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台北城之北投。
一朵風信子,正隨著搖曳的風,飄入了一座陳舊的公寓中。
它輕輕的飄過滿手血污的三腳蟾蜍,飄過白骨精,飄過躺在地上依舊沈睡的法咖啡,
甚至飄過正在遠處埋伏的夜王阿努比斯……
它的體態輕盈,動作高雅,彷彿是一個美麗的精靈,帶來遙遠的消息。
風信子的速度慢了,旋轉兩圈,落在一隻纖纖細手上。
手心主人,這剎那間,眼睛閃過驚異神采。
她是野玫瑰,薔薇團團長,也是整個薔薇團中倖存的最後兩人。
「風信子?她們竟然發動了風信子?」野玫瑰聲音顫抖,
「難道,難道,在南陽街的薔薇團發生了什麼事嗎?」
野玫瑰呼吸急促,是她把整個薔薇團留在南陽街,
是她趕走荊棘玫瑰,是她信任了兩個外人……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
風信子不只是求救訊號,更是四人的生死盟約。
如今,風信子已到,是不是表示,其他三人已經……
野玫瑰猛一起身,就要往門外奔去。
可是,就在此刻,她的背後傳來一個充滿魅惑力的女音,
「野玫瑰好朋友,妳要去哪?」
「白骨精,我要去救我的朋友。」
野玫瑰頭也不回,繼續往門外奔去。
「別傻了,夜王正對這裡虎視眈眈,伊賀忍者那群笨蛋又全部陣亡了,
妳這一走,妳叫誰來看守法咖啡?」白骨精,說話中隱含怪異的節奏,
悄悄的發動起她的特殊能力 - 呼吸催眠控制法。
「我……」野玫瑰的腳步,在門邊停了。
「好不容易,我們抓到了遊俠團的二號人物,安排了捕捉夜王的最佳陷阱,
我們馬上就會殺了遊俠團的夜王,到時候他們群龍無首,又有何威脅性?」
白骨精繼續慫恿。
「別忘了,這可是妳唯一一次打開澎湖島夢幻之門的機會啊。」
「……可是,薔薇團。」野玫瑰沒有轉頭,背影正在遲疑。
「薔薇團不過是一群網路玩家組成的烏合之眾,
讓她們把遊俠團的主力牽制在南陽街,不是正好嗎?」
白骨精繼續遊說。
「野玫瑰,妳想想,只有和我們一起,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遊戲之王啊。」
「……」
野玫瑰轉過身子,看著白骨精,臉上一改剛才的憂愁,堆滿笑容。
「嗯。」
「對嘛對嘛,這樣的野玫瑰才乖,別管那什麼荊棘玫瑰或是薔薇團了,
跟著我們,我們再組一個團。」
「白骨精,妳知道嗎?」
野玫瑰往前走了一步,臉上的笑容依舊。
「知道什麼?」
「這朵風信子,對我們薔薇團四人的意義。」
野玫瑰又往前走了一步,已經和站白骨精面對面了。
「什麼意義……咦?」
忽然,白骨精感到一陣戰慄,然後,她慢慢低下頭……
她的下半身,不知何時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薔薇花藤,
花藤上千萬根尖銳倒刺,正虎視眈眈的圍繞在白骨精身體周圍。
這薔薇?是野玫瑰的能力?
野玫瑰為何要發動力量,把自己包圍起來,難道……?
「如見風信子……」野玫瑰臉上依然微笑,眼角卻慢慢溼潤起來。
「妳……」白骨精嘴唇顫抖,
她身上的薔薇越爬越高,越爬越高,已經淹上了她的喉嚨。
「生死都相聚啊!」
然後,野玫瑰眼角淚光盈然,手掌舉高,在空中使勁一握。
這一握,一滴淚珠就這樣從野玫瑰的眼角淌出。
這一握,牽動千萬根薔薇倒刺,同時扎入了白骨精的斗篷內。
然後薔薇藤蔓一陣胡亂絞動,把白骨精連同斗篷,整個擰成了一團破布!
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野玫瑰聲音苦澀,
「風信子來了,我的姊妹們,恐怕已經在生死邊緣求存了。」
野玫瑰凝視著眼前白骨精這團破布幾秒鐘,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
「這些日子以來,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轉身,往門外急奔而去。
「姊妹們,撐住!我來了。」
可是,野玫瑰才奔到門口。忽然,一陣凜冽的直覺衝上背脊,
她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可能是她參加遊戲以來,所聽過最恐怖而戰慄的聲音…
一個千嬌百媚,再熟悉不過的女子聲音。
「哎呦,野玫瑰,妳難道真以為那一小叢薔薇,就可以殺得了我?」
「妳竟然沒死?」野玫瑰慢慢轉身,背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淋溼。
「白骨精啊,妳究竟是誰?」
「當然,我可是白骨呢。」白骨精笑著,
她一身隱藏在寬大的斗篷以下的白骨,任憑千萬根玫瑰倒刺都傷不了無血無肉的她。
「妳聽過,白骨被玫瑰扎傷得嗎?」
看著白骨精一張美豔的容顏下面,是一條一條紋路分明的白色骨頭,
野玫瑰只覺得她幾乎要吐了出來。
「妳……不,你和三腳蟾蜍究竟是誰?」野玫瑰渾身發抖。
「我們?」白骨精伸出白骨蒼蒼的食指,笑著。「妳覺得呢?」
「你們是……傳說中的現實玩家?」
「不,現實玩家是什麼東西?」白骨精笑,
「我們可是連地獄政府都畏懼三分的……」
「黑榜群妖呢!」
說完,白骨精身體倏然拆解,全身骨頭在空中化作數十根兇器,
在空中稍作停留之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向了野玫瑰。
「吼!」野玫瑰大吼一聲,全身的靈力暴升,
一叢一叢薔薇從她身後狂擁而出,
化作千條如長蛇,撲向眼前的白骨兇器。
兩強相搏,威力萬鈞,
這棟北投公寓,猛然震動起來。
激戰。
綿延不斷的薔薇不斷湧向白骨精,但是白骨精已經將自己的身體化整為零,
化作數十根白骨,在薔薇花中穿梭。
白骨如刀,正伺機尋找攻擊野玫瑰的機會。
「薔薇如同毒蛇。」白骨精一邊閃避薔薇花河,一邊冷笑。
「主要的攻擊方式不過是絞殺,還有下毒,只可惜這兩種方法都對我無效。」
「哼。」
野玫瑰又何嘗不知,她這手薔薇攻勢的天敵,剛好是這個無血無肉的白骨精,
但,此刻的她,除了選擇戰鬥之外,還能做什麼呢?
只有戰鬥,她才有機會離開這裡,去拯救自己的夥伴。
只有戰鬥,她才有機會去實現風信子的約定。
只有戰鬥,才能稍減她心中的哀痛和歉疚。
不斷暴湧出來的薔薇,像是海浪似的淹沒了整個屋子。
「妳沒地方可逃了。」野玫瑰怒吼。
「整個屋子都已經被我的薔薇所淹沒了。」
「嘻嘻,是嗎?」
野玫瑰聲音才剛落,
白骨精銳利的白色手臂骨,就從薔薇之海中硬是透了出來,
破開叢叢薔薇,到了野玫瑰的胸膛之前。
「呃。」野玫瑰還來不及反應,
白色臂骨的前半段,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胸膛中,
然後,鮮血就這樣快速染紅了這條白色臂骨。
臂骨開始慢慢轉動,更深一步的貫入了野玫瑰柔軟的心臟。
人體的幫浦心臟被破壞,這場戰役,就這樣簡潔明亮的劃上了尾聲。
「就叫妳別發瘋。」白骨精笑,所有的白骨一起從薔薇之海中飛出,組成人形。
「想去救什麼夥伴?當我們的傀儡,至少還能多活一些時間,咯咯。」
野玫瑰躺倒在地,原本激烈的蠕動的薔薇海,
轉緩了速度,像是凝在海上的綠色冰島。
野玫瑰的手慢慢伸進懷中,掏出了一個淺藍色的花朵。
「喔?這是什麼?風信子?」白骨精冷笑。
重傷的野玫瑰嘴角鮮血不斷湧出,
她的右手指尖顫動,幾乎握不住這輕盈的藍色小花。
「妳想在最後把風信子傳回給夥伴?」
白骨精的右腳伸出,踩住了野玫瑰的右手手腕
「幹嘛?妳想通知他們……別想!」
野玫瑰的右手一顫,手指夾住的風信子,幾乎要掉在地上。
「而且,我告訴妳,妳的夥伴此刻受到遊俠團的全力反撲,早已經全軍覆沒了,
我猜,恐怕只剩下荊棘玫瑰而已了。」白骨精尖笑,
「更何況,妳以為妳現在殘餘的靈力,能摧動風信子飛翔嗎?做夢!」
野玫瑰的手不斷顫動,她正在進全力凝聚身體內的靈力。
不斷的催動她重傷的身體,只要有一點點靈力……
只要有一點點靈力,傳到風信子上,
就可以讓它飛翔,就可以告訴三個姊妹……
【我沒有忘,我始終沒有忘記那個盟約……】
可是,她僅存的靈力,
卻被白骨精的腳所阻隔,始終沒辦法傳到風信子上。
野玫瑰只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
暖暖溼溼的淚水,讓她眼眶擴散蔓延。
「我沒有忘。」野玫瑰又咳了一口血,眼淚湧出。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我想要和你們相聚,我想要……」
「別傻了。」白骨精大笑,然後她的右手舉高,
銳利白骨映著日光,閃爍著兇狠的殺意。
但,野玫瑰完全無視於頭頂的危險,
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指尖,那朵微微顫動的淺藍色花朵。
然後,她感覺到背上一痛,那是連呼吸都暫停的劇痛。
手指頭,鬆了。
風信子,輕輕落在地上,再也無法飛翔了。
*
野玫瑰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睜著。
睜著看到白骨精離開,看到三腳蟾蜍把昏迷的法咖啡架走。
此刻,野玫瑰體內最後一絲的靈力都已耗盡,可以說是已經接近死亡狀態,
只要她一個「放棄」的念頭,就會化作道具,永遠脫離這個遊戲了。
她的眼睛卻始終是睜著,她還有願望沒有完成,所以還不死。
可是她很清楚,真氣渙散,化成道具,是遲早的事情。
是遲早的事情……
一直到,她忽然發現。
風信子,竟被一隻手給拾了起來。
那是一隻粗獷而充滿傷痕的大手,是屬於一個身經百戰男人的手。
野玫瑰認得這隻手。
「靈力已經耗盡,生命也即將結束,卻不願化成道具啊。」
那男人聲音低沈,「跟唐老五一模一樣,難道妳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野玫瑰無法說話,也無法動彈,
她只能睜著眼睛,瞪著男人手上的風信子。
「風信子?這該是農夫特殊的傳信工具。」
男人看著風信子,淺藍色的花瓣上,幾滴乾涸的血跡,顯得突兀。
「所以……妳想用風信子,卻傳不出去?」
野玫瑰無法說話,只能用眼睛看著風信子。
看著風信子……
然後,她眼前的世界,忽然整個模糊而溼潤了起來。
因為,風信子那染血的花瓣,顫動兩下,像是螺旋槳張開,
然後飛離了男人的手,堅定的飛翔了起來。
是這男人對風信子灌入了靈力,讓它擁有了飛翔的能力。
「野玫瑰啊野玫瑰。」男人似乎在微笑,
「讓我來幫妳實現這小小的願望吧。」
野玫瑰的眼前世界,一片模糊,
她感覺到生命急速的流逝,隨著最後一個願望的達成。
【謝謝你,你果然是最令人敬佩的對手。】
野玫瑰無法說話,眼睛慢慢闔上,嘴角溢出生命最後一個笑容。
【夜王,謝謝。】
南陽街的大樓上。
豔紅玫瑰的胸口前,突如其來的一朵風信子,
帶著漂泊的嬌媚,映入了九指丐的眼中。
九指丐發出驚呼,
「來了,竟然真的來了?」
幾乎是本能的,九指丐往後一跳,
只是,當他這隻殘缺的鐵腳才剛剛離地,
地面上就瞬間竄出密密麻麻的劍蘭,像是劍山般,往上衝去。
劍蘭撞擊鐵腳,竟發出如金石相碰的尖銳摩擦聲,
而這根鐵腳,更是被削去半截。
「媽啊,如果我剛才慢跳一步,這隻腳掌不就被無數劍蘭刻了一個『慘』字?」
九指丐一邊單腳往後跳,一邊嘖嘖怪叫。
「沒殺到你,果然有幾分能耐。」
房間的暗處,傳來一聲簡潔的哼氣聲。「再來。」
「什麼再來?啊,咦?」九指丐一抬頭,
眼前竟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劍蘭,如同夏夜傾盆而下的流星雨,
嘩啦啦潑了下來。
九指丐狼狽往旁邊閃開,
「達達達達!」接連不斷的聲音亂響,地面上又是一片坑坑洞洞。
「媽啊,招招奪命。」九指丐跌坐在地上,嚷著。
「小妞,我和妳無冤無仇,幹嘛要趕盡殺絕啊。」
「哼。」
這一聲低哼剛過,房間的四面牆壁同時冒出朵朵劍蘭,
葉鋒如劍,寒光沁骨,將整個房間照映成一片幽蘭色死亡地獄。
蘭花,這高傲而聖潔的花之君子,
如今在荊棘玫瑰手上,卻成為最無情的兇器。
「等等。」九指丐見狀,終於收斂起嘻笑怒罵的表情,
轉而嚴肅起來,他伸出了他的左手,那缺了小指的手掌,
冷冷的說,「妳再逼我,就別怪我……」
「哼。」荊棘玫瑰冷笑,「怪你怎麼樣?」
「展現,我九指丐的實力。」
九指丐這句話剛說完,他的嘴角不再掛著輕鬆詼諧的笑,
取而代之的,卻是深沈而黑暗的殺意。
光這份讓人膽寒的殺氣,
就證明了九指丐的確是黑榜大妖的氣魄。
「可惡!我豈是被嚇大的?」
躲在一旁的荊棘玫瑰只覺得背部寒意升起,手臂揮去,
四面牆上的劍蘭,就同時對準中央的九指丐,狠狠地射了出去。
「變成劍豬吧你!」
「只可惜,你不知道你惹的是誰。我九指丐,可也是黑榜群妖中的一位呢。」
只見牆壁飛來的劍蘭,如狂風暴雨般在房間內肆虐,
所有可以稱的上物體的東西,全部被無情貫穿!
補習班專用的桌椅全部被削成薄片,黑板先是被震上天空,
然後立刻被無數劍蘭穿成百塊,日光燈爆裂,門板的碎片四處噴飛。
這場恐怖的劍蘭之雨,下了整整十分鐘。
十分鐘過後,房間裡頭,
除了原本躺著的豔紅玫瑰屍體,再也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地板了。
「我的劍蘭,在農夫系陣法中,毀滅力算是數一數二的。」
荊棘玫瑰一身白色西裝,慢慢的從房間外頭推門走入,到此刻才現出她的真身。
「管你什麼奇怪的黑榜群妖?在我的劍蘭陣裡面,都只有當叉燒肉的份。」
荊棘玫瑰踩著高跟鞋,走到了豔紅玫瑰的屍體前,凝視著屍體胸口的那朵風信子。
「三妹,我替你報仇了,只可惜……我來的太慢了……」
「太慢了……」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荊棘玫瑰輕輕的說著,
她彎下身子,就要用指尖夾起那朵風信子。
只是,她的指尖卻在接觸風信子的那一剎那,突然停住。
指尖顫抖。
只因為,她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這個拿著風信子的手動了。豔紅玫瑰的手動了?
在荊棘玫瑰腦海一片混亂之際,
她的眼睛卻又捕捉到令一個讓她錯愕的訊息。
豔紅玫瑰的手,究竟是什麼時候,缺了一根小指?
難道……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荊棘玫瑰輕輕的說著,
她彎下身子,就要用指尖夾起那朵風信子。
只是,她的指尖卻在接觸風信子的那一剎那,突然停住。
指尖,顫抖起來。
這個拿著風信子的手動了。豔紅玫瑰的手動了?
在荊棘玫瑰腦海一片混亂之際,她的眼睛卻又捕捉到令一個讓她錯愕的訊息。
豔紅玫瑰的手,究竟是什麼時候,缺了一根小指?
難道……
「媽的,九指丐!你還沒死!」
這一剎那,荊棘玫瑰摧動了生平最大的靈力,
渾身爆發出驚人的植物能量,試圖在這一瞬間扭轉戰局。
但,她的胸口命脈,已經被一隻骯髒的大手給按住了。
這隻骯髒的大手,還有一個更髒亂的主人,九指丐本尊。
「荊棘玫瑰啊。」九指丐冷笑,
「妳以為,為什麼夜王老大敢派我來替他攻打薔薇團?」
「為什麼……」
「因為,我夠壞。」
九指丐的臉上,又出現了那專屬黑榜妖怪的陰冷殺意。
「我壞到連妳好友的屍體,都可以拿來使詐。」
「你……」
「妳三妹死前要求一個願望,希望面容朝上而死。」九指丐笑,
「為了表示公平,妳也來一個願望吧。」
「……」
只是九指丐的這個問題卻石沈大海,荊棘玫瑰沒有答話,
只是揚起頭,呆呆的看著窗戶外頭,那片星光飄搖的夜空。
「怎麼?不說,時間可是不等人的。」
九指丐左手微微使勁,用靈力壓迫住荊棘玫瑰的胸膛,以防她趁機反擊。
「更何況,我也不是黑榜上的頭號笨蛋『紅心傑克』,因為話太多而被敵人給逆轉。」
「……」但荊棘玫瑰依然沒說話,只是呆呆看著窗外。
「算了,那妳就領死吧……」
「風信子。」忽然,荊棘玫瑰開口了。
「風信子?這是妳最後的願望?」九指丐摸了摸頭,「好怪的願望。」
「窗外,飄來的,」荊棘玫瑰的聲音,哽咽了。
「那是風信子……是風信子……」
「窗外飄來風信子?」
九指丐詫異往窗外一看,遠處果然飄來一朵細小的藍色小花。
只是,當九指丐再回頭看向荊棘玫瑰,
另一個更詫異的東西,就這樣呈現在荊棘玫瑰的臉上。
那東西,是眼淚。
就在荊棘玫瑰的雙眼中。
這個剪著男生髮型,穿著帥氣的白色西裝,
動作舉止都帶著瀟灑的中性美女,竟然,在哭?
「喂,妳……」九指丐詫異的說。
「沒必要哭吧,我……我這樣不算欺負妳吧?欺負美女會被讀者怨恨,不要害我……」
「誰管是不是你欺負我,臭美,這是第四朵風信子,也是最後一朵風信子。」
荊棘玫瑰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就這樣沿著臉頰滑了下來。
「是我們家老大的風信子。」
「你們家老大?野玫瑰?」九指丐喃喃自語。
「她送來風信子?所以……」
此時,那微小的風信子飛入了窗內,輕輕一顫,
就停在荊棘玫瑰伸出的細緻食指上。
只是,近距離一看,卻發現花瓣上的斑斑血跡,清楚可見。
由此可見,在送出這朵花的同時,野玫瑰是經歷了多慘烈的戰鬥。
「所以,我家老大…也身受重傷了!」
荊棘玫瑰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哽咽。
「但,她依然沒有忘記我們。」
「嗯。」
「既然如此。」荊棘玫瑰說,「那請接受我最後一個願望。」
「說吧。」
「我死後,請把這四朵風信子,一起葬在土壤裡。」
「嗯……」九指丐想了一下。「好吧,這願望不難,我幫妳。」
「謝謝,遊俠團的朋友…」荊棘玫瑰哽咽,「謝謝。」
荊棘玫瑰說完這兩個字之後,突然笑了。
然後她閉上眼睛,張開雙手,彷彿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天使。
「野玫瑰、粉紅玫瑰、豔紅玫瑰,還有小三。」
荊棘玫瑰滿足的笑著,「我終於也要離開這個地獄遊戲了。」
「喂!」九指丐發現了異狀,正要開口,卻像是警覺到什麼似的,
急速抽回了原本按住荊棘玫瑰胸口的那隻手!
因為,荊棘玫瑰的最後一句話才剛說完,
刷的一聲,她身體爆出了七八十株的劍蘭利葉。
鮮血,沿著她身體上一株一株的劍蘭,往下滴落,
在地上滴成了一片湛紅的汪洋。
「唉。」九指丐摸著自己的手掌,嘆氣。「你選擇自我了斷啊?」
荊棘玫瑰倒下的同時,她的手心也同時慢慢的張開了。
宛如電影中的慢動作播放,荊棘玫瑰的掌心飄出了一朵風信子,
跟著又一朵,第三朵……一直到第四朵,這是來自於野玫瑰,
飄然的染血花瓣隨風起舞,象徵著四個人的到齊。
四朵風信子隨著風,在空中盤旋搖動著,遲遲不隨風而去。
風信子似乎有靈,不肯捨荊棘玫瑰的離去。
「如見風信子,生死都相聚。」
荊棘玫瑰倒在地上,嘴角是最後一點笑意,
「四朵風信子,最後還是到齊了,真好,真好……」
*
九指丐凝視著眼前倒地的荊棘玫瑰,發出燦爛的綠光後,變成一攤道具,
他卻沒有像以前一樣去撲搶道具。
直到,九指丐的背後,一個黑影動了動,冒出了一個滿臉髒污的少年臉龐,
他是九指丐的丐幫手下之一小八,身負八袋,也是當初慘敗給夜王的偷襲者之一。
「九老大,幹嘛不拿道具?你不拿,我可要拿了。」
「你拿啊。」九指丐說。
「喔?」小八往前一衝,舔了舔舌頭。
「老大這可是你說得,那我把最好的道具給挑走啦,
喔喔喔,農夫的超級道具之『超營養番茄汁』?!
這可是補血聖品!還有『恆溫恆溼恆白斗笠一頂』,
喔喔喔,等等,這不是今年度最流行的『爆乳蓑衣』一件!」
「……」
「九老大,您真的不拿?」
小八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帶的歉疚的表情,回頭看向九指丐。
九指丐沒說話,搖了搖頭。
他只是將手心朝上,潛運內力,
將那四朵飄揚在空中的風信子,輕巧的吸入了掌心。
「咦?」小八問,「那四朵風信子是?」
「是約定。」九指丐轉身走去,半瘸的腳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還有一個朋友的約定要做。」
「約定?」小八露出疑惑的表情。
「老大你別逗了,你哪來朋友?」
「……」九指丐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聲音堅定。
「是朋友,是一個剛剛才認識的朋友。」
一個來不及認識,卻值得認識的朋友。
她的名字,叫做荊棘玫瑰。
*
不過,在當時,無論是九指丐或是已經喪命的荊棘玫瑰,都沒有想到,
當四朵象徵友情的風信子一起埋入土中之時,會發生一件令人錯愕又迷惑的事件。
這事件,看似令人費解,卻牽連甚遠。
甚至,牽連到整個地獄遊戲之後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