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系列二】遊戲外篇　五　　陽光

其實，小女孩最愛聽的部份，是關於天堂和人間的故事。

「舅舅，在多說一些天堂和人間的故事嘛。」

「天堂地獄？又要聽？」舅舅笑著說。

「要！你上次有說到『陽光』，你說『陽光』是七種美麗的顏色混合而成的光。

你再多說一些陽光的事情啦，好不好？」小女孩央求著舅舅。

「陽光啊...噓...你媽媽不准我告訴妳『陽光』的事情啊。」

舅舅用手指壓住嘴唇，小聲的說。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說陽光呢？」小女孩問道。

「因為陽光太美了，美到會傷害我們吸血鬼的身體，

只要我們一照射陽光，身體就會碰！像灰一樣散開了。」

舅舅雙手張開，比出一個爆炸的手勢。

「啊...」小女孩用雙手摀住嘴巴。

「怕不怕？害怕就不要聽囉。」舅舅笑了起來。

「不怕。」小女孩雙手叉腰，努力做出勇敢的模樣。

「陽光這麼美，就算變成了灰，也沒有什麼可惜的啊。」

「啊！妳真的這麼想。」舅舅好像被小女孩的想法震驚，沈吟半晌。

「妳有當『旅者』的資質，不顧一切前進的勇氣，說不定下個翻過嘆息之壁的人就是妳了。」

「我才不想翻過嘆息之壁，可是我有天一定親手撫摸陽光....」小女孩露出嚮往的神情。

「妳再說什麼！！」突然，小女孩身後傳來母親的一聲怒斥。

「媽媽...」小女孩害怕的躲到了舅舅身後。

只看見母親臉漲得通紅，生氣的指著舅舅的鼻子大罵。

「你看看你，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教給她！陽光有什麼好？

我們吸血B族待在六層地獄有什麼不好？去什麼旅行？去見識什麼世界？糊塗！」

「姊姊，別生氣啦。」舅舅笑著道歉，「我以後不跟她提到陽光了。」

「你啊，跟你姊夫一個樣！」母親用手戳了戳舅舅的鼻子，「滿腦子幻想，想要解決吸血鬼族的缺點，

是啦，我們是克服了十字架，克服了大蒜，又如何？我們生活在這個地方，根本沒有那些東西啊！

我們吸血族擁有幾乎永恆的生命，原本就要付出代價的啊！讓我們害怕十字架和大蒜又如何？」

母親繼續說道，「就算有天我們征服了最後的弱點，陽光，我們又能如何？

難道要搬去人間和人類同住嗎？真是傻瓜！一群傻瓜！」

舅舅一邊對媽媽陪笑著，還不忘用手偷偷捏著小女孩的臉，逗的她咯咯嬌笑。

＊

吸血鬼族，最初的記載，是從一位名為德古拉伯爵的男人開始。

他背棄了上帝，擁有了被詛咒的身軀，

卻也造就了地獄史上絕無僅有的強大種族　－　吸血鬼。

吸血鬼擁有不死的生命，同時又能藉由『吸血』和正常人類『生產』兩種方式繁衍後代，

使得吸血鬼越來越壯大，後來更因為吸血鬼的特性不同，進而繁衍出許多不同的種族。

其中有擅長戰鬥和嗜血好殺的吸血鬼族Ｅ族，

還有遵守古法，過著苦行僧生活的吸血鬼Ａ族，

還有拿永恆的時間，來創作藝術和文化的Ｓ族。

而小女孩所在的Ｂ族，則是熱衷於科學研究。

Ｂ族的人研究自己的身體，並嘗試用科學的方法加以克服缺點。

所以，Ｂ族一直是最和平的吸血鬼，

他們和地獄中所有的妖怪和平共處，共生共榮，並且努力學習其他妖怪的知識。

但是，不幸的，高度發展知識的Ｂ族，雖然擁有最深厚的智慧和學識，

卻也逐漸演變成戰鬥力最弱小的民族。

反觀最喜愛戰鬥的Ｅ族，四處侵略，到處殺戮，強調吸血鬼尊貴的血統，

族人數目雖少，卻個個是萬夫莫敵的怪物，儼然成為地獄中一股可怕的力量。

這位小女孩，就是屬於追求知識的Ｂ族，

也只有包容性強的Ｂ族，才能誕生出像舅舅這樣，以旅行和探訪世界為主的『地獄旅者』。

還有許多以克服吸血鬼缺點為生平志願的『吸血鬼科學家』。

小女孩好喜歡，好喜歡這個Ｂ族吸血鬼的城鎮。

這裡每個人都彬彬有禮，愛好和平，

偏偏又帶著一點對瘋狂，那是一種對知識探索的狂熱。

走在鎮上，常常可以見到一些叔叔伯伯突然大叫一聲，

然後興高采烈的路上狂奔，口中嚷著，「解答一定是這樣！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她還曾看過一個滿臉鬍子的老哲學家，全身赤裸的從浴室衝出來，

大喊道「皇冠的問題！我想到了！只要把它放進水中就對了！」

這個屬於Ｂ族的吸血鬼城鎮，就是這麼可愛。

而且小女孩還可以在路旁，看到許多不屬於吸血鬼族的小妖怪，

像是頭上長著天線的嬰兒，飄來飄去。還有喜歡躺在狗屋上頭睡覺的大鼻子狗。

她記憶中的Ｂ族吸血鬼們，是包容萬物，以追求知識為生平志趣的純真吸血鬼。

像是喜愛旅行的舅舅就是。

她也知道，嚴格的媽媽其實是很疼愛她這個唯一弟弟的，

雖然舅舅總愛四處流浪，將家事丟給媽媽一人在做。

而且小女孩也知道，她父親也很偉大，

她父親就是研究出『抗十字架血清』的科學家。

雖然注射血清之後，會讓Ｂ族吸血鬼的力量減弱，

可是Ｂ族的人們還是義無反顧的注射血清，

對他們來說，能體驗十字架這樣的新事物，比力量要重要的多。

只是，她的父親，曾經被喻為吸血鬼史上最偉大科學家的父親，

卻在一次例行的單獨旅行中，被人暗殺了！

兇手還把他的屍體，扔在第六層地獄的荒野中，

當這個消息傳來，整個Ｂ族同感震驚，

傳說中不死的吸血鬼，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荒野的地獄怪物所殺？

父親死亡的消息，沸騰了整個村莊，

同時，一個可怕傳言不脛而走。

一個讓人們膽戰心驚，不敢在公開場合談論的傳言。

『要殺死吸血鬼？除了大神魔級數，只有吸血鬼做的到啊。』

『.....難道是吸血鬼下的手？！』

是誰下的手？哪一族下的手？喜愛和平的Ｂ族不敢再猜測下去。

而母親看到父親屍體的那天晚上，沒有說上半句話，

她沒有哭，沒有掉下一滴淚，只是默默的做著一切平常該做的事情。

只是小女孩知道，那天，當她洗完澡，母親照慣例替她擦身體時，

她感覺到母親的雙手，那雙充滿著愛心，永遠堅強可靠的手。

正在發抖。

不斷不斷的顫抖。

那是憤怒還是悲傷，是無奈還是心疼，小女孩還太小，無法分辨。

可是，從此之後，母親開始厭惡Ｂ族所有的科學研究，

連『陽光』這兩個字，都不能在她面前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