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最後的防線】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當例行巡遊天際的金烏普照大地時,它對發生在它眼皮下面的殺戮一如既往地視若不見。
黑色的洪流,如同波浪一般,翻捲著,湧向前方。
刺耳的慘叫聲、廝殺聲,驚起了一**的野鳥,倉惶地在高空中盤旋,渾不知何方才是樂土。
李仁坐在戰馬上,就在他的前方,似乎踏在關注著無比慘烈的廝殺,可事實上,李仁現在走神了。
李彤帶回來的信息讓他警醒:想不到楚軍竟然看穿了他的計策,派出兩撥楚軍連夜從其他地方過河,一波用來偷襲秦營,遲滯他們的反應,而另一波則攻擊他的伏兵。
所幸,所幸那股襲擊他伏兵的楚軍戰鬥力不強,不會破壞掉他的後招。
按照李彤的信心,那股楚軍人數不多,戰鬥力也不強,很可能是因為渡河消耗了體力,所以連白的第一道防線,他們都攻不進去。
雖然李彤他們也無法靠近白的營地,但是,李彤卻遙遙看到,就在白的營地中,粗大的樹桿堆積如山。
退一萬步講,即使是楚軍攻進了白的營地,只要白他們能將樹幹推入河中,那此戰就必勝無疑了。
不過,李仁心中還是有一絲危機,正是這種危機,讓他遲遲不敢將手中的騎兵派出去,只用步兵來攻擊渡口的敵人。
騎兵出擊,時機尚不成熟。
從開戰至今,已經一刻鐘了,也不過才攻破了楚軍的第一道防線。而秦軍已經傷亡了兩百人。
兩百名披甲之士,心疼的李仁險些吐血,不得已,從第二道防線開始,李仁不得不改變策略,將陷陣之士派出。
「又來了。」鍾離昧皺起了眉頭,左手捂著腰間地傷口,抽了一口冷氣,「這秦狗。不會是發瘋了吧,難道他們在巨鹿堅持不下去了?」
是啊,秦兵太瘋狂了。簡直是不計消耗低攻擊,難道他們打算用人命來衝垮他們的三道防線?
按照秦兵的往常經驗,第一波出擊的是陷陣之士,所以項莊他們在第一道防線上安排了大量的弓箭手,準備遠程射殺秦兵,可誰想,秦兵第一波出動的就是披甲之士,讓他們的算盤落空。
當發現這一狀況時。臨時的調整已經來不及了,項莊只好匆忙調動了一批楚軍趕上去支援。可即使是這樣,第一道防線也支援了一刻鐘,就全盤崩潰。
弓箭兵,對披甲之士的傷害太小了,長達一刻鐘地弓箭攢射,也不過射傷了二十多名秦兵,而一旦近身,披甲之士三四米的長槍、長戟遠遠超過了楚軍兵器的長度,對楚軍來說,這就是屠殺。被秦兵屠殺。
楚軍地反抗。不可謂不激烈,也給秦軍造成了沉重的打擊。只是,傷亡太嚴重了。第一道防線八百多名楚軍,活下來的不足二十人。
現在,又輪到第二道防線了。
「老鐘,你下去吧,你昨晚的箭傷還沒有好,」龍且一臉陰沉,他防守第一道防線,第一道防線在秦軍的攻擊下竟然只堅持了一刻鐘,讓他感到羞辱,「接下來,有的忙的,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
鍾離昧不滿地錘了一把龍且,傷口被扯裂,鍾離昧咧咧嘴:「老龍啊,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吃虧了,咱討回來就是了,哭喪著臉做什麼?別地我幹不了,可在這裡給兄弟們擂鼓還是沒問題的。」
「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龍且臉色陰沉地似乎能滴下水,一把扯住鍾離昧,不顧他的反抗,將他拉下陣地,交給自己的兩個親兵,「看著他,不要讓他亂跑。」
龍且返回陣地,看到季布也是一臉的憂色,詫異:「老季,怎麼了?」
季布指著緩步而來的秦兵,皺起眉頭:「老龍,雖然我這第二道防線比較堅固,可是,我現在心中沒底啊。」
「心中沒底?」龍且扶了扶自己的頭盔,「怎麼說,你這第二道防線防禦長度只有第一道的三分之二,而且這裡的士兵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們沒有弓箭兵。」季布苦笑了一下,「你沒發現嗎,秦軍換陣了。」
龍且心中一驚,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事情果然不對,秦軍地軍陣明顯變臃腫了,前排與後排之間地行間距好像擴大了一倍。
「陷陣之士?」
龍且與季布對了一眼,季布苦澀地點點頭,「我們大半的弓箭手都消耗在了第一道防線,現在第二道防線上只有一百多米弓箭手,一旦秦軍出動陷陣之士,那就麻煩了。」
韓信快步從後方趕來,壓低聲音:「龍將軍,季將軍,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堅守三個時辰,否則,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季布回頭看了一眼,就在第三道防線後地河灘上,現在也不過積聚了三千多名楚軍,正亂哄哄地整隊。
秦軍的單兵戰鬥力,是一般義軍戰士地三到四倍,一個秦兵就可以單挑三到四個義軍,雖然楚軍精銳,但一個秦兵也應該頂的上兩到三個楚兵。
季布與龍且都是身經百戰的將領,他們也知道,士兵的戰鬥力不是簡單用數字就可以統計的,更為關鍵的是組織,而秦兵的組織性、配合性遠非義軍可比。
如果想擊潰五百名秦軍,沒有兩到三千名楚軍是做不到的。
如果想擊潰一千名秦軍,那至少也需要五六千名楚軍。
如果想擊潰五千名秦軍,呵呵,那至少也要有一萬五千名楚軍。同時,楚軍的統軍將領還得是他們哥幾個才行。
「不能單純的防禦,」龍且惡聲惡氣,「必須出擊,將秦軍拖在半路上。」
「野戰?」季布雙眼的瞳孔猛然一縮,「老龍,不要開玩笑,如果野戰,即使是這裡所有地士兵都帶出去。也不過七百多人,七百多人,對兩千多名秦軍。老龍,你確定你沒有發燒?」
龍且悶哼一聲:「不是還有伏兵嗎?」
「即使加上伏兵,」韓信插言,「也不過近兩千人,近兩千人,與秦軍野戰,那死的更快。」
「那你說怎麼辦?」龍且一屁股蹲在工事上,青筋綻露的雙手用力抓起了一把泥土。似乎,這泥土是秦兵一樣可以讓他洩憤。
「熬。熬到關鍵時刻,才是伏兵出擊之時,即使不能打退秦兵,也要重創他們,拖延他們的速度。」韓信斬釘截鐵。
「就這樣吧。」項莊率領二十多名親兵匆匆趕來,這些親兵都與項莊一般,佩戴者超長的寶劍,項莊的耳朵敏銳,聽到了幾人的對話,「無論如何。這道防線。必須堅持一個時辰以上。」
兩個時辰?
季布與龍且面面相覷,兩人一臉苦澀。
「兩位不用擔心。只要這道防線不垮,援兵有的是。」項莊一臉厲色。「這道防線,就是最後的防線,我們退無可退。」
「項莊,項家鐵鷹呢,還不出動嗎?」龍且臉色很難看,他地親兵在第一道防線損失殆盡,現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可這項莊,只帶來他的長劍士。
長劍士,是項莊的親衛,個個精通技擊之術,雖然不如項家鐵鷹,但也屬於一等一地高手了。
「項家鐵鷹一旦出擊,我們就沒有了任何的決定性力量了。」項莊淡淡一笑,「諸位放心,即使是死,也是我項莊先死。」
秦兵軍陣,如同一群怪獸般,踩著轟隆隆的腳步聲,一步步靠近楚軍的防線,鋒利的兵器,嗜血的眼神,狂熱的殺意,一往無前的悍勇,一切地一切,都讓楚軍感到了恐慌。
五十米……
第二道防線上僅存的百多名弓箭手,瘋狂地拉弓射箭,似乎通過這種瘋狂可以將他們心中地沉重的壓力宣洩出去一樣。
梆梆梆的弓箭聲不絕於耳,只是,這稀疏的箭雨,對秦兵的殺傷力弱不可言。
四十米……
第二道防線上,楚軍的急促的呼吸聲如同鼾聲一樣,清晰可辨,甚至,有些楚軍已經用力拍打著胸膛,給自己順氣。
三十米……
秦軍的軍陣一頓,似乎要開始變陣,項莊猛然站起,長劍高舉:「長劍士,出擊!」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秦軍的軍陣如同行雲流水一樣在楚軍的眼皮下面發生了變化,第一排地秦軍向前一大步跨出,蹲下,一條又一條地矯健的身影從秦軍軍陣中逾越而出,以第一排秦兵為踏板,一躍就是十幾米,撲向防線上地楚軍。
「出擊,隨我出擊!」
龍且厲喝一聲,操起自己的長戟,大喝一聲,率領他不到二十名地親兵也撲了下去,隨著龍且的帶動,一波又一波的楚軍,克服了心中的恐懼,撲了下去。
連大將都一馬當先,以身作則,士兵,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楚軍出擊的同時,秦兵中的陷陣之士已經接近了第二道防線。
殺!
項莊人在半空,腰桿猛然一扭,近四尺長的寶劍,如同一柄大刀,在項莊的手中化作了一道月牙形的流光,盤旋回轉,從三名陷陣之士的腰間旋過,帶起一溜璀璨的血光。
落地,項莊腳下旋轉,一個迴旋,避開了正面的秦兵,如同鬼魅一般在秦兵中出沒,每一次流光閃現,都帶起一片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