說︰“要是對面餐廳有小賢的同伙,我一出去就被人家發現了。但是你剛剛換了個造型還戴著大帽子,人家想不到你婧修女會變成這個樣子嘛。你把狗也放下,這狗長得跟劉中堂似的,誰見它一次都記住了。”

 安婧很不情願地把扣扣塞給安良,苦著臉追了出去。

 半個小時後,安婧回到羊肉湯小食店,看到安良一頭一臉都是汗,在喂扣扣吃羊肉。安良一見她好像見到了救星,抱起扣扣就跑到門口說︰“快向北方跑,我到時辰了。”

 就算到了新加坡,也不代表不用每天定時找地方躲避命運的追殺。他們下榻的酒店並不是最適合逃亡的地方,可是安良為了住得更接近李孝賢所說的家,依然選住在中國城。現在他們一來人生路不熟,二來在酒店四周沒有足夠的公園,三來又要跟蹤李孝賢,到了逃亡的時辰只好向著吉神方位不停地跑。

 安良穿著防彈衣本來已經熱得像烤鴨,現在還要在吃完一碗羊肉湯的時候進行長跑,他又回到劉中堂不在身邊時的痛苦逃亡中。

 扣扣跑得很快,完全可以跟上安良的速度。安婧一邊追著安良一邊說︰“她轉了兩個彎進了一個公寓,我跟到電梯口記下她上去的樓層了。我問過門口的護衛員,他說他是新來的,沒見過李孝賢。”

 安良氣喘吁吁地說︰“好,下次晚上再跟,看她亮燈的房間就知道門牌號碼了,到時可以到管理處確定她住了多久。不過她也會帶我們到處去的,一定還有古怪,你看著吧。”

 安婧在街上左閃右跳跟著安良,眼楮注意著四周的情況,她突然看到前方有幾個工人正在路燈桿上掛節日彩燈,心里立刻升起危險的直覺。她大聲叫道︰“小心彩燈!”

 話音剛落,爬在半空的工人就失手把彩燈串掉到人行道上,安良大喝一聲側身閃過。路邊綠化帶里有個園丁正在用兩尺長的大剪子修整灌木,看到彩燈串落下也同時埋頭轉身閃開,手上的長剪正好捅進安良的肚子。

 “啊!”一片尖叫聲後,安良和園丁都摔倒在地。安良不管嚇得半死的園丁,他低頭看看肚子,只是白襯衫被撕破了,里面的防彈衣堅硬如故,他心里狂跳著感謝上帝沒有讓剪子捅向喉嚨,爬起來拉著安婧和扣扣又向前跑去。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大聲對安婧說︰“我知道啦!小賢回家的時間是算好的,就等我最沒空的時候她就做些不讓我們知道的事!”

 安婧大叫道︰“不會吧,她有沒有這麼厲害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4]

 李孝賢回到酒店客房,安婧正在研讀聖經,她穿著一身瓖綠邊的潔白修女袍,顯得聖潔無瑕。這是聖神修女院的夏裝,安婧為了方便辦事也帶了過來。

 她們一起到了安良的房間,李孝賢的打扮讓安良頓時呆在原地。她穿著乳白色的暗花底紋連衣裙,略有懷舊風味的打扮簡樸而高雅,稍低的V形領口露出白皙細長的頸項;胸前帶著一串晶瑩剔透的珍珠頸鏈,配上一個碎花小手袋,加上用珍珠環頭飾盤起的散髻,點綴出一股熱帶風情。就連前幾天受傷的右手,也恰如其分地戴上一雙白色薄手套,這正是一個完美端莊的女朋友應有的高貴氣質。

 “喔……”安良輕輕地驚嘆了一聲,從迷亂中回過神來︰“你很美。”

 李孝賢恬靜地笑笑說︰“謝謝。今天晚上你要打領帶了。”

 “又來?”安良剛才在小食店吃羊肉湯時已經熱得半死,現在一听到西裝領帶之類就恐懼。他招呼李孝賢坐下來說︰“我們晚上出去吃飯還是穿短褲吧,我們去克拉碼頭玩,可以在街上一路吃過去。你穿裙子兩條玉腿露出來當然涼快,可是我還得包得像鐵甲人,多痛苦啊。”

 李孝賢眨眨眼楮說︰“很感謝你們送我回來,現在我平安回家了,我想請你們吃飯。我在卡爾頓酒店的頂層餐廳訂了位,所以……”

 安良和安婧都笑著對視了一下,安良說︰“喔,紐約也有卡爾頓酒店,就在炮台公園旁邊,正對著紐約灣和自由女神像,是紐約風水最好的酒店之一。”

 “對,今天去的新加坡卡爾頓酒店也是正對著濱海灣,不知道是不是新加坡風水最好的酒店之一,你不想去看看嗎?”

 “想。”

 “那就要帶上領帶了,我為你選一條好嗎?”李孝賢沒有讓安良回答,她已經走到房門旁邊打開了安良剛剛整理好的衣櫥。

 衣櫥里很整潔,李孝賢很快選出一條銀灰色的領帶貼在安良的胸前試了一下,安良一陣心跳,這是自己的太太為自己選領帶的感覺呀,太溫馨了。

 “銀灰色可以配搭任何顏色的襯衫,這條最好了……你可以把胡子剃了嗎?”李孝賢的神情和語氣溫柔如水,讓安良不可拒絕。

 “行。不過為什麼呢?就是為了配搭領帶嗎?”安良問道。

 李孝賢把領帶放在床上,又走到衣櫥里為安良選襯衫,她一邊翻看衣櫥一邊說︰“新加坡人不喜歡男人留胡子,留了胡子會被認為不文明,有時還會被誤會是街上的混混。”

 安良和安婧恍然大悟,安婧說︰“怪不得他在機場被人盤查,連羊肉湯老板也對他很不客氣……”

 安良一听完蛋了,這傻妹妹說這種話不是要露餡了嘛,立刻瞪了安婧一眼,安婧也意識到說錯話了,嘴巴突然閉上,聲音嘎然而止。

 幸好李孝賢完全沒有注意安婧說的話,她只是順口說道︰“是呀,你看看街上就明白了,如果你們是洋人還沒有什麼,可是你們是華人,大家就把你當成本地人,本地人這樣可不像樣呀。”

 “原來是被岐視了,我這就去剃。”安良說完立刻跑到洗手間剃胡子。

 李孝賢叫住他說︰“等等,我喜歡你留胡子的樣子,在剃胡子之前可以先照張相留念嗎?”

 “對呀,我也喜歡哥的胡子,我去拿相機。”安婧說完就到抽屜里翻相機。

 李孝賢拿出一套黑西裝說︰“穿上西裝一起照吧。”

 安良穿好西裝打好領帶,安婧給安良拍了幾張相片,李孝賢從手袋里掏出手機對安婧說︰“婧修女,可以幫我們拍幾張合照嗎?”

 安良和安婧一看到李孝賢的手機就發毛,這不會又是那種可以殺死精子的游離幅射手機吧?安婧飛快地接過手機看了幾眼,這是很新款式的可愛型小手機,馬上對著窗外試拍︰“你的手機像素很大呀,拍得可真清晰。我試試拍暗的地方。”她說完拉開放羅經的抽屜,用手機對著羅經連拍幾下。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5]

 經過最近的風水奇案後,安良再也不敢只用衛星定位電子羅經,他老老實實地帶了一個傳統款式的羅經出來,這時安婧正好用來試一下李孝賢的手機有沒有古怪。手機指著羅經近距離連拍幾張,安良和安婧都小心地看著羅經上的指針,指針沒有任何運動。他們听到李孝賢說︰

 “這是我剛才在中國城買的手機,這種東西很不耐用,隨便買個能听電話的就行了,我也不知道有多大像素。扣扣,來,我們一起照相。”李孝賢說完把在地上走來走去的扣扣抱了起來。

 安婧吐了一口氣說︰“呼,像素很大,來吧,我幫你們拍。”

 鏡頭里出現一對像模特一樣的情侶,安婧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如此上鏡,只因為現在多了一個嫻靜的少女在他身邊。

 安婧知道安良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她的眼楮只看著李孝賢。

 女人可以直覺到女人的心情,安婧從鏡頭里看到李孝賢的眼楮、嘴角、嘴唇、甚至有像被風吹起的幾絡飛散頭發,都分明在告訴全世界她的幸福。

 這是一個安婧從來沒有見過的微笑,李孝賢的笑容天真無邪,沒有淑女一般的貴族氣息,沒有這幾天奔波勞累的疲態,她像在家里和自己的丈夫合照一樣,安婧幾乎肯定這不是裝扮出來的笑容,這個女人正沉浸在甜蜜中。

 “ 嚓。”

 “再拍一張。”李孝賢輕輕地說。

 “ 嚓。”安婧看到李孝賢的頭輕輕側向安良的肩,把扣扣夾在兩個人中間。她現在才發現他們很般配,這種天生一對的感覺不只是來自兩個健康漂亮的軀殼,而是她看到安良臉上忍不住的笑意也像李孝賢一樣流露出來。

 “再拍一張。”

 快門鍵再按下去,李孝賢伸長了脖子湊向安良的臉,這是一張幾乎臉貼著臉的相片,扣扣被放到兩個下巴下面。安婧的鼻子突然有點發酸,她這輩子的記憶中都沒有見過安良和其他女孩子的單獨合照,她無法想象安良此刻的心情,可是她覺得這張相片不應該只保存在李孝賢的手機里。

 安婧也說︰“再拍一張吧。”她從桌面上拿起自己的相機給安良和李孝賢一串連拍,她看到李孝賢把扣扣塞到安良的手里,調皮地用手掌去觸踫安良下巴的胡子,然後用手指捻著胡須拔出來。安良開心得傻笑起來,揚起頭避開李孝賢的手。

 卡爾頓酒店的頂層餐廳可以鳥瞰新加坡的海濱和無邊無際的大海,在晚霞折射下的海平線被濃墨重彩地分成紅色和藍色。餐廳里寧靜優雅,客人來得不多,可是自助餐桌上的食物豐富美味,盡是世界各國的代表作。

 安婧為了進出酒店,換上了黑色的長褲套裝,披散著褐色的長發像個電視新聞主播。她和李孝賢坐在一起,一直看著安良吃吃地笑個不停。

 穿襯衫打領帶的安良已經剃光了胡子,這時的他才露出帥哥真面目。他的相貌長得比實際年齡小了一大截,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白白淨淨的臉色很明顯遺傳了白人的血統,只要背個背囊就像個大學生了。

 李孝賢忍著笑對安良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要留胡子了,你是怕樣子長得太年輕人家不願意請你當顧問。”

 安良手里拿著一杯經典法國拉菲紅酒,有點臉紅地說︰“沒有的事,我留胡子可以補充相格上的不足,可以存多點錢。”

 安婧又爆出笑聲說︰“你哪里有錢存下來呀,你賺的錢都自動轉到基金里面了……哦,對了,你好像還有點私房錢,不過你財運這麼差,很快也會全部敗掉的。”

 安良突然間想起自己那一百萬老本,立刻掏出手機打通達尼爾的電話。

 “YOHO,起床沒有?英磅現在什麼價……你講粗口罵人?我正在喝紅酒不和你吵,快報價……621……嗯,阻力線在550……成本是500?賺了一百一十七個點,發達了發達了!都翻倍了還不快出手……什麼?還會升?要是掉下去倒虧的話我回來殺了你,現在止損線設在什麼位置,喂?別睡了……”安良抬起頭說︰“他居然敢掛我電話。”

 安婧奇怪地問道︰“這幾天你就賺了一倍?

 安良嚴肅地說︰“干什麼,想干掉我謀我的家產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6]

 李孝賢看到兩兄妹拌嘴覺得很好玩,她也好奇地問道︰“听良說達達是很好的操盤手,他可以為良賺到錢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安婧皺著眉頭看著安良光滑的下巴說︰“老實說吧,他那撮小胡子的確是有點聚財的作用,要不然他可窮得連熱狗都吃不起了。哥哥本來就命里無財,只要財星一動就破印星,而印星又會以更強的力道反克,他賺的錢只要放在他的身上或者他的戶頭上,都會很快消失的。他炒了十幾年股票就虧了十幾年,賭錢也一直沒贏過,後來是因為留了小胡子,才存下一點私房老本。”

 “嘿!炒股和賭博完全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混淆小賢的概念。”安良用牙簽挑起一小塊法國農家干酪送到嘴里,咸香微酸回味無窮,最適合配上好的紅酒。他閉上眼楮品味了一會說︰“嗯,農莊里新鮮的麥田空氣都溶進舌根……光是吃這些芝士就值回票價了。那個股票期貨外匯之類的東西,完完全全是人為操作的結果,沒有人交易就不會產生價格的起落,所以只要方法正確是可以賺錢的。我的系統沒有問題,可是每到關鍵大交易就會沖擊系統底線,比如電話壞了,公司盤房主機故障,概率很低的突發性震蕩,我自己病倒入醫院,還試過錢轉到銀行後被駭客劃走了……真不是人過的日子,要不然我賺的錢都可以填滿我的房間了。後來我的操作系統越來越保守,細水長流式的賺小錢,這樣反而可以把賺到的錢提取出來;芸姐很聰明,把我提出來的錢全都分到幾個基金里,給我每個星期定時定量發錢,這才沒有那麼窮。賭博就不同了,說起這個和玄學直接有關……”

 安良的話題越扯越遠,可是他和安婧都明白這只是扯開話題。其實他們都發現一個情況,安良的財運似乎在慢慢變好。安良請達尼爾操盤是回避了自己命中的缺陷,可是幾天的時間里倉位就增加了一倍,效果來得也太強烈了。

 李孝賢崇拜地听著安良高談闊論,安良的眼楮卻看到從門外走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影非常眼熟,這人中等身材,穿著一身名貴西裝,全身上下一絲不亂,他就是大衛集團的副總裁丹尼。

 安良雖然已經知道李孝賢提出什麼安排,一定有難以想象的後續,可是安排到丹尼出場這也太突然了。他呵呵笑著快步走到丹尼面前打招呼握手,然後和丹尼在另一張桌子坐下來。

 丹尼向李孝賢和安婧微笑著點點頭,坐下來就問安良︰“你怎麼剃胡子了?”

 “你管我的胡子干什麼呀,你應該問我為什麼來新加坡。”安良打趣兩句之後向丹尼同行來的人伸過手介紹自己︰“亞力山大。”

 丹尼微笑著介紹說︰“這位是我們集團的風水顧問,安良,安先生。這位是我的老同學張濟文,我每次回來都會首先找張先生坐坐。”

 安良對張濟文說︰“原來兩位是老同學,一定是無話不談了。”

 張濟文四十多歲,個子比丹尼矮半個頭,他和丹尼一樣穿著全套名貴西裝,表情熱情洋溢,和丹尼平靜內向的態度截然相反。他握著安良的手說︰

 “安先生原來是風水顧問,真是年輕有為,這次是來公干嗎?”

 安良說︰“不,我們是踫巧遇到的。看張先生的面相是公務員吧?”

 “哦,真有眼光,你看我是哪方面的公務員呢?”張濟文招呼大家坐下,叫侍應拿了一瓶紅酒。

 安良端詳了張濟文一會,他身材偏矮可是不瘦弱,雖然說話溫文爾雅,可是聲底很厚,听得出如果他需要大聲說話會聲如洪鐘。他明確地判斷︰“武官。是警察局?還是國防部?”

 張濟文爽朗地笑起來︰“丹尼,你這個風水顧問不簡單啊,我們也要請這樣的人才了。安先生是從哪里看出我是武官呢?”

 “張先生身材不高,可是眼圓肩寬,相格體形都入虎形,這就有了武曲形格的基礎;不過主要還是看顴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7]

 張濟文好奇地問道︰“哦?我也听人家說過看顴骨可以看出是不是當官,官職的高低,真是沒想到還可以看出管的範圍。安先生可以說一下是怎麼看的嗎?”

 “呵呵……”安良笑了起來︰“張先生要和我研究相學了,丹尼你得從公司付我一點顧問費。”丹尼也听得津津有味,他笑著點頭說︰“你們的單我來買吧,我請大家吃飯。”

 “喔……那太感謝了。”安良用手點著自己的顴骨說︰“張先生,顴骨是這里嗎?”

 張濟文點點頭說︰“是,你是說看顴骨的大小還是位置呢?”

 安良笑一笑,用手指從顴骨的位置向後一拉︰“其實顴骨有這麼長,一直連到耳後。”

 丹尼和張濟文都不自覺地抬起手放在顴骨上,從前向後捋一下。

 “相學中看顴骨不只是看那一小塊突出的地方,而是看一個整體。太復雜的不說了,就說武官這職業吧。每個人的顴骨後端高低都會不同,這對職業有一定的影響。比如顴骨隱約露出延伸到鬢角,這種叫驛馬骨,是商人和長期離鄉工作的人才會有的骨形,比如丹尼長年在美國做生意,他的顴骨就會向鬢角接近;而張先生的顴骨有力豐滿,露出的情況比丹尼更明顯,可是末端卻橫入耳朵中部,這種叫將軍骨,是只有職業武官才會有的相格。”

 張濟文贊嘆著說︰“真是觀人于微,你不說出這些細小的差別,我一輩子都不會去注意,現在摸起來果然是這樣。”

 “不過還有一點讓我更肯定張先生的職業,就是你的手。我和你握手的時候發現你虎口和食指特別有力,經常練槍的人才會這樣,看來張先生的槍法也是不錯的。”

 張濟文開心地笑起來︰“哪里,我只是每周跟部隊一起練習,個人愛好而已。來來來,先倒上酒……”

 侍應為大家倒上酒後,張濟文又說︰“安先生能不能說說新加坡的風水呢?”

 安良張大嘴看著丹尼說︰“這算是公事還是私事?哈哈……”

 “先听听嘛,我也不知道張先生的意思。”丹尼一向沉著穩重,先了解情況再發言總是有好處的。

 張濟文說︰“六年前美軍攻進阿富汗,在一個基地組織的廢墟里意外搜到一盒錄像帶,這盒錄像帶里詳細地拍下了新加坡重要的軍事據點、國際機場和地鐵的交通情況,從停車場、下水道、到地鐵里的一些小坑道都沒有放過。在錄像里說話的人很有經驗地分析了什麼地方可以放炸彈,怎樣放,和什麼時間最適合放置……”

 安良听到張濟文的話非常意外,他問道︰“居然有人想在新加坡搞恐怖襲擊,他們真的是伊斯蘭組織嗎?”

 張濟文苦笑著說︰“我們新加坡本身就有不少伊斯蘭教徒,我們對伊斯蘭教沒有任何偏見,他們攻擊新加坡的原因我們還在研究中。不過美國把這盒錄像帶交給我們後,我們開始了長時間的搜捕行動,在境內破獲了幾宗還在策劃中的大案,甚至有一件是準備用民用飛機撞擊樟宜國際機場,那段時間真是驚心動魄。”

 張濟文說話的音量不大,可是從他平靜的語氣中,依然可以听出當年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安良搖搖頭說︰

 “那些人真是瘋了,新加坡一個中立國對他們有什麼影響呢?”

 張濟文笑了笑說︰“有些事可能不是表面看的那麼簡單,說起來話就長了……在我們審訊犯人的時候,從各方面旁證發現並不是基地組織要主動襲擊新加坡,其實在紐約發生九一一襲擊的同時,就有一群神秘人物聯系過基地,要求基地對新加坡各個重要地點展開偵察行動,制定襲擊計劃。這群神秘人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他說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極力舒緩自己過于緊張的神經,安良听到他呼吸都在微微顫抖著,可以感覺到張濟文在這一系列事件里的精神壓力有多大。

 “你是想從風水的角度看看新加坡會不會受到恐怖襲擊?”

 張濟文微笑著點點頭說︰“本來這些事不應該求助于風水星相,可是我們的總理也很明確說過,我們在建設新加坡的時候,不會排除使用外力,只要可以讓新加坡更好,我們會使用一切正當的方法。”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8]

 丹尼剛才一直在听張濟文說話,現在也開口說道︰

 “我也听說過前任總理的風水故事,听說當年建魚尾獅的時候就考慮了風水的因素。”

 安良很清楚魚尾獅身像是新加坡的標志,可是和風水有關他倒是一直沒有太注意,他好奇地看著丹尼等他說下去。

 丹尼看到沒有胡子的帥哥安良突然爆發出笑聲︰“呵呵呵……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風水師啦,我也不太了解情況。不過當年也是很玄,本來魚尾獅是在新加坡河的河口,在那下面可以直接看出大海,可是後來在魚尾獅旁邊建了濱海灣大橋,剛好攔在魚尾獅和大海之間,那一年橋還沒有建好就發生了金融風暴,新加坡立刻元氣大傷啊。”

 安良平生見過不少風水奇案,不過听到這些風水故事依然津津有味,永遠有新故事听就是風水的魅力。他問道︰“哦,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現在魚尾獅還在那里嗎?”

 “金融風暴平息下來後,政府就把魚尾獅向前搬,現在安置在濱海灣大橋的外面,還是面朝大海。張先生,我們的政府是不是看過風水啦?”

 張濟文笑著擺擺手說︰“你這麼問,我肯定不會說知道的。安先生,我們走到窗邊就可以看到魚尾獅。”

 安婧和李孝賢看到安良只顧去說話,兩人吃飯聊天已經過了好一陣,現在看到安良走到窗邊,她們也走過去看熱鬧。

 大家從卡爾頓酒店的頂樓看出去,看到的是整齊得不像天然形成的海岸。

 從酒店看向大海,腳下是一片三角形的堤岸,這里是新加坡的中軸線,這片三角地就像新加坡的船頭面向大海迎風破浪。

 三角地的左邊是加冷河,右邊是新加坡河,兩條河流的河水緩緩地從城市中間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入大海,夾著中間一片旺地,分明昭示這里就是真龍正脈。

 安良來新加坡之前,早就看到這里的地形。作為一個風水師,在旅行前對當地風水有基本的了解,是一種職業習慣。

 他對張濟文說︰“風水口訣說‘兩水夾落是真龍’,再一次得到印證。新加坡的主脈由加冷河和新加坡河護送入海,我們腳下正是真龍正脈所在,如果國會可以設在這里就可以得到幾千里奔騰而來的龍氣。”

 張濟文重復了安良的話︰“幾千里?”

 “是啊,新加坡的龍脈發源于中國昆侖山脈,東干龍和東南干龍形成了中國,南干龍經過唐古拉山脈、橫斷山脈、他念他翁山脈、比勞山脈一直南下,在丹老群島的護送下越過安達曼海,在大海上又收又放,寬一陣窄一陣,像一條沒有灌好的香腸低頭南下馬來西亞南部平原,這條‘香腸’就是馬來西亞的主脈中央山脈,它在柔佛海峽崩洪過峽又從海底鑽出來冒出新加坡島,結成如假包換的倒騎龍穴。”

 安良在夕陽和大海前面比劃了一陣,大家都听呆了,丹尼最先反應過來,他對張濟文說︰

 “那個……安先生是地理系的高才生,所以……”

 張濟文連連點頭說︰“專業,專業。龍脈這麼長,來到這里會不會沒什麼力氣呢?”

 安良說︰“龍脈長短和龍氣的強弱沒有關系,可是龍脈的靈動性卻會直接體現龍氣的強弱。比如新加坡的干龍,從泰國南下到馬來西亞這一段幾次收窄放寬,就是很好的龍氣動能再提升,這種地理在風水上叫做束咽,沒有束咽過的龍脈不會化出真龍。如果從泰國到新加坡都是一路平緩沒有變化,也不會有新加坡今天的成就。”

 張濟文的表情從爽朗親和變得尊重,他用贊嘆的口氣說︰“丹尼,這一代年輕人不是年輕有為,而是藏龍臥虎啊。安先生,我們中國的風水把地理研究得這麼透,對這種龍脈有沒有什麼名稱呢?”

 安良轉身背靠著欄桿,雙手支著身體說︰“唉,你不問起我也沒注意,這龍脈的確是有名稱的,而且和新加坡的情況很吻合,它叫做‘離鄉龍’。”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89]

 大家听到這個名字都莫名地沉默下來,每一個把新加坡當成是自己的家的華人,都不會忘記他們的故鄉在中國,從中國昆侖山發源又遠離家鄉的龍脈,最終還是滋養著龍的後代。

 安婧說︰“我也想起來了,離鄉龍並不常見,它必須要一路直奔獨立特行,可是又有各種砂星護衛遠離祖山,最後成功結穴,才可以稱為離鄉龍,否則就只是死蛇一條,沒有半點價值了。”

 “對,新加坡位于馬來西亞半島的盡頭,卻剛好被柔佛海峽隔成離島,這種大陸架相連,可是又有海峽分隔的地理就叫崩洪過峽,是形成大龍穴的重要條件,也就是說新加坡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屬于馬來西亞,一定要由一群外來人發展起來。”

 丹尼點頭說︰“風水和人的關系太密切了。”

 安良看到大家都站在自己身邊,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他對張濟文說︰

 “張先生,我扯得太遠影響大家吃東西了,不過國家大事,不說又不行,我就長話短說吧。因為新加坡島背後有離鄉龍的支持,前面的新加坡海峽之外又有印尼的加里曼丹島和甦門答臘島一左一右形成大龍虎隔海護衛,新加坡的國際地位永遠不會下降,你們只會做得越來越好。從小形勢來看,前面的濱海灣是小明堂,濱海灣兩側的陸地左右包圍形成內龍虎,可是這兩片龍虎之地太過沉重……”

 大家細看下去,在卡爾頓酒店的腳下有一個巨大的人字形海灣,這是因為左邊的加冷河和右邊的新加坡河會聚成濱海灣,而加冷河之外有一片叫東濱海的陸地,新加坡河之外有一片叫南濱海的陸地,這兩片地寬廣有余,可是卻把水流壓擠成人字形的河道,像一把剪子剪向卡爾頓酒店,以及整個新加坡中部城區。

 安良接著說︰“這兩片海濱陸地沒有向外飛散是好事,可是向內彎入壓迫河道的布局又顯得太過了,就像左右手分別把兩個人抱入懷中,這種地形在風水上叫做入懷龍虎,專主外力入侵,不能獨立自主,相信這和新加坡的社會背景很相似吧。”

 張濟文微微點頭說︰“事實上島內有美軍駐守,這是歷史條件,有利有弊,我們也不能說是好還是不好。可是剛才說到的恐怖襲擊,有半數的攻擊目標是美軍的軍營和指揮部,要是新加坡被襲,友軍的存在肯定是重要原因之一。”

 丹尼也說道︰“新加坡政治上的強勢態度,和對島外資源經濟的依賴形成了一定矛盾,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不過要是改變風水上的龍虎形態,就會對這種世界性的局面有影響嗎?”

 安良說︰“影響一定會有,而且以新加坡關鍵的地理位置,上好的風水格局,一旦到了行運的時間這個影響還會是世界性的。不過這是長遠之後的事了,我們今天只能先看看新加坡的意外災害情況,讓張先生放心。”

 他抬起手指著正前方,大家順著手指看去,兩片像回抱新加坡的濱海岸並沒有合攏,留下一個三百米寬的出海口,正位于兩河匯流形成的巨大“人”字的頂端。

 “那里就是新加坡的氣口,成敗就只看這一點了。”安良說完,安婧就接著說︰“我記得芸姐經常說‘未看城頭穩不穩,先看水口緊不緊’,就是說水口在風水布局里比一切條件都要優先。”

 張濟文微笑著把臉轉向丹尼,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安婧,丹尼輕聲解釋道︰“這位是安婧,婧修女。她是安先生的妹妹。芸姐是他們的母親,是紐約的玄學宗師。”

 張濟文的神情更為敬重,他對安婧含頜微笑說︰“婧修女原來是國學世家,欽佩欽佩。”

 安婧向張濟文禮貌地點頭微笑說︰“我的風水學得不好,遠不如我哥,不過地理基本功還是有一些的。這個水口我看有利有弊,雙河匯流中線出海,水口曠蕩無掩無攔,這種水形稱為元辰水,氣從這里直進直出,出時耗財無收,入時直沖明堂破財傷人,不過卻被設計師們一一化解了。你們看酒店下面有個摩天輪。”

 大家向酒店下方看去,一個巨大的摩天輪建在三角地塊的尖尖上,恰似在船頭裝了一個大風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0]

 安婧說︰“風車的轉動可以消解從大海迎頭沖入的煞氣,再加上這條長長的高架橋……”

 李孝賢提醒她︰“濱海灣大橋。”

 “哦,濱海灣大橋呈倒三角路線連接著青龍白虎和主城區,像個緩沖網一樣把海口進來的煞氣在摩天輪之後進一步化解,這樣做會減慢新加坡的發展速度,可是卻可以更穩定地長治久安。”

 安良搭著安婧的肩說︰“時候不早了,一會天黑就看不成風水了,你先去吃水果吧,我還有話要和張先生說呢?”

 安婧側側頭向丹尼和張濟文打個招呼,然後說︰“小賢,我們去吃火龍果,這東西在紐約可不便宜。什麼時候我可以去坐坐那個摩天輪,風景很好吧……”

 安良對張濟文說︰“呵呵,岔遠了,修女是話比較多的。嗯,她剛才還說漏了一點,就是內濱海出海口那里,建了一個碼頭收窄了水口,現在只剩下大約一百五十米的右側開口,這也是一個典型的風水布局。”

 “哦,這麼細膩的風水?”張濟文越來越有興趣。

 “呵呵,我也是現在才發現新加坡的風水師那麼細心。我們邊吃東西吃說吧。”安良和大家走回自己的桌子,四周的客人已經多了,他切了一片小牛排坐下來對張濟文說︰

 “新加坡海峽的海流從東北向西南,就是從水口的左邊向右邊流動,而水口那里的預留進出口在右側,這就正好符合了風水上左水右接,右水左接的要求。好比在街上的商店要開店門,如果車流從左邊來,店門開在右側才會接到財氣……”

 張濟文說︰“安先生的話讓我很放心,不過這可以看出新加坡會有什麼災難嗎?”

 安良抹抹嘴說︰“剛才說那麼多就是為了說到這個。新加坡有發源自昆侖的離鄉龍支持,又有馬來西亞半島的多次束咽吐秀,這不是一個隨便可以憾動的地方,不會輕易有什麼大災難。用大元運來計算的話,我可以很保守地說,新加坡的氣數至少還有一百年以上。不過天下沒有永遠安全的地方,也沒有永遠發跡的風水地,張先生防患于未然的心態是非常正確的。在具體事件上,我們可以通過每個元運,每年來計算。整個新加坡的氣口都在濱海口處,要論斷事件吉凶就要算這個點了。現在的小元運中七赤破軍凶星正飛入這個氣口,近十幾年新加坡都會處于草木皆兵的狀態,但是因為這個氣口進的是氣,出的是水,起到很好的化煞作用,所以在風雨飄搖的世界大局下,新加坡總會度過難關。今年流年的一白貪狼水星加會在東南氣口,把小元運中的破軍化解,所以今年有驚無險,出現大危機都可以在發生之前化解;社會上的風化案會多一些,警察大哥忙一點,畢竟不是國防部的事情。你看現在都年底了,我們還可以在這里吃喝玩樂嘛……”

 大家听到安良這樣說都笑起來,張濟文問︰“那明年呢?或者說我們應該關注哪一年?”

 “明年是新加坡的火災年,你要和消防局說一下。還會在能源問題上激化起矛盾,影響島內的企業……對了,新加坡不是有煉油廠嗎?”

 張濟文點點頭說︰“我們進口原油在本地加工,有很多國際石油公司在這里設廠。可是現在石油價格一直在上漲,煉油廠不是應該賺更多錢才對嗎?”

 丹尼搖搖頭說︰“不一定,煉油是石油產業的末端,在原油上漲時,煉油業只能被動上漲,在漫長的觀察和討價還價過程中,煉油業的加價會受到拖延,行業會隨之疲軟下來,如果原油價格一直上升,煉油業會受到慢性打擊。我相信安先生的預言。”

 安良終于有空吃點小牛排,他喝了一口紅酒,用叉子指一指丹尼說︰“生意人就是不一樣,我都沒有想到這麼多環節……新加坡呢,我看真正有危險的是下一個兔年,實際上從虎年就已經會有苗頭,虎年控制不好的話,兔年可能會出現暴動、械斗,或者是恐怖襲擊,會出現在……”

 安良掐指算卦,然後抬起頭說︰“東面。”

 “樟宜國際機場?”張濟文神情認真地問道。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1]

 安良聳聳肩說︰“可能是,也可能是機場附近,具體問題你可以和本地玄學家、情報機關一起研究一下。從現在起還有幾年才出事,你們有充分時間做準備,我相信只要預防的好,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張濟文向安良舉起紅酒杯說︰“大家都是華人,遠在他鄉見面就是緣份,很榮幸認識安先生,而且今天受益匪淺,我敬你一杯。”

 三個人踫過杯喝過酒,張濟文向安良雙手遞過去一張名片︰“我是公務員,不能直接給安先生報酬,可是你是新加坡的朋友,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安良苦笑著說︰“哪里哪里,你給我錢我也放不進口袋,不是捐到慈善基金就是虧掉了,你還是欠我個人情吧。”

 安良又側過身對丹尼說︰“丹尼,我想和你說幾句話,你過來一下好吧。”

 丹尼拿著紅酒杯和安良走到窗邊,他問道︰“你想談我辭退李小姐的事嗎?”

 “對,就是這件事。”

 “她違反了公司的規定,我沒有起訴她而且按勞工法給了她賠償,還有什麼問題嗎?”

 安良說︰“是由這個引起,可是我不是說這件事,幾天前我就想打電話找你了,你電話打不通。簡單說吧,你辭退小賢後,她當天下午就受到殺手的追殺……”

 丹尼頓時呆住了,他微張的嘴巴看著安良,神情極為驚愕︰“為什麼?你們不是懷疑我吧?”

 “別慌,我們都知道不是你干的,你要殺小賢也不會在辭退她之後馬上動手,這樣太假了。後來我把她帶回家里避難,可是在我家里也出事了,我們全家在半夜同一時間產生了幻覺到處夢游,婧修女在夢游的時候還用槍指著我,差點把我殺掉。”

 安良看看安婧和李孝賢,她們正在嘻嘻哈哈地聊天,他對丹尼說︰“朋友,我估計這事和大衛的死有關,和小賢有關,和你肯定有關,現在扯到我頭上來了,你不要害我,有什麼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丹尼端著酒杯看著窗外想了一會說︰“大衛不是我殺的。我們是幾十年的好朋友,又經歷了十年創業,我不可能殺他,他死了之後我一直很沉痛。可是公司有公司的內部問題,這些事目前不需要你的幫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而且很高興知道你一直沒有懷疑我。其他事我會自己解決……對了,你來新加坡干什麼?”

 “小賢在紐約被人開車追殺,場面搞得很大,我怕她有進一步危險,所以馬上送她回新加坡。問題是我開始懷疑她了,你可以不告訴我公司的內部運作,可是你能告訴我一些她的事嗎?比如她日常負責些什麼工作?她是怎麼進集團的?”

 “我缺個秘書,她來應聘,我看她氣質很好,人也精靈,而且是新加坡人,所以優先考慮她。”

 安良揚揚手說︰“對不起,打斷一下,你請她的時候是因為她漂亮嗎?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這重要嗎?”

 安良斬釘截鐵地說︰“很重要。”

 丹尼轉頭看向坐在遠處的李孝賢,她已經請張濟文到自己的桌子同坐,和安婧一起听張濟文說話。她的神態輕松愉快、笑起來眉眼像一彎新月高雅脫俗,的確是很好的外交人才。他想了一下說︰

 “當時嘛……有幾個洋人女孩我覺得不錯的。不過說實話,我們華人的審美觀還是傾向華人,她是唯一的華人,而且第一眼真是覺得她很美,有一種迷人的氣質,眼楮看著她就移不開了。她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畢業……”

 “主修什麼?查過嗎?”

 “當然查過,我們集團對員工的背景很重視。她主修西方文學,英文和寫作都很好。”

 安良仔細注意著丹尼的眼神,這是一種又憐又愛,像看著暗戀已久的女孩子的表情。他又問道︰

 “小賢應聘只是一兩個月前的事,當時的細節你都記得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2]

 安良的追問有點不著邊際,丹尼皺著眉頭問︰“你是指什麼?”

 “手機,她當時手里有拿手機嗎?或者在什麼地方露出手機?”

 丹尼想了一下,沉靜地點點頭說︰“有,你說起來我就記得了,她和我見過兩次面,一次手里一直拿著手機,一次把手機放在桌面上,當時我還覺得她有點不禮貌,應聘的時候不應該接電話。”

 安良神秘地笑著說︰“不過她的電話是不會響的……她進集團後接觸過什麼工作?”

 “秘書嘛,主要是協助我的工作,起草文件和管理總裁室的運作,重要文件要由她親自傳達,為此我還把自己的車配給她了。上次她偷懶叫你送她到裂岩谷,造成的後果太嚴重了,這是她的嚴重失職。她的薪金很高,連這樣都做不到完全沒有在職的價值。”

 安良意味深長地笑著,拍拍丹尼的肩說︰“那個地方有古怪的,不然你早報警了,看你什麼時候告訴我吧。小賢工作時會不會接觸到你的機密文件?”

 “公司文件有密級,從規定上說她只能看到B級機密,A級機密是不會看到的,會由相關人員和我面對面交接。”

 “不用電腦?”

 “哼哼……”丹尼笑起來︰“A級機密文件全部不在電腦里,要是放到電腦里就和放到時報廣場擺賣一樣了。你相信可口可樂的配方會放在電腦里嗎?”

 “那是,听說配方放在保險箱,而且只有五個人可以開箱。小賢知道你要來新加坡嗎?”

 “應該知道,我最近一個月一直在安排這件事。”

 “啊,”安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有件事要打听一下,你肯定你公司里沒有人會風水嗎?”

 丹尼點頭肯定,安良又對他說︰“丹尼,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請你不要生氣,不要胡思亂想,馬上回答我是或者不是,這個問題很重要。”

 “好,你問吧。”

 “大衛集團的全部工程建築都是由艾琳娜選址、審圖和最後拍板的,是嗎?”

 丹尼果然驚訝地看著安良,安良立刻用手指指著他,音量不大可是語氣強硬地問︰“是不是?”

 “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認識艾琳娜,還知道這些具體的內部運作,你到底想干什麼?”

 安良終于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嘿嘿,讓你也知道我的厲害,你不告訴我集團在搞什麼項目,我也不告訴你我和艾琳娜的關系,要不你把她也解雇了吧。哈哈哈哈……”安良得意地笑起來。

 剛到新加坡,沒有人可以睡覺。

 從北美洲坐飛機到東南亞的第一個星期,人人都存在倒時差的問題,下午犯困晚上精神,不過安良和安婧都是精力過剩的年輕人,除了每天那一兩個最危險的時辰要到各大公園和人煙稀少的地方逃亡,其余時間都是沒日沒夜地捉住李孝賢要到處玩。他們白天到牛車水吃小食,去英國殖民地時期的遺址參觀;晚上到克拉碼頭看表演逛商場;安婧終于可以坐上位于濱海灣尖角的化煞風水摩天輪,李孝賢也在現場听安良講解了魚尾獅怎麼運用了“撥水入零堂”的高級風水技術,並且隨著元運的變化搬遷了位置。

 李孝賢除了陪兩兄妹到處玩,其他時間倒也老實,只是在中國城的公寓里睡覺,似乎她的工作就是導游,除了干這個沒有別的事情。安良和安婧不用睡覺,每天跟蹤她回家、監視她出門,都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甚至有一天李孝賢還邀請他們到家里做客。他們經過一番無謂的偵察,證明李孝賢家里沒有任何古怪。

 到處吃喝玩樂瘋玩了幾天,總算開始出現睡覺的欲望,可是李孝賢又問他們去不去馬來西亞。李孝賢的要求安良當然全盤接受,他和安婧正在納悶這幾天李孝賢為什麼沒有搞出新花樣呢。

 他們之間沒有人談到和大衛集團有關的事情,也沒有人再提起在安家奇怪的夢游,仿佛一心一意享受快樂的生活,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3]

 安婧那幾十盒玩具模型已經收到,可是听說要去馬來西亞,只好馬上又把玩具改寄到吉隆坡的酒店。她和安良都很清楚,他們不是在旅游,而是在一步步走近真相和危機,沒有武器等于自尋死路。

 安良試過半開玩笑地問起李孝賢,為什麼跟著她每走一走都會有事發生,可是李孝賢卻總說是巧合。問到發出奇怪高能量手機的時候,她的回答是不知道。

 安良感覺到李孝賢對自己在一點點親近,可是他又覺得作為一個別有用心的間諜,李孝賢似乎也太蹩腳了,那麼多漏洞被人家發現。而且明知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仍要不斷地粘在自己身邊,到底是蠢?是喜歡?還是誘餌?難道她認定自己會跟著她,直到找出真相?

 安良在靜下來的時候會想,如果現在回美國,可能會減少很多問題,當然也可能把問題帶回家,無論如何,用正宗的命理學推算,自己的未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每天陪著他出生入死的安婧也提醒過,如果想死得方便點的話,回美國無疑是最佳選擇,不過現在安婧的態度也改變了,她和安良一樣想看到這一連串事件背後的真相,看一看李孝賢的真面目。

 多余的行李放在李孝賢的家,他們以出門游玩幾天的狀態輕裝上路,三個人背著背囊,安婧牽著小狗扣扣,在夜晚坐上了前往雲頂賭場的長途大巴。

 他們坐的行車班次是新加坡發燒級賭客的專車,因為新加坡沒有賭場,賭客們大多會去最近最方便去的雲頂賭場過把癮。他們星期五晚上車,在車上睡一覺,星期六天亮的時候就到目的地;然後在賭場里大戰一整天,到了半夜回房睡覺,星期天天亮又大戰一天,晚上坐大巴回新加坡,正好在車上睡覺,星期一就可以一身輕松地回公司上班。安良他們不用上班,可是為了調整時差,不要浪費晚上的無聊時光,他們也選擇了晚上出發。

 目的地雲頂賭場位于新加坡北部三百多公里,在馬來西亞半島的中部,首都吉隆坡東北方向幾十公里的山頂。

 “雲頂”這兩個字不是為了喻意和形容,而是直接對賭場的描述。雲頂賭場位于中央山脈的背脊,海拔一千七百米,平常雲海都在賭場的腳下,天氣不太好的話賭場四周雲霧繚繞有如仙境。

 在天色發亮的時候,安良被身邊的騷動鬧醒了,他睜開眼楮,看到扣扣伏在他身上睡覺,安婧和李孝賢擠在一起向車窗外看。

 大巴正在盤山公路上來回盤旋和傾斜,大巴外一陣陣濃霧隨著山風快速掠過,在濃霧之間露出微光下的青翠牧場,高大的佛塔,深不見底的山谷,在開著空調的車廂里甚至可以听到小鳥的鳴叫。

 安良迷糊地小聲問道︰“到了嗎?”

 李孝賢轉頭用大眼楮對他眨一眨說︰“快了,再過半小時就到了。快看,下面有野人……”

 安婧也說道︰“哎哎,還有一群老虎耶……”

 安良定神看一看,沒好氣地說︰“哦,全是假的雕塑。”

 沒過多久,大巴就升到雲層上面,一縷金光也從東方升起。車上昏睡的乘客紛紛醒來,像朝聖一樣用膜拜期盼的眼神看著浮在雲海之上那片如夢如幻的七彩華城。

 當大巴來到雲頂賭場大門前,安良看到七座佔地遼闊的大廈包圍著一片窩地,窩地的正中央是一個游泳池。這里的佔地面積大得驚人,說這里是賭場的話很不恰當,這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賭城。

 在金光閃閃的朝陽下,賭城里的每一座大廈,每一件游樂設施都顯得不真實,賭城中間的大型過山車和各種游樂設施做得像迪斯尼樂園,從外表上看不出一點賭城的味道,不過在風水師的眼楮里這一切都不只是華麗。

 從任何一個角度眺望遠方,都只會看到天空、山頂和雲海,向賭城里看去,每一件事物都按八卦卦宮布局,同時又依著中央山脈的來龍,正向著山下的吉隆坡。

 李孝賢為他們訂的酒店是最有歷史的主建築雲頂酒店,安良抬頭一看酒店大門,就和安婧同時笑起來。

 安婧說︰“呵呵,這老板想錢想瘋了,連大門都設計成一只虎爪,我們進去想贏點錢可不容易呀。”

 李孝賢說︰“我听說雲頂賭場是經過很多風水師布局的,這里的老板比澳門的任何一個賭場老板都有錢。”

 “也比澳門的任何賭場都大。”安良看了看四周說︰“山頂比下面冷很多,你們出來玩要多穿件衣服。”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4]

 進了酒店後,安良就一直在抱怨客房住得不方便,地方太窄,沒有拖鞋。可是李孝賢告訴他,這里已經是雲頂最寬敞的酒店了,如果去其他新落成的酒店,雖然價格便宜一點,可是卻更是窄得不能住人,天花板只有兩米高,兩床之間只有六十公分寬,電視架在衣櫃頂,洗澡間不足一平方米,听說這樣設計是為了不讓客人留在房間里,逼著人往賭場里跑或者到游樂場和商場消費,安良和安婧咋舌之後立刻變得隨遇而安。

 在自助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人潮洶涌,進餐廳的人在門外排隊叫號,來得早佔著位置的安婧有點幸災樂禍地說︰“花錢來這種地方受罪,要是不贏錢的話真是虧大本了。”

 李孝賢說︰“這里的自殺率很高,早年因為太多人輸了錢跳樓,所有房間的窗戶都封得只留下一條縫,你開窗只能伸出去一條手臂。”

 安良撕著面包,慢條斯理地說︰“我倒沒注意窗戶,不過從風水上看這個大形勢,就已經是犯了孤陽煞,不是一般老板可以做下來的。他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把煞氣轉嫁到客人身上,達到風水中化煞生財的目的。這是一個很復雜的風水局,正如你說不是一個風水師布出來的大格局。”

 安婧說道︰“自殺率高和形煞一定有關系,大門那個虎爪就很不厚道,這樣有意造出一個形煞,如果不是開賭場的話,造這種風水的風水師要下地獄的。”

 安良托著臉看著窗外的群山說︰“沒有人可以強迫另一個人去賭錢,如果用槍指著我的頭逼我去賭,還不如直接打劫我或者綁架我算了,其實輸錢的人都是自己受不住誘惑,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李孝賢笑起來︰“我一說要來這里,你還不是馬上響應呀,你要不要和建雲頂賭場的風水師來一次決斗呀,我挺想看的呢。”

 “煽風點火,女孩子家這樣可不好,不過既然來了,當然不會就這麼回去。”安良對安婧說︰“上次我和你們說的賭博原理,你也可以在這里試一下了。”

 李孝賢好奇地問︰“婧修女也可以賭錢嗎?”

 安婧立刻聖潔地說︰“聖經上沒有任何一個字說過不能賭錢。”

 安良也對李孝賢說︰“也沒有說可以賭錢,你是主修西方文學的,應該知道吧。”

 “一會看看你怎麼贏吧。”李孝賢曖昧地笑著,嘴唇輕輕含著一顆葡萄,大眼楮看著安良。

 回到客房打開電腦上網,三個人全都坐在電腦前研究起雲頂賭場的衛星圖。

 安婧輕輕驚嘆了一聲︰“啊,什麼都看不見啊,只看到雲彩。”

 安良把衛星圖放大縮小,又四周旋轉,直轉得李孝賢喊頭昏,他才開始說話︰

 “馬來西亞半島的軸線是從北向南走的中央山脈,來到雲頂高原後形成一個圓頭平頂的高峰,隨後山脈向大海方向呈圓形下降,走了一個勾子的形狀往回繞,吉隆坡就在這勾子里面,這種格局叫回龍顧祖。不過這和我們沒關系,我們只是關心雲頂這個部份。雲頂高原是吉隆坡的入首處,就是風水堂局的開端點,這里也主宰著吉隆坡的命脈。”

 安婧從另一台電腦查了一下說道︰“光是雲頂賭場上交的稅收就約佔馬來西亞全國總稅收的千分之五,還沒算雲頂集團其他的交通地產橡膠電力之類的生意,這是很驚人的數字。”

 “嗯,從風水的角度看這是完全可能的,而且還會越來越高。”安良把衛星圖放大到側面看了一下山脈的形態,又打開窗簾看了看外面說︰“雲頂高原是虎形格局,從這里向下直撲吉隆坡,這種大局稱為‘猛虎下山’,所以酒店大門做成虎爪是有道理的。不過其他細節在衛星圖上看不到了,全是雲彩遮蔽著……”

 李孝賢說︰“我想是賭場老板給網絡公司交了費,要求屏蔽這一片地區吧,要不然這種商業旺地一定會有清晰的大圖。”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5]

 安良走到窗邊說︰“有這個可能,商業秘密也好,風水秘密也好,都有必要相對保守一點。不過我們都到現場了,這些也秘密不起來了。賭城中間的游泳池就是龍穴所在,我肯定這里還是一片荒地的時候,游泳池那個位置是一個小湖。你們看,七座大廈圍著這個池,全部地形都向游泳池傾斜,如果不是天然形成的湖,沒有風水師敢在這麼高的山頂開水池,如果無中生有硬要往下挖的話,會把整條龍脈掘傷,那時就得不償失了,還會殃及山下的吉隆坡。馬來西亞風水名師很多,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安婧說︰“我也看得懂這個部份,這是天池,在風水上叫做水聚天心,四周加上大廈包圍就更好了,所謂‘水口捍門高,人家富貴牢’,對吧……”

 安良看著安婧笑起來︰“你就會背簡單口訣。”

 “我要背聖經嘛,腦子里哪能記那麼多東西,只能挑短的口訣來背了。”

 大家走出酒店大門,來到一個游樂場中間,他們看到每一座酒店都像一本展開豎起來的書,整個賭城就像凌亂地豎著很多大辭典。

 李孝賢問安良︰“我听說這里的酒店做成書本的樣子,就是為了讓客人來這里都要輸錢,風水上是這樣嗎?”

 安良說︰“這種形狀的大樓的確是聚財,不過和書沒有關系。有折角的大樓在建築上可以更穩定,入口在內角的位置又可以像衛星天線那樣更好地接收財氣;而且大樓的平面角度多一些,在風水轉運的時候,旺向改變後仍可以用另一面來接氣,這才是真正的原因。不過那一棟不同,它真是有點邪門了。”

 李孝賢順安良的手指看去,那里正是他們下榻的雲頂酒店。酒店的主要部分有十幾層高,截面呈Y字形三叉分開,在主體的頂端有一座三層高的小圓柱樓層,使整個建築從正面看去像個矮實的洋酒瓶子,從任何側面看去卻仍然像一本打開豎起的書。

 安良說︰“它不是最高的樓,可是它的地基是整個山頂最高的地方,也是來龍的第一節,它鎮住了整個賭城,如果我是老板的話,我也會把行政區設在那里。”

 安婧說︰“我們早就看到了,電梯上都寫著嘛。”

 “這是一個祿存星的格局,祿存是一種凶星,形態就像一只爪子向下撲抓。”安良撮起五指向地面一張,做了個向下撒網的動作︰“把整條龍脈牢牢地控制住。爪子形的祿存星五行屬木,就像一把樹根;而樓頂的小圓柱也是木形,就像一段樹干,整座雲頂酒店就像一個有根的樹樁扎根在這里。而且它位于賭城的東北方,向前越過游泳池就可以遠眺吉隆坡,它把山下整個吉隆坡當成了自己的明堂,這個樹根控制住雲頂,還控制住吉隆坡。”

 安婧說︰“原來是這樣,能控制吉隆坡的話,離控制全國也不遠了。”

 李孝賢說︰“我也听說過這里的老板和首相很熟,政府給了他很多優惠政策呢。不過這和我們去賭錢有關系嗎?”

 安良隨手掐指數了幾下指頭,神情輕松地說︰“有點關系的,現在正是雲頂賭場百年一遇的大日子。現在八白當運,以西南為財方,雲頂酒店以西南方的游泳池為小明堂,以吉隆坡為中明堂,以馬六甲海峽為大明堂,它的營業額會連年上升,不過太旺了也不是好事。今年五黃二黑兩大凶星齊集在東北祿存的龍首位置,口訣說‘二五交加定損主’,看來今年老板難逃劫數。”他回頭看看安婧說︰“你說會不會一不小心就……”

 安婧也掐指一算,馬上雙手交握抱在胸前低頭說︰“上帝保佑,他已經上天堂了。”

 李孝賢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奇怪地問道︰“什麼事呀,是不是算到老板今年死了。”

 “耶,我們要到雲頂賭場里賭錢嘍。”安婧的眼楮里閃著貪婪的光,一手拉起李孝賢,一手挽起安良就往雲頂酒店里跑。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6]

 在雲頂賭場里的每一個酒店,里面都是相對獨立的一個賭場,吃喝玩樂,購物賭博一應俱全,作為雲頂的核心建築當然也不例外。

 走進賭場有如走進一個庸俗浮華的世界,在巨大的昏暗蒼穹下,一切好看的東西,值錢的器物,不顧章法沒有美感地堆砌在一起,在進入賭場前的過道里燈光閃爍,曲折的人工小溪流水上堆放著小橋和花舫船,兩旁是精品名店,數倍于市場價格的名牌皮貨手表鑽飾,等著贏錢的人們去購買自己的虛榮。

 安良和安婧慢慢走進賭場,覺得像回到中國城,走在身邊的人超過九成是中國人,操著十多種不同口音的中國話,和各種賭博機發出的聲音混雜出一片噪音。

 進入賭場的每一個人都要經過像飛機場那樣的檢查,任何電子儀器和可以攝像錄音的物件都不能帶進賭場。客人們衣冠整齊,這是賭場的要求,男士要入場至少要穿有領子的衣服,和看不到腳趾頭的鞋。

 每一張賭桌後的荷官都穿著白襯衫打著領結,無論男女都年輕貌美,精通各種語言,發牌換籌碼的動作快捷優雅,計算賠率同樣快速而準確,如果不上桌賭錢的話,光是看荷官的表演都可以耗上半天時間。

 (“荷官”是賭場術語,指主持賭博的服務員。)

 一直走進去,有三個和平常賭場差不多形式的大廳,可是李孝賢把他們帶到一個中國宮殿式樣裝修的國際廳前面。

 李孝賢說︰“進這個廳要有貴賓卡,不過第一次來賭場的外國游客可以登記護照之後進去,喜歡在這里玩嗎?”

 安婧探頭看了看里面問道︰“和外面的有什麼區別嗎?”

 “咖啡更好喝,你還可以下更大和更小的注碼。”

 “那太好了。”安良說完抬起手表在胸前看了一下,這是一只野戰型的手表,自從劉中堂用羅經發現大衛集團的轉針情況後,安良就上網訂了一只名牌野戰表,這表最大的好處是表帶上附帶著一個指南針,對安良這種頂級風水師來說,完全可以取代羅經。

 他正對著國際廳的大門,低頭看著手表上的指南針向前走一步,然後又後退兩步,抬起頭對兩個美女說︰“今天賓主易位,倒霉的老板遇上倒霉的亞力山大,沒死的贏已經死掉的。進去吧,是時候為慈善基金贏點錢了。”

 國際廳里紅磚碧瓦,到處高掛大紅宮燈,裝飾比外面三個大廳更豪華,游弋在賭客身邊的高挑女侍應也更漂亮,女侍應都穿著開高叉的貼身旗袍,讓安良覺得這些根本就是端著托盤的模特。

 廳里人很多,可是氣氛和外面的大廳完全不同,聲音不算嘈雜,桌上的籌碼則堆成小山。賭客里幾乎全是黃種人,如無意外絕大部分是華人,他們大多西裝革履,穿金戴玉,無論長幼都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摸起牌的時候眼楮半開半合,神情冷靜傲慢,慢慢地從牌里擠出一條縫瞄上一眼,然後輕蔑地輸出去一垛籌碼。

 安良在賭場里環視了一圈,看到黑壓壓的人頭中,有一個長著深棕色頭發的腦袋特別引人注目。一個穿著白襯衣的年輕白人,戴著黑邊方框眼鏡,雙肘架在二十一點的賭桌上,兩掌合什捂著自己的鼻子,神情同樣老謀深算,可是眼神卻和其他故作高深的賭客不同,他眼里閃著狐狸一樣的精明盯著桌面的牌,整個身體弓形前伏,像一只準備撲出去的狼,從背後傳達出堅定和精確。他面前排著城牆一樣的籌碼,籌碼全是金邊銀色的一千令吉,安良估計了一下他面前大約有十萬令吉。

 (令吉是馬來西亞貨幣單位,安良在賭場當天的匯率大約為3.50兌1美元。)

 安良拉一拉安婧的修女袍,安婧回頭一看那個白人就 哧一聲笑了起來,安良也和她一起笑著看向李孝賢。李孝賢神情冷靜而古怪,她雙手盤在胸前,側一側頭微笑看著安良,有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那表情像在說︰你不敢去試試嗎?

 這個年輕白人長得帥氣而有男人味,眉骨和顴骨明顯地突出,讓臉龐顯得有些瘦削,他就是安良在裂岩谷見到的地質工程師——馬特維。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7]

 馬特維身邊坐著三個華人,有人剛剛輸光了頹然離開,也有人奮不顧身地狠狠加碼。馬特維剛剛贏了一盤,他把荷官推到面前的五個千元籌碼排好後,沒有收回放在桌面上的底碼,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荷官再發牌。

 安良繞到荷官背後,正對著深沉捂臉的馬特維,轉眼間看到他又贏了一盤,五個千元籌碼再次推到面前。

 安良一手插著褲兜,一手抬起做手槍狀指著馬特維。他意識到有人盯著自己,抬起眼皮看向荷官背後,看到三個人奇怪地看著自己。

 穿淡黃色裙子的長發美女是大衛集團總公司的秘書,她叫李孝賢,不時會親自來傳遞機密文件;穿綠邊白色修女服,被寬腰帶束得很縴細的中國娃娃很眼熟……對了,她就是夜襲裂岩谷的女賊,自己在錄像里見過她;中間一個深褐色頭發,有點混血模樣的華人青年正一臉無所謂地對著自己做小動作,他單起一只眼,用手指向自己開了一槍,那手槍還帶著後座力跳了一下,這是丹尼和自己說過的風水師安良,這家伙還剃了下巴上的小胡子,真是光滑得惡心。

 馬特維輕輕皺了一下眉頭,不想和這種人有眼神交流,他低下頭認真地看了一會牌,又忍不住看看安良他們在干什麼。再抬頭看去,看到安良手指里夾著七個千元籌碼,像魔術師展示手彩似的花哨地轉了一下手腕,對著自己來了個亮相;婧修女像魔術師助手似的襯在安良身邊,對自己來了個側身半蹲翹臀亮相,臉上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配上一身莊重的修女服有一種異樣的性感;李孝賢身材很誘人行為很老實,她只是一只手捂著嘴在偷笑,可是這三個人的挑釁性實在太強烈了,讓馬特維心情頗為煩燥,他不自覺地輕輕搖了搖頭,心里充滿鄙視和無奈。

 他明白安良要挑釁的是什麼。安良的眼神分明告訴他,看出來他不是在賭錢,而是在數牌。數牌是針對二十一點賭博的正當作弊,這是一種通過數學公式和背牌來達到贏錢的方法,需要很強的記憶力和速算能力。安良手里那七個籌碼就是他的本錢,他要告訴馬特維,贏大錢是不用籌碼牆的,七個就夠了。

 馬特維的確有點心神不定了,他不知道安良要耍什麼花招來賭錢。任何賭場都知道數學能力強的人可以通過數牌贏二十一點,盡管這是合法的行為,可是賭場依然極不歡迎數牌客,一旦發現就會馬上趕出賭場並且列入黑名單,所以他為了不引起賭場的注意,沒有通過籌碼大幅變化來快速獲勝,他只想贏二十萬就收手回客房休息。

 不過安良的出現讓他心頭冒火,馬特維從小就好勝心強,他好奇安良是否可以贏錢,又不甘心看著安良贏得比自己更多更快,他想了一會,把下注籌碼增加到十個。

 安良走到國際廳的正中央,四周排著看似凌亂不堪毫無方向感的賭桌。他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沒有任何信號當然也用不了衛星定位的電子羅經,看來當天買個指南針手表還是明智之舉。

 安婧湊過來說︰“怎麼樣?從哪里開始?”

 “國際廳大門向東開,按龍門八大局來計算賓位就在東北。”安良用手指跟著指南針把自己轉向東北方,抬頭一看那邊是七張玩百家樂的桌子。

 李孝賢也湊過頭看他手表上的指南針問道︰“打擾一下,請問什麼是賓位呀?”

 安良說︰“婧修女你告訴她吧,我很忙啊。”然後他用眼楮掃瞄著每張桌子的荷官,相中一個帥哥後用手指點著他,那帥哥遠遠看到安良就微笑,安良像個花花公子一樣抖著身子帶著邪惡的笑容走了過去。

 安婧和李孝賢跟在他身後,安婧說︰“一般風水局是以主家為尊,一切旺氣盡歸主,可是如果可以算出這個風水局的賓位,這個方向就可以反客為主,整個風水局變成了貴賓優先,什麼旺氣都會先讓客家給佔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8]

 安良大大咧咧地走到桌旁坐下來,轉頭就問旁邊一個大個子男人︰“前三盤開什麼呀?”

 大個子用浙江話大聲回答︰“閑莊莊。”

 “啊,謝謝,我先看一盤。”安良把七個籌碼寒酸地放在桌面上,然後饒有興趣地看著荷官。

 百家樂是號稱最公平的賭博,在玩的時候客人不用摸牌,只由荷官給莊家和閑家兩個位置各發兩張牌,以兩牌數字相加後的個位數到九點為最大,點數大的一方為贏家,其中A、K、Q、J、10、都按0來計算。客人可以買莊家贏,也可以買閑家贏,如果雙方牌點一樣的話就算和,當然客人也可以買和,猜中的話還可以一賠八。

 荷官嫻熟地分牌報數,又開了一盤莊贏。

 安良等荷官算完賠率後,立刻在下一盤的閑家位置放了一個籌碼,然後和安婧李孝賢湊著腦袋,像念經一樣喃喃地說︰

 “東北這一片氣色最好就是這個靚仔了,這些桌面上的輸贏和荷官的收入沒有關系所以賭場最弱的位置也不會影響他們的氣色,如果客人贏了就會打賞籌碼給他們所以他有收入才會氣色好才證明我們會贏,一會贏了賞他一個大的……”

 這時听到荷官報牌︰“莊家八閑家六,莊家勝。”

 安良一回頭,自己面前那一千令吉的大籌碼已經被荷官收起,他瞪起眼楮怒目而視,荷官禮貌地回敬他一個微笑。安良惡狠狠地向桌上拍出兩個籌碼,還是買閑家。他又轉頭和兩個美女碎念︰

 “我這賭法叫籌碼追加從理論上說一直加下去最後一定會贏,而且這個靚仔這麼旺我馬上就會贏回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荷官又朗聲報數︰“莊家九閑家五,莊家勝。”安良面前的兩個大籌碼又不翼而飛。

 “不是吧!”安良在美女面前出了丑,自尊心大受打擊,怒火頓時沖上腦門,他把手上最後四個籌碼拍到閑家的位置︰“我就不信邪,這一盤一定可以贏回來,開呀開呀!”

 “莊家七點閑家七點,和。”

 “重傷啊!”安良慘叫一聲向後倒在李孝賢的懷里。

 他身邊的大個子歡呼起來︰“我買中和啦,一賠八,哈哈,這回賺死了。”

 大個子在和的位置押了一垛籌碼,荷官就要給他賠八垛,他高興得數也不數了,雙手把籌碼攬到面前,馬上扔給荷官一個籌碼。

 荷官把那個籌碼推回給大個子,一如剛才禮貌優雅地對他說︰“先生,賭場規定我們不能收小費,祝你好運。”

 安良一听心知中計,雙手拍桌大叫一聲“Shit”,氣鼓鼓地離開桌子走回大廳中央,他叉著腰怒目看向馬特維,馬特維也回頭看了看他,臉上帶著一個嘲諷的笑容。

 安婧和李孝賢走到他身邊,他雙手一擺說︰“不要安慰我!我知道搞錯了,原來他們不是靠小費吃飯的。我要在那排桌子里挑一個最倒霉的家伙。”

 還是東北方的百家樂,不過安良坐到了另一張桌子面前。這次他選了一個臉色蒼白面無表情的美女荷官,這個女孩個子不高,手很小,置身在一群男賭客之中像一只將要被撕開的羊羔。

 安良又開始念叨︰“你們看這靚女面帶愁容眼帶桃花,面色蒼白鼻頭泛紅,一定是被男朋友把錢全騙走了,她今天上班就是給雲頂賭場敗家的,加上我們的無敵龍門八大局這回我們贏定,為了保險起見婧修女你還是幫我起一卦吧。快!”

 安婧馬上運用看家本領,掐指起卦脫口就說︰“山天大畜變地天泰,好卦,上帝保佑,這次贏定了。”

 “五千令吉!”安良向女荷官買了五個大碼,迅速在閑家全部下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99]

 每一個易卦都有六個爻,代表事物發展的六個層次,每個爻用中間斷開的陰線或者全部相連的陽線表示,安婧算出的大畜卦意指大收獲和大盈余,從最下方的初爻開始向上發展,順序是︰陽陽陽陰陰陽,安良就依著這個大吉的卦象來布置這場賭博。

 風水里對位置的最基本區分就是陰和陽,靜和動。

 在玄學里靜處為內,為主;動處為外,為客。

 在賭場里,任何荷官的位置都處于靜位,比如荷官的位置不會有人經常走過,荷官的背後也不適合游人駐足觀看;而客人的位置則恰恰相反,客座上人來人往,客座後大批游客圍觀,這都表示著客位屬陽性的動位。

 安良準確地把握了這些原理,他從第一盤開始,就按閑閑閑莊莊的位置反復夾疊下注,五千變一萬,一萬變兩萬,兩萬變四萬,四萬變八萬,到了第五場他面前已經堆了十六萬令吉籌碼。

 在他身後圍觀的賭客越來越多,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看賭的人和安良一樣激動,安婧和李孝賢也高興得又叫又跳,尖叫擁抱。逗得馬特維也不禁回頭看看百家樂那邊出了什麼事,可是他只看到洶涌的人頭,不知道真正贏錢的是誰。

 第五場結束時,安良把其中八萬令吉交給李孝賢和安婧捧著,這是他們的真正利潤,余下的八萬令吉,安良要做一個完美的結局。賭局之中,久賭必輸,連勝五局已經讓安良很開心,在第六場賭局中,安良有把這八萬令吉回饋賭場的覺悟,無論是輸是贏,這都是最後一場。

 周易的核心枝術和理論就在于變易,變易才是這個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在安婧算出的大畜卦之中,六爻里的最後一爻從陽變成了陰,讓大畜卦變成了泰卦,引起變卦的第六爻就是全卦的核心,如何贏第六場的答案也在這個變數之中。

 陰代表莊家,陽代表閑家,從陽變陰只能代表陰陽調和,這是一個和的卦象,而且泰卦也是六十四卦中最和諧的卦象之一。

 安良想好了,他毫不猶豫地把八萬令吉推到和的下注圈里,圍觀的游客發出一陣嘩然之聲。

 在百家樂里只有兩點至九點共八種牌面,也就是說出現和的情況只有八分之一,雖然押中的話有八倍的回報,可是用八萬令吉去賭八分之一的機率,游客們都驚嘆安良視令吉如糞土,激動得屏著呼吸等結果。

 當美女荷官在鴉雀無聲中用小手翻出最後一張牌,牌面上果然出現莊家八點,閑家又是八點,這一局莊閑打和。人群爆發出震響的喧嘩聲,安良一轉身抱起安婧轉了幾圈,又熱烈地擁抱著李孝賢趁亂在她臉上親了一嘴,李孝賢沒有避開,她幸福地閉上了眼楮。

 在百家樂桌子前面數錢分錢搞了很久,李孝賢從工作人員那里要來一個大籃子,盛起七十萬令吉籌碼,大家一起走到馬特維身邊。

 他們看到馬特維正焦頭爛額地托著腮,面前的籌碼大概有二十萬令吉,安良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臉上憋著爛番茄一般的笑容,隨著笑聲肩頭一聳一聳地坐到馬特維身邊,斜眼看著他輕佻地說︰

 “WinnerWinner,Chickendinner!哈哈哈哈……”

 這是流行在拉斯維加斯賭徒里的一句行話,代表著對勝利的期待,勝利後的歡呼,還包含著高深的賭博哲學,可是現在安良以勝利者的姿態在馬特維面前說來,卻讓馬特維感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尤其是那笑聲那麼的刺耳,讓他感到這是一種奚落。

 安良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他的前人早就研究出一套分析洋人面相的方法,把中國相學發展到國際化的程度。他從錄像中仔細分析過馬特維的面相,這種堅毅型的相格堅忍理性,邏輯冷靜,面前的困難越大挑戰的欲望越強,缺點是沒有同情心,弱點是自尊心過強。安良知道只要自己還纏在這個事件里,遲早要和馬特維正面交鋒,已經制定了對付馬特維的策略,只是等一個時機。

 現在正是難得的機會,馬上用激將法將讓馬特維一輩子都記住自己。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0]

 臉色發青的馬特維轉過身正面對著安良說︰“運氣真好,這就是中國風水師的能力嗎?”

 他的語氣和態度依然輕蔑,只有安良才明白他在看不起什麼。一個極度理性的科學家最看不起的就是運氣,用運氣贏錢的人在他們眼里等于白痴。因為運氣只是概率里的一個偶然,你可以因為運氣好贏一筆,也可以因為運氣不好輸得精光,在命運里隨波逐流的蠢貨在馬特維眼里簡直就是低等動物。在別人以為用運氣來游戲的賭博里,他要的是控制,而且他相信自己可以控制。

 安良並不在乎他取笑自己,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搭訕。

 “你不也在運用風水嗎?在中國風水中你剽竊了多少東西,嗯?”這是一個試探,安良的腦袋里從來沒有忘記那些和龍脈龍穴重疊的衛星能量圖,他一直認為馬特維在研究和風水有關的項目。

 馬特維臉上毫無表情,他一邊收拾著籌碼一邊說︰“我從來不接觸巫術,也不會進人家的地方偷東西。”這話說得簡潔而一語雙關,很嚴肅地斥責安良擅闖裂岩谷。然後他往前推出一萬令吉籌碼對安良說︰“你來這里要找人聊天嗎?”

 不下注的人坐在賭客的位子上是很討人嫌的做法,馬特維一方面提醒安良,另一方面是對安良的直接挑戰。言下之意就是說︰你敢在這里下注和我賭一局嗎?

 賭客的人數決定了每個人手上的牌面大小,他算好了安良一定會下注,所以先把運算里的常數調大,算到自己仍然可以勝出,然後胸有成竹地推出籌碼。

 安良明白二十一點是一個需要時間的游戲,只有坐在這里一直關注出牌,並且把出過的牌背下來,才可以通過公式運算。他剛剛走過來,沒有配合的人告訴他之前出過的牌是什麼的話,他下注將完全陷入馬特維的數字陷阱里。

 他站起來退後一步說︰“啊哈,我的運氣已經沒有了,由小賢和你賭吧,小賢,來坐下。”安良拉開椅子,讓李孝賢坐到馬特維身邊,幫她推出一萬五千令吉籌碼。

 馬特維將此視為藐視,換一個女孩子來賭還要加籌碼算什麼嘛,無論是作為數學家還是男子漢都應該馬上拒絕這場賭博,可是作為一個紳士這樣對待女士無疑是丟自己的臉。

 他內心很掙扎,可是手上毫不示弱,馬上又向前推多一萬令吉,就算李孝賢和自己一起贏出,他贏的錢也要比李孝賢多。籌碼控制是賭博里的最高境界,也最需要嚴密設計的運作系統,一次押兩萬令吉大大超出了馬特維的計劃,可是馬特維已經被安良轉眼間贏回來的七十萬令吉氣得胸口發悶,他無法接受這種小偷流氓一樣的家伙贏自己。

 當馬特維推出兩萬令吉後,荷官正要開口請客人停止下注,安良向安婧手里塞過一個籌碼,同時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賭一千。”“啪”一聲把一個籌碼押在自己面前,

 “啪”,安婧也押上一個籌碼說︰“為了證明上帝無處不在,嘿嘿……阿門。”

 馬特維的腦袋馬上嗡一聲發脹。

 流氓行徑,完全是流氓行徑!算好了賭客人數才確認自己有勝算的,現在突然多了兩個牌位,發出來的牌序和大小就會完全打亂,而且安良他們一共押下了一萬七千令吉,如果一起輸的話,自己也比他要多輸三千。

 他憤怒而無奈地瞪了安良一眼,安良翻著白眼邪惡地獰笑,李孝賢捂著嘴笑得前仰後翻。

 安婧閉著眼楮坐在桌前虔誠地祈禱︰“凡不試探上主的,都可以尋到上主;對上主不失信的,上主必向他顯示自己。邪曲的思想,使人離開天主;愚人試探全能者,只有使自己蒙羞……”

 雖然是聖經里的智慧箴言,可是在馬特維听來怎麼都像在繞著彎罵人,他隨即又听到安婧說︰“噢,我分要牌……”

 馬特維轉頭一看,安婧睜開一只眼瞄了一下面前的兩張十,把面前的牌一分為二,又加多一個籌碼。這樣等于多了一個賭客中途插入,馬特維精心計算的牌局更加混亂不堪。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1]

 馬特維已經無法控制面前的牌局,他盤起雙手向後靠,遠遠地冷眼看著荷官發牌,等著命運安排這一次牌局的結果。

 安良從桌上伸出腦袋對馬特維說︰“嘿伙計,你在等命運安排嗎?呵呵呵呵……”

 桌面上很快有了結果,除了安婧贏了兩千令吉,全部人都輸得一塌糊涂。

 比賽結果很清楚,馬特維輸了兩萬,安良輸了一萬六,安良慘勝。

 馬特維再也不願和安良為伍,他在安婧唱誦上帝的聖歌中拍案而起,收錢離場。安良把籌碼交給安婧慢慢兌換,追著馬特維走了出去。

 走到雲頂酒店大門,安良大聲叫住馬特維︰

 “馬特維博士,請留步,可以喝杯咖啡嗎?我請客。”

 听到這種客氣的搭訕,馬特維心里舒服了一點,他停下來對安良說︰“你有什麼事嗎?”

 “我看過在你研究室里的大屏幕,對你的研究項目很好奇也很尊重,你可以告訴我一些關于研究的事嗎?”

 馬特維听到這話後轉身就走出大門,他對跟在旁邊的安良說︰

 “我不能告訴你,這是商業秘密。我在開發這個項目的時候就和大衛集團簽了合約,項目研究成功後,頭十年的專利和使用權屬于公司,無論公司用于什麼途徑,和什麼商家交易我都無權過問。你要知道的話可以去問丹尼,我不可能告訴你。”

 安良快步跟在馬特維身後,一邊閃開擁擠的行人一邊說︰“可是你的項目和風水有關,我看到你研究的控制室有世界地圖,里面顯示的全是風水學里的龍脈和龍穴,我不會把我知道的事用在商業上……”

 “我對中國巫術沒有興趣。我是地質研究人員,我不看地圖看什麼呢?”

 “不,你先等一下,馬特維博士,你的研究可能和大衛的死有關……”

 馬特維已經走到露天的小賣部前,身邊有很多帶著孩子的家庭在玩鬧。他停在路中間說︰“顧問先生,大衛的死和一切都有關,錢、女人、爭權奪利和政治陰謀,只是和我無關,當時和我簽約的是大衛,可是和我發生合約關系的是大衛集團,我只會關心合約里提到的事情,其他的我不會管。”

 馬特維說完後又向前走,安良不依不饒地追著他說︰

 “馬特維博士,我們之前是有些誤會,我不是進裂岩谷偷商業秘密,我只是想了解大衛死亡的真相,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但是我現在陷進一個越來越大的旋渦里,我被人帶著來到這里,我一路上很巧合地見到了丹尼,現在又很巧合地見到你,我覺得我被人牽制的同時,你也在被人跟蹤,我們在被同一個人控制著。”

 “跟蹤我的人不就是你嗎?”

 安良快跑幾步拉住馬特維說︰“不不不,我是被帶到這里的,我沒有跟蹤你,丹尼在新加坡和你在馬來西亞也不會是偶然的事,至少你告訴我你來干什麼?可以嗎?”

 馬特維停了下來看著安良的眼楮,過了一會兒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也想知道大衛的死因?”

 馬特維沒有回答,仍是沉默地看著安良。

 “你不想知道誰在跟蹤你嗎?”安良也看著馬特維,可是他一臉無所謂,安良又說︰“好吧,我可以不用儀器找到你地圖上的紅線和紅點,用中國風水可以找到……比如這個游泳池就是一個紅點。”

 安良看到馬特維的表情有點猶豫了,他補充一句︰“我們研究的可能是同一種東西,而且我的方法更低成本,更快。”

 馬特維想了一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起來︰“我這次來是為研究項目做測試,這是我的電話和電子郵箱。”

 他把紙撕給安良︰“不要再跟著我,也不要想破壞我的測試,那樣的話我會殺了你。”

 安良接過紙條馬上追問︰“是做什麼測試?誰定的地點?為什麼在馬來西亞?”

 馬特維一把推開安良說︰“站住!不要再纏著我了,你再這樣我會報警。幾個月後我回美國,你到時再和我聯系吧。”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2]

 安良被推了一下,從粗暴的身體語言里感覺到馬特維真是發火了,他沒有再追上去。看著馬特維的背影,他撥通了達尼爾的電話︰

 “達達,你好嗎?我在馬來西亞……我很好,有個工作給你,幫我查個電話號碼,戶主資料銀行帳戶能查的全部查出來,查到後發到我的手機上。然後幫我全球定位盯著這個號碼……”

 安良拿起馬特維給他的紙條讀出號碼後說︰“我要知道這台手機到了什麼地方,每天都要知道……OK,我知道阿美很想我,她一直想和我結婚,我會問候她的。什麼!英鎊升到110,那不是翻五倍了,喔!上帝對我太好了……啊?這時候和我談分成?五五分帳,不能再多了……”

 安良掛了電話之後自言自語地說︰“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電影里總是黑人先死。”

 當安良回到雲頂酒店的虎爪大門,正要回房間的時候,從大門旁邊的咖啡廳走過來三個穿西裝的保安人員,為首一個對安良說︰

 “安先生,我們上司想和你聊聊天,不知道你有沒有空。這邊請。”

 他說完做了個請往那邊走的手勢,兩個精壯的工作人員一左一右挾著安良,也不管安良是否答應,就把他提進一個走廊後面的員工電梯。

 安良並沒有反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這里還要停留多少天,和賭場搞僵了一點好處都沒有,他順從著被挾著,邊走邊問道︰

 “幾位是保安員吧?是不是捉老千呀?我沒有出老千,你們想捉的話我認識一個,我帶你們去捉好不好……”

 為首的保安員說︰“我們是技術保安部的,不過只是請安先生去聊天,一會你就知道了。”

 電梯向下降了三層,安良進過幾道自動玻璃門,就看到一個巨大的賭場監視中心,環形的大廳里全是屏幕,屏幕下全是電腦和鍵盤,幾十個工作人員在忙碌地監控著賭場里的每一個賭客。

 一個六十多歲的男人穿著得體的西裝,滿面堆笑地走到安良面前,安良看到他圓頭圓腦,頭發很少,長得像個酒肉和尚。他和安良握握手,然後自我介紹︰

 “我叫林世希,是馬來華人,我剛才看到安先生在賭場里手風很順,所以回看了一下你進門時的錄影,順便查到安先生的客房資料……這邊請,我們到里面談。”

 林世希叫幾個保安員離開,和安良兩人進了一個小辦公室,從辦公室的大玻璃窗里,可以看到整個監視中心的情況。

 林世希招呼安良坐下後,殷勤地給他洗杯沖茶,安良看到面前放著的是一套功夫茶具,于是問道︰

 “林先生是潮州人?”

 “不是,不過也差不遠,我是福建人,所以我們把家鄉的風俗都帶到這里了,來試試正宗安溪鐵觀音。”林世希一邊沖茶一邊說︰“我看到你帶了兩個靚女進場,一大一小,一個風騷入骨,另一個卻是修女,安先生真是很有意思啊,一定是知道我們雲頂沒有小姐,所以……哈哈哈……”

 林世希笑得很不懷好意,明明在暗示安良帶了兩個女朋友,而且口味還很獨到。

 安良覺得人心里想什麼真是長在臉上,一身酒肉氣的人腦子里想的都沒有正經事,他一本正經地解釋︰“修女是我親妹妹,另一位是新加坡的朋友,沒有什麼意思。林先生有什麼意思嗎?”

 “啊,哈哈哈,沒有沒有,我是看到安先生在進國際廳之前用回風返氣的方法量了一下大門,看出你是風水人才,所以請你來聚一聚,聊聊天。”

 安良知道自己是倒霉命,贏了錢也沒花錢的運氣,他警惕地問道︰

 “看風水賭錢不算作弊吧?你想問我拿回那七十萬呀。”

 “不算不算,我還要多送三十萬給安先生,讓你湊個整數,玩得更開心呢。”

 林世希從另一張桌面上拿了三十個大籌碼放在安良面前說︰

 “我發現安先生三兩下手腳就贏走七十萬,正要換荷官破一破你的銳氣,可是你卻功成身退了,我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賭場上久賭必輸,能贏錢就走的又有幾人呢?我看到你在場內行為放逸,談笑風生,可是卻外松內緊,有很強的控制力,然後到二十一點的台面時又像游戲人生,視輸贏如鴻毛,難得一個年輕人可以風水賭術和為人都有這樣的道行,讓老頭子很佩服。”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3]

 安良听了一大通馬屁話,有點明白林世希的意思了,他在桌面上隨手拉過一個水晶煙灰缸,把三十個大籌碼堆在里面說︰

 “我明白林老板的意思了,多謝林老板的禮物,我不會再下場賭錢的,再見。”

 “哎,先不要急著走。我不是老板,也不是請安先生不要再去賭錢,本來是想請教安先生些事情,可是現在我看你印堂黑氣沖天,只怕你有錢也沒命花,你自己知道嗎?”

 “呵呵,林先生是玄學前輩啊,那是不是要教我怎麼化解呢?”

 林世希的神情沉了下來,他用略帶沙啞又響亮的聲音說︰

 “閻王要你三更死,哪會留人到五更。你的命在倒數,不出七天就會離開人世,就算你馬上坐飛機回美國,在路上都會浪費一天,你現在還不及時行樂,這輩子就算白活了。這里的錢夠你玩到最後一天,不過能不能在死之前給我們點風水建議呢?人總是會死的,在雲頂留下你最後一個風水案也不枉你一身絕學。我知道你已經看出雲頂的死穴在哪里,否則你不可能轉眼間贏走那麼多錢。”

 安良小聲問道︰“今年是不是老板死了。”

 “有眼光,大老板剛好在這個月走了,總理也來送了大老板一程,現在少東家剛剛接手。業務上已經沒有問題,可是風水上怪事不斷,所以我想請外來高手點撥一下,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安先生的建議一定不只值一百萬令吉。”

 安良把水晶煙灰缸放下,對林世希說︰“賭場如虎口,吃人不吐骨。我死不死和幫不幫賭場看風水是兩回事,士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這是看風水的潤金我就不收了。多謝林先生請喝茶,再見。”

 “安先生,可是你對雲頂賭場不太了解。三十多年前我們老板把這里從一片荒山開闢成一個游樂園,過程中歷盡千辛萬苦,解決了大量華人就業,養活了無數家庭;隨後集團又進軍能源、地產和郵輪業,成為東南亞華人首富,是華人在東南亞的中流砥柱。華人在馬來西亞得到尊重,有一半歸功于老板。今天你幫雲頂,不只是幫了一個賭場……”

 安良雙手插著褲袋轉過身︰

 “這個猛虎下山局殺人無數,你們這里每年要死多少人,有多少人從這個懸崖上跳下去?你可以用多少就業率來抵回這些人命?說是幫了不少人,可是你有沒有算過害了多少人。好了,我對你們沒興趣,你也不用說服我什麼……對了,贏你們的七十萬不會還給你,那是給兒童癌癥基金的捐款,當是幫你們積點德吧。”

 “哈哈哈哈……”林世希發出響亮的笑聲,他把一堆籌碼倒進一個小公文包,走到門旁邊,拍著安良的肩說︰“有意思的年輕人啊,我當年也和你一樣,不錯。的確我們時間都不多了,我也沒有機會讓你知道雲頂集團為社會捐了多少善款,這三十萬是我送你的,我們很有緣分,這張卡片你也帶上,這幾天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找我。早上約我喝茶啦,我覺得和你很談得來。”

 “那多謝了,我沒死的話再找你吧。”安良說完飄然離開地下監視中心。

 回到房間,安良向李孝賢和安婧詳細說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是他沒有說起從馬特維那里知道的消息,以及得到馬特維的電話號碼。

 李孝賢听到安良拒絕為賭場看風水的時候,顯示出非常敬佩的神情,她對安良說︰

 “我還以為你會坐地起價,狠狠地賺他一筆呢。不過你對賭博這麼有研究,我上次听你說起來像是很有興趣的樣子,為什麼又拒絕賭場的邀請呢,如果你接受的話,可能你可以長期免費在這里玩,我們也可以賺個金卡什麼的。”

 安良听到李孝賢這樣表揚自己,高風亮節的心情油然而升,他一臉正派地說︰

 “風水師的工作就是關心人世的每個方面,如果平常不了解多一點,把風水溶入每個角落,那麼給人的幫助就很狹隘,也不能做一個合格的風水師。你看古代的風水師,個個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現在是信息爆炸的時代,做個現代風水師更要像台不停升級的電腦,了解更多,分析更細……”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4]

 李孝賢和安婧看到他的正經樣,都哄堂大笑起來,安婧說︰“哥,我發現你很有奧運精神耶。”然後她跳到床上振臂三呼︰“更高,更快,更遠!”

 三人直鬧到李孝賢回房休息,安良才立刻上網和達尼爾聯系。

 達尼爾得到五成利潤分帳後,士氣大盛,馬上通過駭客朋友的非法網站,對馬特維進行了二十四小時跟蹤,只要馬特維離開雲頂賭場的範圍,立刻就會有短信發到安良的手機上。

 第二天清早,安良就收到信息,馬特維正在向雲頂賭場的北部山區移動,兩兄妹看著地圖非常愕然。從雲頂高原向北就是一道近兩千公尺高的山脊,從地圖上看那是一片百里無人的原始森林;從馬特維的個人資料上看,他是一個野外運動的好手,對于一個地質學家來說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據他說馬上就要開始自己那個項目的測試,這時候去玩越野非常奇怪。

 安良立刻通知安婧,他要跟上馬特維。

 安婧卻全力反對安良的想法,她認為要去也得兩個人一起去,而且現在槍還沒有寄到,如果有什麼危險的話根本就無法抵御。

 安良一邊披掛防彈衣和隨身物品,一邊對她說︰“現在沒時間研究這個了,我先跟上他,你帶著扣扣在這里等槍,這兩天槍應該到了,我們保持電話聯系。”

 “那里是原始森林,怎麼會有電話信號,你不能去,我們要等達達把馬特維的下一個目的地報出來,確實知道他停下來了,我們再去找他。”

 “萬一他的目的地就是後山,或者他一直不停下來,又或者正如你說的,森林里沒有信號,達達追不到他可就前功盡棄了。”

 安良走到電腦前指著雲頂賭場北方的山脈說︰“從山脈一直向北二十公里,山上有個古木村,山下最近的鎮是庫巴鎮,山上山下相距十一公里。如果我兩天後沒有消息,你就先去庫巴鎮,然後上山到這里。看到沒有……龍穴,這里有個龍穴。”

 安婧看看電腦屏幕,在山中的古木村有兩道溪流呈V字形沖下,在一個山窩里交匯成小河,小河再向山下蜿蜒流去聚成一個水庫,在Y字形水流劃分出來的山中窩地四周,有七八條分支龍脈向下聚頭,果然是一個龍穴形勢。至于是吉是凶要到現場目力觀察,可是從衛星圖上看,已經具備結穴的條件。

 安良綁著鞋帶說︰“我會在這里等你,至少會在這里留下信息,你找到龍穴就可以找到我的信息了……你還記得怎麼點出龍穴吧?”

 “記得,可是小賢怎麼辦?”

 安良想了一下說︰“這事不要告訴她,我走了之後你讓她先回新加坡吧,我這里可能會有危險,不要讓她冒險了。”

 李孝賢穿著白色的背心和內褲在房間里麻利地收拾背囊,從窗簾射入房間的霞光映出她完美性感的東方女性身材。她耳朵里塞著耳機,耳機線後連著像一片香口膠大小的MP3音樂播放器,不過從里面播出的不是音樂,而是安良和安婧的對話。只要在安良身邊放上一個火柴頭大小的竊听器,她就可以偷听到任何內容,她的偷听從認識安良的第二天就已經開始了。

 听到安良說的最後一句話時,李孝賢的心里一陣迷亂,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她閉上眼楮深深吸了一口氣,從桌面上拿起那部在牛車水買的可愛型女式手機,手機的屏幕保護就是她和安良的合照,相片里的安良還在下巴上留著一撮小胡子,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笑容認真而傻氣。

 她看了一會就關閉手機,用塑膠袋包好放進背囊,然後從衣櫃里拉出一個小行李箱,這是組織送來的工具,正好可以給她裝備這次行動。

 幾分鐘後,穿著一身墨綠色野外運動服的李孝賢從房門里閃出來,她沒有坐電梯下樓,而是直奔到走廊盡頭的走火梯,從沒有人注意的通道離開了雲頂酒店。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5]

 安芸從小就修煉中國道教內丹功法,晚上睡覺對她來說只不過是日常的修行。

 她其實已經年近五十,可是身材保持得像少女一般,相貌比真實年齡年輕了十多歲,一臉脫俗的書卷氣絲毫沒有一般風水師故作神秘的感覺,這得益于南派道教正宗天師道的真傳丹功。

 丹功的修煉,可以大大開發人體潛能,基本作用可以調理身體,使人長壽健康,當修煉到相當層次,人體的潛能將會逐步開發出來。

 隨著每個人的先天體質不同,會開發出不同的異能,可是對于一個風水師來說,最重要的莫過于有一雙慧眼。看山看水只是風水的表象,天地之間有正氣,從山水中透露出來。一個高層次的風水師,可以從平平無奇的地貌中看到山氣的升騰,水氣的流動,在他的眼里沒有平靜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受到氣的左右,每一個人都是氣的源頭,也受氣的影響。

 人的氣可以通過內丹功法的修煉得到控制和強化,強化到相當程度,就會產生能量的轉換,這是安芸一直孜孜以求的境界。

 她听說自己的祖先達到過這種境界,但是她一直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自己沒有到的地方,無論人家怎麼說,都不能理解那個環境,就像一個從來沒有見過芒果的人,無論人家怎麼表達和形容,那種想象總是蒼白而且不正確。

 安芸一直在研究怎麼運用符咒的力量,符咒的力量又從哪里來。她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不會只看著一本天師真傳符 就相信一切,每一個安家的孩子從父母那里學到的第一課就是懷疑傳統。

 從醫學和生物學的前沿理論里,她看到似是而非的人體潛能原理,可是這些都無法解釋自己在實際修煉中日漸精進的丹功,為什麼會給自己這樣健康的體質,保持青春的能力。在符咒的應用上,她看到了實際效果,可是依然無法理解個中原因。

 在酒店十二樓的套房里,安芸手結太極道印盤坐在床上,讓內丹慢慢凝聚在額前。

 她左手手心朝天輕輕抱著右拳放在腹前,右拳里握著左手大拇指,這個太極道印可以讓她的內丹沿著全身經脈運行,這時她可以感覺到生命中陰和陽的力量在體內纏繞流動,陰氣和陽氣有規律地運動,互相變化又互相獨立,這世界的一切既矛盾又統一的本質,她早就從這里感悟到。

 可是今天她有異樣的感覺,她的元神一直向腦海深處沉下去。她從沒有下沉得這麼快,這麼深,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心里還有這麼深的地方。

 從道教理論來說,陽氣輕而上升,陰氣重而下沉,作為女性修煉出來的純陰丹氣如此下墜,是陰氣過強陽氣不足的表現,也可以說陰陽已經失去了平衡。

 她試過控制自己的元神,可是今天元神完全不像平時那樣容易控制,很快就沉到思緒中的幻海。幻海是大腦里最後的潛意識,這里記載著人一生的回憶,浮現著人心底最隱秘的善和惡,以及蘊藏著超越當今科技的智慧和潛能,安芸對這里並不陌生,她早就無數次在幻海探秘,尋找生命的本質和自己的存在。

 但是元神沒有停在幻海,元神下墜的速度快得讓安芸有點擔心,這是她修道幾十年從來沒有試過的現象,因為下降太快,元神四周的景象已經拉長變形,像卷進一個光怪陸離的無底深潭。

 幻海不是人心的底線嗎?幻海下面還有什麼?

 忐忑不安和好奇讓安芸隨波逐流地等待元神要去的地方,無論下面是光明還是黑暗,她都想看一看自己的心里還有什麼。古代的聖人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這正是每個修道者追求的高于一切道術的境界。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6]

 天空慢慢露出深藍,然後再沉入一層層雷電交加的烏雲中,霹靂在安芸的元神四周如狂蛇亂舞,她知道這只是幻覺,但是仍然可以感到電擊在身上的陣陣刺痛。

 她看到下面慢慢露出景物,這是在暴雨來臨前的中國山河,風很猛,地面上大片墨綠色塊在不規則地搖動。這是什麼地方?安芸看不出來,這種丘陵地帶在中國很常見。她極力搜索自己的記憶,就算坐過無數次飛機,也沒有見過這種情景,這並不像殘留記憶。

 安芸想從地面上找到河流,只要找到河流就可以看出方向和找到龍脈,作為一個風水師認不出地方不奇怪,只要看到龍脈她就可以知道這是哪里;就像一個外科醫生記不住病人的樣子,卻會記得他做過的手術刀痕。

 突然在滾滾雷聲中傳出撕破天空的引擎聲,她正想看看傳來聲音的方向,一股急速猛烈的強大氣流把她撞進一個駕駛艙里,這竟然是一架飛機的駕駛艙。

 這些儀表全部是機械指針,很明顯是一架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的飛機,她從來沒有見過也不會駕駛飛機,可是卻覺得很熟悉,而且她發現自己正在駕駛這架飛機。

 安芸回頭看一眼,後面有一群零式戰機以分散隊從雲層下追來。零式戰機是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皇牌武器,這一場戰斗必然發生在日本挑起的戰區。

 地面一列火車正加足煤噴著火在暴風中奮力前進,零式戰機攻擊的目標應該就是這列火車。她知道日本人一定有所圖謀,這和下面的火車一定有關聯,保護火車就是這場戰斗的目的,火車上有什麼?

 面對強大的零式戰機,安芸明顯感到自己的飛機速度不足,飛機已經達到最高速,全機都在震動著,就像快要空中解體。安芸的元神極力思考著環境和事件的關系,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停頓。她流暢地拉起飛機垂直爬升,咆哮著向頭頂的雲層穿刺去,零式機群緊跟其後。

 雲層中的閃電就在眼前,雷在身邊炸響,亮出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巨龍瘋狂地扭動著軀體。

 飛機翻滾了一百八十度,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幾”字形的軌跡重新向地面垂直俯沖,這個驚人的技術動作不單只讓安芸想都想不到,更驚人的是她發現自己知道這是對付零式戰機最有效的技術動作,日本的零式戰機性能極好,可是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缺陷,它在垂直俯沖的時候引擎會突然減速。

 安芸看著自己在自動操作著戰機和日本空軍纏斗,突然明白過來開飛機的不是自己的元神,自己是在元神的極速內向運動中重疊了父親的記憶,父親的記憶為什麼自己會看見?前一代人的記憶通過什麼留在什麼地方了?

 自己的父親安若平曾在抗日戰爭中,和美國飛行員聯手對抗日本空軍,這些故事他對孩子們說過很多,每一次都有新故事,每一次都驚心動魄,可是父親已經去世多年,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這些事情,這是回憶還是想象?

 安芸不再投入這場空戰,而是冷靜地跟著父親的視線感受當時的激烈,她感覺到父親的心里毫無懼意,心里有一團火爆發出來。天空和大地在混亂地旋轉著,一陣令人惡心的眩暈之後,飛機頭部正好對準一架零式戰機。

 安若平長嘯著扳下手上的全部扳機,飛機上十挺大小機槍同時發射,把前面的零式戰機打成一朵凋落的煙花。

 機上的子彈已經全部打光,身後的零式戰機像狼群一樣撲來,安若平駕駛的飛機翻滾著離開雲層片入低空……

 面前是高聳的富士山,山下是春光明媚的富士川,在清冷的春風里,腳下的小丘陵一片新綠。一個留著八字胡,穿著和服的矮小日本老人,手上拄著一把木刀做拐杖,用日語和安若平交談。

 “你要理解的不只是風水之術,你要從中看到宇宙的真相。強和弱,尊和卑,陰和陽,生和克,都在共存和互變,可是以什麼為動力呢?”

 “用自然的力量?”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7]

 日本老人冷笑了兩聲︰“哼哼,用自然的力量等于等死,就像天天澆水等花兒開放。只用自然的力量的話,天下根本就沒有風水,風水是暴力,是控制,我們沒有能力讓花兒加速開放,可是我們可以讓它加速死亡,這就是我們能做的事情……喝!”

 日本老人身形一撲,木刀掠過他面前的一條樹枝,樹枝“喀”一聲斷開,杯口大的切口平整得像被斧頭砍下來。以木斷木不只是要靠速度力量和堅硬的木刀材質,更需要的是從揮刀的人心里爆發出的劍氣。

 “長與先生,我覺得這不是國之常立神流風水的真義,天地之間需要風水來調和,風水要達致的是平衡而不是控制,力一定是暴力嗎?”

 安若平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肩上就重重地中了一刀,痛得安芸跪在地上,手上的羅經也掉了下來……

 山洞閃著一盞幽暗的油燈,地面重重疊疊堆滿了箱子,有幾個農民打扮的人端著步槍蹲在洞口,安芸知道日本特工正在找自己,日本飛機在頭上轟炸,這個時候絕對不能走出去,因為中國的文化寶藏在這里,安家祖傳的三本《龍訣》也在這個山洞里。

 對了,她要先找出《龍訣》,不然她要保護的是什麼呢?

 安芸開始打開箱子,把書抱出來檢查,看過不是《龍訣》之後又放回去。

 箱子里全是古畫和古書,不少唐宋大家的書法真跡,也有星相玄學的上古秘本。

 安芸恐懼起來,她的元神在失控地翻找《龍訣》,可是她並不想這樣做,她覺得自己的元神已被人控制住。最可怕的是,她記得安良在不久之前也做過這樣的事,不同的只是安良在紐約家里的地下室里找書,他要找的東西他自己並不知道,可是安芸清清楚楚地知道,《龍訣》的秘密就掌握在她腦中。

 這不是自己在找《龍訣》,這是另一個力量在支配著自己的元神,去挖掘自己腦海里最深的家族遺傳記憶,她的元神成了自己腦海里的探視器,在幫別人找出秘密。自己眼中看到的影像,對方一定也能看到。

 剛才的畫面和環境轉換,只是偷窺者對遺傳記憶的搜索,一旦找到藏《龍訣》的地方,偷窺者就會釘在這里開始層層追蹤。

 安芸沒想過自己的潛意識里竟然有記憶暗層,更沒有想到人的記憶可以一代一代地遺傳。遺傳在潛意識底下的前代記憶深不可測,連最好的心理學家和催眠師都沒有發現過,她想停留和探究,可是絕不能使用不受自己控制的元神。

 安良那時一定也受到這股力量的控制,只是他不知道,完全不懂得抵抗。安芸了解自己的兒子,安良從小就想象力豐富,對喜歡的事情就會做白日夢,這種人感性而容易受到心理暗示,很容易學好也很容易學壞,所以安芸在他身上用了不少心血。

 現在輪到自己在萬里之外發生這種情況,自己同樣回到抗戰時期的前輩記憶中,這如果是一場夢還可以說是有誘因的記憶再現,可是在修煉過程中自己的元神失去控制則不能看成是偶然。

 安芸凝神守空,極力把元神帶回現實中,越快回到現實,她就可以越快找到真相。

 她想睜開眼楮,可是雙眼一直緊閉,眼簾在不停顫動,她的元神被壓在幻海的底層無法突破,像一次失敗的催眠治療,病人再也醒不過來。

 安芸試圖用追魂咒尋找外力的來源,可是她完全感覺不到另一個元神的存在。現在對方以自己為宿主,讓對方失去興趣的最好方法就是讓自己失去視听。安芸迅速運功封閉自己的視力听力,讓自己的元神成為一個毫無意義的靈魂,無論處在意識的任何地方,都不會有任何信息接收,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無意識地上升,再上升。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8]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芸感到元神重新回到自己控制中,看來這一招果然有效,可是更進一步證明了剛才有奪舍者的存在。

 (在道教理論中,用自己的精神意識進入另一個人的大腦中達到控制人的行為,稱為奪舍。)

 她睜開眼楮慢慢站起來,拿了羅經輕手輕腳走出去打開房門,她看到羅經在緩緩轉動,轉速大約一分鐘半轉,這不代表這里的邪氣比家里弱,只說明邪氣在漸漸消退,安芸無聲無息地站到門邊。

 現在還沒有天亮,她看了看手機只是凌晨四點,不過這個時間和安良夢游的時間吻合。安芸可以理解對方出手的計劃,人的警戒力在每天下午四點和凌晨四點都會到達最低點,這個時候最容易相信人和被說服,在這個時間發生夢魘式的控制,只證明對手極為了解人的大腦,有相當高的道行,目標直指天下絕學——天子風水術《龍訣》。

 風水之學用于選址造宅,保國安家,是中國有史以來任何時代和帝王都極為重視的文化和玄術。風水學源遠流長,起源的證據直追溯到萬年以前的史前文明,但是有系統地傳入民間只是唐朝以後的事情。

 在唐朝一個戰亂的時代,皇宮將要毀于兵災的時候,宮中風水師楊筠松和安靈台把天子風水術帶到江西,兩人一同隱居在民間。楊筠松把天子風水術里百姓可以使用的部份提煉出來,重新編寫成風水經書,流傳千年為民造福,成為天下風水顯學,世稱楊公風水。安靈台卻守護著只有天子才可以運用的部分,分編成《龍訣》三本,永遠藏在安家後人的手里。

 自從唐朝的皇宮失去了風水人才和秘藉,從此再也沒有人提起天子風水術,千年以來沒有人知道《龍訣》的存在,大家都像是忘記了風水本來就是從皇宮里流傳出來的。宋朝以後民間風水師人才輩出,以至皇宮中經常要從民間返請風水師為皇家服務。

 《龍訣》風水和楊公風水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應用者的角度。從楊公風水中看到的吉地,對于天子風水術來說也許不屑一顧,可是很不利百姓居住的地方,卻可能是天子風水里的龍竅重地;楊公風水可以用一山一墳一宅影響一家人的命運,《龍訣》風水卻可以用山脈河流城市以至整個國家的地理力量,去建立或者催毀一個皇朝。

 安家世代守護著《龍訣》的秘密,可是安芸卻至今沒有告訴安良和安婧,這兩個孩子一直認為《龍訣》只是一個先祖們推翻清朝的風水傳說,《龍訣》早就失傳了。

 本來安芸應該早早告訴兩個孩子,可是她早就算出安良要面對三十歲的生死大劫,把守護《龍訣》的使命交給他有害無益。除非他能活過三十歲,守護《龍訣》的責任自然會落到他身上;又或者他在三十歲死去,這個責任也將落到妹妹安婧的身上。

 事實證明安芸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安良知道了《龍訣》的秘密,也許在家里夢游的時候就已經泄露出來。

 安芸想到,找《龍訣》的偷窺者和父親一定有淵源,他進入安芸的幻海後很清楚要搜索什麼,從哪里開始。六十年前日本陸軍情報部第六課,就是一群追尋《龍訣》的日本風水師,他們和安若平在中國大地上展開了連場以民族存亡為賭注的爭奪戰。七十年前安若平曾經帶藝東渡日本,向他母親的日本朋友長與又郎學習國之常立神流風水術,安若平和日本人的關系糾纏復雜,亦敵亦友,恩深仇重。如果對方不知道這一段歷史,不會從幻海底下的這個時期切入。

 安芸像鬼魅一樣靜站在無人的走廊上,以道術的角度來看,對方侵入幻海不可能距離自己很遠,失敗後馬上就會考慮離開,因為能入侵幻海的元神有極強的氣,而這股氣會被羅經捕捉到。

 事實上羅經的轉動已經停在西南向,這完全不是指南針應指的正常地磁方向,安芸看看指針指向的房間,正是她客房的鄰房,兩房只有一牆之隔,出手的人應該就在里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09]

 她慢慢走近鄰房,看了看緊閉的房門,門上的電子鎖是新式的插桿式設計,除非用撞門器連門框一起撞開大門,否則絕不能以一人之力踢開。她輕輕扳了一下門鎖把手,這樣做不能打開房門,但是對做賊心虛的人足以引起動靜。

 安芸果然听到房間里有輕微的響動,有人走出來打開房門,當房門開了一條縫,安芸騰空跳起,在空中一轉身踢出後腳,踢得房門猛撞向開門的人。

 哪知開門的人反應快得驚人,她後退半步閃開了門板,就在走廊燈閃入漆黑的客房那一瞬間,安芸看到一個穿著貼身黑皮衣的短發女郎,平靜地看著自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張臉長得過于精致,像個精品店出售的日本人偶娃娃。

 房門在猛烈的踢擊下,撞到牆上又彈回來,女郎順勢推門板立刻重新關上房門,並且反鎖上電子鎖。

 安芸听到房間里的腳步聲快速地跑向窗戶方向,對方要逃走!安芸意識到這一點馬上沖回自己的房間。她從自己的房間打開窗戶看下去,那個女郎已經手牽一條繩索向樓下跳去,她的背上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囊,在夜空中像只小鳥一樣展開雙翅直撲酒店正門。

 酒店前剛好有一輛敞篷紅色法拉利跑車開過,黑衣女郎準確地落在車里,隨著一聲引擎轟鳴,法拉利跑車揚長而去,同時一個火球從地面升起,沿著剛才女郎用過的繩索快速地飛上十二樓。

 安芸不知道這是什麼,一側身閃在窗戶旁邊,馬上聞到一股燒塑料的刺鼻味道,可是在北風猛吹之下,氣味很快就消失了。她再伸出頭去看那條繩子,繩子居然被燒得無影無蹤,原來剛才那個火球,就是為了把極為強韌又極為易燃的高密聚乙烯繩子燒掉,以免留下最後的證據,這樣無論安芸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有黑衣女郎半夜四點從十二樓跳下去。

 安芸的心頓時沉了下來,這個對手的強大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完全沒有頭緒的疑案,看不見的對手,讓安芸想得心如亂麻。不過再亂的事也不能被纏在里面,對手想得到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做,對手就會步步緊逼直到得手。

 安芸一方面擔心自己兩個孩子在馬來西亞的安危,另一方面又要面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問題,她根本沒有想過《龍訣》之爭會在她的有生之年出現。

 她在中國有很多朋友,讓她很快可以查到旁邊客房的情況。在公安部門的幫助下,他們細查過旁邊客房,客房里除了有人坐過的痕跡,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他們又一起到酒店保安部了解,從電腦上看,旁邊的客房根本沒有出租記錄,問前台服務員也沒有任何結果;最可怕的是從酒店調出的監控錄像中查看,最近二十四小時除了服務員,沒有其他人進過旁邊的客房。

 安芸和幾個公安人員再次放慢鏡頭進度細看,辛苦了幾個小時之後終于有了新發現。

 在晚上十一點半,酒店各崗位交班的時候,一個身穿貼身黑皮衣的短發女郎,背著大背囊走進大堂。因為前台正在交班,酒店客人不多,電梯又停在一樓,她很快進入電梯並沒有引起注意;可是從她進入電梯開始,錄像里出現了兩分鐘黑屏,鏡頭上看不到任何影像。這兩分鐘的停頓,如果用快速度檢查錄像根本看不出來。

 用正常速度來看錄像,圖像干擾之後十二樓再也沒有任何人出入,安芸估計就在那兩分鐘里,女郎已經用破解了酒店代碼的電子卡開門進了自己旁邊的客房,潛伏到凌晨就開始對自己進行詭異的記憶搜索。

 這樣的線索安芸認為很有意義,可是對于警方來說,根本不存在立案偵查的條件,安芸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她很想馬上到安良的身邊,想念和關心讓一個母親坐立不安,可是她很清楚現在到安良身邊,只會加速安良的死亡,相反自己和安良分開兩地,對對手的注意力和實力會起到很好的分散作用。只要再過十天,安良就度過了命中注定的死期,那時她就可以和安良一起處理這個事件,所以急也急不來,安芸決定先留在北京看看事態的發展。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0]

 如果自己可以從對手眼皮底下消失,這對對手是一個很好的考驗。盡管現在看不清對手是什麼人,可是對手在面對層層障礙之下,做得多自然錯得多,所謂上得山多終遇虎,總有一步走錯會讓安芸找到反擊的機會。

 安芸在北京的工作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她現在要找個任何人向她下手都會被輕易發現和解決的環境。她想了一會可是沒什麼頭緒,朋友太多,可選的地方也太多,對手的力量又太強,她一方面怕沖突起來給正常居家的朋友添麻煩,又怕在軍區之類可以嚴密防守的地方對手無法沖進來對付自己,那麼就失去了阻礙和牽制對手的意義。

 正在這時,安芸的電話響起來,她看到來電顯示是一個北京老客戶︰何坤。

 安芸和他一番寒喧之後,知道何坤從朋友那里听說安芸到了北京,馬上想請她到一座別墅看看風水,安芸問過情況後一口答應下來,不過有個條件,就是自己要先進去住幾天。

 原來這座新別墅位于北京西郊的三台山中,距離北京市中心大約二十公里,住在那里清靜,進城逛逛也方便,安芸很喜歡這種突發的安排,連自己都想不到的搬家,才是真正的飄忽,這回看那幫人怎麼找自己。

 很快就有一架寶馬小汽車來到酒店接安芸到別墅,安芸上車後看到只有一個沉默的司機,何坤並沒有一起來。

 不過這樣並不重要,安芸對何坤也沒有好感。四年前她就為何坤看過風水算過八字,這個人的八字貪財壞印,盡管安芸當面說不出口,可是這種八字格局已經注定了何坤很容易淪為貪官。當天安芸曾經循循善誘,暗示他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但是何坤卻只想明確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年運氣,還可以爬多高。

 在命理學的男命計算中,財星除了代表錢財,同時代表女人。一個貪財壞印的命局,除了貪錢,有機會賺錢之外,同時還貪戀女色,有機會漁獵大量美女。當然貪財好色之徒也會死在金錢美女之下,何坤命中犯刑獄的時間已經近在眼前,如果他沒有按安芸的勸導修身養性,做好本分,放在他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安芸在路上就充滿了好奇,今天的何坤變成了什麼樣,會讓自己看一個什麼樣的別墅。

 從北京西城到三台山只要一個小時路程,寶馬汽車很快到了翠微嶺山腰。

 三台山並不是北京城的主要龍脈,這里偏安一隅,人煙稀少,很適合安芸隱藏起來。安芸原來以為在三台山上會看到一座豪華臨山別墅,有三五棟大房子,有個游泳池配上後花園之類的俗物,可是下車的時候,她被眼前的所謂別墅嚇了一跳。

 站在翠微嶺上向東看去,是寬闊無際的北京城區,在翠微嶺的山腰有一片樓房,灰色的房頂錯落而混亂,從外觀上看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是一片新落成的別墅,倒像是可以駐扎幾百士兵有幾十年歷史的軍營。

 武警打開緊閉的大鐵門,小汽車直接駛入別墅里面。

 司機很客氣地幫安芸提行李,把她帶到停車場旁邊的一所大房子前,走進去就發現里面絕無半點軍營的影子,而是一個酒店式前台。司機一進去,就有個漂亮的女服務員迎出來,她早就得到上級指示接待安芸。

 安芸由得服務員幫她拖著行李,自己背著手慢慢走進客房。

 別墅內部裝修極盡奢華,金光閃耀,天花地板牆身所用的物料和設備,整體水平遠高于北京城里的五星級酒店。安芸問了一下服務員,這里是否對外營業,服務員說這是領導專用的地方,不對外營業。安芸听完臉上不禁浮現出冷冷的笑意。

 安芸被安排住進一間兩房一廳的套房,房間里家用電器一應俱全,從52寸等離子電視機到四門冰箱里放著的礦泉水,全都是進口名牌,如果沒有別的變化在這里住上十天八天倒是不錯的休息。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1]

 安芸收拾好行李,剛想坐下來休息一下,門鈴就響了起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毛皮外套,內襯歐洲名牌高領薄毛衣的美貌少婦。

 她的態度和任何第一次見安芸的人一樣,熱情好奇得有點過火,她主動伸出手說︰“想不到安大師真是女的,儒雅大氣得讓全世界的大師都抬不起頭了。”

 安芸馬上伸手和她握了一下︰“哪里,只是老人家習慣穿舊衣服,一身長衫反倒引人注目。請問你是……”

 “我叫陳子善,是何老的朋友。他現在在外地開會,讓我先招呼安大師,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找前台,也可以找我,這是我的卡片。”

 安芸笑著接過卡片,上面寫著的是一個涉外大酒店的經理,表面看陳子善是在負責管理這個別墅的服務工作。

 她和陳子善一邊閑聊,一邊細看她的面相。陳子善不算很漂亮,可是身材高挑,站在中等身材男人的身邊,會顯得比男人還高。從她眉清目秀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可是從面頰以下卻突然尖瘦下來,顯得不太協調。從男人的眼光來看,這種像狐狸一樣的臉形可能會很有吸引力,可是從相學的角度,這會讓陳子善中年以後顛沛流離,無處安身。

 對于這種女人,安芸根本無須起卦計算就知道她的身份,陳子善必定是何坤的情人,而且打理這個別墅是假,把陳子善養在這里是真。安芸一邊對陳子善點頭微笑,一邊在心里暗說︰養這麼個女人在這里,成本也不可謂不大了。

 陳子善很快就把話題拉到風水上,她對安芸說︰

 “安大師,你過去來過這里嗎?你看我們這里的風水怎麼樣?”

 安芸呵呵一笑說︰“我沒有來過這里,剛才司機帶著我上山繞來繞去,山上的樹又多,我只看到風景優美,還沒能看出什麼風水門道呢。”

 “沒問題沒問題,听何老說安大師要在這里住幾天,你可以慢慢在山上走走,我們這里有馬房,如果安大師喜歡騎馬的話,我還可以陪你騎馬上山。”

 安芸知道陳子善是聰明人,最起碼一定是個會說話的人,不然怎麼討好那麼大的領導。她轉開話題問道︰“這里吃飯方便嗎?”

 陳子善笑容可掬地說︰“我已經讓廚師準備好飯菜,如果安大師不太累的話,我們馬上就可以到餐廳吃飯。山莊的廚師都是京城一流的大師傅,他們做的菜包你滿意。你如果想下山吃的話只要到前台叫司機開車送你就行了,吃什麼都好,記得把發票帶回來交給前台……”

 果然準備有素,安芸看陳子善侍候人真是有一套,要是一般風水師給她這套揉幾下,還不什麼都和盤托出拼死賣命呀。

 安芸在這里悠閑地住了兩天,她看起來只是這里走走,那里逛逛,一直沒有離開過別墅,可是她的心里焦急得火燒一般。兩天來一直無法和安良聯系上,最後的消息停留在安良向吉隆坡雲頂高原北山徒步進發,安婧在雲頂酒店等安良的電話,現在就算自己馬上飛去馬來西亞也不可能找到安良。

 她並不急于去看三台山的風水,因為在上山的路上,安芸已經對這里的風水布局有了概念。這是一個大凶布局,她不知道是何坤自己亂搞出來的,還是設計這里的風水師有意陷害他,但是對于一個公務員獨擁這麼大一片山間別墅,安芸肯定何坤沒有听她四年前的勸告,他已經在物欲的追求上走到末路,就憑腳下這個別墅,他已經無法重頭再來。

 他只能不停地貪污供養這些女人,不停地賄賂其他官員掩蓋自己的劣跡,總有一天遮掩不住就會受到懲罰,而且安芸知道這一天很快會來。

 過了周六日,何坤的寶馬開上三台山別墅,一見面就給安芸送上一個皮夾子大錢包,他還告訴安芸,因為不知道安芸的帳號,所以這回只好先奉上現鈔,以後大家來往熟了就不用這麼麻煩。

 安芸沒有拒絕這包美鈔,她知道現在拒絕的話打後好幾天就不好辦事了,她沒有說什麼只管收下,臨走時再安排這些錢。

 當天何坤很熱情地接待了安芸,還特地擺上了海鮮野味,一桌子都是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安芸夾了幾條素菜,客氣幾句就回房休息了,她臨走時和何坤約好了時間,第二天一起騎馬上山看風水。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2]

 下午時分,安芸和何坤一行在北風中驅馬上山,何坤帶上兩個警衛,四個人四匹馬沿著無人的山間小路翻山越嶺向另一個山頭進發。

 安芸在美國經常到洋親戚的牧場騎馬,她騎馬的水平可不是一般的好,北風吹起她一身長衫獵獵作響,她的短發在藍天白雲下飄起更顯得精神利索。風水師要走什麼路,只有風水師才知道,安芸根本不需要警衛帶路,她一馬當先沖到和翠微嶺平行伸出的另一道山脈上。

 安芸翻身下馬,走到一塊凌空突出的巨石上。風吹得人臉上發痛,可是安芸的臉上紅撲撲的,她站得很穩,山頂的猛風吹在她身上只像春風吹拂。

 何坤戴著皮帽,穿著皮大衣,脖子上繞著大圍巾小心地跟在安芸後面走上巨石。

 “果然是好風景,自古名山僧佔多,這里山上山下都是寺廟,由此而論三台山也不枉名山的稱號了。”

 何坤听到安芸的贊嘆,表情頗為開心地問︰“安大師看這里也是好地方吧。”

 安芸看了看何坤,他肯定染過發,否則五十九歲的人不會有這麼烏黑的頭發。對于一個老人而言,何坤的精神特別好,也長得特別年輕,染過頭發之後看起來只像五十出頭。他中等身材,可是身形適中沒有發福,可見平時很重視鍛煉;他的腰板還很直,安芸估計這和他過去當過農民有關。

 何坤是受過苦的人,他今天的成就和地位都是自己摸爬滾打,一步一個腳印地努力得來的,可是在安芸眼里,這一切像一場夢。

 安芸轉過身問何坤︰“這里在興建之前有請風水師來看過嗎?”

 “有,來過一個日本風水師,他也是建築設計師,在設計整個山莊時就按了風水來布置……怎麼樣,有問題嗎?”

 安芸的心撲通一跳,雖然沒有時間做很邏輯的推理,可是她直覺到這里和自己有關系。她面不改色,微笑著問何坤︰

 “北京那麼多好風水師,為什麼不請他們,而要請一個日本風水師呢?想必那位大師一定有過人之處吧?”

 “對,他是日本很出名的風水師,在中國設計過不少大廈,也支援過雲貴高原的綠化改造項目,北京的綠化設計有些都是他完成的,不過安大師你也不要到處說,因為民間對日本人還是有看法的。”

 安芸的微笑依然親切,她理解地說︰“那倒是,風水只是技術,要是都分中國日本,那我這從美國回來的老婆子也不用做這個事了。”

 “呵呵,安大師對這個山莊有什麼提點嗎?”

 “翠微嶺是好山,而且是一條收得太行山龍氣的真龍脈,這個穴點得很正確。”

 安芸一開口就給翠微嶺高調定論,喜得何坤咧開嘴呵呵直笑。

 安芸舉起馬鞭從右向左,從後向前,沿著翠微嶺的山脊描出一道波浪︰

 “山勢要起伏曲折才可以成龍,翠微嶺的山脊上下跳躍活潑,左右閃動輕靈,是三台山上唯一一道可以成為真龍脈的山嶺,相反平坡嶺分成幾條山脊從高向低軟直地耷位在城西的平原上,只能算是死蛇爛蟺。”

 何坤放眼看去,右側的翠微嶺的確比腳下的平坡嶺變化多端,又比左邊高大硬朗的盧師嶺輕巧有靈氣。

 “找到龍脈就要點穴,點穴的功夫包括了‘升火’,就是為穴位定高低。而山莊選址的高度也說明這個風水師有相當內行的點穴功夫,何老你看,山莊位于從山頂向下三分之一的位置,從這個高度平行向後看,正是靠山下落再起新山峰的最低最窄的位置;靠山是龍頭的話,這個位置相當于龍頸,在風水上也稱為過峽。山形起起伏伏,可是龍氣並不會隨波逐流,在山間會有一條細脈在過峽的高度上,貫穿整條山脈直達山莊,就像烤羊肉串中間的大竹簽子。”

 “對對對,日本人選地的時候,也挖出一個坑先讓我看一下,里面的泥真是和山里的泥色不同,而且只有山莊腳下的泥是這樣。”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3]

 何坤看到的地層異色泥土,在中國風水里稱為太極暈,可是日本風水也和中國一樣流派眾多,真正會找太極暈的風水流派大概只有“國之常立神流”,安芸的記憶再次被觸動,這是一個和安家有百年恩怨的名字。

 “那位大師叫什麼名字?”

 “長與先生,好象叫長與連太郎。”

 “啊,是這樣。”安芸微笑著點點頭,很多事件在她心里一下子串成線,只是現在還需要一些證據去證實自己的推猜。

 “何老,我問過山里的居民,他們說山莊的後山叫虎頭山。現在看到,翠微嶺在結下山莊的正穴之前,先升起一個又圓又大的山頭,背後的山脈又跌宕起伏生猛有力,果然是虎形山,這里早早就被古代風水師堪過地才會被喝象為虎頭,不然尋常百姓的眼楮只會看到一個大包子,哪會想到什麼老虎頭。不過山莊建在這虎頭之前,不知道長與先生當時有什麼說法沒有。”

 何坤覺得有點不對勁,他不是要請安芸看風水嗎?怎麼現在變成听自己講故事了,而且如果自己先說出長與連太郎的看法,安芸也可能隨聲附和敷衍了事,他綹了一下頭發說︰

 “哎呀,這些細節我不記得了,建築的事當時都是交給其他人去辦,我倒沒有和長與先生接觸很多,安先生又有什麼看法呢?”

 安芸看著遠方的山莊說︰“山莊建在虎頭之前,就像給老虎喂肉,這種格局自古以來就有個名稱,叫做猛虎餃尸。”

 何坤自從兩年前建成山莊後,就把這里當成人生最後的歸宿。他很喜歡這里的風景,也喜歡這種低調而傲慢的奢華,為了保證這里真是好風水的地方,他請過不少風水師來看這里的風水,但是從來沒有听人說過這個格局。

 他皺起眉頭和安芸一起看向山莊,經安芸一說,何坤真的覺得山莊的位置像老虎叼在嘴里的一塊羊排。原來山莊並非很正確地位于半山腰,而是位于半山腰高一些,大概在整個山高的三分一處;從虎頭山頂到山莊斜坡大約有三十五度,還不算很陡峭,可是從山莊向下的坡度陡變,幾乎像懸崖一樣突然下跌,這種在空中晃蕩的感覺,何坤一直覺得是高高在上的飄然感,可是這時卻變成了腳不著地的心虛。

 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安芸。“生觀音”安芸的名號在他耳邊實在太響,盡管他幾次想請安芸看風水,可是總約不到時間。四年前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卻只是听到安芸暗晦地給自己上道德課,講些冠冕堂皇的官樣文章,听起來似有似無,似是而非,和其他大師說的完全不是一個味道。

 他不喜歡安芸這一套,可是今天他有約見安芸的原因,卻又要听安芸講些不中听的話。他很有些矛盾,風水先生指東指西,眾口不一各有說法,哪知道誰是誰非。

 他心懷僥幸地試探安芸︰“猛虎餃尸這名字起得挺可怕的,只是給人一種心理作用吧……”

 安芸慈祥地看著何坤,臉上掛著和何坤一樣不會變化的笑容︰

 “風水把天地擬人擬神,不過這些都只是一個名稱,就像電腦不是通電的腦袋,夫妻肺片也不是人肺切片,猛虎餃尸當然不會有老虎餃著誰的尸體,這只是用名稱表達事物的性質,有時只是接近,並不會太準確。在玄學中以白虎代表西方和右方,西方在五行中屬金性,金性的形態是圓形,這樣一個像猛獸一樣靈動的山嶺加上一個圓形的主山頭,對于風水師來說叫它做虎頭山最好記,最適合不過了。”

 “金形的山頭就不好了嗎?”

 “不,沒有那麼簡單,金形的山頭可吉可凶,就看脫煞清不清。山莊的確是翠微嶺的最終結穴,可是結穴也有吉凶;就像每個人最終都會死,不過到死的那一天是什麼下場就每個人都不同了。”

 安芸的話帶刺,讓何坤渾身不自在,他硬提著臉上的笑容對安芸說︰

 “安大師,有什麼話不妨直說,這里都是自己人……”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4]

 “脫煞完全、得到吉氣的靠山圓潤柔美,可是虎頭山在圓融之中,卻有一片面積比山莊還要大的嶙峋破碎怪石掛在正面,這片碎石寸草不生,在樹木郁郁蔥蔥的虎頭山上極其顯眼,而且正對著山莊。這片碎石也有一個名稱,叫做刺面砂,也叫刺面煞。古代的罪犯都會在臉上刺字,正對刺面煞的住地會讓人入獄坐牢,名聲掃地。”

 安芸說完舉起馬鞭向山莊頂上的一片奇形石壁懸崖指了一下,何坤很熟悉這片懸崖,他一直覺得這是虎頭山一景,這種怪石可是很多達官貴人花錢都買不到的好東西,現在高懸在自己的山莊後面,成為山莊一景,一直以來他都視為奇觀。安芸說的話越來越離譜,可是他卻不能不听下去,他的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皺著眉頭听安芸語氣溫和地娓娓道來。

 “有巨石從山體破出是尋常事,山本來就是由石和泥構成,在龍脈還在運行的過程中,這種露石見煞的情況叫做‘出曜’,是山體龍氣旺盛的體現。隨著龍脈一直向前運行,慢慢進入結穴的寶地時‘出曜’的情況慢慢減少就叫脫煞,煞氣脫盡才是真龍吉穴,現在翠微嶺起虎頭山為星頂,隨即向下結穴,可是迎面卻破出一片破石,是為脫煞不清,結穴不吉。”

 何坤的臉被風吹得發痛,而且他覺得昂貴羊皮大衣下包著的身體也冷得發抖。他看看身邊兩個警衛員,他們都穿著軍大衣,用棉帽包著頭臉耳朵。他又看看安芸,這個相貌清秀的漂亮婦人穿著棉布長衫仿佛現在只是秋天,配著流行利落的少女短發式樣,簡樸脫俗得脫離了這個時代;她的身子骨並不粗壯,長衫的下擺被風吹起像拉起一掛披風,可是她站在懸空的巨石上像松樹釘在地里一樣紋絲不動。何坤意識到安芸和自己的不同,和他見過的其他風水師更不同,如果安芸是在說謊的話,這個謊說得真是太合邏輯太有水平。

 何坤想引導安芸說一些緩和的話,他說道︰“照安大師這麼說,長與先生不是給我選了一塊凶地嗎?會不會是因為流派不同而各有說法呢?”

 “會,可是結果卻只有一個,而且不會發生在任何風水師身上,只會發生在你身上。這和病人看病,中醫西醫有不同說法是一樣的,無論各方面作出什麼診斷,有醫生說對了或者沒有一個說中,最後的真相只會由病人去承受……病人只選自己喜歡的醫生去相信的話,我想對身體可沒什麼好處。”

 “我明白安大師的意思了,這……有救嗎?”

 “這又不是你身上的病,為什麼要救呢?”安芸說完意味深長地看著何坤。

 “安大師的意思是……”

 安芸用馬鞭指向山下,那里有一片寺廟,廟里有一座十三層高塔位于山莊的正前方,和山莊,虎頭山頂形成一條直線。

 “高塔正對山莊形成頂心煞,這會讓住在山莊里的人走投無路死于非命。山莊前有頂心煞釘死去路,後有猛虎追殺,還有刺面煞為格局定下獄牢凶性,住在這里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不過……”

 安芸看著何坤笑起來︰

 “不過何老不會佔住公地,也不用擔心這些事了。如果只是干部療養短住一兩周的話,完全不會受影響。你看山下的寺廟不是香火很盛嗎?翠微嶺這種帶煞的地理最適合僧道修行,不食人間煙火,清心寡欲之人,會對這種帶煞之地起到鎮壓的作用,又可以保佑山下大片民居,如果市民只上來游玩的話,可以欣賞到山石奇景又不會受煞氣影響,這里又有什麼不好呀?”

 安芸語調輕柔,可是何坤卻句句听得懂,听得心里發緊。

 三台山本來就是國家公園,但他濫用職權佔用開發,還調用巨額公款興建山莊。安芸的話很明顯是指山莊來路不正,回歸于民才是正路。

 可是山莊有太多扯不清的問題和關系,這里也給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快樂和成就感,讓何坤放棄這里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5]

 安芸看到何坤沉默了很久,一來下不了台,二來可能剛才受的沖擊太大了。安芸知道這個沖擊不是由她引起的,她只是讓何坤動搖了一直以來相信的東西。不過現在要何坤自己把問題和盤托出還不是時候,她飛身上馬,又把何坤帶到了三台山最左邊的山脈盧師嶺。

 從太行山發跡到北京西郊有兩條山脈,一條山脈結穴在著名的香山,另一條山脈在三台山開帳結穴。

 完美的龍穴在結成之前都會先讓龍脈停止向前運行,同時山勢從蜿蜒向前變成左右展開,這種地形在風水學中稱為“開帳”。“開帳”之後就會形成一個龍穴地形系統,這個系統大致包括了前方的案山明堂和朝山,左右青龍白虎,背後的靠山星頂和金腦。

 站在巍峨的盧師嶺上,何坤卻看不到這些,他只看到香山退縮在自己後邊,自己像君臨天下一般傲立在山巔。

 安芸看到天色慢慢暗下來,西面天空開始出現鮮紅,風也越來越冷,有些話在這里說可能比回山莊說更好。何坤也主動問道︰

 “安大師,都快跑到香山了,看風水要走這麼遠嗎?”

 “何老的地位很高,看問題必定會綜觀全局。風水也是這樣,如果只執著于一房一屋,迷戀自家風水小格之變,迷信風水小法器的靈驗而忽略天人合一的大道,那樣的風水師也不成大器。”

 安芸用馬鞭指向位于左後方的香山說︰“三龍齊出,以短為尊。北京西郊的山脈以香山最短,自然以香山為最貴,三台山位于香山右側,成為香山的白虎護脈。”

 何坤奇怪地問道︰“安大師剛才不是說龍穴結在三台山的翠微嶺嗎?”

 “龍生龍,虎生虎,龍穴處處有,可是也有貴有賤,有吉有凶,有真有假。”安芸說到這里,盯著何坤的眼楮說︰“何老,你被日本人騙了。”

 “這話怎麼說?”

 “現在國家正在對你的情況做調查是嗎?有沒有收到消息?”

 何坤的眼神里露出一絲不可置信,他走近安芸小聲凝重地說︰“安大師,我知道你德高望重,不會和我開玩笑,你是從什麼途徑知道的?”

 安芸也壓著聲音說︰“四年前我給你算命的時候就知道,那時你還沒有建這個山莊,所以我一直支持你為官清廉,必定大路朝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調查我倒不怕,安大師只要告訴我在風水上要注意什麼就行了。”

 “風水上你要注意的就是那個日本人長與連太郎,他選的地方根本不是真龍正穴。”安芸指著背後的香山說︰

 “香山和三台山都位于京西二十里,明清兩朝皇帝極為重視香山,卻從來不會在三台山上多加重視興建,三台山上只有皇帝們來參觀賞賜的記錄,最重要的只不過是乾隆皇帝在這里的寺廟喝過茶過過夜,這里面的原因就和風水大有關系。

 香山和三台山同發源于太行山脈,可是在京西落脈時卻是香山短而三台山長,剛才說過以短為尊的風水原理,所以從大風水形勢來看,三台山只是香山的右方白虎護脈,真龍之氣不足香山十分之一。而三台山的名稱來由,正是三山同時低頭落脈入京西,三個山頭排列有序而得名;盧師嶺在左為青龍,平坡嶺在中,翠微嶺在右為白虎,如果在中脈平坡嶺結穴,還可以成為百姓吉地,可惜平坡嶺山如其名,四五道軟坡低矮無力地滑向京西民居之地,像一只狗趴在地上伸長了舌頭,中脈太長從青龍白虎中間穿出,三台山落脈形成了一個中刺特別長的叉子,這在風水上叫做‘吐舌’,也叫做‘漏胎’,是絕不會結穴的壞風水。

 中脈都結不出好穴,何況翠微嶺只是三台山的白虎之位,本正無氣怎麼可能結出正穴呢?所以歷朝歷代三台山上除了寺廟不會再有別的房屋,你可能不知道,寺廟在風水中是用于鎮守凶地之用,關鎖水口之用,現在山莊和大小寺廟混建在翠微嶺上,好看是好看了,可是後果堪虞啊。”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6]

 何坤的眉頭皺了很久,他對安芸說︰

 “長與先生對我說翠微嶺是老虎,我想再升遷就要鎖住老虎的鼻子為我所用,所以山莊是按古代的門鎖式樣興建,而且他說結穴在虎頭,可以盡得山中虎氣,虎虎生威才可以無往不利。這幾年的確很順,該升的也升了……只是,有人吹風說上邊要調查。不過你知道了,調查什麼的都是一個時期的事情,風過了什麼都會平靜下來。”

 “沒錯,我看到山莊的布局的確很嚴密,關鎖得很牢固,不過鎖的不是山上的虎,它鎖的正是山莊里的人。這是一個控制性很強的布局,就像牢獄里的刑房,住在里面的人會受到偏官的強烈控制,無論爬得多高,走得多遠,都是偏官的傀儡,這個山莊永遠不會讓人成功,這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假穴。其實不用看風水,只要理智地想想就知道,京城就是天子腳下,過去的皇帝怎麼可能留下一塊真龍地給自己添麻煩呢?”

 何坤眯著眼楮看著安芸,在斜陽下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紫,不知是霞光映照還是臉色在變化。

 “安大師,你說的偏官是什麼意思?”

 “在命理學中正官指女人的丈夫,偏官是指女人在外面不正當的男人,不合情不合法,對陳子善來說代表著上面說的情況,所以我肯定陳子善已經結婚,可是她有外遇。對男人來說,正官代表合法合理的上司,偏官代表著為之服務的另一個老板,另一個老板不正當不合法,必須要通過背叛前者才可以從中牟利。何老是人民公僕,你的老板就是全國人民……”

 何坤突然向安芸遞起手掌,做了一個“不要再說下去”的動作。

 安芸朗聲長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我們就這樣談下去嗎?”

 安芸的眼楮看了一下身邊的兩個警衛員,何坤立刻安排他們先回山莊,然後安芸和何坤飛馬下山,來到山腳一家偏僻的小餐館。

 餐館里只有五六張桌子,還有兩個小房間,安芸把整個餐館包了下來,讓老板立刻關門停止營業。

 在餐館的小包間里,安芸和何坤對著一鍋熱氣騰騰的涮羊肉,安芸給自己點了一籃子雜菜。

 吃過一些東西暖暖身子,安芸對何坤說︰

 “何老,你是明白人,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我也不怕對你說老實話。反貪反腐是國家的主要方針,山莊的事已經既成事實,你是退無可退了,現在就算你馬上投案自首,交回公家財產,我想對你也沒有什麼幫助……因為你的主要問題根本就不在這個山莊,我想……你也該告訴我一些你老板的事情了。”

 何坤吃過一些東西後,心情也穩定了一點,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說︰

 “很久沒有這樣和朋友吃飯聊天了……唉……”

 听到何坤的一聲長嘆,安芸知道可以打開一個缺口了,她給何坤倒上一杯酒說︰

 “有些話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對吧?隨便聊聊嘛,你就當幫幫我,也幫幫自己,你知道,你老板已經犯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錯誤,也給你照亮了一條生路。”

 安芸從何坤那里知道這個山莊是由日本風水師長與連太郎設計,馬上聯想到今天自己站在這里並不是因為自己聰明和什麼偶然,這段時間以來,她和安良都已經陷入陷阱中,每一步都是對手的計劃,每一件事都是對手的安排,包括何坤“偶然”打電話來。

 但是這個電話,讓安芸看到了迷宮里的一線光。

 安芸慢慢攪拌著自己碗里的醬料,頭也不抬起來小聲問道︰“誰讓你打電話給我的?”

 “嗯……”何坤沒有答問題,他揚起頭悶了一杯酒,只是表示的確有這件事。

 安芸等了一會,何坤說道︰

 “如果安大師覺得留在我這里不合適,你可以馬上離開,不過我真是很想你給我指點兩句。”

 “他有讓你留我到什麼時候嗎?”

 “沒有,他只是讓我打個電話給你,他說其他的事我不用管,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就行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7]

 這個餐館被包下來後不會再有其他客人,老板兩夫妻侍候完客人的涮羊肉,難得清閑在家做飯給自己吃,于是在院子里叮叮當當地做晚飯,喧鬧的聲音一直傳到房間里。

 餐館老板對老板娘喊著︰“快攔住它,別讓它飛了。”

 老板娘卷著舌頭罵罵咧咧地說︰“最吵就是這只黃的,今天晚上就拿它做燒雞……”

 隨即是一陣雞飛狗走和殺雞的慘聲,傳進沉默的客房里泛起詭異的恐怖氣氛。

 安芸的心里正帶著問題,窗外的吵鬧內容就是玄學中的外應——對疑問的直接解答。

 這個世界沒有一件事情孤立存在,也沒有毫無先兆的事情。事越大越急,先兆就越明顯,區別只在于人能不能有足夠的智慧看出來。安芸沒有放過這個外應,她看一看手表上的時間,馬上掐指起卦。

 “安大師,怎麼了?”

 “履卦,易經注解為‘履虎尾’。人走到老虎身後,踩不到老虎的尾巴當然沒事,可是卦中出現了變卦,上卦乾變離火回頭傷人,主大凶即至。何老,你今晚難逃劫數。”

 “啊?!”何坤瞪大了眼楮,莫名其妙地看著安芸。

 “請告訴我是誰打電話叫你找我,為什麼要引我來這里?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

 何坤笑了起來︰“我剛才和你開開玩笑,想不到你比我還有幽默感,呵呵呵……”

 安芸看何坤心神不定,突然轉變了態度,她正色對何坤說︰

 “何老,我不是有幽默感的人,也不會浪費何老的時間開玩笑,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代你說一部份。你八字里的妻宮和子息宮都和你的本命相沖,他們早就不在你身邊,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已經被你安排到國外,我想查的話一樣可以查出他們的下落。因為這樣,你可以和陳子善在這里雙宿雙棲,不過你對她也沒有多少忠誠,周六日你不會來這里,可能告訴陳子善要回家吃飯,其實你是到其他地方獵艷。

 這一卦‘履虎尾’,代表你在一個強大的後台支持下唯唯諾諾地活著,因為大樹底下好乘涼,你給了他們好處,他們也會有相當的回報。你鼻頭財星旺盛,你個人的資產在國內來說可以列入福布斯財富榜,不過你是公務員,不可能在國內擁有如此巨大的資產,所以我肯定你在海外有銀行戶口。

 同樣是這一卦‘履虎尾’,代表著老虎的尾巴踩不得,踩到的話老虎就會回頭咬人,從變卦成凶來看,你現在就是踩到了,國家正在調查你,可是那只老虎擔心你經不住調查,也不相信你會在獄中自殺封口,所以他們會主動出手。從山莊的布局已經可以看出你和幕後老板不是平等交易,你只是他們的一個棋子,你以為憑你一個人,可以逃過國家的制裁或者你老板的殺人滅口嗎?”

 火鍋里的湯越燒越少,房間里越來越熱,何坤面如死灰,大汗淋灕地呆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說道︰

 “我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哼哼,多謝安大師的提醒。”

 “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對方是誰嗎?”

 “我不能說!”何坤突然大聲叫道︰“我可以死,我的老婆孩子還要活,你覺得危險你可以跑回美國去!沒錯是我打電話給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叫我這樣做的目的,我只不過想請你看看風水,也很感激你給我的金石良言,可是你不要搞這麼多事了大師。你信得過我跟我上來,我再給你一筆錢,如果你信不過我可以就從這里下山,老何我從此不再打電話騷擾大師。我要回山莊了。”

 何坤說完站起來快步走出小餐館,策馬揚鞭朝山上飛奔而去。

 何坤不久前就收到有人調查自己的消息,而他也早就做好了潛逃出國的準備,他已經賺夠了可以花十輩子的錢,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陳子善。

 近幾年他一直利用職權之便,為幕後老板提供國有資產外流的各種便利,幕後老板也非常慷慨,每一次交易成功,何坤都可以從中得到10%的高額佣金,這些佣金從來不會進入中國,而是存入塞浦路斯洗黑錢的銀行。實際上他想過好日子的話,一次佣金就夠用一輩子了,不過人的貪欲無窮無盡,自己可以過好日子了,老婆呢?兒子呢?孫子呢?親戚呢?還有自己的情人們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8]

 他關心的人一個個攜巨款以各種途徑離開中國,何坤自己卻早就抱了死的決心,做一次是死,做一百次也是死,只是還有一口氣,還有一絲機會,何坤都不會離開職位,還會一直做下去。

 安芸給他的警告,提醒了何坤一直沒有注意的危機。

 幕後老板一直很重視中國風水,而且在參與國際上的銀行和企業業務時,往往會由風水師先出馬厘定策略,而且次次無往不利,這讓何坤心醉不已。

 當他向幕後老板提出想看風水的時候,立刻就有風水師來到身邊幫自己選地設計和建造,他要做的只是把選好的地點想辦法據為己有,從公款中開出遠高于市價的建築費交給風水師。

 這次山莊的風水由長與連太郎主持,何坤並不會完全信任日本人,可是他請了很多中國風水師來復核的時候,不知道是流派不同還是水平有差距,人人的說法都有點出入,唯一相同的就是人人叫好,基本上支持長與連太郎的風水論點。

 這一次他借辦事之便請安芸看風水,其實也有點自作聰明。老板叫他打個電話給安芸就行了,可是他卻說要請安芸看風水。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安芸居然完全唱出一套反調,翠微嶺和山莊的風水被她彈得一錢不值。

 何坤是官場老手,這些基本的人情世故他不可能想不通。安芸的丑話點破了他和陳子善的關系,看透了他見不得人的背景,這才是真正的風水師應有的實力。同時他回憶起自己過去請的全是在中國大陸的風水師,他們早就知道自己位高權重,如果對自己有半點得罪可沒有好下場,所以不論會看不會看,高手還是低手,人人只說好听的話,個個都稱贊這里是洞天福地。

 安芸沒有拍何坤馬屁的必要,她在美國生活,中國官員的權勢不會影響到她,而且何坤也感覺到安芸正遇到麻煩事,可能是要來自己這里避風頭,她完全沒有必要說難听的謊話來惹毛自己,所以她的話很可能是真的。

 何坤深深知道幕後老板的實力和凶殘,如果自己被提進去審查,一定不會放過自己。現在到了最後時刻,如果等自己被關進監獄再找人營救潛逃就遲了,他心念一動,決定借著這個機會帶上陳子善離開中國,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去,平平靜靜地過完下半輩子。

 安芸不會就此離開,對方既然要引自己來這里,自己總不能連對手是誰都沒看清楚就離開。

 安芸騎馬遠遠吊住往山上跑的何坤,一邊打電話給盛衛國。盛衛國是南方新能源開發集團的董事長,他是安芸的老朋友也是老客戶,這次安芸回國主要就是為他集團的新大廈奠基而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安芸騎馬回到山莊,來不及下馬收拾自己的大件行李,直接策馬沖進何坤住的內院。內院門剛好打開,黑色寶馬小汽車從里面沖出來,前座有司機開車,後座上坐著何坤和陳子善。

 何坤一見安芸就叫司機停下,自己下車塞給安芸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一疊美鈔,對安芸說了一聲“保重”就要上車。

 安芸拉住他說︰“天黑路窄,什麼都靠不住,你不要隨便走出去。在山莊里還有警衛,不一定會有危險。”

 何坤按下安芸的手低沉地說︰“難道白天我還可以走出去嗎?安大師,多謝你的提點了。”說完轉身上車,陳子善也伸出頭和安芸揮手告別,小汽車揚長而去。

 安芸看著他們離開山莊,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在山莊里幾天都可以平安無事,原來對方只是要等何坤回來一起動手。如果自己剛到山莊就死在這里,何坤就會警覺到事態嚴重,可能會打草驚蛇。

 但是這不代表著以後仍是平安無事,從卦象和風水以及種種事件的關聯,都顯示出對手已經把翠微嶺虎頭山定為主戰場。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19]

 對手不是對玄學一無所知的人,安芸的玄學在他們面前不一定有多少優勢。對手知道《龍訣》,想從安芸或者安良手里奪取《龍訣》;對手會風水,也會用風水控制人甚至殺人;對手中甚至連一個年輕女郎都可以運用精湛的奪舍邪術,入侵一個道術高手的幻海搜索記憶。面對這樣的對手,安芸幾乎覺得必敗無疑,說是要正面迎戰不如說只是一種臨死前看看劊子手的刀有多快的好奇。

 何坤是手握金融重權的高級公務員,也只不過是幕後老板的一只走狗,當他事敗的時候,就是被殺的時候了。最可怕的是安芸相信對手也可以算出何坤犯刑入獄的時間,這樣的話他們根本就不會等待對何坤的調查發展到證據充分的階段才下手,把安芸調動到何坤身邊,是一箭雙雕的毒計。

 對手想何坤死,就證明何坤活著對他們是一個威脅,而且下個月何坤只是犯刑,並非生死大劫,安芸覺得這是可以和對手力爭的一線理由。自己的兒子正處于死期之中她都敢放手一搏,何況去救一個命不該絕的人?安芸立刻拍馬向何坤的汽車追去。

 何坤的寶馬車在翠微嶺的山路上快速盤旋,因為這座山嶺不是開放的國家公園,四周沒有任何路燈,兩道霸道的光柱在山林里左右晃動非常顯眼。

 汽車離開山莊不久,剛剛到達半山腰的一個懸崖轉彎路口,何坤可以從懸崖上看到整個北京城像一張發光的地毯一直鋪到天邊。司機小心地放慢了車速,把方向盤打向右方貼近山坡。

 “ ”,不知從哪里傳來排氣管爆氣聲,司機的頭一歪就伏倒在方向盤上,血從他頭上潑出來濺紅了整個前車廂,右側車窗上出現一個鋼筆一般粗細的洞。何坤大驚失色,知道有狙擊手截擊自己,他馬上用雙手護住陳子善的頭,自己也埋頭壓在座位下。

 在剛才的響聲中,寶馬車的四條輪胎同時被鋪在地上的阻攔帶刺破,汽車失去了方向亂竄,隨著一聲油門轟鳴,以加了油門的速度撞向右邊的山坡,再推到坡上撞在大松樹下發出巨大的響聲,從車里同時傳出陳子善的尖叫。

 何坤顧不得司機死活了,他推開車門,拖著陳子善猛跑到山路懸空的左側,要往懸崖下跳。陳子善哪里敢做這麼瘋狂的事情,她哭著用力搖頭,驚叫著被拖到懸崖邊,何坤用盡力氣要抱著她想一起滾下懸崖,可是陳子善已經害怕得完全失控,她拉著路邊的小樹死也不放手,何坤對她大叫︰“傻瓜,再中槍就死定了,快跳!”

 這時他們身後響起一串急促的馬蹄聲,安芸半蹲在馬上急駛而來,她在馬上大喊︰

 “臥倒!”

 何坤立刻用力撲倒陳子善,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隨著一股勁風撲到,安芸的馬沖到他們面前,在一片消聲器壓住的細密槍聲下,這匹馬全身一軟立刻翻滾著摔倒,轟然倒在何坤和陳子善面前死去。

 何坤抬頭一看,安芸已經從馬上騰空躍起,身上飄逸的長衫扯著風聲,在夜空中像一片灰色的雲,向公路右側的山坡撲去。

 安芸跳在空中的時候,已經看準了槍口火舌的位置,在公路右側的樹林里有五道火焰閃過,五個刺客很明顯以橫排隊形從高坡伏擊公路。

 中間的刺客正雙手托著自動手槍向何坤掃射,他們的計劃是先用狙擊槍截下汽車,然後向何坤五槍齊發,用一輪自動連發幾秒鐘內把何坤打成馬蜂窩。從夜視鏡中他可以把何坤看得一清二楚,可是沒想到一匹大馬擋在何坤面前,更沒有想到子彈剛好掃光的時候有人從天而降。

 安芸從空中準確地落在刺客身邊,身形順勢向山坡滾下去,可是雙手早已經鎖住刺客的手和槍。

 刺客被一股沉重的粘力向下一墜,立刻失去平衡摔入黑暗的草叢中。安芸左手扣住刺客右手手腕,借下滾的力量把他背起。

 過肩摔流暢地進行,她同時從刺客手里奪過槍,刺客落地之時,安芸用槍把手向他的鼻梁一記猛擊,這個刺客悶哼一聲立刻昏厥過去。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0]

 這個過程清清楚楚地看在其他四個刺客的眼里,他們有夜視鏡,可是卻和被襲擊的刺客一樣剛剛打完槍膛里的子彈,在這突如其來的一秒鐘里,他們都呆了一下,然後馬上從腰間抽出子彈匣換彈。

 安芸知道何坤帶著陳子善不可能走太遠,她不急于追上何坤,如果留下四個刺客從後追來,那麼死亡率仍然是百分之一百。

 安芸耳中听著對方的換彈匣聲,同時在昏倒的人身上摸子彈。槍聲再次響起,雙方同時在運動中互相射擊。

 在茂密的樹林里進行短距離槍戰,和徒手格斗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就是如果子彈打不中對手,就會射到很遠的地方。安芸在選擇落點的時候早就考慮到這一點,她一落地就置身在其余四名刺客的交叉火力網中心,這樣做看起來很危險,其實最安全。現在她從幾棵大樹干之間快速地“之”字形前進,向站在最高坡位的刺客沖去,前後都是槍聲,可是她很清楚只要左右閃動的速度夠快,林間的樹林夠密集,面前的目標對手打不中自己,後面的人根本不用擔心。

 她越接近刺客,身後的槍聲就越稀落,因為交叉火力會傷到隊友,除非對方是喪心病狂的殺人狂,否則這一招絕對有效。

 身穿黑色軍服的刺客已經出現在安芸面前,不過安芸並不需要看到他的具體動作,她只要用身體的任何部份接觸到對方,就可以閉著眼楮制伏對手。

 刺客的槍一直追著安芸的身影,可是每一槍都打空,安芸一直在調整路線,總是處于兩個刺客的中間,開槍的人如果打不中她,子彈再飛過去打中的就是隊友。他從黑白的夜視鏡里看到一個穿著中國長衫,身材姣好相貌脫俗的中年美婦,像鬼魅一樣閃現在自己面前。他在戰前準備時看過安芸的相片,盡管指揮官反復強調安芸是個極其危險的女人,但是他仍然無法想象和相片里那個一臉書卷氣的女教授刀槍相向的情形。

 他舉起槍再向安芸開火,安芸的手已經接觸到他的手腕,他後退脫手,起腳向安芸掃踢,不過什麼都沒有實施成功。安芸並沒有緊緊地抓住他的手,當他退後時,手一下就退出安芸的把握,可是槍卻留在安芸的手里。他踢起腳的時候,安芸又進一步貼住他的身體,右手交叉過來用槍口直接壓住他的大腿開槍。

 “噠噠噠噠……”一串槍聲響起,子彈全部打光,從大腿上像鋸肉一般不停地飛出血肉,安芸和刺客都大出意料之外。

 刺客想不到安芸可以帖身格斗痛下殺手把他的腿打斷,安芸卻想不到手槍的火力可以這麼猛。這時她開始注意到手上的槍的確比安婧用的柏萊塔自動手槍更輕,後座力更小,可是殺傷力卻可以和步槍相比。

 不過這時不是欣賞名槍的時候,安芸一側身壓在斷腳刺客身上倒落地面,左手揚起剛剛搶回來的槍向著樹葉響處,壓平手槍從左向右順著跳槍的力量掃射過去。那三個正沖過來的刺客看到安芸壓著自己人,不敢隨意開槍,可是安芸卻毫無後顧之憂,火舌狂吐轉眼間把其余三人擊倒在地。

 安芸抽起刺客身上幾個彈匣馬上向何坤追去,剛才的戰斗非常快速,何坤拖著陳子善沿著公路下山,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被安芸追上。

 安芸跑到陳子善的另一邊,和何坤一起架起她向山下跑,同時對何坤說︰

 “何老,報警自首吧,這里下山還有很長的路,老板的刺客不會只有這麼少,我一個人也擋不了幾下……”

 何坤的腳步還算輕快,他身材不高大可是體魄相當不錯,他架著陳子善小跑著說︰“我不會自首的,安大師你先走吧,你的大恩大德老何記住了,有機會一定會報答你。”

 安芸一听何坤這態度,心里就知道麻煩大了。何坤不報警就是死路一條,他死了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現在對手在暗自己在明,而且自己捉不住對方的一點籌碼,何坤死了的話,自己就等于赤手空拳和對手作戰。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1]

 何坤是對手漏出來的唯一破綻,安芸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要劫持何坤。

 安芸拉著陳子善的手一把向自己身後扯去,陳子善身高體薄,身體沒有什麼重量,被安芸一扯就向旁邊倒,何坤挽著她的手臂死也不放開,也被安芸的力量拉得向安芸倒去。

 他還以為是月黑風高,安芸不小心絆到腳了,可是一聲“小心”還沒有叫出來,中腹就重重地中了一腳,他感到從胃神經放射出一陣強烈的痛感,全身不听使喚地向後摔去,然後面朝下撲倒在山路上。

 何坤跪起來捂著胃,神情痛苦地說︰“大師,你想干什麼?”

 安芸抬起槍指著何坤正色說道︰“何老,你也不是年輕人了,人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逃是沒有用的,我現在和你去自首,子善要自己先離開。”

 何坤顫巍巍地站起來,扶著公路邊的小樹苦笑著說︰

 “國家還沒有逮捕我,那邊的人就要殺我,連你也要殺我,我的命真是那麼重要嗎?”

 安芸不想和他多費唇舌,態度強硬地對他說︰

 “對,你的命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必須保證你活著,如果你想逃亡只有死路一條,你老板不會放過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安芸早就注意到何坤非常關心陳子善,這一點應該是何坤的軟肋,她的手一沉用槍頂著陳子善的頭說︰

 “就算我現在不殺你,但是你不去自首的話,我會開槍打她,你還是配合一下吧。”

 安芸說完退開幾步,指令何坤脫下陳子善的長統襪子綁住她的雙手雙腳放在路邊的大石後面,何坤又在她身上蓋上自己的皮大衣。安芸對陳子善說︰

 “我不綁你的嘴巴,天亮的時候有人經過你自己呼救,不過現在不要喊,後面的刺客發現你的話你就死定了……還有,何老你想大家都活下去,就不要太緊張子善的死活,對你來說越重要的人越是對方的重要籌碼。我們馬上下山,你在前面跑。”

 何坤一臉不情願地再三回頭看陳子善藏身之處,一邊向山下跑一邊說︰

 “如果他們只派了這幾個人來我們就中計了,她一個女人家在那里過夜太危險……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風水師怎麼什麼都管……”

 安芸听他這麼說,涵養再好也冒出火頭,她一手推著何坤一手用槍頂住何坤的後腦說︰

 “風水就是人世,風水師不管世間事還不如去當和尚。我再問你一句,幕後老板是誰!”

 何坤怔了一下說︰“我不能說,要是說出來我全家都有性命危險。”

 安芸真是氣爆炸了,她從後抓住何坤的頭發,一把拉著他摔進路邊的草叢里,翻身騎到他身上用槍塞進他嘴里,語氣嚴厲地說︰

 “你是不是被嚇傻了!他們早知道你今年命中犯刑卻給你布下一個猛虎餃尸的風水邪局,明明你命不該絕他們卻用風水把你逼上絕路。你以為這是利用你,這是錢權交易嗎?這是買你的命,人家從一開始就是有計劃地對你進行謀殺。現在,就是現在,你老板只是發現你被暗中調查就已經要殺你滅口,你在他們眼里有什麼價值?你的命一錢不值,從一開始就是要死的人,他們會因為你沒有說出他們,所以守信用不殺你的家人嗎?從你受賄那一天起你已經死了,陳子善也死了,你們全家都已經死了你明白沒有!”

 何坤的眼神驚恐萬分,安芸知道這不是因為自己,也不是因為嘴里的大槍,而是因為他一直沒有想通的殘酷現實突然擺在他面前,一直自以為聰明其實卻早就成了人家桌上的肉。

 安芸從他的眼神中知道他的態度變了,可是這時的何坤全身肌肉都緊張著,迷亂得不知所措,安芸沒有把槍口抽出來,她提示何坤說︰

 “告訴我,你幕後老板是誰,他最終的目的是干什麼,為什麼要找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解決這件事。我已經救了你一次,我可以保你下山。”

 安芸慢慢把槍抽出來,何坤的頭臉已經被汗水濕透,他的嘴巴一直大大張開,沉重地喘著氣。

 安芸用槍抵著他的喉嚨低聲問道︰“說,是誰?”

 何坤喘定氣,顫抖著聲音說︰

 “他們是美國的財團,代號是貓。”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2]

 安芸的手上一震,她用槍壓著何坤喉嚨的地方突然陷下去,血又熱又粘地濺了安芸一頭一臉。何坤的人頭從頸項處分開飛下山坡,安芸只騎著一具在瘋狂噴血的無頭尸體。一顆大口徑狙擊槍子彈射進何坤的脖子,把他的頭顱從身體上砍下來,對他的刺殺在他說出真相之前順利完成。

 安芸的背上同時感到一點刺痛,她立刻向後滾開滑入下山坡的草叢中。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停留在山上的必要,她要下山離開這里,而且不能再走這條公路。

 她一腳陷進山谷中,大樹遮蔽了微弱的天光,眼前看不見任何景象,她只是順著山勢往低處急沖。

 安芸听到背後有人追來的聲音,她沒有回頭去看是什麼人,她只知道對方並不是要殺自己,而是要活捉,否則剛才早就把自己和何坤一起開槍打死。只要自己走多一步,就多一線希望。

 她看到腳下的地面越來越黑,卻黑得可以讓人看見路,路面漸變成一條黑色向下的旋梯,旋梯中間是沒有光的無底深洞。安芸發現自己的腳步越來越輕快,快得收不住腳向旋梯下跑,只想一直這樣跑下去。

 “下降的旋梯?”

 安芸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里是翠微嶺,不可能出現這樣一個無底深洞再加上這麼一個旋梯,這是幻覺。

 明知道是幻覺,可是安芸不敢停下腳步,她記得身後有無形的追兵,在這里停下來的話可能自己就會傻傻地站在山坡上。她低頭看看手上的槍,手上哪里有槍?這明明是一束紫羅蘭,這束紫羅蘭是丈夫送給自己的第一束花。

 深洞下面開始出現亮光,安芸知道那是什麼,下去就是幻海,再下去就是幻海底下的遺傳記憶。

 “又來這一套,哼!”

 安芸一腳踢起長衫下擺,左手接住麻利地褶在腰間,順手把紫羅蘭也插到腰帶上,雙手結出道教手印,口念雷咒扎好馬步,雙掌分開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連擊。一時間雷聲連發,安芸身邊的小樹紛紛折斷,大樹被震得倏倏落葉,從她身體向四周爆發出一團紅光。

 安芸眼中看到的景物恢復了正常,黑暗的天幕,峭壁和樹影,折斷的樹枝頭冒著火星,就像剛剛被大炮轟過一樣。她的神志非常清醒,雙眼重開一刻不停地抽出手槍,槍口跟著眼楮向陡坡上看。

 又是五個人影像踏著沖浪滑板似的沖下來,安芸剛剛才解決了對方一個五人小隊,她有相當大的信心再次擊破這個五人小隊。

 這一次對方沒有遠遠開槍,而是飛速向安芸撲來,很明顯目的是活捉安芸。安芸自小習武,最擅長貼身短打的功夫,她干脆用腳剎住下滑速度,等對方下來看準再打。

 對方前三個人呈扇形包抄安芸,中間一人在距離安芸五米處舉槍射擊,安芸立刻向後跳起。

 從對方槍里打出來的不是子彈,而是一張白色的大網,快速罩向安芸剛才立足的地方。這種網捕器是警察專門用來捕捉逃犯的,現在安芸看到對方用來對付自己真是哭笑不得。

 安芸還在空中,背後踫到一棵小樹,她剛剛借小樹的彈力轉身,另一個刺客又發出一張白網,“噗”一聲罩在小樹上。

 安芸看到這樣的情形,更加快了逃跑的速度,第三張網幾乎同時撲到她身後,險些就粘到她的衣服。安芸等三網發過之後,轉身就向刺客們開槍還擊。

 在何坤的寶馬小汽車撞毀的懸崖附近,有一片漆黑的密林,三架其貌不揚的中型鐵皮貨車停在林中高地。三輛車的車頂都展開了小型衛星天線,地面上有十幾個黑衣人敏捷地搬運傷員和尸體,這些人都是剛才被安芸一瞬間擊倒的刺客。

 其中一輛小貨車里坐著一個穿著得體西服的亞裔男人︰中年男人剪了平頭短發,身形精干健壯,臉上刻意地留了一片絡腮胡子的須根顯得很有男人味;一個提著大口徑狙擊槍的黑衣女郎走進車廂,把槍放回槍架,她長著一張陶瓷娃娃般精致的臉,正是從酒店十二樓跳下去,被安芸追截的年輕女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3]

 這輛貨車的左右前三面甲板上瓖著幾十個十四寸小屏幕和大量儀表,屏幕上顯示著每一個追擊安芸的刺客眼里看到的影像,幾十個屏幕上全是安芸的身影,無論從哪個屏幕看去,她的身形動態都有如游龍飛鳳一般飄逸瀟灑。

 那個留著平整劉海和齊耳短發的女郎和中年男人用日語交談︰

 “先生,何坤死亡確認,刺殺任務完成。”

 “我都看到了,做得很好,剩下的就是追捕大鼠的艱苦任務。”

 “身高一米六五,體重四十六公斤,想不到這樣一個女人可以擊破兩波攻擊隊,安家的風水師真是可怕,只看她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

 “雪,安家的歷史你很了解,這個家族是守護《龍訣》的武士,如果他們不是這麼強大,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做這麼多事捉安芸。”

 說話的人正是日本風水師長與連太郎,這一次親自出馬和安芸正面交鋒,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他轉過頭看著在車廂深處的兩個大屏幕,這是他看了無數次的從安芸腦波中讀到的影像,一個鏡頭是六十年前的中國藏寶洞穴,另一個鏡頭就是那道黑色的旋梯。

 長與連太郎平靜地說︰

 “真讓人敬佩,安芸的心里看不到惡念,哪怕我們為她設計一道走下意識地獄的旋梯,在那下面仍然是光。”

 他蹺起二郎腳斜靠在轉椅上,用三只手指托著下巴,看著一個屏幕陷入沉思。

 這個屏幕是安芸沖下山坡的影像,一個半尺直徑,閃著黑光的碟形飛行器發出輕輕的嗡嗡聲,飛速接近安芸頭部上方和她同步前進。

 同步的時間只有幾秒鐘,安芸摺起長衫前擺雙手扣結,一聲猛喝之下,竟然從身上發出一陣暗紅光,同時伴隨著龍吟般的雷聲。屏幕上的影像一陣扭曲,就變成了雪花白屏。

 長與連太郎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把畫面倒回安芸雙手結印的位置說︰

 “雪,你看,中國道教里的道術真的存在。安芸在酒店就是用這種道術擺脫了腦波控制,上次雨在紐約四十二街入侵安良的記憶時,他們也是用這種方式解脫出來。”

 雪也坐在轉椅上,背對著長與連太郎,正在全神貫注地看著另一個現場屏幕。她轉頭看了看長與連太郎指的地方說道︰

 “她其實看不見飛行器,可是卻把飛行器擊落了,你看那里……”

 雪指一指側面的屏幕,那里定格著安芸爆發內氣的鏡頭,那一團籠罩安芸的紅光,把她身邊四周的樹葉和小樹枝在一瞬間燒成灰燼,小飛碟也同時炸得粉碎。

 雪說道︰“這是用道術激發出來的人體潛能,為什麼人類可以這樣?”

 “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要把安芸捉回來,如果只是用長距離遙控腦波,根本不能進入她的意識。”

 長與連太郎回頭看了一下追捕現場,屏幕上安芸像蝴蝶翻飛一般在樹叢中穿梭,追在她身後的刺客不斷射出白網,像在黑暗中驟放又瞬間凋謝的白花。他緩慢地說道︰

 “雪,他們這樣捉不住安芸,很快就要追到山下的民房了,要盡快解決這件事,你去試一下吧。”

 “是。”

 “等等,你可以控制多個腦波飛行碟,帶多幾個,加強發射功率,把安芸擊暈帶回來。”

 “是。”

 雪從貨車後走出來,背上背著流線箱形的單人飛行器,點著火之後像一只投入密林的烏鴉,從地面突然升起然後貼著樹頂的陰影直插下山坡,她的身體四周盤旋著七個碟形腦波控制飛行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4]

 安芸的戰斗還在繼續,她已經開始感到有些體力不支。下山的路向被刺客們封住,她現在只能在翠微嶺上橫向逃逸。

 她從來沒有用過威力這麼大的手槍,在沒有確定這一槍不會致命的時候,她不願意隨意向人開槍。可是對手像馬蜂一樣纏在安芸四周,想一槍不發沖出圍捕陣形完全不可能。

 安芸已經熟悉射網槍的性能,如果她再不解決這些粘人的蜘蛛網,隨著體能的消耗就只有被擒了。

 她快跑一段稍微拉開距離,然後在樹叢中繞了一個沒有必要的彎,用手拉下一棵小樹。直追上來的刺客發現雙方的距離又接近到五米,馬上抬槍瞄準放網。

 白網再次飛撲出去,可是安芸卻沒有閃開,刺客大喜過望,可是馬上就發現自己想錯了。從安芸手上彈出一條粗大的樹枝把網攔住,同時她中蹲在地上向沖過來的刺客開了一槍。

 那刺客腳上一麻,全身都失去了平衡,只是就著剛才的慣性向安芸倒去。

 安芸仍是不躲不閃,她並掌如刀直刺對方的咽喉,強硬地止住對方的去勢後,飛腳把這個已經在窒息的家伙踢向正在飛過來的另一張白網,自己隨即又閃到另一棵樹後……

 一串冒險的閃擊之後,追捕安芸的刺客已經被全部擊倒,安芸的體能也消耗殆盡。她喘著氣在暈死過去的刺客身上翻找,希望可以找到有用的東西,可是她發現這一隊刺客的身上完全沒有致命的武器,看來對方對安芸愛護有加。

 從公路方向傳來汽車上山的聲音,安芸用梅花易數起卦算出,是盛衛國帶著南方新能源集團的保安員來到這里。她撿起射網槍開槍發出信號,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到馬來西亞給安良和安婧。

 安良的電話打不通,安婧的電話倒是通了,可是她說一直聯系不到安良,現在只能按安良原定的計劃趕到庫巴鎮想辦法會合。安芸提醒安婧無論發生什麼,都要用任何可能的方法留下信息,只要安良的死期一過,她就會到馬來西亞和他們會合。

 安芸又摘下刺客頭上的夜視鏡和通訊器戴在自己頭上,耳中傳來電流聲,她再稍微調一下旋鈕,就听到清晰的聲音。

 安芸扶著大樹站起來,用英文和日文分別呼叫︰“長與先生?是長與先生嗎?”

 從耳機傳出長與連太郎充滿磁性的中年男人聲音,他用日文對安芸說︰

 “我是長與連太郎,安大師,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你能說英文嗎?我不太會講日文。”

 “好的,剛才多有得罪,其實我只是想向前輩請教一下。”

 安芸笑了兩聲︰“你的道術和風水術都很好,長與又郎是你父親嗎?”

 “他是我爺爺。”

 “他老人家還好嗎?”

 “謝謝關心,爺爺已經去世了。安大師,我派了人來接你,請不要拒絕。”

 長與連太郎話音剛落,安芸就听到噴氣式引擎的聲音從遠到近突然來到頭頂,一股熱浪從天空壓下來。她抬頭看去,那個打過照面的黑衣短發女郎正像天使一樣懸浮在樹頂,她身體四周有七個黑色的小飛碟向著安芸頭上罩過來。

 安芸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從地上撿起一支射網槍後退幾步,那七個小飛碟也緊緊地跟著她同步移動,在天空發出嗡嗡的電機聲,這樣的形勢,安芸知道逃走是不可能了。

 正在這時,安芸的身後跑來幾十個年輕力壯的保安員,人人手上都拿著武器,這些拿著防暴盾牌、長警棍、手槍和霰彈槍的保安員,是南方新能源集團高薪招聘的優秀退伍軍人,幾十人組織起來就是一支正規軍。

 全身防暴軍裝的盛衛國很像連長,他長得身材高大,體形強橫,四十多歲有點發福,可是並不讓人覺得臃腫,他似乎對這種場面很興奮,一來就大聲對安芸叫道︰

 “安大師,我來救你啦!一隊保護大師撤退,二隊列陣攔住那個怪物,只要在天上的東西都給我開槍打下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5]

 盛衛國的熱情嚇了安芸一跳,現在半夜三更又接近民居,要是把居民和警察惹出來這件事就不好收場了,她連忙揮手說︰

 “別開槍,小聲點!”

 安芸一邊阻止保安員開槍,保安員們一邊圍住安芸,可是大家都發現開槍也找不到目標,飛到天上的女郎像一只烏鴉又像一架小型直升飛機,一直在保安隊四周盤旋,就像一只牧羊犬把羊群趕成一圈。

 安芸拉著盛衛國的手說︰“撤,快撤……”

 盛衛國發現安芸往自己手里塞了一台手提電話,心里一陣暗喜。

 盛衛國喪偶多年,一直很喜歡安芸,多次向安芸暗示愛意,可是安芸卻總是和他保持君子之交,現在安芸往自己手里塞手機,搞得他浮想聯翩。

 他忍不住臉上的笑意,迫不急待地問安芸︰“大師你這是……”

 安芸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一句話。安芸在酒店見識過黑衣女郎隔著房間窺探自己的幻海,又親眼看著她從十二樓飛身跳下毫發無損,就知道這伙人無不用其極,對自己的言行全方面監听是意料中的事情,只要是自己有必要做的事,向外的任何發言,都會被對手了解,反過來說也會左右對手的行為,要利用好這一點,就不能說出任何真話。

 她不回答盛衛國,只是在保安員的簇擁下向山坡上的公路退去。

 頭頂上的小飛碟嗡嗡作響地盤旋著,黑衣女郎懸停在空中,一手握著飛行操作桿,一手拿著裝了消聲筒的烏茲微型沖鋒槍指著地面的保安隊,保安隊員們馬上用防暴盾列陣遮住安芸,更加快了退卻。

 安芸仰頭用英文大聲問道︰

 “你是誰?”

 雪沒有回答安芸,圍著保安隊的七個飛碟發出更大更吵雜的響聲,安芸眼前發黑,腳下一軟就癱倒在地上。

 盛衛國和幾十個保安員不比安芸硬朗,在飛碟的強大腦電波干擾下,全部昏倒在地。

 雪慢慢地降下來抱起安芸,隨即騰空而起向高地飛回去。

 安良從雲頂賭場出發,追著馬特維走上了雲頂高原北上的山路;李孝賢也隨即不知所蹤。

 安婧要了解李孝賢的去向並不是難事,在易卦佔卜里,佔行人方向只是基本功。她知道李孝賢和安良同時失蹤,也知道李孝賢去的是安良的同一方向,她的八字和安良的八字可以組成鴛鴦蝴蝶命的話,不管李孝賢是何方神聖,出于什麼動機走到安良身邊,反正安良的命已經是壞無可壞了,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適度化解安良的生死劫,這讓安婧稍稍放心一點。

 安良和李孝賢一離開雲頂賭場,安婧立刻像遇到海上沉船漂流到無人孤島。

 她長這麼大都沒試過幾天單獨生活,小時天天在家,大一點天天在學校,近幾年天天在修道院或是做社會工作。對安婧來說在哪里並不是很重要,但是有人和她一起湊熱鬧很重要。有長輩有朋友時她什麼都敢干,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干什麼都沒興趣。她自己也發現這一點,覺得自己很像一只小狗,因為狗也是群子越大越有干勁,一只狗,兩只狗,或二十只狗,這三個狀態下,同一只小狗完全不是一個樣。

 在山區里沒有無線信號,她失去了安良和李孝賢的任何信息,在房間里干耗了一天,開始打手機里的任何號碼。

 安婧首先打媽媽安芸的電話,講得安芸都煩不勝煩幾次哄著掛了她電話。

 她又打電話給修道院和美國的朋友同學,可是馬來西亞的白天是美國的半夜,人人要睡覺沒有人願意和她長談。

 幸好兩支柏萊塔自動手槍終于寄到了,安婧像見到老朋友一樣興致勃勃地把槍零件倒在床上,很快裝好槍插到兩肋下,然後再套上聖潔的修女袍。她真的很喜歡穿修女袍,因為這樣就可以把槍遮住,天天把槍帶在身上。

 安婧穿著瓖綠邊的白色修女袍斜躺在酒店的大沙發上,因為身形嬌小,她坐上去後沙發還有三分一的位置是空的,正好給小狗扣扣蹲著。

 她左手轉著手槍,右手百無聊賴地查手機上還沒有打過的號碼。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6]

 達尼爾是個很好玩的壞家伙,和他通電話可以講上幾個小時,可是他的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通,一定是身上有點錢之後,晚上到夜總會鬼混去了。男人嘛,有錢就會變壞,進過監獄的達尼爾只會變得更壞。

 安婧又撥通了劉中堂的電話。

 “上帝保佑……”安婧用極為沒有希望的聲音懶散地打招呼。

 電話很快有人接,傳出一把充滿男人味的低音,可是語氣很興奮︰

 “婧修女!啊……哈哈哈……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

 安婧激動不起來,她還是慢節奏地呻吟著︰“劉兄弟,你在美國怎麼樣了?”

 “我在新加坡!”

 “啊?!”安婧馬上坐直了身體︰“你在假釋期間怎麼出國的?”

 “呵呵,你們在哪里……”

 “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來的?機場海關怎麼可能讓你離開美國呀?”安婧好不容易找到個說話的人,嘴巴馬上不停說起話來。

 “說起來就復雜了,你們走了之後我馬上坐飛機到墨西哥邊境,然後偷渡去墨西哥,再從墨西哥坐飛機到新加坡。這邊也有公司的兄弟,我已經找到地方住了,你們在哪里?”

 (洪門是中國一個傳統組織,現在主要成員為海外華人,洪門中人歷史上喜歡自稱為“公司”。)

 “我的上帝,你居然干這麼怪的事。我們在雲頂賭場……”安婧喃喃地說著,皺著眉頭在想劉中堂偷渡到墨西哥有多復雜。

 原來美國是移民國家,可是移民手續繁多和耗時漫長,很多國家都有人偷渡入境非法移民。和美國國土長距離接壤的墨西哥成了最容易偷渡的地方,在墨西哥有完善的偷渡服務和安全路線,墨西哥非法移民也是美國境內人數比例最大的非法移民群體。

 安婧馬上明白過來,劉中堂一定是動用洪門組織和墨西哥黑道上的關系,進行了一次不合常理的偷渡。從墨西哥偷渡到美國的人每天成千上萬,人家都是正常人只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但是從美國偷渡到墨西哥的人,就只有逃債的家伙和逃犯了。

 劉中堂的語氣少有地激動,他低沉的聲音仍然緊迫︰

 “你們還好嗎?阿良怎麼樣了?你們回不回新加坡?不如這樣了,我馬上去雲頂賭場找你們……”

 安婧連忙阻止他說︰“別……情況有了很多變化。”

 安婧的心里其實和劉中堂一樣興奮。他們在獄中認識,可是安婧很快就知道劉中堂不是殺人放火壞事做盡的壞蛋,他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而且他還是洪門組織的秘書,能寫會說,管理計算都精通,還會風水看相,在監獄里都可以把洪門的生意搞得有聲有色,在洪門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這種性格的人和安婧很談得來,安婧覺得最難得的是這麼一個大男人,居然和她一樣喜歡小狗,在監獄里很多男犯人都不願意接受流浪狗培訓計劃,可是劉中堂卻主動參加,還帶動其他犯人一起加入。

 那時安婧覺得劉中堂很有愛心,可是現在安婧突然有點異樣的感覺︰

 “從美國的逃亡通道冒險偷渡到墨西哥,然後飛越半個地球來新加坡……不會是為了講義氣吧?難道劉中堂對自己……難道在監獄里的時候也是因為自己……”

 安婧打了個冷戰,泛起一臉紅暈,她使勁搓搓自己的臉不敢再想下去,然後吞口口水向劉中堂說起從新加坡到馬來西亞的情況。

 安婧講完過程後對劉中堂說︰“我的槍已經到了,馬上要趕到庫巴鎮和我哥會合,我擔心他自己一個人會出事。”

 劉中堂的回答讓安婧滿意極了,他說︰“明白了,我也去庫巴鎮和你會合,我們電話聯系。”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7]

 經過半天的長途客車旅途,安婧從雲頂賭場下山輾轉來到六十多公里外的庫巴鎮。

 剛剛從新加坡進入馬來西亞,全程在長途大巴上睡覺,沒有這種感覺;剛剛上雲頂賭場,因為賭場在雲層之上,也沒有這種感覺;其實在地面上,天空沒完沒了地下著雨,十一月份迎來了馬來西亞的雨季。

 安婧打著傘走下長途汽車,第一反應就是想回頭上車回家。

 她打著一把折疊傘,背上背著行李,手上牽著小狗扣扣。安婧腰部以下的衣服鞋子全部被雨水打濕,扣扣的毛全都耷拉著貼在身上,顯得瘦小可憐。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舉目無親四顧茫然,突然強烈地涌現,安婧幾乎要哭出來。

 安婧冒著雨像落湯雞一樣沖進庫巴鎮,看到鎮里商店全部關了門,路上行人非常少,偶然有一兩個農夫出現,也是不會講英文的當地人。安婧走了一陣,沒有見到任何華人,也找不到旅店,見到寫著招牌的旅店全部都關著門。天色越來越暗,如果再找不到旅店,安婧和扣扣今天晚上就要露宿街頭。

 安婧覺得自己太可憐了,真想不明白無端端地為什麼要在離家這麼遠的地方淋雨?她拿出電話打給劉中堂,可是劉中堂在電話里說還在趕路,起碼要幾個小時後才可以到達,讓安婧盡快找地方安頓自己,安婧覺得自己更可憐了,那不是找不到地方安頓自己才打電話求救的嘛。

 不過玄學世家的孩子總不會走投無路,她找個有屋檐的角落專心禱告,求上帝給她指引,然後掏出指南針定向起卦,求出旅店的方向,帶著上帝給她的信心一溜煙跑向庫巴鎮的深處。

 庫巴鎮位于大片山脈的山腳,在滂沱大雨中安婧無心觀察這山是什麼格局,她也知道現在山腰上都有雨雲壓著,其實想看也看不出來,不如省點心。

 庫巴鎮的深處仍然沒有旅店,安婧的心里開始嘀咕,上帝不會這樣開自己玩笑吧?自己算卦不說是洞察天機的神準,也算是十拿九穩的雖不中也不遠,總不能讓自己在這種危急關頭算錯卦呀。

 街道上都是低矮的房子,這些房子新穎寬大,家家戶戶都有小汽車。安婧來了馬來西亞幾天,一直在雲頂賭場,從來沒有進入居民的生活區,現在看到這樣的環境倒是有點意外,她一直以為馬來西亞是個發展中國家,現在看來居民的生活水平相當不錯。

 前面有一座大房子,燈光特別亮,而且還有熙熙攘攘的人聲,安婧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這座大房子並不高,可是有一個很大的停車場像個營業場所。停車場上停滿了汽車,里面好像有聚會,門外沒有美食的香味和歌舞聲的跡象,安婧的肚子餓得打鼓,好不容易看到有人煙的房子連忙沖了進去。

 房子大門洞開,房里有個大廳,大得不像一般民居,倒像是一個公共會議廳。

 廳中間有一圈沙發,沙發上坐滿了人,沙發外圈有男有女擠得水泄不通,人人都穿著馬來西亞的民族服裝,每一位女士都披頭巾穿淺色長袍,作典型的穆斯林打扮,和安婧的白色修女服頗為相似,安婧走進房子一點也不顯眼。

 中間的沙發上有個語音干練有力,長得高大黝黑的中年人在激昴地說話,他頭戴宋谷帽,身上穿著襯衣,腰以下圍著沙籠,一身典型的馬來民族服裝。因為他在用馬來語發言,安婧听不懂他在說什麼。反正听不懂,安婧不管人家在研究什麼了,只對身邊的婦女四處打听哪里有下榻的旅店。

 婦女們好像听不懂英語,只是瞪著眼楮看安婧,她很快引起了坐在沙發上的人的注意,剛才發言的中年人大聲用英語問︰

 “你在干什麼?你是誰?”

 安婧听到有人會講英文,馬上重新振奮精神,擺出一副天使的面孔快步走到廳中間對中年人說︰

 “上帝保佑你善良的先生,我叫安婧,它叫扣扣。扣扣,給這位先生問好。”

 扣扣乖巧地站了起來,兩只前爪合上向中年人拱拱手,然後站著轉了一圈,向四周的人群都行了一次大禮,惹得人群發出一陣哄笑,安婧也笑得很開心,有時小狗比人更能打破語言產生的隔閡。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8]

 安婧看到這個人長著一副厚嘴唇和寬額頭,這種人心地善良不擅言辭,一句話就是老實,在他面前講真話問題不大,于是安婧說道︰

 “我是美國紐約州聖神修女院的修女,今天剛剛到這里,我的哥哥約了我在這里和他會合,所以我想找一間旅店住下來……”

 “嗯,我叫阿都拉,是這里的鎮長,馬來西亞的年底和年初都是雨季,沒有旅游者會來這里。這里也不適合旅游,你快回去吧。”

 安婧說︰“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要在這里等等我哥哥,請問哪里有地方住呢?”

 阿都拉說︰“現在天黑了,開旅店的老板也不會開門營業,如果你只住一晚上的話,可以先住在我這里,不過你明天早上就要離開。”

 安婧馬上笑逐顏開︰“那太好了,非常感謝阿都拉鎮長,上帝會保佑你的。我還有個朋友隨後就到,可以讓他也住進來嗎?他可是個大好人。”

 安婧用懇求的目光仰視著阿都拉鎮長,那是一種純潔得難以抗拒的眼神,阿都拉似乎有點為難地說︰

 “我這里只剩下一間客房了,如果你覺得方便的話可以叫他一起來,不過一樣是明天要離開。”

 安婧提了一下眉毛,這一著倒是有點意料之外,不過現在時世艱難,有地方住就不錯了,不能計較太多,于是她一口答應下來。

 很快佣人走過來安排安婧進客房,安婧感到阿都拉鎮長是個很果斷的人,可是收留自己住下來並不完全是為了同情,他在快速處理完安婧的事情後,馬上又投入到演講里,好像剛才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過。

 安婧衣服都沒換馬上打電話給劉中堂,告訴他鎮長家的地址。

 安婧洗換過衣服吃完手抓飯,手機就響起來,原來劉中堂已經來到阿都拉鎮長家的門口。

 孤男寡女要住在一個房間,安婧有必要出去向鎮長解釋劉中堂是修道院的教友,于是匆匆忙忙跑出大廳。

 會議正在進行中,可是安婧卻看到高大的阿都拉鎮長和一個高大的華裔男士在惺惺相惜地握著對方的手掌不停地互相摩擦。安婧知道這是馬來西亞的見面禮,相當于西方禮節的握手,不同的是馬來人雙方互相摩擦手掌後就會把右手往心頭點一下。

 但是兩個男人摸了很久,一直嘰哩呱啦地用英文交談,雙手就是不放開,安婧看得起雞皮。更加忍無可忍的是,那個華裔男士長得丹鳳眼臥蠶眉,臉上青青一片沒有一根胡子,穿起襯衫西褲襯上端正的國字臉,竟然是剃光了絡腮胡子的劉中堂。

 劉中堂也是全身濕透,可是古銅色的皮膚上粘著麥色的水珠,散發出一種很有力量的男人味。他看到安婧來到大廳,拉著阿都拉鎮長的手介紹說︰

 “這位是婧修女,她和她所在的聖神修女院用流浪狗培訓犯人重回社會,做著很神聖的工作。”

 阿都拉听到後,憨厚地笑著向安婧微微鞠躬,這一次的態度和剛才完全不同。

 “你的胡子也在新加坡剃了?”安婧看著劉中堂什麼都想不出來,只是惦記著他那把張飛版的大胡子。

 劉中堂笑呵呵地說︰“在新加坡留著胡子做事真是不方便,當地的兄弟提醒我剃掉了。婧修女,看到你真是高興,哎,扣扣呢?”

 “扣扣剛吃了抓飯拌狗糧,正在房間里。你們……以前認識嗎?”安婧的臉上泛起莫名其妙的笑容。

 阿都拉和劉中堂一樣高大健壯,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像不同民族的兩兄弟。阿都拉對安婧說︰

 “劉兄弟會中國風水,他願意和我們一起解決山上的問題。”

 劉中堂對安婧說︰“我會一點馬來語,听到阿都拉鎮長說起山上的大壩的情況,我想和鎮長研究一下。”

 “不用研究了,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無中生有……”

 一把蒼老的聲音從沙發的另一面傳出來,大家一起看過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馬來老人在說話,他是庫巴鎮的前任鎮長拉曼,他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用英文說︰

 “阿都拉,山上大壩是州里審批過的項目,山下農地的鹽堿化完全可能是化肥用得太多引起的,是不是由大壩引起要經過農業專家去調查,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現在沒有調查報告不能做結論,現在你還要叫大家一起到山上直接破壞那些基建項目,會給村民帶來危險,也會讓你進監獄,我反對你這樣做。”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29]

 阿都拉走前幾步對拉曼說︰“阿齊茲已經從大學畢業了,他學的專業就是地質學,他的意見就不是專家意見嗎?”

 阿都拉和拉曼兩代鎮長繼續展開激烈的爭論,從他們的對話中,安婧和劉中堂知道了他們爭論的內容。

 庫巴鎮面對廣闊的平原,平原外是大海。中央山脈位于庫巴鎮背後,從山頂有兩條河流呈Y字形流下,在半山匯成一個大湖,然後湖水再流下庫巴鎮,千百年灌溉著庫巴鎮上的良田。

 八年前州政府批出一個項目,就是在山上的湖口建一個大水壩,目的是為了控制灌溉水流和補充電力。

 “我們鎮的電力在十年前已經完全足夠,而且在預算中可以經得住至少二十年的發展,當時你是鎮長,你應該很了解這個數據……”

 阿都拉的詰問招來拉曼的反駁︰“州政府有長期發展計劃,這是早就公布的文件,我作為鎮長除了為鎮里的人謀利,也要考慮州里的立場……”

 安婧從他們的對話中,听出水壩建設時拉曼是鎮長,他在鎮里的地質學專業人才的警告下,卻沒有為庫巴鎮爭取停建水壩。在建壩期間,建築公司在這里大肆挖石開路,炸山圍湖,搞得山上烏煙瘴氣,鎮下無水可用,居民已經怨聲載道不斷向鎮長和州政府投訴,可是一切都像石沉大海。

 大壩建成五年之後,當年地質專家提出的問題一一兌現︰

 水庫上游淤積大量泥沙在水庫入口形成三角洲,使水庫容積大減,也使水庫蓄洪排洪的節奏越來越混亂;本來從山上沖下來的泥土會不斷補充農田,保證土地肥沃,現在下山的水流少了,泥土來源也減少,山下土地日漸缺肥貧瘠,農民不斷增加化肥用量;正因為水流的減少,不能及時沖走海邊田地的鹽分,不斷灌溉又使地下水位上升,把深層土壤里的鹽分帶上地面,庫巴鎮的水質和土質都在急劇惡化中。

 一個婦女抱怨說︰

 “這幾年下游出海水道的水草越來越長,水也不能直接喝了,孩子們都不再到河里游泳。”

 一個身形稍顯瘦弱的馬來青年站出來說︰

 “媽氣,這就是水壩造成的後果,因為上游水流減少,下游水質變壞,浮游生物和水草都會大量滋生,現在已經開始堵塞出海河道,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們以後就只能喝含鹽量過高的地下水,而且水里還有我們自己灑下的化肥……”

 (馬來語中稱年長的女性為Makcik,意指伯母,文中音譯為“媽氣”。)

 “阿齊茲!”拉曼鎮長語氣粗暴地打斷了這個青年的話︰

 “整個馬來西亞的環境都在變化,整個地球都在變,水草長多了和天氣也會有關系,你不能只是為了支持阿都拉的話,就把什麼都怪到水壩上……”

 阿都拉鎮長可不想把這件事扯到人事的頭上,他馬上大聲辯解︰

 “阿齊茲是專業人員,又是我們鎮的人,只有他才會站在專業的角度給大家說出真相,我們怎麼能听信州里派來的官員卻不相信自己人,州上的人下來無非就是要騙我們,什麼調查研究報告都是假的,而且現在連假的都沒有,他們一直在拖這件事情,他們收了美國人的錢要破壞這里……”

 拉曼撐著沙發扶手,向阿都拉前傾身體急促而大聲地說︰

 “建大壩的大衛集團只是承包工程的美國公司,任何公司有這個技術都可以建大壩,和美國人沒有關系。美國人跑這麼遠來破壞這里干什麼?你倒是給我說說道理?”

 人群仍在激烈地爭論,不過話題變成了研究美國為什麼要對付馬來西亞,卻要在庫巴鎮下手。劉中堂正在用大毛巾擦頭發,他和安婧對視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扯到美國的問題會不會有點跑題呢?或者這才是問題的最後真相?

 他們都知道安良很可能就在山上,大衛集團可能和這件事大有關系,反正他們明天就要上山和安良會合,為什麼不了解多一些?劉中堂一進門就有這種想法,所以仗義出手支持阿都拉鎮長,現在听到這里終于了解,原來山間的大壩由美國的大衛集團承建,劉中堂和安婧更加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0]

 劉中堂搭著大毛巾坐到拉曼身邊,用尊重的語氣對他說︰

 “巴氣拉曼,我剛剛來到這里,不了解過去的事情,但是我想從中國風水的一些原理,給大家作個參考。人和環境是息息相關的,我可以從水壩的位置說一些鎮里近年的情況,如果說得對,證明這些事是由水壩引起的,大家該不該進一步行動就心里有數了。”

 (馬來語中稱年長的男性為Pakcik,意指伯父,文中音譯為“巴氣”。)

 拉曼倔強地閉著嘴,對劉中堂做了個請講的手勢,四周的人都靜了下來听他講講從中國風水怎麼看這件事情。

 “風水最重要的原理是‘山管人丁水管財’,庫巴鎮背山面海,座東向西,前面有大幅農田,從中國風水的要求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我肯定過去幾百年這里一直生活比較富裕,人口的增長也很穩定。我來這里的時候已經天黑了,看不到四周的情況,我現在只是從原理上分析一下。水壩開挖是在八年前,那一年的太歲位正位于東方,水壩開挖的方向和庫巴鎮形成太歲對沖……”

 有著當地土人黝黑膚色的阿齊茲對風水細節比較感興趣,他插口問道︰

 “什麼是對沖太歲?”

 “沖太歲就是當年木星的對宮方向。”

 劉中堂的解釋簡明直接,學地質專業的阿齊茲馬上听懂了,可是他點頭歸點頭,卻不理解木星和水壩有什麼關系。

 劉中堂接著說︰“那個方向在風水中代表震動和虛驚,所以那一年鎮上會發生一些有驚無險的大事件,比如很重大的災難被發現了,可是卻沒有出現直接傷亡。”

 阿齊茲馬上接口說︰“對,那一年我們鎮上突然發生三級輕微地震,幸好庫巴鎮上全是低矮房屋,沒有人受傷。我當時就提出這可能是由水壩開挖引起的地殼應力反應,可是以後就再沒有發生地震,所以我們都沒重視這件事。”

 劉中堂點點頭說︰“嗯,也算是虛驚了,不過有件事情卻是實在發生的,水壩動工的那一年,鎮上的主要大戶的長子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意外,而且地位越高的家庭,他們的長子就越危險,甚至會有人死亡。”

 他說完看到大家都同時低聲驚呼,老鎮長拉曼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一直緊閉的嘴唇抿起擠得變了形。

 阿都拉搭著劉中堂的肩膀小聲說︰

 “巴氣拉曼的大兒子那一年被人入室搶劫……勒死了。同時還有十幾戶人家的長子去世,年紀都在三十歲左右,我們當時覺得很可怕,請過巫師來驅邪,到第二年就沒有這種情況了,所以也沒有考慮到和大壩有關……”

 劉中堂對拉曼欠身鞠躬說︰“很遺憾發生這樣的事,阿拉保佑你去世的孩子。”

 然後他又說道︰

 “因為風水上山和人口有關,所以山體被破壞我判斷和人有關,可是山上的溪水和水庫同樣代表人身體上的問題,在風水古經書上說︰水是山家血脈精。就是說水象征著人體的血液系統。靠山上本來有溪有湖,是很好的生態環境,庫巴鎮的人也會長壽健康。可是近幾年來因為水壩截流,就會引起鎮里重病人增加,病癥多數傾向高血壓,血栓,中風……”

 阿都拉拍掌稱是︰“對啊,我們統計過,得這種病是老人居多,我們鎮的老人一向都很長壽,可是近五年的死亡率不停上升,平均壽命開始拉低。”

 劉中堂說︰“如果你有足夠資料的話,還可以查一下這些老人在家里的排行,我敢說六十歲以前死亡的老人,八成以上是長子。”

 他的話引起大家紛紛議論,因為劉中堂提醒了村民一個過去沒有重視的現象,而且這個現象馬上就得到了大家的證實。不過這可不是神跡和預言,這是讓村民們覺得心里發毛的詭異事情,大廳里無論男女老少都情緒激動起來,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人認為是建水壩的人殺死了自己的親人,要上山為親人報仇。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1]

 阿都拉好不容易壓住場面,讓激動的人群平靜一點,他追問劉中堂︰

 “劉先生,雖然馬來西亞有很多風水師,可是我們過去很少和華人打交道,從來沒有注意風水上的問題。現在難得你來到這里,還有什麼影響你都告訴我們吧,這是對全鎮居民都有好處的事情。”

 “當然,我一定會把知道的都告訴鎮長。你能給我看看地圖嗎?”

 阿都拉馬上叫佣人拿出當地地圖鋪在桌子上,安婧和劉中堂湊過去一看,地圖上全是長短不一的曲線,只有中間一條大水壩橫在山上,像在山上釘下一顆巨大的釘書釘,線條生硬得觸目驚心。

 劉中堂用手指在圖上一寸一寸地追尋著龍脈,最後手指停在大水壩上游兩水交匯的位置點了兩下。

 安婧輕聲說道︰“這是龍穴,龍穴前是水庫,水庫就是龍穴的明堂。”

 劉中堂知道安婧最著急要到龍穴和安良會面,但是在不知道阿都拉和村民的想法時,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去向,他對安婧點點頭,給安婧一個表示明白她意思的微笑。

 安婧看得懂這個微笑,他們之間就像在眾目睽睽之下擁有一點小秘密,安婧扁著小嘴眨巴一下大眼楮把視線移回地圖,忍著快要流露出來的笑意,享受著成熟男人帶來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地圖四周的腦袋越湊越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懂這樣的地質地形圖,反正大家都想湊熱鬧,劉中堂拉著安婧走出桌子那圈人,在喧鬧中對阿都拉和拉曼說︰

 “兩位是庫巴鎮的新老鎮長,都為庫巴鎮居民的生活工作過,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在水壩建成之後庫巴鎮居民的收入減少了,從州里撥下來的基建款和各種福利救濟款項也在年年減少?”

 阿都拉馬上說︰

 “很顯然是這樣,我們鎮的人均收入年年在下降。我在任的五年里,工廠進駐不少,可是年年拖帳,倒閉的工廠又留下壞帳死帳,居民沒有任何收益;農耕環境受污染,農作物的成本越來越高,農業方面的收入越來越少。國家從金融風暴中恢復過來,庫巴鎮卻像在陷入一場金融風暴,向銀行大額舉債的家庭很多……”

 拉曼和剛才一樣擠著愁苦的臉說︰

 “水壩建成後,州里的官員覺得庫巴鎮將會迎來一個新的經濟飛躍,有更多的電力供企業進入,又有更好的水利系統,輕工業和農業都會有所提高,于是給我們鎮的支持就減少了。”

 “從風水上說,這是水壩建成引起的。”

 阿都拉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句話不太合邏輯,他反問似的問道︰

 “你是說每個在後山建了水壩的村鎮都會這樣嗎?”

 劉中堂呵呵一笑說︰

 “當然不是,風水比你想象的精密得多。從原理上說水主宰著財運,如果把水流控制好了,真正產生了良好的水利效果,庫巴鎮不會出現經濟問題。剛才我听阿齊茲說過水利失敗影響山下使用灌溉,我才想到會連帶出經濟問題。另一方面也和方向有關,東方在風水上叫做震宮,也代表官員,從震宮來水,代表從官方下撥的款項,水壩的使用和控制都減少了水流的話,那麼庫巴鎮也會同步向壞的方向發展,就是被官方忽略和放棄支持。”

 大廳里的人听到劉中堂的話都靜了下來,阿都拉叉著腰想了想,拉著拉曼的手,像哀求似的說︰

 “巴氣拉曼,我們只能靠自己了,不能再指望上面為我們解決什麼問題。”

 這時,人群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搖擺態度,大家一面倒地支持阿都拉,嚷嚷著要由阿都拉帶領他們去保護自己的土地。

 安婧听到他們的話覺得很奇怪,水壩已經建成,生米都煮成了熟飯,除了打報告到州里要求停用或拆除這個水壩,他們還想做些什麼事呢?總不能搞個炸彈把大壩給炸掉吧?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2]

 劉中堂也奇怪地問道︰“你們打算怎麼解決?”

 阿都拉轉過身對劉中堂說︰“水壩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我們一直在向法院起訴,只有在法律上贏了才可以做下一步的對抗。今天我們討論的主要問題是山上新來的工程隊。”

 安婧和劉中堂對視了一下,由得阿都拉說下去︰

 “一個月前大衛集團的車隊又來到山上,近來還不斷有新的車隊進進出出,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干什麼。鎮里也收到州里和警察局的批文,我肯定這是賄賂的結果,他們在這里又挖又炸,我們的村民走過去問他們,可是他們沒有人出來對話,工程範圍外還有帶槍的警衛守著……”

 阿都拉走到地圖邊用手指點出施工地點,安婧和劉中堂都愣了一下,那里正是劉中堂和安良同時點出來的龍穴。

 阿都拉不可能會風水,大衛集團的海外項目安良從來沒有參與過,他們可以在萬里之外的中央山脈中點出龍穴,絕對不是偶然。

 安良和李孝賢已經跟上了馬特維,如無意外馬特維的行進目標就是龍穴,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大衛集團在龍穴施工要做什麼?

 人群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連拉曼老鎮長也改變了看法,他認為自己大兒子的死必然和水壩開工有關,這是美國人對馬來人的滅族陰謀。

 與會者都是鎮中的大族長老,他們一旦確定陰謀論,明天的計劃馬上統一起來。阿都拉果斷地決定明天天亮後就上山,沖進大衛集團的施工現場,佔領工地,停止他們做的一切事情,直到公司和州里的官員向庫巴鎮居民妥協,把大衛集團驅逐出去,並且保證以後不再允許任何人在山林里破壞。

 而劉中堂和安婧,也主動提出協助居民的佔領計劃。

 因為安婧和劉中堂都知道,在大衛集團有警衛防護的情況下,兩個人上山和一村子人上山,效果完全不同。

 村民們散會回家了,客房還是不夠用,安婧和劉中堂住在同一個房間。

 安婧坐在床上,劉中堂問佣人要了一張席子鋪在地上,很講究地換上一套格子睡衣,四平八穩地端坐在椅子上。

 扣扣過去是流浪狗,劉中堂是第一個接手它訓練的人,在訓練過程中和它同吃同睡,所以它對劉中堂特別好,一見到劉中堂就往他身上跳。在靜止的房間里兩個人面面相覷,只有蹲在劉中堂身上的扣扣,用舌頭在他的臉上舔來舔去。

 劉中堂說︰“早點睡吧,明天上山可能會有危險,要養好精神。”

 安婧皺著眉頭看他剃得發青的下巴,在燈影下照出有力的輪廓。但是安婧覺得干淨帥氣的劉中堂,倒像是個陌生人,過去那張像刷子一樣的臉現在回想起來是那麼親切。

 她覺得閉上眼楮只是听劉中堂的聲音,會盡快找回那個洪門大哥的感覺,她對劉中堂說︰

 “那關燈睡覺吧,晚安。”安婧說完拉被子倒頭就睡。

 “睡覺前不用學經和晚禱嗎?”

 “哦?”倒下一半的安婧斜在半空,硬生生重新坐直身體︰“嗯,是要的,那個……讀經半小時吧,今天晚上由劉兄弟領讀。”

 安婧整理好修女袍跪在床上,劉中堂也跪在枕頭上隨手打開聖經,然後房間里傳出朗朗的誦經聲。

 “看,嚴冬已過,時雨止息,且已過去;

 田野的花卉已露,唱歌的時期已近。在我們的地方已听到斑鳩聲……”

 安婧雙手抱拳放在胸前,垂頭閉眼听劉中堂用低沉的聲音輕輕讀聖經,她只感到昏昏欲睡,心里對劉中堂的呆性子很有看法。自己離開修女院玩了幾個星期,雖說有條件的情況下也會盡量守修規,可是一直天天奔波,有些生活習慣不得不改變一下遷就現實,這種鬼環境該干啥就干啥嘛,還做什麼晚禱。

 她吸一口氣,很累地打了個無聲的哈欠,耳中傳來劉中堂沒完沒了的誦經聲︰

 “無花果已發出初果,葡萄樹已開花放香,起來,我的愛卿!快來,我的佳麗!”

 安婧心里嘀咕了一下︰這是什麼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3]

 她睜開一只眼瞄了一眼劉中堂,馬上很快地閉上,在她的視網膜上殘留了一個影像︰一個穿著睡衣的高大男人,在昏暗的黃燈下馴良地端跪著,手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本袖珍聖經,像捧著一朵嬌美的百合。

 安婧的眉頭皺了一下,心里想道︰什麼百合呀?對了,這段經文的下一句就說到百合。

 劉中堂的聲音越來越小,他也開始覺得讀這段經文挺不合適,可是這也是聖經的章節呀,這篇《雅歌》是所羅門王最好的詩歌,神父說詩歌用戀人相愛的描寫寓意了基督和教會的關系。

 他很快地抬起眼皮瞄了一下安婧,那個嬌小動人的美麗修女,像聖潔的玉雕一樣跪在床上,沒有對他念的經文提出異意。是呀,婧修女當然明白這只是所羅門王借情寓意,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劉中堂擺正了自己的心態,繼續勇敢地讀下去︰

 “我的愛人屬于我,我屬于我的愛人,他在百合花間放牧他的羊群;

 趁晚風還未生涼,日影還未消失,我的愛人,願你仿效盟約山上的羚羊或幼鹿,向我歸來!”

 安婧很熟悉這篇《雅歌》,這是在聖經里最浪漫的,沒有注明男女主角的迷一樣的詩篇,可是對嚴肅的聖經里保留這樣的文字,世人對其意義一直眾說紛紜,教廷方面幾千年來也從不作改動。她最喜歡的一種新派解釋是所羅門王為了引誘美麗的書密拉女而變成了一頭長著潔白長毛的完美公牛,在少女的身邊吟誦這篇情詩。

 她不敢向任何人說自己喜歡這個解釋,她更不敢對人說自己曾經想過,如果有這樣浪漫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大概會經不起引誘。

 她的嘴唇輕輕動著,和劉中堂一起念道︰

 “夜間我在床上,尋覓我心愛的;我尋覓,卻沒有找著……”

 安婧的心里開始覺得《雅歌》很不適合做晚禱,事實上修女院里沒有人用這篇詩歌做禱告,甚至大家都有意無意地回避《雅歌》,偶爾讀到就會匆匆翻過下一章,不會多做解說。這劉中堂看起來道貌岸然,該不是有意翻這篇東西出來讀吧?

 她又睜開一只眼楮看看劉中堂,大個子正挺著寬厚的肩膀目不斜視地朗讀︰

 “我的愛卿,你多麼美麗!你多麼美麗!

 你的兩眼隱在面紗後,有如一對鴿眼,你的頭發猶如由基肋阿得山下來的一群山羊……”

 安婧翻了一下白眼,看到劉中堂一臉正氣頗有點失望,那種關公一般的氣質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自己期待的東西,這哪里像讀所羅門王的情詩,這分明是關公月下讀《春秋》。這種聲調讓安婧很不自在,可是就像羅馬教廷一直沒有從聖經中刪除《雅歌》,她也一直沒有叫劉中堂停下來。

 “聖經嘛,要用信靠上帝的心去聹听。”安婧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

 劉中堂念得很拘謹,可是婧修女沒有叫自己換文章,自己無端端換一篇的話也未免太顯得自己動機不純。他有點不喜歡自己了,為什麼一翻開就是《雅歌》嘛,也不先看看再讀,現在只好硬著頭皮面不改色地念下去︰

 “你的嘴唇像一縷朱紅線,你的小口嬌美可愛……”

 劉中堂吞了一口口水,房間里很靜,這一下咕嚕聲似乎安婧也听見了,不過她沒有任何動作和反應,仍是床上一座聖潔的玉雕。

 “你隱面紗後的雙頰,有如分裂兩半的石榴;你的頸項宛如達味的寶塔,建築如寶壘……”

 兩個人都快要瘋掉了,他們對視了一下,發現燈光下大家的表情都很僵硬,臉色一片潮紅,房間里的氣氛冷得像被大理石凝固住一樣,可是臉上身上卻大汗淋灕。

 劉中堂不敢看安婧,他低下頭看著聖經,用有點沙啞變調的聲音慢慢讀下去︰

 “你的兩個……乳房……好似一對孿生小羚羊,牧放在百合……花中。

 趁晚風……還未生涼,日影還未消失,我要……”

 安婧的雙臂不自覺地緊緊夾在胸前,心髒跳得很劇烈也很舒服,她大聲地清了清喉嚨高聲說︰

 “咳咳,阿門!感謝上帝給我們的一切……早點睡吧,關燈。”

 然後大家在胸前劃了個大十字,安婧拉起床單蓋過頭再也不動彈。

 燈滅了,黑暗中听到劉中堂躺到地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4]

 李孝賢手腕上戴著手表大小的衛星定位儀,定位儀上暗藍色的熒光坐標盤里,有兩個不時閃一下的綠點,在北方的那個點是馬特維,在南方步步緊跟的點是安良。

 她抬頭看看後方,那是一片布滿綠苔的懸崖,安良正攀著巨大的藤蘿,徒手從上面一步步向下挪。

 她穿著全副裝備的墨綠色野戰服,長發扎成麻花辮子濕漉漉地搭在背後;她雙腳穩穩地站在樹枝上,身邊是隨著冷風飄過的雨雲。水從天上來,從腳下來,也從身體里滲出來,這是熱帶雨林的冬季,三個月無休止的降雨期。

 這種時候任何人都想和心愛的人待在家中喝杯咖啡,看看電視聊聊家常,可是李孝賢的記憶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候,她執行任務不分嚴寒酷暑,她身邊只會有獵物、工具、武器、不同的身份和必須完成的指令。

 現在的環境對她來說並不算太糟糕,可以待在安良身邊和遠遠地看著安良,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種幸福。安良的安危讓她前所未有的揪心,她剛剛從懸崖上下來,雖然她是用了最好的登山索飛身跳下,但是她非常清楚那懸崖上的石頭有多滑,從上百米懸崖摔下是什麼結果。

 這個容易做白日夢的男人很容易被催眠,他喜歡听膚淺的百老匯爵士樂,也喜歡看東亞女歌星,因為他天生對西方女性沒有性沖動。

 想到幾個月前讀到安良的檔案時,她還覺得讓自己去對付這種格調低下心理缺陷的白痴是大材小用,不如一槍打死來得干淨。可是今天她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其實這個看法在見到安良開始就已經在改變。

 當組織派出“天使”向李孝賢開槍的時候,原計劃是以精準猛烈的彈頭擊穿她左鎖骨下的肩膀,以苦肉計進入安家,可是安良卻抱著她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住子彈,她永遠記得那個動作。當她從巴士上撲向安良的時候,安良那一轉身絲毫沒有猶豫和思考,就像一串安排好的動作準確肯定,那0.1秒的舍身不可能是因為知道自己身上有最好的防彈衣,不可能知道那顆子彈保證不會打爆腦殼,這只是條件反射,如果只有白痴才會為自己擋這顆子彈,那麼白痴就是天下最可愛的人。

 從那時起,李孝賢知道安良絕對是個對自己有用的人,她知道無論自己是誰,安良都不會放棄自己。

 李孝賢在冒一個險,她在有計劃地把自己的身份曝露給安良。

 她曾經以為一生就會這樣度過,而且覺得自己這一生不會很長,組織里的“天使”全是十多二十歲的女孩,這並不代表成為“天使”必須要年輕,只代表“天使”的死亡率很高。如果哪一天某個“天使”沒有再出現,李孝賢不敢想是什麼原因,失蹤的“天使”會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不會有人再提起。

 雖然李孝賢只是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但是已經是“天使”里面最老資格的成員,從死亡率來說,李孝賢已經有了隨時準備離開人世的覺悟。她知道就算不是死在任務中,組織也不會讓她活很久,因為組織的力量太強大,她想活下去只有不停執行任務,她不執行任務的時候,立刻就會被處死。

 可是安良給了她新的希望,世上能文能武智勇雙全的人很多,能條件反射為自己舍身擋下子彈的人只有一個。她想讓安良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讓自己試一試做個誠實的人,更重要的是李孝賢開始相信安良可以幫助她改變命運,因為安良正在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一步步地接近成功。

 李孝賢知道自己的身份開始暴露,可是組織還不知道,她覺得自己控制得很好,只要安良有能力從自己身上打破組織的計劃,那麼很多事情都會有轉機。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5]

 本來李孝賢接到的任務是跟蹤馬特維,引誘安良和她一起跟蹤,了解馬特維的一舉一動,也要了解安良對馬特維,對大衛集團整個測試事件的看法和對應。可是安良的駭客能力很驚人,事實上組織也覺得很意外,他竟然和組織同時知道了馬特維的動向,主動出擊跟蹤馬特維,組織很喜歡這樣的結果,李孝賢更喜歡,因為只有這麼強大的安良,才可以為自己達成願望。

 李孝賢對馬特維跑到哪里一點興趣都沒有,只要有組織的衛星追蹤,她總會追上馬特維。現在她只關心安良能不能平安滑下懸崖,因為安良體能再好,也要和命中注定的死亡對抗,如果這一刻是他命中的死亡時間,他手上的藤就會斷,他會從懸崖上摔下來。

 她從竊听器里听到安良的最後一句話是︰“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要讓小賢冒險。”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回憶安良的話音,每想到這里就禁不住心頭一熱,可是她不敢想太多,就像小女孩珍藏在手帕里好吃而珍貴的糖果,只能趁人不注意時拿出來吃一點。

 “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李孝賢不斷地對自己說這句話,她的體溫血壓脈博甚至意識和記憶,一切身體情況都受到組織的監控,如果情緒變化太大就會引起組織的注意。

 她放緩呼吸看著安良滑到懸崖底下,于是轉頭向馬特維的方向追去,一路上不時用開山刀劈斷面前的樹枝,留下明顯的追蹤痕跡,這樣安良就可以輕松地發現自己走過的路。

 李孝賢跟在馬特維後面毫無困難,她一直用高倍電子望遠鏡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把望遠鏡錄下的影像隨時發送給組織。

 馬特維也穿著全副裝備的登山服,不過身上的裝備都是地質學專用的小錘子小鐵鍬,其余的是野外生存的裝備,濾水壺小瓦斯爐罐頭繩索氣燈帳蓬一應俱全。

 他的生活很有規律,仍然按照一天三餐,每天八小時休息地在叢林中前進。李孝賢檢查過馬特維留下的殘余物,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環保主義者,除了在林中留下排泄物,其他用過的東西他都放回自己的背包里,而且一切排泄物他都會認真地挖坑掩埋,這是徒步旅游者的基本操守,除了腳印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孝孝賢好不容易在馬特維宿營過的地方找到一張蔬菜罐頭標簽紙,那是因為被水泡過所以掉在地上。從這個小細節李孝賢可以看出馬特維的性格,這是一個就算只在野外呆兩天,也會為自己搭配好每頓飯里維生素定量的怪人,認真不會讓人這樣,只有偏執狂才會強迫自己這樣。

 李孝賢笑了笑,把蔬菜罐頭標簽平鋪在地上,讓安良也知道一下這個家伙是何等怪誕。

 三個人在雨林中追逐了一天,安良開始一步步接近馬特維。

 李孝賢不會主動和馬特維接觸,可是他覺得安良會,因為安良在美國長大,帶有美國人那種單純得有點傻氣的外向,只要對方沒有傷害他的動機,他都願意去聊上幾句,哪怕只是談談天氣。

 她從兩個男人相遇的路線中閃開,另外開闢一條隱秘通道和他們平行前進,安良如果還是用那個背囊的話,她可以听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因為背囊上早就釘上了微型麥克風。

 李孝賢經常回頭看著安良,她發現安良的細心比自己了解的更進一步。安良除了會檢查蔬菜標簽,還會四處查看馬特維摸過什麼,取下過什麼岩石樣本,然後自己也試圖拿下一點作資料保存起來。安良還會看著李孝賢劈過的樹枝,從刀口的方向模擬當時李孝賢出刀的方向、力度和速度。她甚至覺得安良已經分析出這些刀口不是馬特維留下的痕跡,有另一個人和馬特維一起前進。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6]

 李孝賢和馬特維都是有備而來,可是安良卻是臨時抱佛腳,身上只穿著從新加坡帶來的襯衫西褲和外套,大雨和崎嶇的密林已經讓他的皮鞋爆線開口,這樣肯定會給他在野外行進造成困難。李孝賢心痛之余也更佩服這個男人,除了看到他堅毅地一步步向前走,她還看到安良臉上總帶著輕松的笑容,這種樂觀絕對不是傻氣,而是一種自信。

 安良除了衣服裝備不足,他吃得比馬特維有滋味得多。

 從攀著百年老藤的懸崖上滑下來,安良手上已經多了一張藤弓;再走多幾里,他手上又多了一支長矛,這是在光滑的木桿前綁上野戰刀做成的臨時武器,不過這種武器絲毫不比中世紀騎士用的差勁。

 安良身上一直沒有干過,衣服越來越破爛,可是李孝賢卻覺得他越玩越開心,一路上捉蛇射鳥,到了晚上就找個背風躲雨的山坳,再用香蕉葉搭個棚子遮雨。

 安良搭棚子很熟手,李孝賢知道這是他在讀書時代野營練出來的技術。更讓李孝賢又樂又氣的是,安良居然有能力在不停下雨的密林中生火燒食物。他會在小陡坡上挖出上下曲折的蛇形坑洞,在坑洞里的突起位置就不會有水滲入泡濕,在里面點起火後,他就把捉到的蛇和鳥架到蛇形坑爐子的上方透氣口,不用多久他就可以從里面掏出香噴噴的烤蛇烤鳥。

 安良喜歡吃熱食,他一路上除了打獵還會收集白藤嫩睫和面包果,烤完肉類之後他就會開始烤植物,全部做好了就在蕉葉棚子下擺開吃飯的陣勢,像坐在法國餐廳一樣很有品味地吃起來。

 李孝賢一看到安良吃飯就流口水,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走出去大吃一頓。

 “要忍住,現在走出去安良一定會開心得發狂,可是我的計劃就要落空了……”李孝賢不斷提醒自己,看著安良倒頭大睡,自己卻一夜無眠。

 雨季沒有天亮的時候,安良用手機鬧鐘叫醒了自己,洗洗臉開始吃早餐。李孝賢用望遠鏡看去,安良居然從背包里摸出一包沙嗲牛肉,然後燒了一個面包果配餐,把正在吃冷冰冰的壓縮食品的李孝賢氣得半死。原來安良身上帶了干糧,昨天只是為了節約口糧才順手打打獵。

 她抬頭看到樹上有幾只出來放風的猴子,于是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向安良的頭上扔去。安良的頭頂“ ”一聲響,他隨之發出慘叫聲,又抬頭看看樹上的猴子,從地上撿起石頭向猴子們還擊。

 猴子們對這種戰斗非常熱衷,和安良你來我往很快對打起來,直到安良被猴子們趕出領地,李孝賢的心理才平衡一點。

 安良有一套跟蹤馬特維的方法,因為馬特維的行進路線非常有規律,他只從山谷最低的路線行走,而雨季里這些山谷之路其實就是水流的路徑,山泉兩邊的軟地上最容易留下腳印,安良只要追著山谷的方向,總會不時看到馬特維的足跡。

 安良讀大學時的專業就是地理學,他選修這科的目的就是為了研究古代風水和現代地理之間的關系,馬特維行進的路線其實就是地殼斷層的交接線,在風水上稱為界水。界水是風水中的凶地,地理上是不穩定地質,而馬特維在這個地帶上敲敲打打,不斷采樣,讓安良想到他並不是在玩野外求生,而是在對雲頂高原這一帶進行地質考察。

 他的目的是什麼?如果馬特維沒有說謊的話,當然就是為了他所說的“測試”做資料收集。

 安良摸到了馬特維的路線,很快就追上他的速度。安良眼前就是清淅的腳印,除了馬特維的腳印還不時出現獵人設下的捕獸陷阱機關,可見這里開始有人煙出現。

 李孝賢像一只山貓一樣伏在高坡的密林中無聲無息地穿行,她看到馬特維走在山谷前面,安良跟在他身後不足一百米。再看多兩眼,她發現失去了馬特維的蹤影,但是安良仍然老老實實地跟著腳印向前走。

 李孝賢看了看手腕上的衛星跟蹤器,代表馬特維的綠點停了下來,她的神經馬上高度緊張。

 她暗暗念道︰“傻瓜,不要向前走了,馬特維要伏擊你!”馬上從腰間拔出一支手槍指向馬特維消失的地方。

 安良走得不慢,很明顯他想追上馬特維,他的身影很快進入了李孝賢的瞄準圈。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7]

 安良的注意全部集中在腳印上,他完全可以感覺得馬特維就在自己面前。他想和他談談,馬特維給過安良電話號碼,他相信馬特維已經開始對風水有點好奇,雙方有開放的交流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天上仍然不停下著雨,四周的雨聲響得像工廠里的噪音,雨影一片模糊,安良的眼前一花,一條登山繩編成的吊索突然套在他脖子上。

 安良手上一直拿著長矛,這時條件反射地扔掉長矛,用雙手穿進繩索環里護住頸項,就在這一瞬間,吊索像閃電似的收緊,把安良的兩條前臂和脖子一起勒住向上吊起,兩個手掌緊緊地夾著變形的臉。馬特維從大樹枝上閃出來,拉著繩索向地面跳下去,利用大樹枝做滑輪把安良吊離地面。

 安良的頸椎和雙臂一陣割痛,頓時翻起白眼,他痛苦地張開嘴大叫︰

 “呃……博士,不要這樣……放我下來……”

 馬特維的動作一點都不慢,他把繩索拉到大樹下的橫枝上一纏,麻利地打了個結,把安良穩穩地吊在樹上,如果安良不是用雙手護住脖子,可能這一下已經被吊死。

 安良用盡力氣大叫道︰“馬特維!你想干什麼?這樣我會死掉的!”

 “你不會死的。”馬特維用戰術刀割斷打好結的繩頭,退開一步看著安良,他托一下黑框眼鏡冷冷地說︰

 “你從昨天就跟著我,我卻把你帶到有獵戶出沒的地方才吊起你,是因為我當成有朋友和我開玩笑,而不是有小偷來跟蹤我,盡管這家伙一向喜歡當小偷。一兩天內會有獵戶來救你,你不用擔心。”

 安良一邊咒罵一邊吊在空中亂蹬亂踢︰“Shit!要是獵戶三天才上山我餓都要餓死了……啊……好難受啊……快放我下來,我要大便!”

 “獵戶隔天會檢查陷阱。現在是下午兩點,那邊有個竹弓的箭是新換上去的,證明獵戶剛剛巡過山,最遲後天他會再上來。”

 安良一听就絕望地嚎叫起來,要是自己就這樣吊到後天,一定會死在這里。

 他極為後悔自己忽略了馬特維,只是因為查出他是科學家就忘記了他在裂岩谷對自己開槍的事,馬特維在有必要的時候絕對是個可以痛下殺手的人,自己應該早就知道了。

 “你是殺人犯!瘋子!放我下來……”安良像一條剛剛上鉤的魚吊在空中,不停地扭動跳彈和咒罵,看著馬特維慢慢地從樹後撿出背包卷好繩索,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的視線。

 安良這次不能不認命了,他沒有任何辦法救自己,只能怒目看著馬特維的背影,一生中最重要的畫面一幕幕地重播,還沒有完成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頭,全部都疊印在腦海中。

 他看到身材高大長著褐色頭發的父親從遠處向自己走來,當公務員的父親在幾年前已經去世了,他是個善良而幽默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總能听到爽朗的笑聲和熱鬧的笑話。現在看到他真讓安良百感交集,他也想念父親,可是父親這個時候冒出來,不是擺明了要來接自己上天堂嘛!

 “啊!”安良大聲慘叫著。他不擔心沒有人給自己收尸,可是死也不跟家里人說一聲也太過意不去了,他還沒打電話通知芸姐和妹妹呢,還有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走近的小賢……

 安良快要斷氣了,不過他沒有升上天堂,而是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張天使般的俏臉出現在眼前,他在漫天彩虹的幻覺中向天使伸出手︰

 “天使……我要打電話……”

 天使說︰“天堂沒手機信號,你遲一點再打吧……”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8]

 安良在李孝賢懷中慢慢回過氣,一醒來馬上劇烈地咳嗽,李孝賢扶他坐起來輕輕拍著背。

 “小賢,呵……”安良握住李孝賢的手,露出痛苦的微笑,費勁地從地面撐起身體坐起來,揉著勒疼的後頸。

 “原來你穿軍裝也很好看……謝謝你,要不我現在已經死掉了。”安良神志清醒一點後,首先贊揚李孝賢穿衣服好看,表現出非常良好的教養,仿佛這是周末舞會而不是無人雨林。

 任何女孩子受到自己喜歡的人贊揚穿衣和長相,都只會有一種反應,李孝賢也不例外,她低頭微笑了一下,用手綹一綹額前的長留海夾到耳後,沒有說話。

 安良有點不好意思地放開李孝賢的手,他輕輕喘著氣,讓李孝賢覺得自己不是那麼辛苦,盡量調勻呼吸說話︰

 “想不到你也跟來了,一路上危險嗎?我從雲頂高原下來那個大懸崖很危險,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

 李孝賢一言不發地看著安良,安良知道她有話想說,可是沉默了一會,李孝賢還是沒有說話。安良知道,她有些話說不出口,這並不重要,安良有的是話要講︰

 “你在這里就好了,我在你身邊你會安全很多……婧修女怎麼樣了?你出來之前見過她嗎?”

 “夠了……良,你為什麼不問我怎麼會在這里?”

 安良停了一下,把視線移開看看不停下雨的灰色天空︰

 “你想讓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要不我問也沒用……真想喝點什麼……啊,我去給你找些水果,我在山腰見到有榴?,百分百新鮮的樹上榴?,我想你也沒吃過吧?要是不熟的話我可以放在火上烤一下,把雞屎味全烤出來臭得猴子都要跑掉了,哈哈哈哈……”

 李孝賢還是矜持地笑了一下,安良說︰

 “很久沒有見你開心地笑了,我記得上一次是你穿著啦啦隊長的校服,我們去格林威治村吃晚餐,你就笑得很開心……像在大學里一樣。”

 李孝賢的表情平靜下來,她收拾好小刀背包,把安良拉起來說︰

 “地上太潮濕了,對身體不好。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和殺大衛的人有關,但是你和殺大衛的人不是同一隊伍,你們可能在接受兩個不同的單線命令。”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安良又露出那種輕松的笑容︰“呵呵,這沒所謂啦,我也不覺得你是壞人,能認識你……我覺得很幸福。”

 “不要岔開話題,你告訴我是怎麼發現的?”

 安良整理好自己的行裝,背起藤弓拿起長矛,和李孝賢一起向前走去,他對李季賢說︰

 “從你追問這個問題,我就知道你有個嚴密組織做背景,你和組織都很重視這件事情的成敗,你們會總結,可能也會有人給你評分對嗎?”

 李孝賢站住不再向前走,她毫無表情地看著安良,用眼神敦促他回答。

 “好好,呵呵,好認真的樣子。我認識你的當天晚上,我就覺得你和那三個進公司的洋人有關系。”

 安良的話讓李孝賢很意外,那只是第一天認識,自己怎麼可能暴露得這麼快?

 安良知道李孝賢的反應,他早就知道有一天會說起這個事,現在天上地下只有他們兩個人,談談這個正好,他用頗為炫耀的語氣說︰

 “這個我連芸姐都沒告訴她,嘿嘿……那天三個洋人不是先離開了辦公室嗎?我追出去的時候大玻璃門正好鎖上了,我馬上問你密碼,你告訴我密碼是284574093,可是我按這一串密碼時卻開不了門,眼看著那三個洋人進了電梯,然後你跑過來按密碼,我看見你手指上按的是254574093,你告訴我的時候說錯了一個數字。”

 “這就可以證明我和他們有關嗎?”

 安良從包里又掏出一包沙嗲牛肉,拉開包裝口抽出一串遞給李孝賢︰

 “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個,如果你真的是新加坡人,嗯?”

 李孝賢笑著點點頭,她的確是眼饞這包東西很久了,這時臉上露出真誠而會心的微笑,開心地點點頭接過牛肉串。

 “對,只是這樣不能證明,在那種緊張的環境下人是會犯錯誤的。不過第二天我們去大衛集團和丹尼開會的時候,你又開了一次密碼鎖,這一次你按鍵的節奏速度和前一天晚上一樣,讓我進一步懷疑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39]

 “這多正常呀。”

 “這不算正常,因為晚上的情況很緊急,白天是正常上班狀態,一般人是不會用同樣的節奏和速度按密碼的,緊急的時候會快一些。”

 李孝賢吃了兩片沙嗲牛肉,語氣輕松地說︰“這只說明我處事冷靜,你是亂猜的。”

 “是呀,那時我也不太肯定,只是猜一下。到了晚上我們去格林威治村吃飯,你給我計算紐約有多少個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亞裔女孩,記得嗎?你算得很快,而且一點都沒有算錯。你的速算能力很強,口述時又快又準,不可能在前一天晚上卻變成在冷靜的情況下說錯一串天天要按很多次的密碼……對,你剛才說自己是‘處事冷靜’,對嗎?”

 李孝賢笑了一下,隨即收斂了笑容,她轉頭問安良︰

 “你一直在騙我?你知道我和這事有關,可是你沒有揭穿,還故意利用我了解真相?”

 在李孝賢的逼視下,安良忙不迭地解釋︰

 “不對不對,我只是覺得這樣無所謂。你是誰,你和什麼事情有關都無所謂,你沒有傷害我,我也知道你不是殺大衛的人,這還不夠嗎?我真的喜歡見到你,喜歡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只要你在我身邊,無論做什麼,每一秒鐘我都很快樂。”

 “你沒想過我會殺你嗎?”

 安良提提眉頭,呼一口氣說︰

 “呼。想過,什麼都想過,什麼都有心理準備。不過我是要死的人,給誰殺死結果都一樣,如果是你開槍的話,我想……我喜歡這樣,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李孝賢扔掉牛肉串的小竹簽說︰“真輕松,好像要死的人不是你。”

 “你為什麼要當我的向導,帶著我進裂岩谷呢?”

 “那是組織的計劃,就是想知道你怎麼看研究中心的風水。”

 安良說︰“哦,原來是這樣。艾琳娜呢?也是你們安排我見她的嗎?”

 “對,和我一起工作的還有其他人,通過他們的跟蹤都精心安排好了。”

 “她也是你們的人?”

 “她不是組織里的人,只是你們想知道的事,我們也想知道。”

 安良有點意外,不過不是對艾琳娜的身份︰“不會吧,原來你們組織也不知道裂岩谷的事。”

 “所以組織決定把你拉進來一起調查,當然還有其他原因我不能告訴你。”

 連那個神秘的組織也要拉安良一起研究問題,這讓安良的自尊心很滿足,他高興地問另一個問題︰

 “你會告訴我大衛是怎麼死的嗎?”

 “不會,而且我接到新指令要走了,不會再和你在一起。”

 “什麼?”安良立刻高興不起來了,驚訝地拉住李孝賢的手腕。

 李孝賢平靜地說︰“放手吧,你已經和我沒有關系了。”

 她隨即輕快地把手臂從安良的虎口撬出來,動作簡明流暢,借力打力,是無法破解的反擒拿脫手招式,安良立刻感覺到李孝賢在武術上的千錘百煉。李孝賢脫出手之後手臂自然流轉到安良的肘背輕推一下,身形後退半步已經站在安良身體右後方的死門位置,這個角度安良完全被動,不可能順勢發出任何招式。

 安良轉過身說︰“原來你的功夫這麼好,呵呵,有機會我們要切磋一下。馬上要走嗎?我們還可以見面嗎?”

 “真奇怪,這個問題是你的客戶才會問的呀,你是風水師,自己佔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安良撓撓頭說︰“算的話也可以算出來,但是……結果是再也見不到你的話,那我會很絕望的。嗯……還是不算了,你告訴我吧。”

 “我不知道。”

 “啊……也好,至少我們可以一起走出這個叢林吧。”

 李孝賢雙手插著褲袋悠閑地走著說︰“如果你包我伙食的話,我就陪你走出去。”

 “我這還有餅干……”

 “我要吃燒雞。”

 安良指著李孝賢的鼻子大笑說︰“哦,我明白了,昨天晚上你聞到我做的烤蛇絲很香,所以找借口救我,就是想我做燒烤給你吃。”

 “才不是呢,我要跟蹤馬特維。”

 安良有點失落,覺得自己的地位低了很多︰“不跟蹤我嗎?你們組織覺得我不重要?”

 “早就放棄你這邊的事了,見到你只是巧合……”

 “不可能,我不信。”

 “真的……呵呵……”安良又讓李孝賢笑起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0]

 安良和李孝賢伏在草叢中看著古木村水庫,這是個位于半山腰三面環山的寬闊大湖,在朦朧的煙雨中,兩公里之外的對岸已經看不清楚,從山窩西方的缺口處傳來轟鳴的水浪聲,那里是一個圓洞形的水壩。因為現在是雨季,滿溢到大堤岸上的山洪從三十多米直徑的圓洞中瀉出,水流大得形成驚人的旋渦,仿佛這里有個巨大的怪嘴,遲早會把整個水庫和全部山嶺都吸進地球內部。

 水壩到山腳的落差非常大,二十多層樓高的窄長水壩設計得又高又直,水庫噴涌出來的水流形成驚心動魄的瀑布。安良還發現不只是瀑布在排水泄洪,就連水壩的石壁之間,都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裂縫,射出不同形狀的水線或水柱。安良不懂建水壩,可是傻瓜都可以看出來,那些裂縫不是設計中原有的設施,不可能用作配合排水,這是真真正正的劣質工程。

 安良問李孝賢︰“這里是大衛集團建的項目嗎?”

 因為浪聲太吵,大家不方便說話,李孝賢用力點頭表示肯定。

 安良扯著喉嚨說︰

 “水壩的設計怎麼能讓水流直線下沖?根本不用階梯斜面緩沖,這樣在風水上已經形成了飛箭水,這對山下居民會有凶死的影響。”

 李孝賢想了一下,好像大衛集團很多水壩的設計都是這樣的,難道都是為了殺人嗎?她疑惑地看著安良,安良又補充道︰

 “我懷疑大衛集團里有壞風水師專門設計成這樣,明白嗎?想不到大衛集團建出這麼差的工程,這水壩還到處開裂漏水,我真是幫錯人了,瞎了眼……”安良一肚子脾氣地用兩只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眼楮。

 李孝賢湊到安良耳邊大聲說︰“大衛集團的工程在世界上是出名高標準的,這里的情況有些古怪。”

 安良不再說話了,他指一指水庫東方的山嶺,那里有一條小徑連著湖岸大堤,馬特維就是從這里走上山,兩個人沿著他走的方向急追過去。

 他們跑在一條泥濘不堪的上山小路上,這條小路並不算太小,中間可以通行兩台小汽車,路上似乎有太多汽車碾過,小路左右兩行爛泥像緩緩流下山的沼澤;安良和李孝賢都注意到路邊有不少參天大樹被砍伐過的痕跡,顯示這是一個剛剛開闢不久的專用車道。

 山路外側有山洪水道不斷沖下,小路顯得危危岌岌,看來被洪水沖沒也是遲早的事。

 他們加快了腳步,很快就看到前方有個十多米高的臨時 望台,李孝賢一把拉住安良閃到大樹後。

 她從背包里拿出電子望遠鏡,安良看到這東西像個微型家用錄像機,一個手掌就可以全握住,表面涂著啞黑色,前頭有個小鏡頭,後面有個給眼楮看的小孔。李孝賢從望遠鏡的側面翻出一個液晶小屏幕,然後慢慢把望遠鏡伸出大樹外,小屏幕里立刻清晰地看到 望台上的情況,這就像從牆角伸出一面鏡子去看另一個角度。

 屏幕里的影像很快地逐層放大,而且有人和有金屬的地方還有紅綠兩色閃爍顯示,安良一看到這種高科技小玩意就眼紅,他搖著李孝賢小聲說︰

 “這麼好玩的東西你現在才拿出來,快給我看看……”

 李孝賢一邊調望遠鏡,一邊注視著小屏幕說︰“別搞,別搞……再搞我可不喜歡你了……”

 “你包里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好玩的?”

 李孝賢垂下的手在安良的肚子上用力拍了一下,瞪了他一眼說︰

 “我看過大衛集團的全部人事檔案,如果是保安部的人我會認得,但上邊的士兵不是警衛員,可能是雇佣兵。小心點,他手里的是G22狙擊槍。”

 安良敬佩地張大了嘴巴,用夸張的嘴形對她無聲地喊道︰“你真厲害,這些都知道。”

 李孝賢向樹上指了一下,示意安良爬上高處看看里面的情況,安良會心地堅定地點頭,一轉身就抱著大樹往上爬。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1]

 大樹很直,而且天上下著雨,樹干濕漉漉的,安良爬得很辛苦。對方有狙擊槍,他只能在大樹的一側慢慢向上挪。爬了四五米高,安良身邊扯過一股冷風,李孝賢像坐電梯似的直升到大樹上。安良抬頭一看,原來她用彈射槍把繩索打到樹頂的橫枝上,彈射槍還可以收縮繩索把她吊上去,這種工具安良只在間諜電影里見過,想不到李孝賢也可以拿出來用,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安良的手腳熊抱著大樹,只能用憤怒的眼神抬頭看著李孝賢,李孝賢無奈地聳聳肩,畢竟工具只有一件,兩個人里面總有一個要爬。

 安良好不容易爬上樹,輕輕撥開濃密大片的樹葉,看到他們所處的高度已經和對方的 望台平行,從這里看進去,可以看到一個完全軍事化的營地。

 營地四周有高過人頭的木圍欄,圍欄上布滿了鐵絲網,用巨木建成的臨時堡壘在圍欄內外星羅棋布,若隱若現;營地里沒有人走動,可是這樣更顯得殺機四伏。安良一眼就看到營地入口處有一條小河,小河的河面很寬,水流非常湍急。從小河溯流看上去,原來小河是由兩道水流匯合而成,兩道水流之間是一片隆起的丘陵,在丘陵上有一座巨大的蜘蛛型建築物。

 安良一把抓住李孝賢,神情緊張地指一指大蜘蛛建築,李孝賢明白他是說這個建築和裂岩谷里面的一模一樣,只是這一個相對來說矮小一些,其實可以看出細節部份是沒有任何變化的。

 安良在李孝賢耳邊說︰“糟了,原來這里就是中央山脈的龍穴,我叫了婧修女今天在這里和我會合……”然後他掏出手機,卻發現這里根本沒有手機信號,馬上準備向下挪,同時對李孝賢說︰“沒信號,我要下山截住她,不然她沖上來就死定了,她手里一有槍就發瘋。”

 李孝賢拉住安良說︰“用我的手機。”然後從腰間抽出一台手機遞給安良。

 安良突然記起來達尼爾研究過李孝賢的手機,是可以發出超強幅射的怪機器,他疑惑地看了看李孝賢,心里想這東西不會是殺精脫發的幅射機吧,不敢貿然伸手去接。

 李孝賢笑了一下說︰“這是組織通用的衛星電話,民用機沒有信號的地方,這個電話都可以用。”然後自己在手機上按鍵撥打安婧的電話。

 她打了幾次之後,搖搖頭說沒有信號。安良要過李孝賢的手機撥通了達尼爾的電話,達尼爾被半夜吵醒,一拿起電話就罵罵咧咧。听到達尼爾罵人,安良知道李孝賢的電話的確可以用,他根本不和達尼爾說話,馬上掛了機轉撥安婧的電話,還是打不通。

 “這下更糟糕了,婧修女肯定在上山的路上。”安良焦急地說︰“你的手機有信號可以打出,可是她的手機是民用機,在山里接收不了也是沒用,我要去找她。小賢,你和我一起去嗎?”

 李孝賢笑著搖搖頭,看著沒有胡子的安良溫柔地說︰“你去吧,小心點。”

 “你一個人在這里很危險,我不放心你這樣……”

 “我是一個殺手。”

 安良愣了一下,李孝賢收回手機,一換手從腰間抽出一支手槍抵住安良的額頭說︰“去吧,你擔心自己就行了。”

 安良矛盾而猶豫地看著李孝賢說︰“我找到婧修女就回來找你,我會找你的。”

 李孝賢神情淒婉地笑著說︰“哼,你找到再說吧。”

 安良握握李孝賢拿槍的手,馬上滑下大樹,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又撕破了幾處,就向山腰水壩跑去。

 安良的皮鞋在深山老林折騰了兩天,已經開口脫線行走不便,可是他管不得那麼多,一瘸一拐地急匆匆趕下山要截住安婧。

 他經過水庫時,看到雨勢小了一些,遠山的景色開始慢慢露出來。以水庫為中心放射出很多道山脊爬上高原,每一道山脊旁邊都有一條河水向水庫流去,水庫的水位在慢慢上漲,安良覺得雨勢雖然小了,可是水庫里的浪頭似乎比剛才大得多。

 他跑到水庫的出水口,這里是一個垂直高聳的圓洞形水壩,水流從這里洶涌泄出沖向山下,水汽劈頭蓋臉地撞向安良,水量大得像要把圓洞撕開。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2]

 安良直覺到有些什麼事情正在發生,可是現在還看不出來,水庫里開始泛出暗暗的七色光彩,從地底下傳來的雷聲越來越大,已經不像是沖擊水壩發出的聲音。

 水壩旁邊是下山的路,從這里可以看到水壩的水泥壁上裂縫越拉越長,從縫里射出的水柱越來越多,安良開始明白眼前發生的事情,這是一場地震的先兆。

 如果是六七級的大震,地表會有很強烈的信號,比如動物的異常反應或是天氣山水的變化,可是四級以下微震的話,先兆就很不明顯,地面偶爾動一動,人類會忽略或者以為是自己有點眩暈。

 他已經走了一段下山的路,站在大壩中段仔細看大壩。高直光滑的石壁上,裂縫不停被水柱射出水泥塊,石壁外洪水飛撲,像從天上倒下一條亞馬遜河。李孝賢說過大衛集團的建築是高標優質的象征,這座快要解體的水壩如果不是劣質工程,就是地震的力量所引起。

 一般水壩設計是以抵抗七級上地震為標準,馬來西亞半島並不是地震多發區,安良也想不起這里有過七級地震的記錄,為什麼水壩會破損成這樣?

 安良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大壩。

 “不是吧,裂得這麼快……”安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不由得開始自言自語。

 水壩壁上每一條裂縫都在拉長,當這些裂縫連在一起的時候,甚至等不到那一刻,整個大壩就會像摔在地上的杯子碎得不成形。

 安良知道自己是倒霉鬼,走到哪里危險就到哪里,可是他記得水壩下面就是庫巴鎮,如果這個大壩崩塌,一場洪水就會馬上催毀鎮上居民的生命,而且安婧應該就在山下。

 這時往山上跑絕對比下山安全,可是安良扭頭就向山下沖去。

 雨水在下山的公路上已經淌成小河,衣衫襤褸的安良像個發瘋的乞丐,不要命地在大洪水沖下前沿著公路往下跑,他要找到安婧帶她離開大壩,如果找不到安婧,至少要找到任何可以發出警告的人。他一邊跑一邊再檢查手機,但是手機還是沒有信號。

 “怎麼搞的,這里已經有公路了,還是沒有信號。”安良在極度緊急的情況下突然明白過來︰“陰謀,全都是陰謀,山上的信號全部被大衛集團的大蜘蛛干擾屏蔽了。”他從背囊中拿出羅經,羅經上的指針正在高頻率地左右滾動,安良只是從書上看過這種叫做滾針的針法,現在見到卻是只驚不喜,因為這種針法代表著地下有劇烈變動。

 公路下有一排汽車,開著霧燈快速盤旋上山。安良一看大喜過望,他張開雙臂跑在公路中間,車隊前面的小轎車見到安良就想繞過他繼續前進,安良又移動位置攔在車前面,轎車只好急剎車停下來。

 一個身材比安良還要高大的馬來大漢跳下車,沖到安良面前用馬來語叫了一聲,就揪住安良要扔到一邊。安良也揪住他的衣服,死也不讓他扔出去,同時用英語大叫道︰

 “山上的大壩要崩塌啦,你們不要上山,快下山叫居民逃跑!”

 那個馬來大漢正是庫巴鎮的鎮長阿都拉,他听到安良的話馬上停下動作,也用英語問道︰“你是什麼人?”

 從後面的汽車上跑出安婧和劉中堂,安婧對阿都拉大叫︰“那是我哥哥,鎮長放下他。”

 阿都拉還沒有放手,安良就拉著阿都拉進汽車︰“你們快下山叫居民疏散,上面要山洪暴發啦!快!”

 劉中堂和阿都拉又拉住安良,阿都拉說︰“你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安良急促地嘶叫道︰“山洪傾瀉,水庫水位在上升,大壩正在開裂,很快整個大壩都會爆開,水庫里的水會全部沖下山,明白沒有!”安良一抬腳把阿都拉的車頭燈踢爆,又大叫道︰“就像這樣,山上的大壩會爆開!”

 劉中堂追問安良︰“為什麼會這樣?你去過山上龍穴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3]

 阿都拉轉頭截停了車隊,從另一台車里找到老鎮長拉曼,安排他和幾個鎮中長老馬上下山疏散居民,其余的年輕人和他繼續上山,安良也被安婧拉進了同一台汽車,在後座和扣扣擠成一堆。

 安良剛才跑得氣喘吁吁,現在還處在狂熱中,他捉住安婧說︰“手機呢?快拿你的手機給我看。”

 “什麼事什麼事,我這里有。”劉中堂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安良,安良試過之後說︰

 “沒有信號,不是我的手機有問題,誰的手機都沒信號。”

 開車的馬來司機听他這麼說,也驚奇地看看自己的手機,他說過去在大壩上下都可以收到手機信號。

 安良恨恨地說︰“我就知道大衛集團會搞事,丹尼還老是說他們是正當公司,哼,偽君子……咦,靚仔你是誰?”

 “我是劉中堂。”

 “劉關張?!”安良驚詫地看著國字臉的無須猛男,安婧連忙簡介劉中堂的胡子去向和偷渡問題。

 當安婧說到阿都拉鎮長要和大家一起沖進大衛集團的工地,制止他們繼續施工時,安良立刻說︰“我從那里出來,他們建工地的地方就是龍穴,而且那里有重兵把守,守 望台的是用G22狙擊槍的雇佣兵,里面應該有更強的火力,這些居民赤手空拳上去等于找死。”他拍著開車的司機說︰“司機兄弟,馬上追上鎮長,截住他不要帶人去送死!”

 阿都拉的車被截下來,他了解情況後,對身後的居民說明了山上的危險不僅僅是山洪暴發,還會有雇佣兵。可是大家知道這樣的情況並沒有下山,反而更加群情洶涌,他們沒商量幾句就決定加快上山的速度。警察和政府不幫助他們,他們要自己去保衛家園。

 安良覺得自己要發瘋了,阿都拉和鎮上居民也發瘋了。他要去找李孝賢,他們要去保衛家園,于是赤手空拳結伙向著一支軍隊沖過去。

 水庫溢滿洪水橫流,盤山公路早就成了盤山小河,汽車上山不能開得太快,可是他們仍然感到車體在震動,甚至心髒都在震動。

 鎮長阿都拉和地質學學者阿齊茲開車走到最前頭,他們遠遠看到大壩的第一眼就驚愕得瞠目結舌。大壩已經像個被打裂的瓦罐,到處在漏水隨時要炸開。

 “為什麼會這樣?”

 阿齊茲一直盯著大壩說︰“這個大壩本來質量很好,我們只是反對他們建大壩,並不是針對他們的質量,現在大壩簡直是經歷了八級地震的樣子……”

 阿都拉听他這麼說,更不敢在這里停留,他長鳴著喇叭加速上山︰“可是我們這里沒有過大地震,我上個月來這里大壩還好好的,沒有地震怎麼可能這樣!”

 阿齊茲靈光一閃大聲說︰“這是山體共振引起的破裂,他們可能在新工地深挖到岩層下進行定點震動,可是這里到新工地有五公里距離,現在世界上沒有這樣的科技進行長距離地殼共振……”

 這種學者式的猜想讓阿都拉很煩燥︰“怎麼會想出世界上沒有的東西做理由,還有什麼現實一點的可能性嗎……”

 “轟……轟轟……”

 最擔心的事情在最危險的時候發生了,一塊巨石從水壩上飛出來,挾著雷聲和洪水向山下翻滾而去,隨後接二連三的大壩石壁碎裂飛散,在洪水的沖托下撞向四面八方,大地開始震動,盤山公路被無數巨石轟擊,路面也開始龜裂,公路上一行幾十輛車全都開足大燈和喇叭向前猛沖。

 安良所在的小轎車里混亂成一團,扣扣在不停地吠叫,司機已經嚇得全身僵硬,驚恐地大叫著踩死油門,握緊方向盤讓汽車向前直開,再不轉向就會沖下懸崖。安良從司機背後捉起他兩只手舉到空中,劉中堂從副司機位側過身子搶過方向盤,在全車人狗的吼叫中急扭急轉,閃開空中飛來的大石和洪水再轉上一個彎道。

 整個車隊都在亡命狂奔,阿都拉最先上到大壩頂,他下車跑到公路邊看看山下的情況,小車陸陸續續上了山,每一台車都傷痕累累。他數一下車子發現少了七八台,阿都拉知道這次麻煩大了,失蹤的車一定是在公路上出了事,但是這時根本不可能下去營救,洪水帶著泥石流天崩地裂一般撲向盤山公路,再沖向庫巴鎮。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4]

 失去了家園,就不能再失去尊嚴,阿都拉含著淚水從車里抽出一把巴冷刀,站上車頂振臂一呼︰

 “兄弟們,把我們的土地搶回來,血債血償!”

 (巴冷刀是馬來西亞的傳統農用開山刀,刀長一尺多,尖頭彎刃,刀柄略向下彎曲,很適合砍劈。)

 阿都拉鎮長的作戰宣言鼓動了上百熱血青年,他們都從車里抽出早就準備好的刀棍,還有些人手上拿著霰彈獵槍,一起上車沖向大衛集團的新工地。

 車隊剛剛開動,從工地所在的方向突然傳來密集的槍聲,還不時有猛烈的爆炸,阿都拉馬上讓車隊又停了下來,他自己也莫名其妙地下車眺望過去。

 水庫上方是無處不在的茂密樹林,從堤岸位置看不出有任何建築設施,可是現在從那邊升起幾股黑煙,很快蔓延到空中卷成一片。

 阿都拉沒想到工地會發生這種情況,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剛剛憑著一腔怒火帶人沖過去的話,他還明白自己在干什麼,可是工地已經在槍炮聲中,那里分明成了一個戰場,自己帶人沖進去干什麼呢?

 這里的馬來人都是年青人,成長在和平年代,沒人有帶兵打仗的經驗,他們所知道的戰爭就是火爆電影,當真正听到槍炮聲的時候,盡管只是遠遠听到,都發自內心地開始腳軟和不知所措,再無知的人,也知道每一聲槍響都意味著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安良他們坐的車也停了下來,劉中堂看出阿都拉的猶豫,他跑到阿都拉面前叫他帶隊在這里等自己回來,他要開一輛小汽車去工地打探情況。

 阿都拉很有勇氣做點什麼,可是在自己家鄉的戰場上,由幾個外族人先冒險探探虛實,倒不是一件壞事。他馬上分配一台車給劉中堂。安良和安婧當然不願意留在這里等結果,兩人一溜煙全都跳上了劉中堂的小汽車。

 李孝賢看著安良飛奔下山找妹妹,她就算再掛心安良的事情也不能分心去管。組織在24小時前給她發出指令,跟蹤和調動安良進入庫巴鎮工地的計劃中止,取而代之的是和其他”天使”配合搶佔有利地形,候命進攻工地,綁架馬特維,奪取核心設備。

 李孝賢在兩個月前就被安排進入大衛集團,刺探大衛集團裂岩谷中新項目的技術情報,同時侍機接近其風水顧問,也就是要和安良打上交道。組織給她的資料十分充足,她早就對每個目標人物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連她的化名和形象設計,都針對了目標人物最饑渴的生理和心理需求。

 丹尼是個外表洋化一身貴族氣息的人,可是他卻有點種族偏好,內心只喜歡和華人打交道;安良沉迷東亞女歌星,有紳士風度,喜歡為女士服務,于是組織整合出李孝賢這個充滿東方含蓄的性感又略為高傲的美麗角色。

 她從小就在組織中長大,總是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離開父母來到一個叫做“天使”的家族,進來的孩子都將成為“天使”,在這里她得到一個代號,“雨”。經過多年的封閉教育和軍事間諜訓練,雨從十七歲開始就成為了組織里的皇牌間諜。慢慢她才知道,原來組織里遠不止“天使”這麼簡單,“天使”只是其中一個執行部門,“天使”的每一步行動,都得到了組織巨大而無形的幕後支持。比如每次行動前的情況資料準備,裝備配置,外線支緩。

 在丹尼招聘秘書的時候,李孝賢就使用了組織近年開發出來的新武器,用可以發射強烈腦波的手機對丹尼進行了腦電波同頻催眠,在丹尼對李孝賢有一定好感的情況下,丹尼毫不猶豫地招聘了李孝賢進入集團的重要位置。

 李孝賢本以為這次也像過去一樣,使用美人計加點電腦解密技術就可以輕易得到裂岩谷的項目情報,但是想不到丹尼和大衛對這個項目保護得滴水不漏,他們兩人和主工程師馬特維分別掌握部份機密資料,而且全部以文字紙張形式保存在分散各地的保險箱中,完全沒有在電腦里留下痕跡,想從網絡進入偷竊更不可能,這時李孝賢才明白為什麼組織煞費苦心安排她入職,而不是直接破門進公司偷電腦硬盤。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5]

 丹尼是個意志力超強的人,這和他斯文溫和的外表很不相襯,李孝賢一直嘗試對他進行深度催眠套取地址密碼,可是丹尼公私分明,從來不會給她有機會接近自己,甚至李孝賢沒有機會使用美人計。

 不過安良卻很吃這一套,問題是李孝賢也不知道組織讓她接近安良的目的,似乎組織真是想讓她和安良好好談一次戀愛。直到李孝賢按組織的安排進入安家之後,她才收到新指令,要從安良入手刺探風水秘籍《龍訣》。不過結果很讓人失望,安良就算在受到腦波控制的情況下,也不知道《龍訣》的事情。

 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安良和《龍訣》仍然扯不上關系,李孝賢終于等來了意料之中的指令,解除對安良的一切任務。

 她只是一個工具,永遠也不知道組織的全盤計劃,組織是什麼人,要做什麼,這種感覺讓李孝賢覺得非常痛苦。她不知道其他”天使”是怎麼想的,她們之間也從來沒有機會見面和聊天,可是和她一同訓練成長的女孩子的確越來越少,新來的合作者只是更年輕的女孩子,李孝賢開始意識到自己不只是陷在痛苦中,而是一直處于死亡的威脅中。

 每一個”天使”的腦中都植入了由組織操控的集成芯片,這種芯片有人體探測系統,信號收發系統和自爆系統,藏在腦顱內緊貼大腦皮層的小炸彈只要輕輕動一下,”天使”就會在千分之一秒內無痛無聲地死去,這種威脅讓每個”天使”都馴服得像綿羊。

 這樣活著不如死去,可是有膽量死去為什麼不放手一博?李孝賢想有自己的生活,她想試試像個正常女孩那樣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飯,有個不太差勁的男朋友,以後可以結婚生孩子。盡管有這樣的夢想,李孝賢還是很清楚和組織對抗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好好完成任務,爭取和組織對話求得理解,讓組織為她取出腦中的芯片才是最安全的方案。

 李孝賢在樹上都能感覺到那種從地心傳入心髒的震感,雷聲從水庫方向傳來,安良去的正是那個方向,李孝賢擔心地向水庫那邊看了看,可是樹叢很密,她什麼都看不見。她听出這不是武器發出的聲音,這種天崩地裂的暗涌讓人感到末日的恐怖,仿佛地獄之門正從地殼打開。

 她的耳機里傳來一把冷漠的聲音︰

 “天使指令……天使已經全部就位,五十秒後完成摸哨,佔領全部 望台,開始……”

 李孝賢面前是入口W1號台,她用電子望遠鏡確認了一下目標, 望台上有兩個大兵,一個是提著狙擊槍的熊一樣的白人,一個黝黑瘦小很顯然是馬來人,他卻壓著一台勃朗寧M2HB重機槍。

 一個人操作這種重機槍需要極強的體力,李孝賢心里有數了,最危險的人不是大個子白人,而是那個小個子馬來人,無論如何也要先解決他。

 心念剛動,李孝賢已經滑下大樹,從灌木叢底下向 望台快速爬行。她听到 望台上有人說話的聲音,她的行動似乎已經引起對方的注意,可是她對自己的摸哨能力有絕對的信心,否則她不會是活得最久的”天使”。

 望台前是纏滿鐵絲網的高欄,她抽出匕首咬在嘴里,抬起繩索彈射槍就向 望台正前方的屋檐射去。一條銀線釘在 望台的頂梁,她的身體隨即被彈射槍拉起飛在空中,可是她沒有向著大個子狙擊手的正面沖去,當身體快要上升到頂層地板,她放開彈射槍,把自己拋到 望台後木梯子上。

 望台上兩個雇佣兵都明顯看到繩索從正面射上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他們正要呼叫和開槍時,李孝賢突然出現在小個子機槍手的身後。

 匕首無聲地割斷機槍手的喉嚨,他從身體發出“喀咯”一聲,就把血噴到大個子狙擊手的背後。狙擊手回頭一看,一個身穿墨綠色運動服的東方美女正躍在重機槍上方,她一手把機槍手的尸體壓倒,借力在空中騰身翻滾。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6]

 狙擊手的心突然冷得像一塊鐵,他揮動手上的狙擊槍向李孝賢掃去,可是李孝賢像一個沒有實體的影子,迎著槍猱身撲進狙擊手的懷里,狙擊手胸前發出短促的聲音。

 他早就看出來了,那把匕首的目標就是自己的心髒,可是他避無可避,隨著“噗”地一聲暗響,變成鐵的心墜落地上。李孝賢的匕首準確地剌入心髒,同時用全身的體重掛在匕首上,把尸體壓在地板上。

 一切都靜了下來,一切只發生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內。

 李孝賢拉起勃朗寧重機槍,一轉槍口瞄向營地內部,同時向天使團報告戰況︰

 “W1就位。”

 她拿出電子望遠鏡看向遠處的其他十二個 望台,已經沒有一個 望台由男人站崗,取而代之的是清一色墨綠色運動服少女。

 古木村的營地已經用了一個多月興建,這里安置著大衛集團最秘密的科研項目——粒子定向共振機。

 這個測試丹尼準備了兩年多,從選址到籌備都在他和馬特維兩個人的掌握中。但是大衛集團和馬特維的合作,卻是由大衛一手撮合。

 大衛是個心無城府的美國科學家,他和老同學丹尼創建了大衛建築工程公司,在公司飛速發展成為龐大的重型基建集團時,他看到了馬特維的論文。大衛認為馬特維的研究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馬特維從太空能量交變產生白洞和黑洞的理論上,提出了次級反質點對地球地理的影響。馬特維認為,地殼變動可以由太空能量激活誘發,地球內部能量將和太空能量產生交變。只要找到地球能量的放射點,在這個點上制造兩者之間的能量同頻,就可以人為制造地殼變動,也就是地震。

 馬特維的論點受到學術界的一致質疑,可是大衛卻認為這個理論完全可行,在整個學術界都不支持馬特維的情況下,大衛和丹尼經過研究和項目定位,決定向馬特維投資,讓他實現自己的理論,條件是馬特維研究成功後的頭十年專利由大衛集團獨有,馬特維將得到相應的股份收益,而且研究成果的應用由大衛集團決定。

 馬特維沒有白費大衛集團的資金,他租用印度衛星,把自己發明的特殊能量探測技術安裝在衛星上,在地球上找到了理論中提到的能量地點。在他的衛星探測結果中,地球顯示出一種從來沒有人發現的能量,這種能量來自遠古太空,有相對規律運行路線,能量的強弱也和地形有相當的關系,這種能量從地球內部源源不斷地從某些特定的地方放射出來和宇宙共鳴。

 他也發現這些能量點和人類行為有特殊的關系,這些地方不是國際大都市,就是千年不息的戰場。當安良告訴他,中國風水居然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出這些能量點時,馬特維心動不已,不理解和極大的好奇讓他給安良留下自己的電話。世界太大太奇妙,他覺得作為一個科學家是幸福的也是痛苦的,登上一個山峰之後總會看到另一個最高的山峰。可是這樣撒著大網研究下去,涉及面太廣,只會什麼結果都拿不出來,馬特維來不及關心風水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利用一次有效的實驗證明自己的論點是成功的,不管地震的目標是什麼地方,他只要一次親手造成的地震。

 大衛一直想把這項技術應用在落後地區的地理環境改造上,他認為通過人造地震,可以低成本地把不適合人類生存的環境改良成耕地,也可以在地震多發地區或者有潛在地震威脅的地區、有目標有控制地進行提前誘震,減少地震發生時的災害,甚至可能會消除地震。

 在研究一步步接近成功的時候,大衛開始繁頻地和相關主管部門接觸,了解官方的需求和取得合法的支持。當聯合國環境規劃署對這個項目表示出謹慎的興趣時,大衛卻在一些細節上和丹尼產生了分岐。丹尼堅持和大衛集團的老主顧們合作,把項目應用在商業上,而且應該在公司內部進行秘密測試;大衛卻認為應該和官方共同測試,支持聯合國把這項技術應用在落後地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7]

 爭執一直在進行,大衛和丹尼也開始各自為政,大衛和官方的溝通越來越成熟,丹尼則先下手為強,瞞著大衛開始了秘密測試計劃,直到馬來西亞古木村實驗基地開始建立,大衛仍是蒙在鼓里。

 今天是精心計算天文引力才定下來的測試日,只有在天文引力對地球作用到一定程度的時間,人造地震才可以發揮出最完美的效果,而且今天來看測試的還有幾個國際財團的代表,丹尼和馬特維都不會讓這次測試有任何失敗的可能,所以一支武器精良的雇佣軍絕對有存在的必要。

 丹尼在古木村實驗基地的控制中心等到了馬特維,馬特維對中央山脈進行過最後的實地考察後,一回到控制中心馬上開機進行第一輪測試。

 粒子定向共振機在裂岩谷基地試機的時候,從來沒有用過超過5%的功率,他們只能用地殼微小的變化推算不同功率下的地震程度,但是理論歸理論,不試一試誰也不會甘心。

 蜘蛛型的建築里面就是控制中心,控制中心下面是沉入地底四十米,到達堅硬地層的小型粒子定向共振機。像絞肉機一樣的巨型機械以25%的功率向大壩方向作低頻沖擊時,丹尼和馬特維都緊閉著嘴唇,和財團的代表們緊盯著監視大壩的屏幕。

 大壩在一片機器發動的警報中應聲而倒,控制室中一片歡騰。按照原定的測試計劃,他們下一輪測試將是全功率沖擊,目標就是中央山脈向南二十三公里的雲頂賭場。

 馬特維沒有時間陪有錢人喝紅酒慶祝,他要花幾個小時組織技術人員準備下一輪沖擊。

 這時丹尼卻從大壩的監視攝像頭中看到,一隊被石頭洪水催殘得不成人樣的車隊沖上水庫大堤,一大群馬來人揮著刀棍要向實驗基地殺過來。

 財團的代表連忙問丹尼怎麼辦,丹尼從西裝口袋中掏出手帕,輕輕擦著白金袖扣輕松地說︰

 “這沒什麼,他們時不時都會鬧事,等他們來到基地前听到槍聲,就會全部逃跑了。”

 然後他招呼財團的代表們在控制室中坐下,品嘗紅酒談笑風生。可是椅子都沒有坐熱,他們就發現對著 望台的外線鏡頭全部黑了下來。

 “人為斷電……”丹尼從座位上倏然跳起,對身邊的雇佣軍軍官小聲說︰“上校,有人突破外圍保安了,快準備防守,還有準備直升飛機撤退。”

 一陣怖恐的平靜之後,基地中的堡壘突然受到火箭彈的攻擊。財團的幾個代表也慌起來,紛紛問測試還會不會進行,是不是現在馬上撤退。

 丹尼陰沉著臉說︰“第二輪測試必須完成,我們也會安全離開這里,放心吧。”

 劉中堂開著車沖向實驗基地,車開得像一匹烈馬,他完全不顧車的性能和路面對車體的傷害,只管踩足油門一路顛簸跳躍。他一邊開一邊問大家︰

 “婧修女身上有槍嗎?有兩支的話分一支給我。阿良,你有沒有帶槍或者電棍之類的東西?沒有的話一會要搶一支了。我們和鎮長開過會,那是大衛集團的工地,這個水壩是他們搞出來的,地震也可能是他們搞出來的,我明白裂岩谷里面的大鑽機是什麼東西了……”

 安良大叫道︰“那是地震機!真想不到他們搞出這種技術。”

 安婧不等安良說完也叫起來︰“裂岩谷和古木村都是龍穴,地震機要在龍穴才可以發揮作用……”

 “小賢不是丹尼一伙的,她滲透進集團和來到這里都是為了搶地震機。”

 “我們要先搞清楚誰和誰在打仗,如果和鎮里的人無關就要趕那些馬來人回家了,庫巴鎮正在發洪水,他們要回去救人……”

 “扣扣乖點!”

 小汽車在瘋狂地沖進戰區,扣扣也在瘋狂地吠叫著,人人都來不及听對方講話,都在同時說著︰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扣扣乖點,你想死呀。我們要去幫小賢那邊破壞他們的地震……”

 “你瘋啦!小賢的人就是要搶這個機器去搞地震,誰都不能幫,我們要把這個機器破壞掉!”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8]

 “剛才的爆炸聲是軍刀發出來的,我們要搶幾個來炸他的大機器……”

 “好!什麼?劉關張你講話清楚點,什麼軍刀?”

 “軍刀是單兵反坦克導彈,用肩扛的。一會見什麼搶什麼,越能炸的越好,你們不會用的東西全扔給我。”

 “大佬,你有沒有搞錯啊,賣雪糕的怎麼什麼兵器都會用?”

 “我說過我打過仗,你不上心所以忘了。一會婧修女開車回去通知鎮長逃跑,那邊打得越來越厲害,一般居民不能過去。”

 車很快來到基地前,基地里已經完全成了一個戰場,密集的子彈交織出一片火網,現在沖進去無疑是找死。事實上,李孝賢和其他“天使”現在還不能突破火力封鎖,正在和守基地的雇佣軍展開陣地戰。

 劉中堂和大家滾下小汽車閃到一排掩體後面,這里已經有幾具尸體,看得出來這里剛剛還是一道防線,有人從這里硬攻了進去。

 劉中堂和安良從地上撿起兩支M16步槍,又撿起鋼盔戴上,馬上打發安婧離開,可是安婧從修女袍里抽出兩支手槍,把扣扣塞到背包里面,看樣子是打死也不會走了。

 安良對她大喝︰“听話,馬上下山!芸姐知道你來這里的話回去不罵死你!”

 “你還沒有脫離死亡期,要是你死了一樣給芸姐罵死。”安婧說完用手把修女袍的下擺撕開,把黑色的長袍變成了性感熱裙,露出膚色白?線條柔和的大腿,看得劉中堂和安良一愣一愣。

 安婧把修女熱裙往下拉一拉說︰“什麼嘛,這樣跑步才方便。”

 劉中堂咽了一口口水說︰“嗯,好吧,不要離開你哥。我負責爆破,你們掩護我。我們組成三角陣形沖鋒,你們兩個在三五米內跟緊我,不要太緊也不要被拉下,我開搶打哪里你們就補充火力。”

 “好!”安婧大聲地回答,安良莫名其妙地看著滿臉通紅的妹妹。

 劉中堂叫一聲“沖”,首先端槍躍出掩體,帶著安良和安婧,弓著腰向大蜘蛛建築逼近。

 劉中堂的沖鋒路線並不冒進,他看到在外線進攻的火力來自一支女軍小隊,這支小隊人數不多可是火力很猛,雇佣軍防線正在一點點地壓縮。他只需要帶著安良和安婧不斷尋找安全的掩體逼近,女軍每攻下一個堡壘,他們就跟在後面佔據有利位置。

 安良的眼楮到處掃,他知道李孝賢一定參加了戰斗,他想找到李孝賢,可是攻擊隊的戰術極為隱蔽,每個進攻者都只會在開槍的時候冒頭,在戰場上基本看不到有女軍沖鋒,可是防守的雇佣軍卻在快速減員,火力一直在減弱。

 在一個炸得像破籮的堡壘里,他們撿到了單兵火箭筒,劉中堂和安良每人背了一個在背後。劉中堂說︰

 “進攻方比防守方武器精良得多,你們要小心,這些火箭筒擋不住進攻方的軍刀導彈,我們只能用這個來炸里面的機器,別指望可以和導彈對抗。”

 安婧戴上鋼盔像個大頭娃娃,她乖巧地說︰“行,我們听你指揮。”

 “要是我們也搞個軍刀導彈來用就好了,我還沒玩過導彈呢?”安良一邊說一邊繼續四處找李孝賢,他還尋思著李孝賢的背包里有多少好玩的現代武器,滿腦子史泰龍在電影里以一敵百的壯烈鏡頭。

 劉中堂拍拍他的肩說︰“阿良,喂,看這邊,我和你說話呢。”

 “啊,什麼?”

 “軍刀導彈是激光制導,沒有訓練過是不能用的,你撿到的話不要自己到處射。交給我,明白嗎?”

 安良立刻皺起眉頭給劉中堂一個難看的臉色。

 在他們前面突然發出一聲爆炸,三人被氣浪掀翻在地,扣扣嚇得不停狂叫,在安婧的背包里掙扎著要逃跑。

 安良的耳朵震得什麼都听不見,他從地上抬起頭大叫︰“這是什麼爆炸聲,誰向我們開炮了?”

 劉中堂也正在耳鳴,他听不到安良的話,只知道這個掩體已經被人盯上了,他一邊揮手一邊大叫︰“快走,跟我轉移。”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49]

 三個人弓著背向前面一排沙包掩體沖過去,身邊和頭頂全是子彈嗖嗖飛過。安良一滾到沙包底下就看手表上的指南針,他想算出今天的吉神方位是哪里,他的經驗是只要逃對方向,子彈一定會減少很多。可是手表上全部指針都停了下來,只有指南針在飛速旋轉。劉中堂和安婧也湊過來看了一下,這個現象讓他們面面相覷,大衛死的時候指南針也是這樣啊。

 沙包掩體下也不安全,他們很快就被一股火力壓制住,只要他們的頭冒出一點點,馬上有子彈擦著頭皮射過去。安婧用手槍把頭巾一角向上挑起一點,馬上又引來幾發子彈,準確地射穿頭巾,嚇得安婧立刻在沙包下縮成一團。他們躲了一會,卻覺得時間像停頓了一樣。如果一直被火力壓在這里,只要對方有人從側翼進攻,三個人就會被射殺。

 安良抹一把臉上的雨水焦急地說︰

 “這是XM8聲音,德國最新的未來型步槍,火力比我們手上的破M16強多了,婧修女你記得嗎?上次在紐約街上刺殺小賢的P90手槍,也是未來型新槍,而且這些都是歐洲槍。”

 安婧說︰“那又怎麼樣?你是說現在打我們的是進攻那邊的人?”

 安良點點頭︰“對,就是小賢那邊的人,而且小賢背後的組織也可能是歐洲人。德國,比利時……”

 “我這兩支還是意大利手槍呢,難道我是黑手黨啊?”

 劉中堂大喝道︰“手榴彈!臥倒!”

 他喊聲未落就整個人撲到安婧身上,壓得扣扣高聲尖叫。

 安良沒有臥倒,他半蹲起來抬槍對著從天空投下來的手榴彈連發點射,第一槍沒有打中,第二槍還是沒有打中,手榴彈再飛近一點就算打中了也會從空中炸開,只會產生更大的殺傷力。

 在安良開槍的同時,側面響起一串槍聲,子彈準確地擊爆了手榴彈,安良立刻順勢滾到泥漿地里。他們身邊嘩一聲滾過來一個人影,安良聞都可以聞出這是李孝賢的味道。

 李孝賢一甩手從掩體後扔出一個手榴彈還擊,同時把槍架上沙包一陣掃射壓住對方火力,一手拉起安良就向另一個掩體跑去,劉中堂看到李孝賢的身手,完全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突擊隊單兵戰術,于是也拉起安婧貼著他們同時轉移。

 他們在一個破堡壘旁邊撲倒,安良才發現李孝賢手里拿的正是流線型的未來步槍XM8,剛才李孝賢還擊的對手卻是她的隊友,安良的心一陣狂跳,來不及說話,不顧一切地伸手握著李孝賢的手。

 李孝賢已經滿身血漿泥水,紅黑色的污漬蒙住她溫柔的臉變得異常冷酷,可是遮不住眼神中的關注和無奈。她大口地喘著粗氣,松開安良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從耳機里傳出”天使”的質問︰

 “雨!你在干什麼?是不是想叛變!”

 安良和安婧圍著她問長問短,她根本沒心思和他們說話,現在她只有奪得地震機或是成功綁架馬特維,才能向組織證明她的忠誠。

 李孝賢轉過頭對安良說︰“你是不是想進去?”

 “是。”

 “你們想進去干什麼?”

 安良用手扶著鋼盔說︰“丹尼在里面搞地震,他在裂岩谷關著門就是研究這個。剛才他們只是測試一下就把大水壩給震倒了,如果再震一次還得了?我們至少要把這機器炸掉……對了,你們攻進來干什麼?”

 李孝賢不回答安良,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良,我協助你們炸機器,我們一起沖進去。”

 大家都有點意外,安婧忍不住說道︰“這麼好?真想不到。”

 李孝賢神秘地笑了笑說︰“上帝的意旨誰能猜到呢?”

 其實李孝賢在打一個如意算盤,如果利用安良三人幫助自己搶先攻進控制中心,那麼這個頭功就屬于自己,如果再捉住發明地震機的馬特維,安良炸不炸機器已經不重要了;更有現實意義的是,自己剛剛才救了安良,開罪了其他隊友和上級,如果自己不馬上身先士卒殺進去,上級可能真的認為自己要叛變而下令就地處決。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0]

 她對安良說︰“不要背著火箭彈了,用它來幫我開路吧,下去後我有烈性炸藥給你炸機器。”

 安良疑惑地看看她,李孝賢做了個無所謂你信不信的表情。

 劉中堂二話不說,從背上拿出火箭筒拉開,和安良一起從沙包掩體後站起來,兩支火箭彈像兩條火龍,一齊向前方雇佣軍的守備工事射去……

 丹尼看著控制中心的屏幕一個個變黑,這代表著敵軍的進攻漸漸逼近核心地帶。馬特維準備第二波全功率測試最少要調整兩個小時,可是敵軍才進攻了半小時,雇佣軍的防線已經退到控制中心外。

 他再也安撫不了來看測試的財團代表,馬上組織直升飛機讓代表們離開,他自己卻留在了控制中心。

 丹尼通過內線電話找到馬特維,馬特維正在加速調整,把共振機的方向指向南方的雲頂高原;他讓代表們先去坐飛機離開,自己坐升降機下沉到地下三十米的操作控制平台,在馬特維身邊調整起微型核反應爐。

 一架直升飛機載著代表們快速起飛,可是飛機剛剛升空,就被一支從遠處射來的導彈擊落,飛機像一頭大象從空中摔下來,重重地撞落地面爆炸解體,氣浪橫掃了整個實驗基地。安良看到這個場面,意識到最凶殘的對手來到面前,李孝賢這隊攻擊者不只是要得到機器,她們還要殺人滅口,在這個實驗基地里,沒有人可以活著走出去,也許自己也不例外。

 李孝賢果然一身都是微型烈性炸藥,她在安良三個人的掩護下,率先攻到“大蜘蛛”的正門炸門而入,半尺厚的大鐵門被炸藥強橫撕開。

 門一打開,李孝賢就往里面四處投手榴彈,里面的士兵根本來不及躲避就已經被擊倒,他們快速滲透到控制中心,劉中堂和安婧馬上開始對這里進行破壞,李孝賢則開始對內部保安逐個擊破,其他“天使”也開始陸續攻進來配合李孝賢的行動。

 安良對控制中心非常熟悉,這個控制中心的設計和裂岩谷研發中心那個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牆上的衛星地圖顯示屏上並沒有顯示出全球地圖,而是由藍綠色塊標示出來的馬來西亞半島。

 在半島的中央山脈位置上有一條紅線,首都吉隆坡和雲頂賭場都是大片紅色光環,而他們所在的古木村水庫實驗基地,卻閃著令人生厭的紫光。雲頂賭場的紅色光環里寫著“目標”,安良把衛星圖放大一些,看到庫巴鎮水壩那里同樣有“目標”的字樣,安良不禁大驚失色。

 雲頂賭場里有七座大廈,隨時都有幾萬人流,如果雲頂賭場地震,不說震後有多少影響,只是那些無辜游客就已經是美國“九一一”恐怖襲擊的十倍人數。

 安良一瞬間明白了丹尼的最終目標,他只是想不通為什麼丹尼要這麼做,他認識丹尼十多年了,很了解他不是一個貪得無厭不擇手段的人。可是事實勝于一切,他不能再用過去的記憶來推理丹尼的行為。

 安良手忙腳亂地摸出電話,撥通了雲頂賭場風水師林世希的電話。

 “唉?怎麼通了?哎呀不管了,是林世希先生嗎?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原來粒子定向共振機用微型核反應爐驅動,剛才發動第一波測試的時候,反應爐的幅射屏蔽了一切無線信號,現在測試暫停,加上劉中堂一陣破壞,電波屏蔽系統被打開,民用手機信號也可以在室內接通。

 安良大吼大叫講了一通電話,和劉中堂一起拉下各處電源,可是在關閉監控屏幕之前,他看到阿都拉已經帶著一百多人的隊伍,憤怒地沖進基地,還從地上撿到了不少雇佣軍留下的武器。一群不會用槍的人,面對一支必須要殺人滅口的軍隊,等于是送羊入虎口,可是現在誰都無法走出去攔住阿都拉,控制中心的門是密封的,可是他們已經听到有子彈打在門上。

 安良大叫道︰“不要管那麼多了,先破壞這個控制中心,關電源!”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1]

 劉中堂一關上電源,安良就打開電筒,把他們拉出來的電線頭正負相接,各機之間的線又重新亂接,然後劉中堂一推總電閘,只見整個蜘蛛型建築里電光一閃,全部用電的機器跳出藍色電弧光和火花,四周一片  啪啪的短路爆炸聲,整個電力系統同時癱瘓。

 他們推開門,看到建築內部漆黑一片,很多XM8步槍配置的強光電筒在四處照射,尋找著任何還在生存的活口。電筒光一旦套住雇佣兵或是工作人員,馬上發出一陣淒厲的槍聲,整個筒形大建築里像個殺戮地獄,血腥味和槍炮發出的硝煙味混合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扣扣一直在安婧的背後發抖,現在已經害怕得不敢吱聲。安婧像哄孩子一樣一只手伸在背後,輕輕拍著扣扣的背,扣扣撒嬌似的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

 他們的目標是地下的粒子定向共振機,現在正半蹲著身體慢慢向地下移動。從”天使”們的槍燈可以看到升降梯已經被控制,他們只能從扶梯下去。

 筒形建築里突然亮起一片白光,原來是“天使”們重新接上了應急電源,安良他們三個人的行蹤頓時出現在強光下,同層的“天使”同時用槍指住他們,他們的槍也向各個方向指著幾個少女。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李孝賢大聲喝止其他“天使”︰

 “不許開槍,修女那幾個人是東亞部要的人,全部要捉活的!”

 安良得勢不饒人,端著M16也大喊道︰“放下槍!你們放下槍!”

 李孝賢看著這家伙又好氣又好笑,這種時候還要充面子,真是不想活了。她端起那支性能出奇優越的流線型步槍,從三層以下瞄準安良手上的M16,一顆子彈穿過架空的扶手欄桿,把安良手中的槍震飛。

 安良一愣,听到李孝賢大喝︰“還不放下槍?馬上投降!”

 這種勢頭不投降的人是笨蛋,三個人馬上放下槍乖乖站起來,李孝賢叫幾個“天使”把他們押到自己身邊,又由自己押進升降梯,一直降到地下三十米的第九層。這一層鐵門特別厚特別多,但是“天使”已經清洗過上面八層房間,仍然沒有見到馬特維和丹尼,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少女用槍指住了各個鐵門,她們相信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天使”們把香口膠一樣的粘性炸藥粘在各門的大型門閘上,一串震耳欲聾的轟炸後,底層八個房門全部被同時炸開,整個大建築發出響亮的汽笛警報聲。大家到各個房間里搜索一通,看到每個門後都是一個大車間。大衛集團的工作效率真是名不虛傳,短短一個月就在地下三十米深的地方挖出一個大工廠,各個車間里已經停了電,安良從“天使”的電筒中看到車間里有許多儀表和大型機械,技師們血肉模糊地撲倒在地上,一群長著天使面孔的少女像魔鬼一樣冷酷地向地面的傷員補槍,安良他們看得手心冒汗,安婧更是嚇得抱著安良的手臂,把頭一直埋在他的肩窩里,安良感覺到她一直在哭。

 他們不顧身後有槍頂著,和李孝賢一起緊張地搜索丹尼。有一個車間里放著一個三米高的球形機器,這個機器像造雪糕的大罐,在幾排控制板上快速閃爍著紅綠燈。李孝賢小心地用步槍照進里面,很快就掃到丹尼血淋淋地靠在球形機器後面,拉著機器上的鐵管慢慢站起來。

 他看到李孝賢和安良,淒然笑了一下說︰

 “你們兩個小鬼頭,真是搞到一塊了……安先生還帶兵攻進來……”

 安良快步跑過去扶住丹尼,丹尼從嘴里悶咯出一口鮮血,安良關心地說︰

 “不要站起來,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他抬起頭對李孝賢說︰“你們要不要殺丹尼?你們不殺他就要快點救了,快來幫忙呀!”

 丹尼拉住安良說︰“你不要裝好人了,我很辛苦……不行了,你們也跑不了……這個反應爐一會就會爆炸,你們不會關這個反應爐,現在逃跑還來得及……不然,就在這里陪我等死吧……呵呵……呃……”

 他說了幾句,又咯出一口鮮血,安良看出他內出血已經很嚴重,在這樣的爆炸沖擊下,就像被一台大貨車高速猛撞。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2]

 安良抱著丹尼把他平放在地上,安婧和劉中堂把他身上的白大褂撕下來給他包扎傷口。安良看到李孝賢留下兩個“天使”用槍看守著這里,自己跳了出去,看來是要去搜捕馬特維。

 他跪在地上小聲問丹尼︰“水庫地震是你造成的?”

 丹尼神情痛苦地眨了一下眼楮,承認了安良的問題。

 “下一步就要震倒雲頂賭場?”丹尼再次肯定了他的問題︰“為什麼要這樣?大衛集團的業務已經可以讓你富可敵國,為什麼?”

 丹尼費力的搖搖頭說︰“你不應該阻止我……不應該,不應該……別人這樣做可以,你不行,你是華人……”

 在步槍電筒的閃耀下,安良看到丹尼的眼楮濕潤了,淚水和著臉上的血流到地上。

 “513……513……那一天我的全部家人和無數華人被砍下人頭,我們的姐妹被蹂躪奸殺……你們記得嗎……”

 安良猛地抬起頭看著安婧,劉中堂也呆住了,他們記得五一三代表什麼。

 1969年5月13日馬來西亞發生大規模暴亂,沖突目標直指當地華人,當天晚上馬來人在吉隆坡集中,隨後暴力襲擊城里的華人聚居地區,大肆燒殺搶掠。馬來西亞官方公布死亡人數不到二百人,並把這一次暴亂定性為種族沖突,可是事發突然以及有組織的襲擊,讓全世界都在猜想背後有不為人知的真相。

 知情者從各種途徑揭示,當時被害的華人人數遠不止官方公布數字,而且受害程度也遠高于官方顯示的資料。甚至有幸存者披露,當時來維持秩序的軍隊,只是圍住暴亂區域任由暴徒殺人放火,還有人看到軍隊向華人住宅里開槍射殺。

 丹尼哽咽著咯出鮮血,他說話的聲音很模糊,似乎已經泣不成聲,身上的包扎傷口也大量滲出鮮血。他伸出一只手緊緊地扯著安良的破衣說︰

 “你們都忘了……全世界的華人都忘了,沒有人報仇……誰都像駝鳥一樣把頭插在沙里,插在滿地人頭里……”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從雙眼里流出來的是血︰

 “我記得……我發過誓永遠記著那一天……”

 安良的腦子混亂得無以復加,在眼前看到的是血泊中的丹尼,可是腦海里卻是曾經在網絡上看過的一幕幕慘狀︰提在暴徒手里的人頭;燒成焦炭的尸體;全身赤裸的女尸;身上刺滿刀孔的嬰兒;這些都只是漂洋過海求口安穩飯的華人。

 安婧已經捂著嘴巴哭了出來,她完全沒有了主見,雖然上帝給了她信仰和正義,可是在血淋淋的暴行面前,什麼是正義成了一個痛苦的抉擇。

 這時車間里傳出機械的復雜轉動聲,聲音很大,還伴隨著有規律的震動。大家意識到車間底下的粒子定向共振機已經開動,巨大的絞肉機正在向岩層發出低頻沖擊。

 劉中堂還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低下頭對丹尼說︰

 “我們都是華人,和你一樣永遠記得五一三,但是雲頂賭場是華人開的企業,現在那里有幾萬華人,那里地震死的也是同胞,我們要先把地震機停下來……”

 “你們怎麼會記得……九八年五月十三日印尼暴動,還是五月十三,死的華人更多……華人難民逃到領事館門口,連領事館都不讓自己人進去!”丹尼張大嘴無聲地痛哭著︰“誰還會去救自己的同胞?只有我們派船隊硬闖海防線去救活下來的難民……”

 丹尼的體力越來越弱,他全身不停抽搐卻想撐起身體,他用雙手揪住安良的胸口說︰

 “馬來西亞以雲頂集團為主要經濟支柱……呼,呼……雲頂集團以雲頂賭場為核心產業,只要雲頂倒了……馬來西亞就會陷入經濟危機,股市會崩盤,令吉會貶值,產生長期通貨膨脹,‘貓’就可以控制它……催毀它……雲頂是華人的恥辱,騙自己人的血汗錢養活仇人……我等這一天等了一輩子,報仇!報仇!報仇……”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3]

 丹尼的聲音停止了,他抓住安良的手慢慢放松,全身放軟摔倒在地面上,流血的雙眼睜得迸裂。安良的手在發抖,每個人都在流著眼淚。他摸摸丹尼的手腕,丹尼已經沒有脈博。

 “他怎麼會死?他的死期不是今年……‘貓’是誰?這反應爐會不會爆炸?雲頂什麼時候要震?”

 安良四處看著,茫然地問出人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可是沒有人知道答案。

 他拿出手機慌亂地按出林世希的號碼,但是這里深在地下三十米,完全沒有手機信號。

 劉中堂急促地說︰“還有馬特維,快找他出來關機,什麼都要先關掉。”

 大家不顧身後有步槍頂住,全都跑出這個車間回到平台中間,他們看到李孝賢和幾個少女正從一個炸開的鐵門洞退出來,隨後走出來的是毫發無損的馬特維。

 馬特維穿著粘著血污的白大褂,他的黑框眼鏡已經破裂,兩只手自然垂在身體兩側。他一手拿著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遙控器,另一只手拿著一支手槍,帶著不易察覺的冷笑一步步向“天使”逼近。

 他音調平靜地對用槍指著他的李孝賢說︰

 “李小姐,進門要做的是按門鈴,而不是把門炸開,這麼沒禮貌的話老板當然要解雇你。”

 安良看到馬特維就像看到救星,他對馬特維大叫道︰

 “博士,快停下機器!庫巴鎮已經發生水災,你不能再用地震殺人了,快停下來吧。”

 馬特維把雙手盤著胸前,輕松地靠在一根大鐵管上說︰

 “我要進行全功率測試……”他揚起手槍指了一下李孝賢︰“我想他們也很想看看效果吧,哼哼……不過他們和李小姐一樣沒禮貌,剛才還想綁架我。對了,李小姐,請告訴你們的老板,想要我的共振機只要和我簽合約就行了……當然,這要在我安全離開這里之後。”

 安良看到馬特維走前一步,李孝賢她們就後退一步,很明顯是有什麼東西威脅著她們不敢下手,其實對付一個只拿著一支手槍的男人,只要施展幾招捕俘擒拿術就行了,哪會讓一群久經訓練的特工隊步步後退呢?一定有其他原因。安良問道︰

 “你現在要出去嗎?”

 馬特維不以為然地舉起左手的小遙控器晃了一下說︰“對,我在半小時內要離開這里,這里馬上就要爆炸,雲頂賭場也會被震倒。”

 安良明白了,他手上拿的是反壓力遙控器,只要他放開手指就會引爆,這種情況下誰也不敢向他開火或是動粗。就算李孝賢再想完成任務,也不能先讓自己的命丟了。

 馬特維對安良說︰“想出去嗎?我可以帶你出去。”

 安良很驚訝地問︰“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明白了,你離開爆炸範圍後,這一招就失效了,你要找個幫手……”

 “對,你們劫持我就行了,她們不會想我死的,要是她們不禮貌的話,你可以把我殺了。”馬特維說完把手槍扔到安良手上。

 “唉?”安良更驚訝了,他真想不到馬特維這麼大方,可是馬特維的分析在情在理,這的確是控制能力超強的“天使”的最合理方案。他又問道︰“可是你不用震倒雲頂還要炸掉這個工地吧?能不能先炸掉工地再震雲頂呢?”

 馬特維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冷冷地說︰“這笑話真低俗。基地里全是實驗成功的機器,我走了怎麼能留給其他人,我帶不走的機器就要炸掉。這個是小型核反應爐,要是炸起來會給雲頂造成二次地震,會增加地震的效果,我們出去後可以看新聞怎麼說。”

 安婧神情凝重地拉拉安良的衣服說︰“你們講了兩分鐘了……走吧……”

 馬特維微微一欠身,對安婧做了個請的手勢︰“修女和小狗請先走。”

 安婧一听倒是不敢動了,她怕馬特維會出什麼鬼點子。安良突然抬起槍指著馬特維大喝︰

 “我是要死的人,早就準備死在這里,我要求你馬上停了地震機!如果你不去關機的話,我會在地震前開槍,讓這里炸成灰燼。這里是深山老林地下四十米,就算發生核爆也比雲頂賭城地震的傷亡要小。”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4]

 幾個“天使”馬上用槍指向安良,強光電筒的光柱把安良晃得兩眼發白,還有一道光柱指向安良握槍的手。在她們眼里,安良只是“雨”的口頭人質,完全可以擊斃,可是馬特維是優先目標,保障馬特維的安全先于一切。

 “不許開槍!不許開槍!”李孝賢立刻瘋狂地尖叫起來,用步槍對著幾個隊友︰“放下槍!這不是你們可以殺的人,要有總部命令才可以殺!”

 幾個“天使”猶豫了一下,被李孝賢撲過抱住槍桿把她們向後推去。

 馬特維露出大感意外的神情,他剛才用不怕死來唬住又要綁架又不想死的“天使”,可是現在安良卻又用不怕死來唬自己,這一下他真是被安良唬到了,他並不是真的不怕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馬特維皺著眉頭看著安良,安良再次對他大喝︰

 “馬上去關地震機!”

 李孝賢一看這陣勢,安良像瘋狗一樣咬住馬特維,發展下去可能真的會引發爆炸,她按了兩下耳機呼叫總部,可是一直監控著事態發展的總部,這時也沒有回復,這個場面不只是“天使”無法解決,連總部也措不及手。

 李孝賢是“天使”中資歷最老的成員,在這里她可以發出臨戰命令,她用手指向天空指了一下,又合起手掌向身後招一招,發出向地面撤退的手語,十幾個少女馬上魚貫撤入升降梯。

 安良的眼尾余光看到李孝賢的動作,他同時大叫道︰

 “劉關張帶婧修女離開,我和這冷血動物拼了!”

 劉中堂听明白了安良為什麼開口叫他帶安婧走,聰明過人的安良早就想到安婧的反應。安婧果然驚呆了,劉中堂和她都知道安良已經做了必死的決定,可是作為安良的親人,安婧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突然而來的事實。

 劉中堂拉著安婧要沖進升降梯,可是安婧卻死活不走要拉著安良。李孝賢一步從升降梯中沖出來,對著安婧後頸一記手刀把她擊暈,和劉中堂一起抬她進升降梯,飛快地回到地面。

 馬特維走到一個鋼架上坐下來說︰

 “馬來西亞對你很重要嗎?丹尼對我說過,相比于催毀一個國家,幾萬人並不是很大的代價,何況這些是拿著中國人的錢去養馬來西亞人的狗。中國人創立的雲頂集團幾乎交納了馬來西亞一半的稅收,雲頂賭場里大部份都是中國人在賭錢,他們不值得你去保護……放下槍,我們走出去,我開始欣賞你了,我還想知道多一些關于風水的事情……”

 安良走著兩步,雙手托槍從正面指著馬特維說︰

 “我開始信上帝了,我命中注定死在這個月,原來上帝要我做一件大事。和你死在這里我很榮幸,死于核爆炸里我覺得很酷……可是不管是華人還是馬來西亞人,沒有人可以不經審判而處決。”

 “哼哼,手指真累。我覺得你像個白痴,你想由誰去審判馬來西亞?中國人嗎?上帝嗎?不,應該由我去審判,一個無法行刑的審判是沒有意義的。人類太殘暴了,如果我們不去審判,等不到末日這世界上就已經沒有了公平。”

 安良知道馬特維在和自己打心理戰,他把語氣放平和一些說︰

 “有武器不代表你就是神。你是個優秀的科學家,不是屠夫,馬上關了地震機,我保護你離開這里,我可以讓你炸掉這個基地。”

 馬特維看看手表,然後蹺起二郎腿輕松地說︰

 “我也打算死了,因為我可能不會再有機會看到測試成功。大衛集團為了支持我的項目,在一年前已經實際破產,是丹尼對外巨額貸款,還和投資方合作,並且做假帳瞞著大衛才把項目順利研發出來。”

 他伸手指向丹尼死去的車間︰

 “那個核反應爐是世界上最小的反應爐,價格極為昂貴,因為它除了提供共振的動力,還裂變出3.5K微波幅射,這種微波可以和天體以及地球內發出的微波產生同頻,全世界只有我這台反應爐可以制造出來……”

 安良听到這里,不禁想起風水中提到的“龍氣”,那不也是以天人合一為原理,以引用天體運行力量為功效的能量嗎?

 馬特維站起來走前幾步,面向核反應爐車間,背對著安良,他們腳下的巨大機器發出越來越大的轟鳴聲,安良听不清馬特維的話,慢慢地移前了半步,用手槍指住馬特維的後腦。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5]

 “現在丹尼死了,就算有公司再投資,我要重新再制造整套設備又要五年時間,你知道,時間過得很快,我們都等不了這麼久。而且這次測試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只是請一支軍隊就開銷不少,現在死的人已經不少了,整個基地只剩下我一個人活著……偉大的發明必然要付出重大的代價,安先生,你應該知道原子彈的成功用了多少生命來證明……”

 安良听到這里,已經知道馬特維不會改變主意,再說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他開始大聲倒數︰

 “十,九,八……”

 “我看出你對我的研究很有興趣,我也想和你進行一次合作……”

 “六,五……”

 “哼哼,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用衛星才可以找到的3.5K微波流,你可以一眼看懂。”

 “三,二,一,啊!”

 安良鼓起畢生的勇氣扣下扳機,馬特維一直背對著安良,和安良只有三步距離,這時突然蹲下轉身埋頭向安良的腹部撞去,他左手緊緊捏著引爆遙控器,右手握住安良的腰帶在空中極力旋轉,在安良連串槍聲中,兩人重重地滾到地上。

 這時一只皮靴死死地踩住馬特維的左手,隨著一聲嬌喝,一個槍托狠狠地把他打昏。

 原來李孝賢送了大家上地面後,舍命重新回到地下。如果安良死在這里,她就算得到自由又有什麼意義?如果這里產生核爆,依然沒有人可以離開。

 安良從李孝賢腳底下小心翼翼地壓著遙控器慢慢拉出來,然後兩個人提著馬特維沖上電梯回到地面,馬特維馬上被兩個天使綁起架到一旁。

 地面上正在進行一場激戰,守住大蜘蛛基地的是“天使”,進攻基地的是庫巴鎮的居民和幾十個雲頂賭場的警衛。

 安良進入控制中心後打電話給林世希,就是告訴他雲頂賭場的威脅,同時要他向基地發兵自救。

 林世希馬上組織了當兵復員回來的警衛員,帶上大批步槍和霰彈槍乘著直升飛機火速趕來。警衛隊一落地只看到鋪滿尸體的戰場和一群無法攻進控制中心的馬來人,幾個守門“天使”就已經用火力壓住了賭場警衛隊,這時林世希更加肯定這個基地要和賭場過不去。

 他打電話通知警方來配合,可是警察卻像是收了大衛集團的錢,遲遲沒有援軍到基地,林世希正在進退兩難,從控制中心里又沖出一批“天使”,警衛隊和馬來居民馬上被打得七零八落。

 安良和李孝賢蹲在控制中心的出口看著全局戰斗,他連忙打電話給林世希,說賭場的威脅已經解除,叫他帶庫巴鎮居民離開這里。

 打完電話後,安良拉著李孝賢的手說︰“跟我走吧,剛才你敢下來救我,我就知道你就算死也不會離開我。”

 李孝賢也拉著安良的手,咬著嘴唇搖搖頭說︰

 “我還有事要辦,如果有緣份的話,上帝會讓我找到你的。”

 “你也信上帝?”

 “認識你之後,我開始相信了。”李孝賢說完拉過安良,用嘴唇貼在他臉上。

 安良閉上眼楮停頓了一下,轉過臉擦向李孝賢的嘴唇,李孝賢輕輕閃開他的吻,笑著說︰

 “長了點胡子,呵,擦過臉真舒服……”

 然後她把一個像鬧鐘似的小圓盤塞到安良手里,一把推開他說︰“快走!”

 安良知道李孝賢不是做事冒失的人,而且以她的特殊身份,越纏綿就越可能搞砸她的事情,給她最好的配合莫過于听她的話。離別和等待的憂傷都被剛才輕輕一吻掩蓋,他發現當愛情得到肯定的時候,原來自己沒有幻覺。

 安良和劉中堂拉著安婧繞個大圈向警衛隊的陣地跑去,可是從李孝賢的耳機中收到的集體指令卻是“一個不留”。

 十幾個“天使”馬上呈扇形隊形包圍著對方,紛紛從腰間拿出一個碗口大的平底圓盤,打開盤邊的小三角架,把盤子像鬧鐘一樣豎起來照向警衛隊和馬來居民。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6]

 這是可以催毀人類大腦的武器,可以發出強烈攻擊波頻使人腦神經機能陷入紊亂,迫使腦部自我護衛產生嚴重充血,直至腦血管爆裂馬上死亡,大衛和支持共振儀用于環境改良的議員都是死在這種武器之下,這就是使徒會獨有的高科技殺人武器,腦波武器系統中的皇牌——腦波雷擊機。

 安良正在向林世希的警衛隊跑去,但是他一陣眩暈摔倒在地上,頭暈得無法思考,全身無力癱倒在地。他很疲倦,很想就這樣合眼睡去,可是戰場上的直覺讓他知道這絕不正常。他的頭倒在水坑里,一個鼻孔失控地吸入雨水,再吸多幾口他就得浸死在這個高地上。

 安良用盡意志力讓自己保持清醒,左手死死地按住核彈遙控器。他咳嗽了幾聲,睜開眼皮看看四周,身邊躺著安婧和劉中堂,遠處的警衛隊也陸續倒地,槍聲越來越稀落,“天使”已經開始從戰壕後面站起來狙擊還有戰斗力的警衛。

 安良睡眼惺忪地找李孝賢的身影,他真的想李孝賢再來救他一次,這樣又可以見一面多好呢。突然他記起李孝賢剛才塞給他的奇怪小鬧鐘,又看到每個“天使”面前都放著一個這樣的東西,馬上意識到這個小鬧鐘不是玩具也不是定情信物,而是高科技武器。

 他用力把腦波雷擊機掏出來扔到安婧面前說︰

 “這個……是這個東西在作怪……”

 可是安婧和他一樣迷糊,哪里還能做什麼動作。這時槍聲稀落了許多,扣扣又沒有那麼害怕了,它從安婧的背包里鑽出來到處舔人的臉。

 劉中堂一看這下有救了,原來那腦波攻擊的是人腦的微電波,對頻率不同的狗腦完全沒有作用。這時的扣扣小眼楮炯炯有神,在背包里悶了大半天正要出來活動一下筋骨,突然听到劉中堂爸爸叫它︰“COCO,COME.”興奮得搖頭擺尾地跳到劉中堂面前坐下,等著開始好玩的游戲。

 安良把腦波雷擊機甩到劉中堂身邊,劉中堂摸過來讓扣扣聞了幾下,然後做手勢對“天使”的陣地一指︰“COCO,GO!”扣扣馬上歡快地吠了一聲,向著架在“天使”前面的雷擊機竄去。

 扣扣經常玩敏捷障礙游戲,本來劉中堂還想帶它去參加州際比賽,區區十來個沙包戰壕完全沒有挑戰性。扣扣像一只大松鼠在“天使”們面前飛速掠過,以人眼看不清的速度在迷蒙的雨水中推翻一個個腦波雷擊機,“小鬧鐘”四處滾落,一向氣質高貴打仗有型的地獄“天使”們一時間手忙腳亂,跌到戰壕里的雷擊機當然好撿,可是跌到戰壕外的雷擊機就不好撿了,一出去還可能被對方打一排子彈。用十幾個雷擊機組成的腦波集群攻擊立刻被瓦解,死里逃生的警衛們從地上爬起來,馬上找到機會邊打邊退。

 當安良他們向警衛隊逃去的時候,扣扣還叼回來一個“小鬧鐘”追在大家後面。

 雲頂賭場的兩架直升飛機騰空而起,搭著大批馬來居民和賭場警衛,壓著樹頂作超低空飛行,以躲避“天使”的導彈攻擊。在直升飛機上,安良失落地看著硝煙滾滾的基地,他用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李孝賢,上面寫著“核爆,快走。”

 幾乎同時另一架直升飛機搭著“天使”們和馬特維從基地起飛,一分鐘後從基地升起一個發著黑光的磨菇雲。安良的手機響了一下又失去了信號,安良掏出手機說︰

 “以後手機有問題全得往核幅射那里想,原子彈一爆炸什麼信號都收不到……唉,劉關張,我們給核幅射照過會不會精子不足啊?”

 劉中堂看了看安婧,不想回答安良的問題。他又移下視線看看安婧白?的大腿,髒兮兮的扣扣正很有福氣地坐在那雙玉腿上,他突然說︰“那要試一下才知道。”

 安婧不自然地咳嗽起來。

 磨菇雲的幅射停了下來,雲朵在大雨中很快消散,安良的手機再次響起。

 “盛總你好,我是安良……什麼!”

 安良對著電話大吼道︰“你說什麼,芸姐在北京被人綁架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7]

 “因為事情嚴重,我用了比梅花易數更復雜的文王卦,你們的第一推斷目標在日本,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另一方面無妄卦上九爻有變化,而上九爻的納甲地支是‘戌’,戌的類像是帝都和形勝之地,所以地點上可以精確到首都東京和天皇的皇宮附近。”

 南方新能源開發有限公司的總部在中國北京,幾個人正在公司總裁室里圍著一台電腦,一只叫扣扣的史納莎小狗正對著辦公室的大門,伏在地毯上用爪子墊著耷拉的腦袋。

 電腦屏幕上反復播放著一段作戰錄像。錄像中一片漆黑,只听到激烈的格斗聲和槍聲,偶爾听到一聲圓潤的女聲疾喝發力,安良很容易听出這是他的母親——紐約風水宗師安芸的聲音。

 過了不久,畫面中出現一只手,從倒在地上的黑衣人頭上取下一副夜視鏡。

 安良按下回車鍵定住屏幕,側過頭對妹妹安婧說︰“看到沒有,這是軍用夜視鏡,對方完全是以軍事要求配備的特工。”

 安婧穿著黑色職業套裝,披著整齊的長發,盤著手站在安良身後,她旁邊站著劉中堂和盛衛國兩個大個子男人。安婧站在他們中間顯得特別嬌小,她的長相精靈俏皮,就像小朋友喜歡的兒童節目主持人,這和她一身黑沉的衣服很不協調,可是作為一個修女,職業套裝已經是穿衣的底線。

 錄像繼續播放下去,在鏡頭慢慢搖過四周的山林陡坡時,他們听到一段對話。

 安芸用英文和日文分別呼叫︰“長與先生?是長與先生嗎?”

 從耳機里傳出充滿磁性的中年男人聲音,他用日文對安芸說︰“我是長與連太郎,安大師,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你能說英文嗎?我不太會講日文。”

 “好的,剛才多有得罪,其實我只是想向前輩請教一下。”

 安芸笑了兩聲︰“你的道術和風水術都很好,長與又郎是你父親嗎?”

 “他是我爺爺。”

 “他老人家還好嗎?”

 “謝謝關心,爺爺已經去世了。安大師,我派了人來接你,請不要拒絕。”

 雙方的話音剛落,就響起一片噴氣式引擎的轟鳴聲。隨著鏡頭的急轉,畫面中出現一個浮在空中的黑衣少女。她背著單人噴射飛行器,她的身邊圍繞著七個浮空的小盤子,這七個小盤子一瞬間向鏡頭撲來,畫面戛然而止。

 長得高大雄壯的盛衛國穿著得體的西裝,這讓他顯得很有一言九鼎的氣勢,他是南方新能源開發公司的總裁,安芸多年的老朋友。在這個世界上,新能源行業是永遠的朝陽行業,他的公司有自己的研發力量和產品,近年一直在迅猛發展中,不過他認為其中不能缺少風水師安芸的功勞,一個好風水局可以讓企業如虎添翼,何況他對安芸還有一種特殊的好感。

 盛衛國在沙發上坐下來喝一口茶說︰“這就是我們看到的飛碟,用碟形產生飛行動力並不難,可是做成茶杯碟那麼小,還可以操控得這麼靈活,就已經比現在的科技提前了五年。”

 安良反復地看最後的鏡頭,他轉過頭對大家說︰“這些小飛碟和女人在空中的動態配合得像手腳跑步一樣協調,好像是由那個女孩操作的……沒有遙控,一個人操作七個飛碟,而且飛碟一過來盛總的人馬就全都昏倒了,這些東西比現在的科技起碼提前了十年。”

 盛衛國在當天接到安芸的求救電話,馬上帶了公司的保安隊趕到北京西郊翠微嶺,可是在接應到安芸之後,由三十個荷槍實彈的優秀退伍軍人組成的大部隊,竟然在剎那間不戰而敗,全軍昏倒在山上睡到天亮。盛衛國醒來後發現安芸已經失蹤,手上只有一台安芸在見面時交給他的手機。

 憑著這個手機,盛衛國找到了安良和安婧,同時也帶來了美國華人組織的秘書——忠義耿直的洪門白紙扇劉中堂。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8]

 他們通過安芸留下的對話,已經知道安芸的失蹤一定和日本人有關,現在一切資料都已經發送到世界上最好的電腦駭客達尼爾手上。達尼爾因為電腦犯罪被判刑,出獄後成了安良的風水事務所的特殊職員,每天坐在安良的位置上幫安良操作基金,畢竟炒作資本市場才是達尼爾的老本行,安良不會浪費人才。安良打開和達尼爾對話的視頻,這個駭客即將向他交出答案。

 屏幕上現出黑麻麻一坨人影,安良對達尼爾抱怨說︰“達達,你能不能把辦公室的燈調亮一點,我根本看不到你的樣子,你黑得像個鬼……”

 “明天天亮我就上法庭告你種族歧視,黑鬼這個詞已經被立法確定為岐視用語……”

 達尼爾看也不看安良,一邊操作另一台電腦一邊和安良斗嘴皮子︰“還有你的辦公室燈光不足,我還要告你虐待員工,我認為辦公室的燈光應該亮到可以看清純種黑人的臉。”

 “Shit……”安良無聲地罵了一句。

 這時桌面的電話響起,盛衛國一听是技術部打來的電話,馬上打開了免提功能,讓全辦公室的人可以听到技術部的匯報。

 原來安良把李孝賢在馬來西亞古木村基地作戰時交給他的“小鬧鐘”帶到北京,一個給盛衛國馬上拆件研究,扣扣叼回來那個速遞紐約,交到達尼爾手上,他相信有中、美兩方的強大技術力量支持,一定可以揭開這件神秘兵器的謎底。

 據技術部匯報,這是超強功率的輻射發射器,近距離使用會使人類腦部嚴重受損,遠距離使用可以使腦部神經知覺鈍化,最直接的癥狀就是昏迷。要做到這樣並不需要很高科技,可是技術部看不懂的是在發射器里有超乎尋常的遙控微調裝置,也就是說這是可以針對某個特定波頻進行攻擊的輻射器。

 安良拿起茶杯碟子遮在自己頭上說︰“大衛就是這樣死的。在二十三樓會議室的天花板上扣著這個輻射器,同時在二十二樓的裝修單位屋頂再安裝一個,把大衛的座位一上一下地夾住,在開會時向大衛發出和他的腦電波同頻的攻擊波,一起開會的其他人不會受影響,可是他卻會腦部受到嚴重沖擊造成腦溢血……議員的死也是同樣道理。”

 安婧說道︰“可是議員是腦水腫然後發狂死去的,和大衛的情況不同呀!”

 盛衛國說︰“這可能是殺手不知道議員會固定坐在什麼地方,于是用了另一個更寬幅的頻率強行攻擊,所以做得更殘忍。”

 屏幕那邊達尼爾呼叫安良︰“YOHO,良,我查到長與連太郎的背景了。他爺爺是長與又郎,1934年曾任東京大學校長;父親是長與敏新,是東京大學著名的哲學學者;他和東京大學也有很深的關系,十年前曾經主持過工學系研究所,後來辭職失蹤了。”

 安良翻查著達尼爾發過來的資料,一張長與連太郎的小相片出現在屏幕上,這是一張年輕干練的臉,一頭刺蝟短發給人精力極為充沛的感覺。安良對達尼爾說︰“我要找到他,我要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地址、父母的位置,你能不能黑進日本警視廳?”

 “噢……”達尼爾慘叫起來,“日本人寫的程序有一半是日文,那是給日本人看的東西。你別開玩笑了,就算進了數據庫,看著滿天日文我也不知道用什麼去查。”

 “廢物……”

 “什麼?”

 “我說你是廢物。我的錢怎麼樣了?”

 安良把自己全部私房錢交給達尼爾在金融市場上操作,達尼爾很快把他那一點點資金連翻五倍,讓安良樂不可支,現在他看到達尼爾就像看到大把的美元。

 “英鎊暴跌……”

 “啊?”安良馬上覺得口干舌燥。可是達尼爾卻邪惡地笑起來,視頻上只看到一個大黑影在不停地抖。

 達尼爾得意洋洋地說︰“我反手做空了,現在又贏利五倍。不過還沒有平倉,所以這只是賬面利潤。哦!不過我是一塊廢物,不會計算平倉價位,良,你有時間自己看看盤吧……”

 “不!”安良立刻制止達尼爾這種自卑的心態,他真誠地說,“你是黑色的鑽石,親愛的達達,你是最好的操盤手,你不是廢物。”

 “我不是廢物?”

 安良哀求討好地說︰“對,我的兄弟,你喜歡什麼中國禮物嗎?我給你帶一份。”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59]

 哄過達尼爾,安良馬上對安婧說︰“婧修女,因為現在日本人還沒有和我們聯系,估計他不是要向我們勒索,他的目標就是芸姐,所以我們等下去是沒用了。現在我們要主動出擊,所以又到了你發揮的時候,起個卦算算芸姐的下落吧。”

 母親的安危至關重要,安婧不敢隨意起卦,她帶了紙筆自己走進一個小會議室,關上門後閉目向上帝禱告。禱告的作用相當于中國古代焚香沐浴的效果,可以讓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保證卦象準確。

 過了一會兒,她拿著紙走出來,大家一看,紙上寫著“無妄之隨”。

 安良和劉中堂一看卦象異口同聲地說︰“日本?”

 安婧說道︰“日本東京,在皇宮附近的西北方。”

 安良馬上在電腦上查出日本地圖,劉中堂問道︰“無妄卦代表無妄之災,肯定不是一個好卦了,而且代表方向的下卦為‘震’,‘震’代表東方,北京的正東方不是韓國就是日本,我們當然會想到日本,可是婧修女怎麼算出這麼細致的地點呢?”

 安婧皺著眉說︰“因為事情嚴重,我用了比梅花易數更復雜的文王卦,你們的第一推斷目標在日本,我也有這樣的想法;另一方面無妄卦上九爻有變化,而上九爻的納甲地支是‘戌’,戌的類像是帝都和形勝之地,所以地點上可以精確到首都東京和天皇的皇宮附近。”

 安良也看出卦象極為不祥,他擔心地問安婧︰“芸姐現在怎麼樣?會有生命危險嗎?”

 如果在過去安良絕不會這樣問。每一個算過命的人對自己的死期都有所了解,安良也知道母親不是短命的人,可是這個月以來經歷的事情讓他打破了這種信念,一個個命中沒有走到死期的人相繼死去,可是本來注定要死的自己卻僥幸活到今天,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每一個突發事件。

 安婧在紙上快速演算,一邊給大家講解道︰“這一卦以初爻父母宮為用神,同時初爻也是應位,這個爻位在卦中處于得令的強旺狀態,也就是說芸姐有很強的生命力,而且隨時可能佔得上風。不過‘無妄’之卦最後演變成‘隨’卦,這是一個代表被動馴服和跟隨的卦象,代表對方最後會轉移芸姐,如果我們去晚了可能再也找不到芸姐。”

 安良緊張地站起來說︰“那快訂票去日本,先去東京大學查出連太郎祖宗八代,這種名人之後想干壞事太顯眼了,一定可以查到的。”

 劉中堂叉著腰低沉地說︰“其實這樣也只是大海撈針,要是對方失蹤的話,連警察都找不到他。”

 安婧無力地坐在沙發上說︰“先到了那里再說,這種時候什麼方法都要試一試。”

 這時安良的手機響起激動人心的搖滾電鈴聲,來電顯示是大衛集團的金發美女工程師艾琳娜。

 艾琳娜從電話里給了安良一個信息︰丹尼的死訊已經傳到華爾街,大衛集團的股票在當天極速崩盤,一個上午就下跌了70%,可是在下午收盤前出現了龐大的神秘資金進行收購,價格在收盤前十五分鐘穩定下來,不過也沒有回升的意向。

 安良知道這是意料中的事情,馬特維對他說過,大衛集團在共振機上的研究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最後一年的資金完全是靠秘密貸款和做假賬來維持,一旦大衛和丹尼都死了,新老板就會馬上入主。不過以新老板挽救大衛集團所動用的財力來看,他對這個人去樓空的公司倒是非常重視。

 艾琳娜對安良說話仍是帶著明顯的挑逗意味,安良不知道她是不是對每一個男人都這樣,不過艾琳娜的挑逗充滿辣味卻不下流,倒是讓安良很受用。

 安良知道艾琳娜不是關心公司,而是關心自己的研究,對于她這種人,在哪個公司並不重要,只要有地方提供資金,有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她可以隨時跳槽。安良也不會忘記艾琳娜隱藏在背後的資歷,她和自己是同行,大衛集團的每一個工程項目都是由她考察地理選址確定,而大衛集團在警戒山一號和二號兩個山頭的研究中心,都是隱蔽的風水布局,這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艾琳娜是一個研究基因的地理學家,而且她有意向安良隱瞞自己會中國風水。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0]

 最讓安良重視的是,艾琳娜在自己的生物工程研究中心布下的風水局,處處以女權優先,以風水支持女性入主公司管理權,那麼現在艾琳娜到底掌握了多少權力?安良若無其事地問道︰“新老板是什麼人?他們會大裁員嗎?一般新老板接管都會這樣……”

 艾琳娜的聲調一如既往地慵懶,就像一個剛起床的少婦在抽一天里的第一支煙,事實上艾琳娜有煙不離手的習慣︰“噗——新老板是美洲聯合投資公司,他們是外行,別說裁員了,連誰應該被裁掉都不知道,哼哼……他們覺得全部接下來公司就會為他們賺大錢,誰知道呢,也許真的會這樣。良,你在哪兒,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安良不能被她請喝一杯,也不能被她知道自己在中國,只好打發她說︰“哦……我要睡覺了,你的研究有什麼進展,知道大衛的死因了嗎?”

 “做了很多種實驗,發現用低頻輻射會產生比較接近的效果,不過輻射的種類和波頻非常多,我想不同的輻射會有不同結果。而且大衛死在會議室里,一同受到輻射的其他人怎麼又不會死呢?所以想和你聊聊天,見到你總是讓我腦子里有激情……”

 “哦!”安良听到艾琳娜明目張膽的挑逗,驚呼一聲笑了起來,“真讓人激動,呵呵。我聖誕節之前會找你,為彌補我的失禮,我請你吃晚餐,到時我們再好好聊。”

 “晚餐後呢?”

 “哈哈哈……”安良大聲笑起來,他覺得艾琳娜只是和自己開玩笑,過度自信的女人認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總是放肆地挑釁男人,“晚餐後就由你安排吧,如果我還不想回家睡覺……好了,我要休息了,很抱歉……”

 “OK,晚安。”艾琳娜識趣地掛上了電話。

 “美國狗就不能進日本?”安婧穿著黑色的修女袍,氣鼓鼓地站在東京國際機場出口,走出海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劉中堂手上拖著兩個行李箱,肩上挎著一個裝筆記本電腦的公文包,這些都是盛衛國在他們出發前臨時組織出來的行李。安良一行在馬來西亞經過奔波和戰斗,然後又馬不停蹄直飛北京,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日用的行李,還能保住貼身的護照就相當不錯了。

 安良在清冷的晚風中搓搓臉說︰“幸好把那條狗送回美國,要是出現危險情況人都救不了,還得去救條狗?真是……”

 安婧不高興地說︰“不要忘了,最後還是扣扣救了你的命呢?”

 安良立刻回嘴說︰“所以不能再讓它冒險呀。”

 劉中堂一邊活動著腰椎一邊說︰“算了算了,動物進入日本要半年手續,你們想帶扣扣來也不行,現在送回美國最好了,快找的士去酒店吧。”

 安良自言自語地說︰“要是小賢在就好了,她肯定什麼都會安排好。”

 安婧扁著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想扣扣了。”

 在預訂好的酒店住了一晚上,三人一早就匆匆出門直奔東京大學。這是一所有數百年歷史的國際知名高等學府,起源于幕府時代的科技機構天文方和醫學所,後來更重視在文科方面發展,成為日本大學的楷模。能進入東京大學就讀相當于一只腳踏入了大公司,半只腳踏入了日本政壇。

 不過安良他們踏進來就像盲人摸象,三個完全不懂日語的人,面對著英語很不靈光的日本高才生,基本上是一問三不知。他們用中文寫在紙上當成日文給日本學生看,日本學生又用日文寫出來當中文給他們看,最後雙方都沒弄明白自己在干什麼,只好很“殘念”①地道歉分手,再找看上去能明白的人去了解。

 他們也試過在網吧上大肆搜尋長與一族的情報,可是在東京大學的檔案里,長與連太郎和他的父親、祖父,都只留下一個名字,而且在十年前已經沒有任何新的資料。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1]

 整整一天的奔波,他們筋疲力盡地回到銀座酒店,稍事休息後安良就拉上劉中堂去喝酒。劉中堂扭扭捏捏地問安婧去不去,安婧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這種放蕩行為,一個修女怎麼能去那種地方?于是安良硬扯著劉中堂到了六本木。

 安良是在網吧查資料時注意到這個地方的,他並不是精力過剩非要來這里發泄,而是他看到二戰後因為美軍進駐帶起了六本木的娛樂業經濟,這里很快成了東京外國人聚集消閑的地方。一到晚上六本木就像一場華麗的表演一般復活過來,在高樓大廈的夾縫下滿是酒吧和夜總會,霓虹燈妖艷地閃爍著招攬客人,交雜著傳統和淫猥的節目肆無忌憚地通宵上演。在東京大學不能找到的信息,在這里說不定就可以找到。而且這里的女侍應天天和外國人打交道,英文水平比大學里的學生還要好,不過坐在安良旁邊的陪酒兔女郎就是東京大學的學生。

 舞台上表演著低俗熱鬧的節目,這是一種叫做“狂言”的民間小品,一個男藝人穿著和服木屐又唱又跳。安良喝著清酒問沙夜子︰“你是因為英文好才來這里工作,還是因為在這里工作英文才變得這麼好?”

 沙夜子頭上戴著兩只又長又軟的兔子耳朵,穿著一件白得透出肉色的低胸游泳衣,她向安良歪頭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安良最吃這一套,馬上張大嘴呵呵笑起來。

 沙夜子說︰“你真像學校里的老師。”

 “你不是諷刺我像大叔吧,我知道日本少女最喜歡取笑大叔了。”

 “哪里,我覺得你像高中的體育老師。”

 安良欣慰地笑起來︰“啊哈,真健康。”

 “嘴里含著哨子色迷迷地看女學生的排球運動褲……哈哈哈哈……”沙夜子的蕩笑換來安良給她屁股上狠抽了響亮的一巴掌。

 劉中堂在這種環境出奇的放松,這有點出乎安良的意料之外,他問沙夜子︰“我們想找東京大學的文學部,你知道在哪里嗎?”

 沙夜子看著劉中堂成熟穩重的國字臉又笑起來︰“你們是想混進大學里找有文藝氣質的女孩拍寫真吧?”

 “我像那種人嗎?”

 沙夜子又笑得咯咯響︰“像地鐵里用報紙遮住臉的大叔……”

 “嗯?”安良和劉中堂都疑惑地看著她。沙夜子說︰“從報紙下面偷看女學生的短裙子……”

 劉中堂馬上抬起頭大叫︰“老板娘,換人!”

 “啊!不要!”沙夜子尖叫一聲捂住劉中堂的嘴說,“東京大學已經沒有文學部了,現在改名叫人文社會系大學院。”

 兩人一听就傻了,一整天找了那麼久,原來根本沒有這個地方。

 這時安良的電話又響起來,來電顯示還是艾琳娜,安良打開電話就說︰

 “早上好……我起床了,有什麼事嗎……喝酒?現在去喝酒?我還沒刷牙呢……”

 他轉頭看看劉中堂,劉中堂朝酒吧深處指了一下,安良又轉頭看去,赫然看到一個穿著背心、短裙的金發美女正拿著手機看著自己,艾琳娜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就在自己眼前。

 安良看著她說︰“艾琳娜,你的時差倒過來了嗎?”

 “沒有,所以我在這里,要是喝醉了的話也許可以很快倒過時差。”艾琳娜說著端起桌上的紅酒抿了一口。

 安良問得別有深意,因為從美國剛飛到日本一定有三五天因為時差原因晚上睡不著覺,如果她還沒有倒過時差,證明艾琳娜是剛到日本,也就是說她在日本和丹尼的死有直接關系,絕不能以出差為借口。

 “是誰在安排我們見面呢?”安良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到艾琳娜面前,在她身邊有兩個日本青年目瞪瞪地看著安良,直到安良坐在艾琳娜對面。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2]

 艾琳娜給兩個陪酒的日本青年每人發了一百美元,他們在她臉上親了一下然後離開。艾琳娜放下電話說︰“你喜歡藝伎還是喜歡空中小姐?”

 安良也隱晦地問道︰“你喜歡有胡子的還是沒胡子的?”

 艾琳娜點起一支煙似笑非笑地說︰“有胡子的男人才像男人……”然後遠遠看著劉中堂。

 安良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讓劉中堂也過來一起說話。

 艾琳娜的突然出現大出安良之意料,這個女人不僅把大衛集團控制得很好,連自己的行蹤也了解得一清二楚。雖說在這個時代要找個人不是很難的事情,可是一個天天蹲在研究所的科學家從美國追到日本和自己喝清酒,那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安良拿起桌面上的煙,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在艾琳娜面前他覺得做什麼都很自然,而且有點放肆似乎更合她的口味。

 劉中堂也坐了過來,他和艾琳娜打過招呼後,安良開門見山地說︰“你剛到日本,這次來找我,是想和我研究風水還是基因呢?”

 艾琳娜輕輕在煙灰缸上彈了一下煙灰說︰“現在我們沒時間研究那些,馬特維可能被恐怖組織綁架了,公司要救出馬特維,我全力推薦你參與救援行動……”

 安良一臉驚訝︰“哦?有這樣的事?”

 艾琳娜似乎不知道安良親眼看著馬特維被綁架,也不知道安良來東京的目的,她點點頭說︰“這是幾天前的事,丹尼死的同一天馬特維失蹤,公司猜測他被一個組織綁架。”

 “他不會和丹尼一起死了吧?為什麼一定是被綁架呢?”

 艾琳娜斜眼看著安良說︰“我沒說他們在一起呀,你怎麼知道的?”

 安良知道著了艾琳娜的道,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微微聳一下肩表示︰“我猜是這樣吧。”

 艾琳娜繼續說︰“據我們所知,你也是剛剛從馬來西亞到北京,然後從北京趕到東京,你不知道他們的事情嗎?”

 安良傻傻地搖搖頭︰“我是旅游探親,哪里知道什麼事。”

 艾琳娜認為安良在裝傻,可是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安良在丹尼死前和他有過接觸,于是對安良說︰“馬特維很聰明,他在一個地方用無線電發射了一組摩斯電碼到裂岩谷研發中心專用頻道,那里本來是他的項目基地,配有超強的衛星接收器,所以我們知道他還活著。可是現在沒有進一步消息,但是公司對他所在的地方有一定程度的猜測……”

 安良和劉中堂對視了一眼,腦瓜里馬上飛速運轉起來。

 安芸目前不知所終,長與連太郎方面沒有任何線索,這件事情每拖一天危險都會無限增加,可是現在除了再回到東京大學進行人對人地毯式調查,沒有別的可行辦法;如果幫助艾琳娜救馬特維的話,一來可以制止神秘組織使用地震機,二來可能會因此見到李孝賢。如果安婧的卦算得準的話,安芸在短時間內沒有生命危險,幫助艾琳娜說不定是個突破口,甚至可以進一步了解艾琳娜和她背後的事情。

 安良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向射燈的藍光柱,然後問道︰“什麼時候行動?”

 “你答應的話我們馬上開始。”

 “多少錢?”

 “一百萬美元。”

 安良想也不想馬上討價︰“至少一千萬美元。”

 艾琳娜冷笑起來︰“哦,你和大衛集團簽的顧問合約只是十五萬一年,公司開價一百萬請個風水師已經是全球天價。”

 安良用力摁滅煙頭說︰“我和大衛、丹尼都是好朋友,十五萬是全球最低的友情價,一個月一萬的顧問費按慣例支付十四個月,再加一個月是我的年終花紅,而且我每年只到總部看一次風水,所以十年沒漲價,不然哪來你那麼高收入。我的人身保險買了一千萬,現在要美洲聯合投資公司出的只是一份保險……對了,要是你被人綁架了,你想公司出多少錢請我救你?”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3]

 艾琳娜被安良逗得笑起來,她吐一口煙到安良的臉上妖媚地說︰“你真可愛,我喜歡你。不過一千萬太高了,我要先問問公司。”她說完就要走出門外打電話,安良叫住她說︰“先付20%到我賬上,什麼器材雜費由公司支付。”

 艾琳娜回頭笑一笑走了出去,劉中堂馬上湊到安良身邊說︰“你不去救芸姐啦?你這樣幫她太冒險了,抓馬特維的女兵可全是特工精英,我們打不過。”

 安良用手指向天空畫了一圈,又叉開兩個指頭點一下自己視線前方,意思是這里四處都是偷听和監視的人,說話不方便。然後他端起酒杯踫了踫劉中堂的杯子,示意他多喝酒少說話。

 艾琳娜回來說公司同意可以先付二百萬,不過總額只能給八百萬,不能再加了。安良立刻笑逐顏開地說︰“成交!我們的愉快合作開始了,現在我先听听情況,等預付款到了我的賬上,我馬上開始救人,這是我的賬號……”安良拿過艾琳娜的手機熟練地按下一串號碼。

 艾琳娜存起號碼發出一個短信,對安良說︰“你真卑鄙。”

 安良把這話當成恭維,微笑點頭說︰“謝謝,非常榮幸為你效勞。”

 艾琳娜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張雜志封面般大小的東京地鐵圖,安良認得這就是在地鐵售票處免費派發的那種,線條粗大,顏色鮮艷,雖然有十幾條線路扭曲交錯,可是畫得像日式漫畫,讓白痴都能一眼看懂。他不在意地問道︰“這是干什麼?”

 艾琳娜拿出簽字筆在地圖左上角畫了一個小圈︰“目標就是這里。”

 安良和劉中堂睜大眼楮看去,那小圈的上邊寫著護國寺,下邊寫著早稻田,中間寫著東池袋四丁目。安良用手指點在地圖中間,那里就是天皇的皇宮,他看了劉中堂一眼把手指向左上角滑去。劉中堂意會到安良心里的驚奇,這里正是安婧算出來的地點,皇宮的西北方。“無妄”卦第六爻的納甲地支從“戌”變“未”,其實已經完全指示了這個地點︰“戌”代表形勝之地同時也代表尊貴的墓地,護國寺正是東京埋葬著不少名人的宗教聖地,而變卦產生的“未”正好代表六月干燥的平原田野,這正是早稻田的類像。一切都早有答案,只是人的思維沒有足夠的知識去解釋和看透。劉中堂這時不再質疑安良放下母親不管的想法,他也興致勃勃地細听艾琳娜的講解。

 這時穿著艷麗和服的老板娘笑容可掬地走過來對艾琳娜小聲說了兩句,艾琳娜就叫大家一起跟老板娘進了酒吧深處的小房間。

 小房間外有兩個白種男人一左一右夾著房門在喝啤酒,安良和劉中堂一眼看出這些都是艾琳娜帶來的人,如無意外,也是保鏢打手之流。他們進了房間,看到里面是純粹的和式裝修,除了花紙牆壁和榻榻米就只剩下中間一張不到膝蓋高的矮桌子,桌子上有一張大型地鐵圖,和艾琳娜剛才拿出來的卡通版完全不同。

 艾琳娜跪在桌前,腰向下壓成誘人的曲線,略顯寬松的背心里有呼之欲出的情欲味。她手指點在護國寺的下方說︰“這里是荒川線的起點,距離皇宮不足五公里,只要一小時就可以走到皇宮。它橫在東京的北方,全長十二公里,你看這條路線的作用是什麼?”

 安良細看這張地圖,皇宮位于城市的中央,十幾條地鐵線都以半圓形為主要走向,起止于不同方向互相交錯重疊,把皇宮一層一層包在中間。不說不注意,皇宮的北方很特別地多了一條短小的荒川線,從地圖的西北角直到東北角,中間不經過東京的中心區,如果要老實回答艾琳娜的問題,安良會說完全沒有用處。因為在荒川線的不遠處就有一條繞大圈環繞東京的重要線路山手線,從山手線可以很方便地到達東京的商業地帶,年輕人上班娛樂都會使用山手線,使用荒川線的只會是住在沿線正好想到郊區走走的老年居民,要是經營這麼一條線路想賺錢真是難上加難。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4]

 安良搖搖頭說︰“這條是虧大本的路線,除非它是旅游觀光線,否則老板一定臥軌自殺了。”

 艾琳娜跪直了身體說︰“我知道你可以看出其中的問題,不然也不會推薦你賺這筆錢。這條線的確是地面有軌電車,平時乘客很少,以老年乘客為主。我還要提示一下,山手線和荒川線重疊的路線,也是地面鐵路。”

 “啊?”安良和劉中堂都驚奇地張大嘴巴。劉中堂問︰“地鐵都在地面上跑,那地下放什麼?”

 艾琳娜簡單直接地說︰“放軍事設施。”然後她把地圖拿開,現出下面疊放著的另一張地圖。這張地圖比剛才的圖復雜得多,上面用手寫日文標注著很多地名。他們馬上發現其中有一半路線和剛才看的地鐵圖重疊,可是在六、七層環形構成皇宮包圍圈之間,已經被以皇宮為中心的十幾條放射線路貫穿,一眼看去整個東京就像一個巨大的蜘蛛網。

 安良驚嘆著說︰“我還以為日本人民對天皇那麼好,全部地鐵都繞著皇宮,讓天皇好好兒地清靜一下,原來皇宮下面是地鐵總站!”

 艾琳娜說︰“二戰前後,東京一直在進行大挖掘,在修地鐵的遮掩下修出了比民用地鐵更長、更大的地下網絡。長崎、廣島受到原子彈襲擊後,日本人更加擔心有朝一日東京遇襲,對地下城的修建有增無減。”

 她在地圖上繞著皇宮的四個角落點出幾個空白位置︰“這些是保衛帝都的地下軍事堡壘。地鐵每經過這些地方就會跳過一站或者繞一個很急的彎,中央區的地鐵線往往深到二、三十米,要轉幾次電梯才可以從地面到列車,有的地鐵站又淺得露出地面,都是為了回避軍事設施。”

 安良的眼楮睜得大大的看著艾琳娜說︰“這麼秘密的事你都知道,你是中情局的特工吧。”

 艾琳娜笑一笑說︰“我不是特工,這些都是公司提供的資料,我哪有時間查這些東西。”

 安良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一臉認真地說︰“那更糟,你不是美國政府的人,我們辦完事你就要殺人滅口,或者天皇也會派忍者來干掉我們。”

 艾琳娜知道安良不是插科打諢,他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想問題,于是直接說道︰“好了,你有什麼想法直接說吧,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可以馬上停下來,反正匯款還沒有到賬……”

 劉中堂一直盤腳靜靜地坐著,這時他托著下巴說︰“中央區的皇宮四周都可以把地鐵埋到地下,可是北部的荒川線和山手線卻露在地面,這只能說地下的工事比中央區更大,更重要。荒川線無所事事地用地面有軌電車這種慢悠悠的老式交通經營,我想不是為了懷舊,而是這條線上的地下設施不能被震動,也不能被重壓,更不能被房地產商在上面建大樓,否則往那下面打樁可就出事了。”

 安良用拳頭輕輕掃著剛長出來的須根說︰“下面不會是軍用地鐵吧?”

 劉中堂說︰“不會,如果是地鐵的話,市政會開放部分給市民使用。就算在戰爭時期,只要重新封閉和征用就行了,這樣可以用經營收入維護設施,為軍部省不少錢。而且下面是地鐵的話上面還可以打樁建大樓,但是下面是工廠就不行了……”他說完也開始摸著胡子沉思起來。

 艾琳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小聲說︰“Bingo!大家都是聰明人,那我們馬上可以開始下一步了。”

 “沒看過,我現在看風水覺得楊公風水已經足夠了。長與先生覺得日本風水還不夠用嗎?長與一族承傳的國之常立神流風水也有千年歷史,早就經過無數印證,我听說東京也是經過德川家康布下風水局才會發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過了美國的原子彈。”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5]

 在一個四周沒有窗戶,卻明亮整潔的大房間里,牆上瓖嵌著很多大小不一的屏幕,屏幕大部分沒有打開,只有幾個小屏幕顯示著街道上的情況。從簡單工整的街道,創意獨特的日文招牌,可以看出這里是日本東京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平靜街區。每一條街道都有或大或小的坡度,路上面鋪著干燥發響的黃色落葉,一些身穿和服的婦人卷著大衣、抱著包裹不緊不慢地走著。今天的日本不再滿街和服,這些穿和服的婦人大多是有錢人,上班族在公司忙碌的時候,她們卻可以到寺院里靜修,開茶道會。

 這里是位于東京西北面的目白區,和位于東南方的繁華中央區越過皇宮形成對角,環境也形成鮮明的對比。

 房間正中央是一圈環形桌子,長與連太郎平靜地深坐在軟軟的大靠椅上,大靠椅就放在圓環桌的中間,他撒開手指托著下頜,眼楮一直盯著面前的屏幕。

 長與連太郎是個長相很有陽剛氣的中年男人,一頭刺蝟短發看起來傳統不媚俗,可是在這個流行時代卻顯得格格不入,像個二戰時期的軍國主義狂熱青年。其實他是家學淵源的風水師,在陰陽術大行其道的日本,長與一族默默地守著稱為“國之常立神流”的風水術,以不傳之秘的高傲態度深藏在歷史背後。

 屏幕里的馬特維正和一群技術人員忙碌地操作著電腦,他們正在利用一台小型核反應爐改造成輕微粒子發生器。馬特維剛剛被“天使”從馬來西亞綁架回來,到實驗室的第一天,他就利用密閉地下實驗室里的器材重裝出原始的電報機,接通微弱的民用無線電頻道發射出求救信號。這種危險的科學家讓連太郎頭痛不已,只要不能馬上殺死馬特維,用暴力逼迫他干點什麼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通報總部,和馬特維進行談判,談好條件後馬特維終于願意在東京重建輕微粒子發生器。可是這已經讓使徒會對馬特維的戒心大為提高,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連太郎都不敢掉以輕心。

 作為風水師,連太郎精于佔卜。其實對于馬特維發出求救信號一事,不用佔卜都知道下一步會出現什麼問題,營救隊的出現是意料中的事情,佔卜只是為這個推斷多加兩分肯定。

 位于護國寺地下的亞洲部已經是眾矢之的,本來把馬特維轉移是最合理的做法,可是連太郎不想向使徒會示弱,也不想在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之後讓自己手上空空如也,于是他要求馬特維留在日本完成共振機重造,理由是日本有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和技師配合馬特維。

 另一個屏幕上是靜靜睡在床上的安芸。連太郎看了安芸一眼,心里想︰這也是一顆拉出弦的手榴彈,隨時會引來營救者。可是藏在安芸心里的秘密和馬特維的地質科研成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現在轉移安芸同樣是不理性的,至少連太郎想和安芸來一次正面交流。

 連太郎面前的電話響起,傳話員說李孝賢要見他。很快,一個身姿成熟曼妙的女子走了進來,她的長發挽起高髻,額前的劉海和髻上飛散的頭發顯得活力干練。

 連太郎知道李孝賢來找他是遲早的事,于是直接問道︰“雨,有什麼事呢?”

 “雨”是李孝賢在“天使”里的代號,李孝賢這個名字則是為了大衛集團任務專門起的化名,可是她已經喜歡上李孝賢的身份。

 李孝賢看了看連太郎面前的屏幕說︰“先生,我在‘天使’里面已經是年齡最大的人,我覺得自己不能像其他‘天使’那樣完美地完成任務,我想離開‘天使’。”

 李孝賢的聲音越來越小,講到最後,她向連太郎深深地低下頭。

 連太郎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從托著下頜的手指縫里擠出一句︰“其他人知道你有這個想法嗎?”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6]

 “沒有,這是第一次向你提出。”

 “你知道這等同背叛。我和你說這些是因為你是最優秀的天使,我不想看著你受懲罰。”連太郎慢慢轉過椅子對李孝賢說,“你在安芸家的表現我已經發現問題了,可是我還沒有上報組織。”

 李孝賢沖口而出︰“我對組織對你都是忠心耿耿的,從來沒有想背叛,我只是想過平常人的生活……”

 她正在說話的時候,連太郎已經打開了另一個屏幕,在鍵盤上輸入一行指令,屏幕上出現李孝賢的相片和十多行不停跳動的坐標曲線。

 “你的心跳、血壓和荷爾蒙都在上升,你在說謊,也在想著男女情欲的事情。”連太郎一邊說一邊走到房間一角沖了一杯綠茶,“來,坐下,喝茶可以讓人冷靜下來。”

 李孝賢和每個“天使”一樣,大腦里植入了監視身體和思維的電子芯片。最讓“天使”恐懼的是這個芯片有遙控爆炸功能,芯片只要發出一個看不到听不見的微型爆裂,每個“天使”都會在千分之一秒內突然死亡,想活下去只能听話或者拆除芯片。

 這時她也不例外,像個機器人一樣毫不猶豫地服從指令,坐在連太郎指定的椅子上。

 連太郎走到李孝賢身後,熟練地解開她盤頭發的橡皮筋。李孝賢只覺得腦後一陣陰冷,她對腦內芯片的恐懼已經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屏幕上顯示她身體狀態的曲線又一次陡升。

 連太郎用手指輕輕梳理著柔順的香檳金色長發說︰“不要怕,從小就是我幫你編辮子……在安芸家的計劃你是很清楚的,你要先改動她家里的保安監視,不讓任何人看到我們對安良的催眠。這本來是很簡單的技術,不可能出問題,可是後來的情況卻是安婧從房間里跑出來阻止了我查看藏書,還引起了遠在中國的安芸遙控處理這件事,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在這之前不會知道我的計劃,所以只能是你有意留下監視系統讓他們發現……當時我控制著你的思維視界,才可以從你的眼球中傳回圖像。你要做的是放松配合,可是你的意志讓你舉起手機為安良擋了一顆子彈,幸好這並不重要,沒有影響計劃方向。為什麼要這樣做?你愛上安良了嗎?”

 李孝賢住在安良家的幾天,有充分時間解決保安監視器,可是她的確為了讓安良及早知道自己的身份留下伏筆。她認為安良就算發現自己的特殊目的和身份,仍然會幫助她得到自由,因為他是會在條件反射下為自己擋子彈的男人。李孝賢有理由相信這種關愛可以超越一切陰謀詭計,只要給安良一個機會,他就會拼命保護自己。

 這時屏幕上的體能曲線激烈地跳動起來,連太郎的手指慢慢揉著李孝賢的後腦,他仍然用冷漠的日語慢慢說著︰“攻進古木村的基地時,你幾次不要命地救安良,是要報答他曾經救過你嗎?你知道在街上射出來的子彈不會讓你致命,只會讓你受點輕傷。他救你只是剛剛迷上一個夢中情人的討好表現,他喜歡你是因為我們為他量身定做了一個性幻想對象,你的頭發、名字、服飾和儀態都只是為了得到他信任和愛情的道具,他很快就會忘記你。他是個容易有性幻想的人,他看著你的時候,可能幻想的是另一個女人,你沒有必要為了他放棄自己……啊,也許現在是他讓你有幻想了,內啡 和多巴胺讓人產生愛情的幻覺,年輕女人往往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嗯?”

 李孝賢知道從小在組織里學到的理論,愛情只是一種不值得重視的大腦化學反應,是“天使”們對人類的利用手段,只有服從組織實現第三帝國的重建才是“天使”們的最終目標。她在任務中見過不少優秀男人,從來沒有一個讓她動心和信任,可是面對平凡得有點傻氣的安良,卻讓李孝賢突然產生一種高于一切、要活在安良身邊的強烈感覺。看著安良樂觀地面對死亡,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每天奮力逃亡,她改變現狀的勇氣也油然而生。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7]

 不過這時李孝賢仍要低三下四地求得活下來的機會,她明白這也是一場戰斗,她從來沒有在任務中失手,這一次更不允許失手。她對連太郎說︰“先生誤會了,其實安良是個很精明的人。他在認識我的第一天晚上,組織里的人回大衛集團偷回殺人的雷擊機時,被我們意外踫見了;當時我也估計他們要在晚上到集團總部,所以反復阻止安良晚上去看風水,可是他執意要去,踫上了技術人員,發生了追車和槍戰,這些事我已經在當天向你報告過。三天之後,他就發現我的身份有問題,所以一直對我存有戒心,這都是因為美洲部回收雷擊機的時間沒有和我們溝通好引起的誤會……”

 連太郎看了看屏幕,李孝賢的體能曲線居然緩下來,這不代表李孝賢在說真話,資歷最深的“天使”完全有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不過現在搞清楚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李孝賢的去意是否堅決才是重點。

 李孝賢仍然語氣平緩地解釋著︰“後來我按計劃把安良引到馬來西亞雲頂賭場,才收到你放棄安良的指令,可是那時安良已經先我一步主動追蹤馬特維。”

 連太郎那時剛剛把安芸捉到手,再浪費一個“天使”跟蹤一個不知道《龍訣》底細的傻小子已經沒有意義。而且古木村基地測試在即,無論是什麼測試,只要測試成功就馬上要進攻基地搶人搶機器,這時把李孝賢調回來是最合理的布局,至于安良如何自行運作,的確和李孝賢無關。

 連太郎笑起來,他覺得李孝賢推卸責任原來真是有一套,整件事情好像又被她說通了。他問李孝賢︰“然後呢?”

 “因為組織沒有下令讓我殺安良,我認為一個風水師對組織遲早會有幫助,與其多殺一個人,不如讓那個人對我們感激。先生也是風水師,我覺得你也會同意我的做法。而且從跟蹤到捕獲馬特維都是我去執行,所以先生可以相信我對組織的忠心。”

 “哈哈哈哈……”連太郎仰天大笑起來,“脫離組織的事你不要想了。我們這里還沒有這樣的先例,主動脫離的人組織上會視為叛徒來處死。這一次任務你完成得很好,想法也很成熟,你甚至可以接管整個天使團,以後可以派你去當政客,給你安排更安全、更高層次的任務。現在你只是有點精神緊張,我想過完年後再給你任務,你可以先去鹿兒島度假,好好休息……”

 李孝賢極力讓自己平靜地說︰“不,先生,我的年齡和體能已經不適合再為組織服務,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如果組織不信任我的話,可以讓我先洗腦再離開。”

 連死亡都不能阻止離開的想法,李孝賢的堅決去意讓連太郎明白了一切。如果是剛剛開始執行任務的“天使”,他會馬上處理掉,但是這個自己一手培養的優秀特工是亞洲部的中堅力量之一,再給她一次機會等于給自己一次機會。

 連太郎仔細地為李孝賢編好辮子重新盤成發髻,式樣工整而花樣繁復,他對李孝賢說︰“再完成一個任務,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

 “什麼任務?”

 連太郎把雙手親熱地按在李孝賢肩上說︰“七天內殺安良。”

 屏幕上李孝賢的體能曲線全部跳了一下,留下整整齊齊一排長刺。

 連太郎面前的另一個屏幕響起低聲警告,連接到安芸房間的探測儀出現反應,鏡頭里看到她的呼吸開始明顯有力,眉眼間開始有活動。連太郎打發李孝賢離開指揮室,李孝賢臨出去前,又看了一眼安芸的屏幕才關上門。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8]

 安芸平時睡眠正常,沒有賴床的習慣,可是這一覺讓她久久醒不過來。她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在夢里一片空白,她覺得自己在找什麼可是又找不到,她記得安良和安婧還在馬來西亞,但是現在母子還不能見面。終于醒過來了,安芸一直沒有睜開眼楮,她仔細听了很久四周的環境,確認身邊沒有任何人才慢慢睜開眼。

 安芸所在房間向上三層是指揮中心,連太郎在那里關注地看著屏幕,把俯視鏡頭推到安芸的眼楮特寫,她的眼瞼不時動一下,眼球位置穩定。他把安芸的眼楮動作和另一個屏幕上的數值坐標頻繁對照,安芸的身體反應和睡著時並沒有很大差別。一般人醒來後體溫會上升,整個身體都會像一台發動的機器運作起來,屏幕上的數值也應該有另一個層次的激烈反應,可是現在一聲警告過後,連太郎從眼瞼的跳動看出安芸已經醒了,卻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連太郎再看看遠處一個一直開著的大屏幕,那屏幕上一片空白,連太郎知道這個清秀的美婦人可不是從臉上看出的親切可人那麼簡單。不過如果這只是一個普通人,連太郎也不會花大心思活捉。

 安芸從床上坐起來,看到這是一個布置得像普通公寓的寬敞臥室,衣櫃、書架、茶幾、電視等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但總是好像少了些什麼。安芸走到桌子旁邊想倒一杯開水,她看到電熱水器旁邊還貼心地放著一排綠茶茶包。

 沖好茶坐在舒適的圓形沙發上,安芸看明白了這個房間。這里沒有窗戶,在房間里放這麼多家具,無非是想掩飾房間里藏著的監听、監視器材,不過安芸知道這里不可能只是監听、監視這麼簡單。屋頂不是平面,而是像一個碗形倒扣的光滑圓面,在中央還吊著一個小球,這讓安芸想起衛星電視接收器。

 安芸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可是連太郎大費周章抓自己回來,絕不會在這里白養自己,遲早會和自己接觸。她喝過茶走向房門,門鎖擰不動,仔細看一看其實這只是一個鎖形的實心把手;用手掌發力一拍門板,和意料中一樣,門板是用鐵板做成木板的樣子。她再走向另一個門,這里是洗手間,她站進去上下仔細打量著洗手間里的細節,房間里突然響起柔和的電鈴聲,一個軟軟的女聲說道︰“安芸夫人,我們的洗手間里沒有裝監視器,請放心使用,不必難為情。”

 安芸笑了笑,發現日本人做事還真是貼心,連黑勢力的服務都達到高度人性化,怪不得日本的服務業在世界上數一數二,要是美國哪天可以做到這個水平就差不多了。

 連太郎緊緊注視著屏幕,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安芸容光煥發,一身整潔長衫隱隱凸現出少女一般的身材,臉上的世故機敏絲毫沒有掩去成熟女人的風韻,清爽的短發讓長衫直領口圍著的白?頸項露出來。連太郎看著柔美的頸項,眉心輕輕動了一下,他不由得猜想這個女人在少女時代會引來多少追求者,如果自己早生十年,也必定會是追求者之一。

 一份西式早餐從壁櫥旁邊的升降門送出來,臥室里隨即響起輕松的莫扎特鋼琴曲。這種服務的確讓安芸很愜意,她把火腿腌黃瓜三明治吃得一干二淨,她知道這頓飯之後將是一場未知的惡斗,少點體力都不行。

 連太郎面前的大屏幕開始出圖像,他臉上緊張的神情也開始緩和下來。

 大屏幕是一個腦波掃描成像儀,可以把人腦發出的微弱腦波轉化成圖像,囚禁安芸的碗形房頂,正是連接掃描儀的集波器。現在連太郎看到屏幕上,安芸正和自己幾年前去世的丈夫、安良和安婧一起有說有笑地吃早餐。看到這一幕,連太郎知道這一招對安芸非常有效。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69]

 在北京酒店,從隔壁客房用腦波掃描硬闖安芸的遺傳記憶失敗後,連太郎就意識到對付這個女人來硬的行不通,嚴刑逼供更加不可行,只有先讓她的精神放松再慢慢引導她的思想,才可以一窺她心里最深的秘密。

 安芸吃完早餐仍不見連太郎有什麼動靜,她從書架上隨手拿起一本雜志。這是一本香港出版的風水雜志,其中有很多風水個案分析和各派名家的辯論和廣告;再拿起另一本,是美國國家地理雜志;她掃視了一下其他書,發現全是和風水地理有關的內容,而且只有中文和英文,很明顯這是專門放給她看的書。

 她對風水雜志興趣不大,對她來說其中的內容不過是老生常談,而且這些公開的雜志也不會有什麼很深層次的論點,無非是給讀者看些引導性的文字,引起讀者對風水的興趣和對大師們的景仰。于是她拿了一本地理雜志坐回沙發上翻看,這時牆上的四十寸超薄屏幕亮起來,連太郎笑容可掬地出現在屏幕里。

 “安芸前輩,給你添麻煩了,真過意不去。”

 安芸抬頭看著屏幕,禮貌地點頭說︰“長與先生,謝謝你的招待,找我到府上有什麼要事嗎?”

 看到腦波掃描儀可以正常使用,連太郎不用再轉彎抹角,他對安芸說︰“實不相瞞,我請前輩回來是想借閱傳說中的天子風水術《龍訣》。我從先父那里知道《龍訣》一直由安家守護著,我的爺爺和父親都對《龍訣》極為好奇,卻沒有機會一窺堂奧,如果我能看一眼,真是三生有幸。”

 連太郎說完抬起眼楮看了看大屏幕上的圖像,圖像上立刻出現一個保險箱,透過保險箱看到里面有個精致的木盒,木盒里靜靜躺著三本發黃的線裝書。他禁不住一陣心跳,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安芸知道騙連太郎說《龍訣》失傳沒有意義。長與一族從幕末時代就知道有《龍訣》存在,二戰時期日本侵華,連太郎的爺爺長與又郎為了奪得《龍訣》不惜隨軍追到中國大陸,和自己的父親安若平展開血戰,安家和長與一族為了《龍訣》已經成為宿敵。

 她端著茶杯對連太郎說︰“長與先生,《龍訣》並不是那麼值得一看的東西,風水是一門很實用的技術,如果《龍訣》有用的話早就流傳于世了。安家把《龍訣》當成祖輩的紀念品來收藏,從來不看。在這個時代,我們大可以交流一下各自在風水上的心得,把風水的實用性推進一步,而不是去翻一些無用的故紙。《龍訣》是安家的傳家紀念,借閱一事我看就免了吧。”

 連太郎再看看大屏幕,屏幕上閃過一張古老的山形圖,馬上被現代城市的建築覆蓋,這證明安芸看過《龍訣》,想起其中的內容。他早知道安芸會拒絕,他要做的只是通過對話引導安芸一點點地回憶關于《龍訣》的事情,直到可以從她的腦波信息整理出《龍訣》的下落。

 “呵,我的想法和前輩一樣,現代風水發展到相當高度,研究太舊的內容是一種倒退。對《龍訣》我也只是好奇,因為我的爺爺為此付出巨大的犧牲,而我也想知道天子風水和民間風水有什麼區別,支持統治的難道不是龍脈的力量嗎?前輩看過這本書沒有?”

 他一說完,馬上抬起眼看著大屏幕,從屏幕上看到一行行古詩像流水般滑過,一個個龍字瓖嵌在詩句里分外觸目驚心,背景疊套出美國華盛頓白宮的前前後後。這讓連太郎很震驚,這代表著安芸曾經用《龍訣》風水關注過白宮,說不定再談下去就會看到東京天皇的皇宮。

 安芸平靜地看著屏幕說︰“沒看過,我現在看風水覺得楊公風水已經足夠了。長與先生覺得日本風水還不夠用嗎?長與一族承傳的國之常立神流風水也有千年歷史,早就經過無數印證,我听說東京也是經過德川家康布下風水局才會發展成帝都,而且成功避過了美國的原子彈。”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0]

 連太郎看看安芸的體能曲線,十幾組曲線一直按原來的頻率運行,就像和朋友心平氣和地聊天。可是她說沒有看過《龍訣》很明顯是在說謊,如果不是腦波掃描儀直接映出她的思想,一般測謊器會以為她在說真話,這份定力,或者說是說謊的能力非同小可。

 安芸有沒有看過《龍訣》不重要,只要保持這種談話的氣氛,她遲早會暴露出《龍訣》的下落。連太郎也端起茶杯喝茶,神情放松地問道︰“沒有用的《龍訣》還要藏在什麼地方?是放在家里嗎?”

 大屏幕上突然閃出一座兩層高的小別墅,從景色上看是典型的美國鄉村。連太郎看了一眼後馬上看回對著安芸臉部的鏡頭,他看到安芸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他再看看顯示安芸思想的大屏幕,那里赫然出現自己的臉,然後是身後的背景,而且慢慢現出整個指揮室的圖像,指揮室的各部位置不是很準確,可是在他面前卻位置準確地放著幾個屏幕。

 連太郎猛然明白過來,安芸通過他說話時眼神移動的位置和節奏,猜測到他從另一個角度窺探著自己的思想。而且前一句問話太急躁了,沒有先回答安芸的問題再轉入主題,讓安芸意識到這一次對話其實是單方面的提問,每一個提問都會不可抗拒地產生答案。

 雙方都沒有說話,通過屏幕注視著對方的臉,連太郎再看看安芸的思想,屏幕上仍是自己坐在指揮室的影像。這是安芸在試探自己的思維有什麼結果,她的戒心已經完全保護了思想,這是一個無形的反擊。

 連太郎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安芸,伸手摸到鍵盤上把她房間的電視機圖像轉成螺旋形黑白圖案。連太郎非常後悔,讓安芸看著自己的臉說話是一個失誤。

 安芸如果要逃脫,早在北京翠微嶺上就可以跑掉,可是當何坤被殺人滅口時,安芸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何坤和大衛集團的總裁大衛一樣,都是在命中注定的死期以外死亡,這讓她有了另一個心思。

 能改變命運、逃脫命運的人少之又少,如果有一種方法可以控制人死在命運安排之前,就證明可以控制一個人逃過注定的夭折。自己的兒子安良正為了逃避命中來得太早的死期,天天按風水原理四處逃亡,如果可以發現對方使用的神秘力量,對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壞事。

 于是她改變了逃生計劃,當盛衛國的救兵趕到時,安芸幾乎是束手就擒來到這里。為了讓安良可以找到自己,她把錄下翠微嶺戰斗全過程的手機交給盛衛國,留下唯一的線索。

 安芸沒有要害怕的事,她坐在這里就是要揭開長與連太郎背後的秘密。

 在酒店中潛入幻海窺視自己記憶的是什麼?

 為什麼可以讓人死在命運之外?

 誰是何坤所說的“貓”?

 長與連太郎為什麼突然開始追尋《龍訣》?

 當安芸把精神集中在連太郎所在的環境時,連太郎眼神里的疑惑給了安芸很大的信心,她迅速肯定了一點——連太郎的眼楮不斷游移看去的方向必定是可以反映自己思想的“東西”。這可能是一件工具,也可能是一個人,這個窺探過程連太郎並不是主角,而是他眼楮看著的“東西”。

 在一個密封的房間里不可能再有什麼新發現,只要控制住自己的思想,就可以迫使對方和自己直接交手。安芸干脆翻身上床盤腿結印,凝神運氣守住一身精神。

 果然連太郎不斷叫安芸的名字,不停和她說話,要引導她的思維重新活躍起來。可是在連太郎面前的屏幕卻再也沒有成形的影像,鏡頭像伸進煙幕中,只見一片潔白的混沌。

 腦波掃描儀是經過長期實驗的成熟儀器,就算是往房間里放一個傻瓜,他腦海里的混亂世界都會成形地出現在屏幕上,安芸卻可以封閉自己的思維,讓自己進入無我的虛空,這讓連太郎想起無物無我的“禪”,對安芸來說這已經不是一個概念,而是一個真真切切達到的境界。連太郎突然發現結手印端坐在床上的安芸,神情安詳,面容秀美,真是有如觀世音菩薩下凡,難怪在玄學界被稱為“生觀音”。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1]

 連太郎知道這樣耗下去不會有什麼結果,安芸其實是在逼自己出手。擊昏或者殺死安芸並不難,可是想從她腦海里映出《龍訣》的下落,就必須要讓她活著並不停地想著;嚴刑逼供會引起神經和思維的自我抵抗性封閉,進一步用刑可能迫使安芸自殺,使用藥物來催眠問訊的效果還不如用腦波掃描儀;連太郎知道問問題的時間不多,營救馬特維和安芸的人馬隨時會到,他接通了“天使”的對話器……

 安芸房間的鐵門像翻板一樣旋轉,門翻出的另一面貼著身穿黑色緊身皮衣的雪,頭上還戴著像摩托車頭盔那樣的黑色圓盔,頭盔包著頭臉,鏡面的眼罩遮住眼楮。她一進房完全沒有停頓地助跑兩步,縱身跳起,用膝蓋向安芸的臉猛撞。

 安芸剛才還是十指相扣,結印端坐,這時雙眼微張,雙手翻掌並在面前準確擋住雪的攻擊,身體輕快地向後飄起,順勢站在床上,前腳從內向外劃一個小弧線,雙腳前後拉開同肩寬度,雙手盤掌護胸,半蹲扣足,站出中國功夫中最有特色的馬步︰二字鉗陽馬。

 連太郎看看大屏幕,安芸的思想重新恢復了活力,屏幕上閃出一張在黑暗中的少女的臉,看來安芸當天在一瞬間就記住了雪的樣子和身形;隨即鏡頭又很快地跳了兩下,出現正在練習泰拳和空手道的人形動態和一連串從來沒見過的綿密招式,可見安芸正在高速思索如何和雪打下去,預測著雪最可能出現的下一招。

 雪長得比安芸矮小,她膝撞之後佔住了安芸剛才端坐的位置,在床上借力彈起在空中再次出腳踢向安芸的頭。安芸不招不架,只是輕輕向左橫移了半步,腳風擦著她的臉刺過,重重踢在她身後的牆上。

 可是雪一踢過後並沒有收腳,她在空中一扭身,左腳蓋過右腳就從安芸頭頂劈下去。安芸一直順著雪攻擊的路線,現在身形在雪的側翼滑過,走出一個小巧的三角形滾身到了雪的身後。當雪左腳劈空,安芸已經在她身後用前臂夾住雪的頸項,沿著剛才滾身的方向把雪凌空抽起,重重地向房門摔回去。

 雪在空中翻身平衡好身體,一腳蹬著實心門鎖,一腳蹬牆,像蜘蛛一樣弓背貼牆角,緊張的身形讓安芸感覺到濃厚的戰意。

 連太郎看著她們在房內格斗的鏡頭多少有點意外。他早知道安芸擅長格斗,在翠微嶺上兩支小隊一共十個攻擊隊員都不能活捉安芸,所以他根本不浪費時間讓普通士兵進房,以免產生無謂死傷。

 可是雪是和李孝賢一樣的高級別“天使”,第一次交手居然三招打空,然後被安芸輕描淡寫地夾頸摔出門口,真是無法想象中國功夫可以高到什麼層次。如果剛才安芸下手重一點,雪的脖子就已經被擰斷了。

 連太郎看到雪還想向前進攻,立刻喝止住,然後讓雪回到指揮室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提著木刀和頭盔走進安芸的房間。

 連太郎進房間後對安芸鞠了一躬說道︰“安芸前輩,請多指教。”然後戴上頭盔揮動木刀就向安芸劈去。

 房間很寬敞,足夠木刀發揮劍道的威力。安芸兩手空空一直只能對木刀左閃右躲,兩人在房間快速地追逐著,家具紛紛被打爛。連太郎一邊揮刀一邊對安芸說︰“前輩,你的武功非常好,可是畢竟我比你年輕,最終落敗的一定是你。”

 安芸抽空退進洗手間抽出一條大毛巾用來格擋無法閃開的斬殺,她很奇怪為什麼進來的人都要戴著大頭盔,難道只是害怕被自己打破頭殼嗎?日本人有天生的武士道精神,他們不屑于進行這麼不公平的較量,背後一定有其他原因。

 連太郎在打斗中並不專心,他一直在問安芸問題︰“放《龍訣》的保險箱密碼是什麼?保管《龍訣》的別墅在什麼地方?誰是那座別墅的主人?”

 安芸也發現連太郎的攻擊緊一陣松一陣,這是他有意留下時間給自己回答或思考嗎?安芸絕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也不讓自己去听和想,現在她要全力擊倒連太郎,搶過頭盔看看有什麼古怪。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2]

 雪在指揮室里一直錄下全部影像,包括安芸的腦波掃描。人可以不說話或者說謊,可是絕不會听到有人問自己問題時,腦海里不產生一個或是或非的答案,安芸也不例外。隨著連太郎的提問,屏幕上果然在瘋狂的格斗中快速閃現出別墅、人物、《龍訣》和數字,只要把這些信息慢慢分析,就可以找出《龍訣》在哪里。

 安芸看出連太郎的不專心,趁著連太郎一刀斬空之際,安芸追著刀背而去。當木刀翻刃斬回的時候,安芸潛身下蹲,滑步到連太郎身後,手上的大毛巾卻穿入他拿刀的雙手中間,絞住右手腕,然後從連太郎身後伸手到他頭頂,扣住頭盔前沿,用力向後提起。

 連太郎只覺安芸從面前消失,頭頂隨即一陣涼意,他知道中招了。這是特種兵摸哨時暗殺哨兵的奪盔刺喉式,如果頭盔有扣帶,下巴會被拉起,對手的刺刀就會垂直刺入喉嚨直捅心髒;如果頭盔沒有扣好扣帶,頭盔被奪後就會順勢回砸到自己後腦。

 頭盔已經被掀開,他立刻向前猛撲要閃開腦後的襲擊,可是手腕上卻被毛巾纏住不能遠退。毛巾把他拉倒摔在地上,滾身跪起時正對著安芸,一個黑頭盔果然迎頭砸下,他一側頭閃開,頭盔狠狠地砸在肩上,發出沉悶的碎聲,他發出一聲慘叫,松開木刀就要滾出房門。

 安芸奪到頭盔的一瞬間也吃了一驚,這個頭盔竟重得像個大西瓜,這不是騎摩托車用的輕質安全盔,這根本就是一塊金屬。當頭盔砸向連太郎時,也因為太沉重了脫手飛出,跌到地上的時候發出低沉沒有彈性的重擊聲,仿佛這塊金屬是跌進泥沼而不是堅硬的地面。

 “這是一個鉛頭盔!”困擾安芸的謎團一下解開。鉛是防止輻射和電波的最好屏蔽物質,對方兩次戴著鉛頭盔進來,都只是為了屏蔽自己的氣,只讓安芸的氣被讀取,那麼當然就會有一個接收氣的裝置,這個接收器必定就是碗形的房頂和中間的圓球。

 安芸抽起纏著連太郎的毛巾,從空中接住他脫手飛出的木刀,一步踏到床上,借著床墊的彈力凌空高高跳起,向著屋頂的金屬小球揮刀斬去。

 連太郎借機逃出房門,指揮室解讀安芸思維的大屏幕立刻一片漆黑。雪在監視器上看到穿著中國長衫的安芸在空中揮刀斬碎球形接收器,飄逸輕巧地落回地面。

 這時指揮室里亮起閃爍的藍燈,這是外線監視器的故障警告,整個地下基地立刻進入二級警戒防衛。

 安良穿著厚夾克,背著大背包,手上提著吉他袋子,悠閑地站在護國寺地鐵站里。他身邊還有三個和他一樣打扮的年輕白人,他們看起來就像在日本留學的學生,正要出去進行一次野餐郊游,一起站在列車第一節車廂的候車位置。

 一列地鐵來到他們面前,然後又開走,可是他們沒有上車。當地鐵離開月台時,身邊沒有其他行人,他們一閃身跳進了黑糊糊的地鐵隧道,追著地鐵猛跑進去。

 安良一邊跑一邊看手表,現在是對他們的體能大考驗。下一班地鐵將在三分鐘後追上來,在這三分鐘里,他們要從護國寺站跑進使徒會藏在東京地下的秘密入口,否則將會被地鐵扯成碎片。

 安良的背包大約有二十公斤重,吉他袋子也有三公斤,加上全身上下近三十公斤的裝備,累得他翻著白眼冒冷汗。畢竟他從馬來西亞到日本一直沒有休息過,而且中間還經歷了一場激烈戰斗,連日奔波已經使他疲勞到接近崩潰。

 艾琳娜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安良兄妹會以私人身份追蹤使徒會來到東京,也許只是因為不想讓大衛枉死,也許有更深的原因。無論如何,他們都因為不同的原因站在同一戰線上,請安良合作是最好的方案。

 安良準時在三分鐘內沖到預定的秘密入口,下一班地鐵從他身後呼嘯著擦身而過。他卸下背包,從里面翻出一台大型模型車。這台模型車有六個寬大的越野輪,安良在車上按了一個鍵,從扁平的車身上升起一組液壓桿,液壓桿上裝了一組探測器、鏡頭和機槍,原來這是一台作戰機器人。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3]

 他氣喘吁吁地扯下身上的夾克,露出里面的黑色特種兵軍服,軍服上掛滿了子彈和電子設備,儼然一個美國反恐特種兵。

 他把M4霰彈槍背在背上,從腰間抽出一支麻醉槍蹲到牆角,回頭看看那幾個白人,他們也已經換好了黑衣,戴上了夜視對講頭罩。

 和安良同來的都是訓練有素的雇佣兵,其中一個馬上打開寬頻探測器開始搜索安裝在附近的保安攝像機,另一個打開隔牆探人器搜索牆後的人。他們四個人以機器人開路,一步步摸進隧道深處。

 艾琳娜正在護國寺附近一間小旅館里掌控全局,在她身旁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電子儀器。

 出擊前她告訴安良,使徒會是二戰後德國戰敗貴族組成的納粹復闢集團,經過幾十年發展,他們已經成為跨國財團,以重建第三帝國為最終目標。

 在強大的德國技術力量支持下,使徒會一直致力開發終極武器,同時一旦被他們看中的新技術他們都會不擇手段搶到手,這一次派出重兵到馬來西亞搶粒子定向共振機就是出于上述目的。

 如果可以引發地震的機器到了使徒會手上,整個世界格局都會產生激烈的變化,最大、最直接的危機是會產生無數死難者,人類文明也可能因此毀滅。

 安良從來沒有從李孝賢那里听說使徒會的事情,可是經艾琳娜這麼一說,李孝賢背後組織以及長與連太郎所做的一切都昭然若揭。納粹一向不掩飾他們對神秘力量的追求,從西藏宗教念力到瑪雅水晶骷髏,納粹都曾經派出專家和軍隊去搜尋;他們對天子風水術《龍訣》的搶奪必然也出于以上原因,因為傳說中的《龍訣》是可以推翻統治、建立統治的利器。

 安芸沒有告訴孩子們《龍訣》仍在世上,可是只為救出母親就值得安良去做一切事情。安良不會告訴艾琳娜自己的最終目的,因為他對艾琳娜的來頭依然感到很不安。讓艾琳娜知道自己也要從使徒會手上救人,自己就會成為對方的棋子,更別說還可以蒙到八百萬美元做慈善基金和全套美軍最新軍備去救安芸。

 他覺得自己的運氣越來越好,是不是正應了一句老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在設計營救方案時,艾琳娜提供了全套使徒會基地3D地形圖。在護國寺的大片墓地下,深藏著七個樓層,安良覺得和大衛集團的研究中心如出一轍,他真有點懷疑他們做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

 艾琳娜說因為日本戰敗後美軍進駐東京,把東京地下設施翻了個底朝天,早就繪制了詳細的地圖。可是美軍撤出東京後,全部設施交還日本政府管理,之後瞞著美國新建多少新設備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使徒會的基地,則是當年德日法西斯共同建造的核武器研究基地。美軍撤出東京後,使徒會用了各種賄賂外交手段從日本秘密索回這個地方,並承諾將交由日本人管理發展,在支持使徒會的右翼將領支持下,秘密地把這個基地重新交給使徒會自治,條件是一切研究成果都要和日本軍部共享。

 東京地下城是日本的秘密,而使徒會核基地則是日本軍部的秘密,連天皇也不知道在軍部管理下,地下城有一個區域不屬于日本。

 艾琳娜對使徒會的了解程度讓安良覺得很詭異,僅僅從那個不知名的美洲聯合投資公司發來的資料,只是為了奪回一個公司的研究,她對使徒會和東京基地的了解,就像在家里半夜上廁所一樣清晰明了;而且隨時可以從駐日美軍基地搞出大批最新軍備,這個投資公司的手腕已經不像公司而更像一個地下政府。

 安婧穿著日本女學生的海軍校服,扎著兩支小辮,背著掛滿飾物的小書包叮叮當當跟在劉中堂後面,在超短的裙子下穿著兩條黑色長襪,露出一小截誘人的大腿。

 劉中堂剪著平頭,穿上西裝,提著大背包一本正經地帶著安婧走進護國寺旁邊的圖書館。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4]

 現在圖書館正準備關門,可是安良定下的攻擊時間正好在下午六點,兩個不會講日文的人只好裝成老師和學生急著查資料的樣子在五點半關門前走進圖書館。

 這個圖書館是使徒會基地的主要入口之一,這里地面樓高五層,地下深七層,可是地下三層以下從來沒有人去過,也沒有人知道這台電梯可以下得那麼深。艾琳娜給他們提供的情報是︰樓內電梯可以向下到最底層,可是在電梯廂里卻只會看到地下負一、負二層的按鍵,他們要通過五樓到負二那七個鍵按出密碼,才可以直通下到某一層。當然,沒有人會知道密碼,所以只能在電梯里進行解碼。

 兩人像是很熟路的樣子直勾勾走進電梯,劉中堂一進去馬上掏出一台小收音機似的機器,打開讓任何攝像機黑屏的屏蔽功能;安婧從背包里抽出一個小盒子,拔出插頭就往電梯控制板插去。電梯里的燈啪啪閃了幾下,電梯“咻”一聲直往下沉,安婧立刻把兩支稱手的伯萊塔自動手槍握在手中,雙手背在身後。

 按照安良的計劃,安婧這一線是正面佯攻,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控制住電梯,引起使徒會騷動。不過這里其實是最安全的地方,因為六點圖書館已經關門,沒有人會在乎有一台電梯停了下來,只要控制住電梯,他們就可以隨時回到地面;萬一使徒會大開殺戒,動刀動槍的時候響聲就會傳到圖書館,最後就是引來警察插手。據艾琳娜說,使徒會基地是軍部秘密中的秘密,警察插手就會驚動媒體直至驚動天皇,這樣的話從政府到軍部都會陷入嚴重危機,因為這會給仇日的世界各國找到對付他們的借口,比如說隱藏了這麼一個地下城,是不是準備打第三次世界大戰之類。而幫助日本隱藏這個秘密的美國,為了洗脫自己支持日本軍隊的嫌疑必定會首先軍事鎮壓,所以軍部和使徒會都不會讓這個出口曝光,就算和安婧他們沖突起來,使徒會也只能暗著干,不能明著打。

 戰斗的第一槍會由安婧打響,只要時間一到,她和劉中堂就要向地下隨便一層隧道滲透,直到對方進行反擊,這樣他們就可以退回電梯。安良還考慮到的就是“天使”們會使用腦波雷擊機無聲無息地殺人,所以守電梯對于安婧和劉中堂來說是一樁美差,反正一覺得頭暈眼花好像腦波受到攻擊,他們就玩命地跑回電梯關上門,在電梯的屏蔽下可以阻截相當程度的攻擊性電波。

 安婧把電梯降到地下五層,這是安良布置好的進攻層。

 當艾琳娜在六本木酒吧提到馬特維被劫持的時候,安良就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和連太郎有關,也會和連太郎的祖輩有關。長與一族世代都是風水師,他們參與的納粹基地建設一定會按風水布局。

 天下各門各派風水都有不同的技術,建造出不同的形格,可是在計算氣運時間上必定按羅經上的陰陽二十四山,千變萬化的風水學只有一個條件不會變,那就是時間。這個基地建于1944年以前,以那個年代的氣運用九星飛泊來計算,地下五層正是當下旺星八白左鋪星的入囚之位,這個地層最不得天運的支持,就算這里是銅牆鐵壁,也是整個基地運氣最差的樓層。從這里首攻,光是運氣就佔了先機。

 劉中堂看著臉泛潮紅的安婧,小聲對她說︰“婧修女,我們還有時間,不要太急沖進去。”

 安婧看看表說︰“差不多了。這一層是他們的倒霉地方,我們從時間空間都佔了優勢,不會有事的。嘿嘿,你那火箭筒一會兒讓我打吧……”

 “不行。”劉中堂把背包往自己身後放一放,“這東西很重,你抬不穩的話會打歪。”

 “時間到了,沖出去。”

 安婧說完兩人閃到電梯門邊。電梯門打開,劉中堂首先把攝像機屏蔽器伸出去,待屏蔽器上的小紅燈閃著轉成綠色時,他們才伸出頭看去,在他們眼前是一條漆黑光滑的通道,前方不遠果然有一個老式攝像機對著電梯口。看來使徒會根本沒想過有人會從這里正面進攻,一直沒有更換更高級的攝像系統。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5]

 他們帶著夜視鏡隱秘快速地向通道里推進,通道里有很多支線岔路,不過艾琳娜提供的地圖準確地指向基地入口。幾分鐘後,安婧和劉中堂毫無困難地接近了一道密閉的鐵門。

 在外線保安攝像機失效後,整個基地的鐵門自動關閉是意料中的事情。不過對付這種電子設備不是戰斗人員的工作,寶貴的彈藥也不能浪費在破門上面,在第三支助攻的小分隊里,已經有技術人員入侵基地內部網絡。安婧和劉中堂閃到有彎位的通道邊等了一會兒,鐵門吱一聲自動打開。

 不會自動打開的是鐵門後的防守線,當劉中堂把背包伸出通道時,馬上招來一陣輕微密集的槍聲,他們馬上認出這是在馬來西亞的戰斗中李孝賢用的XM8未來型步槍。這種德國槍絕不會是日本軍隊的制式武器,安婧一直擔心艾琳娜騙他們去打日軍基地,現在听到這種槍聲大為放心。她把劉中堂拉到牆後,小聲對他說︰“他們倒打響第一槍了,我還想自己打呢。”

 她說完把裝了電子瞄準鏡的手槍放在地面的高度,向牆角外伸了一下,從瞄準鏡側面的顯示屏上看到一堵半人高的水泥工事牆,牆後有幾個士兵用槍壓在上面,在安婧看到他們的同時又掃出一排子彈。安婧連忙把手槍收回來,把劉中堂的肩頭按下來說︰“閃光彈,快!”

 劉中堂一甩手向外扔了一個閃光彈,“噗”一聲響,通道里閃過一道炫目的閃電。他感到背上一緊,原來安婧趁著對方蹲下躲閃之際踩著他的肩像猴子一樣跳向對面的牆壁。當幾個士兵再抬頭把槍伸出工事,一個穿海軍裝校服的少女已經出現在通道頂上,從上而下壓制地連開數槍。單發的槍聲快得像沖鋒槍,子彈準確地打在士兵的頭上,當安婧踏著牆壁落地,第一道防線已經順利打開。

 兩人急沖到這個工事前面,馬上又招來一陣掃射,對方的防線比想象中嚴密得多。安婧一縮身子蹲在工事下,對劉中堂說︰“對方怎麼那麼多人,我看電視上的恐怖分子都只有十幾人嘛,警察一輪掃射幾秒鐘就解決問題了。我們不是在和日本軍隊打仗吧?要不然可能會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

 劉中堂看著安婧笑起來︰“呵呵呵,這里是基地老巢,當然人多了。美軍打哥倫比亞的毒巢還得打幾個月呢。”

 安婧拉過劉中堂的背包在里面一陣翻弄,劉中堂問她︰“找什麼?里面只有火箭筒和霰彈槍。”

 “閃光彈呀,我們這樣被火力壓著,頭都抬不起來了……”

 “這里……沒有閃光彈了,煙幕彈要不要……”劉中堂從西裝里摸出兩個手榴彈亮出來。

 安婧拿起火箭筒一手拉開,嘩啦一響火箭筒被拉成一米長,劉中堂忙說︰“別玩火箭筒,這東西威力很大。”

 安婧把火箭筒扛在肩上說︰“行了行了,這筒太重,我把它打了你不用提得那麼辛苦。我們又不是主攻,不就是來攪亂攤子的嘛……扔啊!”

 一個煙幕彈從劉中堂手里飛出去,刺鼻的煙霧馬上在通道里蔓延。安婧扛著火箭筒從工事後站起來,從夜視鏡里只看到一片白茫茫。

 劉中堂抬頭一看,安婧像扛著夢寐以求的大玩具,滿臉笑容地扣下火箭筒的扳機,然後倏然蹲下,扔掉火箭筒捂著耳朵。

 隨著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對方的子彈像犯蝗災一樣反撲過來。

 安婧一抬頭看著劉中堂說︰“啊?沒有打中?”

 劉中堂皺著眉搖搖頭說︰“快回電梯前面的通道吧,再不行可以退回圖書館。”

 安婧“嗯”一聲露出一張要哭出來的臉。

 他們正要後退,突然對面響起一連串更猛烈的爆炸,氣浪像海嘯一樣沖過通道,槍聲立刻停了下來。兩人驚訝地對視了一下,劉中堂說︰“好像打中彈藥庫了。”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6]

 安婧一听又露出開心的笑容,她抽出兩支自動手槍說︰“上帝是愛修女的……將城和所掠奪的一切財物放火焚燒,全獻給你的天主,使那城永遠成為廢墟,再不得重建。劉兄弟,我們向前沖啊!”

 劉中堂拿起霰彈槍,也在胸前劃了個十字說︰“喔,上帝,幸好你安排婧修女當修女了……”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

 “這麼炸不會吵到地面的居民吧?”

 劉中堂終于感覺到安婧對人民的愛,他溫和地說︰“日本經常地震,居民早就習慣地下有動靜了。”

 第三章神奇的風水營救

 安良看到這個基地既位于天皇皇宮中軸線上,也和皇宮同一座向,那麼就應該以整個東京的來龍定方向,這是定向法中的高級法門,“以龍立向”。然後他以坐西北向東南的方位計算出天劫地刑兩個位置。天劫和地刑在布局中最適合用作囚牢和刑獄之地,這里凶氣最盛,主人家和重要的設備絕不會往這里放。而地刑之位正南方同時又是基地的先天水方向,先天水主人丁興旺健康,使這個方向吉凶交雜,也就是說不用死的囚徒都會關在正南地刑之位,沒有價值要殺掉的囚徒都會關在正東天劫之位。

 安婧和劉中堂打得熱火朝天,安良的營救隊卻在無聲無息地前進。

 在技術人員的支持下,整個基地已經處于停電狀態,電子控制的大門全部被打開,使徒會的基地就像一個開放的洞穴,四通八達又漆黑一團。安良遙控著機器人在前面開路,向地下六層悄悄逼近。

 在設計營救計劃時,大家手上有整個基地的三維圖,可是因為沒有可以透視地層以下這麼深的設備,對基地內的具體布局並不了解,所以這次營救從軍事上說是盲目和亡命的,這也是艾琳娜急需要安良插手的原因之一。

 艾琳娜知道東京使徒會的風水背景,要和日本風水師的布局對抗,只能請出另一個風水師。她相信東京基地按風水原理布局,而且安良有足夠能力打破這個布局,推算出各個主要位置的所在。

 安良仔細研究地圖後,得出的結論和艾琳娜的猜想一樣。這是一個按風水原理建造的地下區域,甚至整個大東京地下城都是一個巨大的風水局。

 東京的地面街道看似凌亂沒有章法,如果由一般風水師只從城區布置想看出些風水底蘊是不可能的,就算加上民用地鐵圖,地氣的流通依然無章可循,整個東京像個雜亂的大鄉村,不可能發展成世界大都市。不過當安良看到東京地下城的全圖時,就一切都明白了。

 這個地下城才是真正的東京大風水,當東京從南方的赤石山脈承接到巨大的龍氣後,用了完全符合河洛術數原圖的地下城布局向城中各處分配龍氣,把龍氣的力量充分發揮出來。以天皇皇宮為核心的蜘蛛網形地下城,方正整齊的規劃和中國北京的地面街道圖如出一轍。東京和北京這兩個帝都,不約而同采用了最奪天地正氣的九宮八卦陣,不同的只是一個在地面,一個在地下;北京坐北向南,東京坐西北向東南。

 位于東京西北方的護國寺其實正是天皇皇宮的靠山,在七十年前由長與又郎經手設計的使徒會基地更是利用了比皇宮更早一步到達的龍氣,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形成有效的保護格局。可是風水輪流轉,在那個時代有效的格局,隨著時空的轉移在今天會破綻百出,于是風水師就會隨著天運的變化把重要的位置定時改變調整。

 可是風水是為人和事服務的,不可能為了風水好不顧實際用途。在七十年前設定地下七層為核彈研究中心,這些基礎設施不會說變就變,時不時就換一層來配合風水。會產生核輻射的研究中心,一般來說只會埋在最深的地下。無論風水怎麼變,被劫持回來做研究的馬特維,在工作時必定在地下最深的六層或七層,問題只在于他會在哪個房間。

正文 《華爾街風水師》[177]

 不過安良最關心的不是馬特維,他首先要找到母親安芸,下一步才會考慮能不能順手救出馬特維。當他和安婧、劉中堂回酒店關起門研究地圖時,遇到一個大問題,就是地下基地的橫向通道四通八達,主要通道卻全是垂直的大小電梯,每一個主要出口都是藏在護國寺四周的秘密地點,這樣在風水上就無法定向。定向是風水計算的第一要素,一般通過大門和主通道的方向定向,可是地下基地的主方向垂直向著天空,總不能以天空為向來計算方向。

 安良看到這個基地既位于天皇皇宮中軸線上,也和皇宮同一坐向,那麼就應該以整個東京的來龍定方向,這是定向法中的高級法門,“以龍立向”。然後他以坐西北向東南的方位計算出天劫、地刑兩個位置。天劫和地刑在布局中最適合用作囚牢和刑獄之地,這里凶氣最盛,主人家和重要的設備絕不會往這里放。而地刑之位正南方同時又是基地的先天水方向,先天水主人丁興旺健康,使這個方向吉凶交雜,也就是說不用死的囚徒都會關在正南地刑之位,沒有價值要殺掉的囚徒都會關在正東天劫之位。

 安芸沒有得罪連太郎更沒有得罪使徒會,所以按風水計算,她很可能在地下六層或七層的正南方地刑之位。

 安良沒有對艾琳娜說出自己的推斷,不管艾琳娜會不會風水,是不是由安良指揮這個營救,安良都會首先從正南地刑之位潛入,以救安芸為第一目標。當安良把整盤聲東擊西、直插地刑之位的計劃擺出來,艾琳娜卻像完全不會風水一樣爽快地同意了,于是安良從護國寺南方的地鐵入口直接潛入囚禁區。

 安婧和另一隊佯攻隊伍解決了監控系統打開電子門,安良的南線滲透非常順利,一路上偶然遇到守衛,都被他們迅速擊倒、控制。進入地下六層,他們開始在南部區域的通道上逐個房間搜索。

 助攻的雇佣兵隊員用隔牆探人器一個個房間照過去,安良從小屏幕里看到牆後的房間根本不像牢獄,每個房間都像酒店的單人客房,日常家電用品一應俱全,而且每個房間里都有一個少女的身影端著槍貼在門旁邊,一副隨時殺出來的態勢。安良對這些少女不陌生,他在馬來西亞見過這群女孩子,他們是使徒會中稱為“天使”的強悍殺手。可是精通風水的長與連太郎,為什麼會把自己的精兵放在關囚犯的凶地?地刑之位沒有關著安芸,那麼安芸又在哪里?

 安良已經听到上面一層的連串爆炸,同時引起通道一陣震動,他知道其他兩支助攻隊伍已經順利發動佯攻,可是自己在這里卻找不到安芸,安良急得腦袋一片空白。在地下每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險,找不到安芸也不能浪費時間,安良向後面招招手,帶著三個隊員向正東方的天劫位前進。

 任何風水派別都會把方向分成吉和凶兩種,在相同的原理下,各派厘定的吉凶方位往往大同小異,有時只是術語不同,其實說的是同一個五行生克原理。在這樣的理解下,加上這次的目標只是營救而不是殲滅,安良不會急于向主樓層和最重要的財官位進攻,只是專找風水最差的位置去找人質。

 裝了六個寬大輪子的機器人像只小狗一樣興奮地跑在前面,每到一個轉角位置,這個機器人就發揮重要作用,它可以先進行電磁、生物、地雷和透牆探測,小小的機器上裝滿了世界上最新的科技,如果遇到對它的攻擊,它還會自動還擊,這是個非常危險的家伙。雖然殺傷力太大也不通人性,可是總比用一個活人去做探子安全,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安良也樂于試用一下最新兵器。

 安良身後的三個隊員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隊尾防衛,因為剛剛經過那一排房門,明明探測到門後有女槍手躲藏,她們隨時都會沖出來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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