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清脆而短暫的碎裂聲。
白骨精最後一塊骨頭,碎開了。
風一吹,連那些碎片,都隨風而逝了。
白骨精,這個活了七百多歲的妖精,這個曾讓獵鬼小組頭痛萬分的女人,這個多次危害到阿努比斯的女人,如今,卻在地獄遊戲的這個森林的角落中,悄悄的,退出了戰場。
她死前,留在她心底的,卻是一個怪異的疑問。
眼鏡猴,這其貌不揚的男孩,自私任性的背後,卻設計一個「超濃咖啡」逆殺自己的局,這創意十足的局,目的竟只是為了替自己一個死去的夥伴報仇。
表面吊兒郎當,私底下卻比誰都重義氣的性格,讓白骨精感到好熟悉,好熟悉啊,數百年前那片通往西方的黃色沙漠中,她是不是也曾遇到一個男孩,和眼鏡猴很像?
眼鏡猴,他真的只是一個喜歡電子,莫名其妙死去的臺灣男孩嗎?
抑或……?
可惜,白骨精已經無法再探究下去了,此刻她的靈魂,即將飄流到遠方,永遠,永遠的退出了戰場。
而當白骨精靈魂消逝的同時,森林的另外一頭,一聲讓人耳膜震動的低鳴,傳了出來。
那是三腳蟾蜍。
牠發出震驚和憤怒交雜的蟾鳴,舌頭一抖,眼看就要把團團給擠成肉醬。
「你們這些低下的人類!好大的膽子!竟敢殺害我們妖怪!連阿努比斯和他手下都被我整得團團轉!」三腳蟾蜍的力量如海嘯般壯大起來。「我要用甲賀忍法,讓你們後悔自己活著!」
「眼鏡猴!」刺蝟女還未品嘗擊敗白骨精的喜悅,她拉著眼鏡猴的衣袖,滿臉著急。
「快想想辦法,救救團團吧。」
「對付這只蟾蜍,我沒有辦法。」眼鏡猴雙手插在口袋,搖頭。
「啊?」刺蝟女眼睛含淚。「你不是說,你等這兩隻妖怪,已經很久了?為什麼沒有辦法?」
「抱歉。」眼鏡猴雙手仍在口袋裡,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我真的沒有辦法。」
「那怎麼辦?難道我們都要死在這?」刺蝟女叫著。
「不用,我們都不會死。」
「啊?」
「我是沒有辦法。」眼鏡猴慢慢的把手從口袋裡面抽了出來,扶了扶眼鏡。微笑。「但是,並不代表『他』也沒有辦法喔。」
「啊?他?」
「他?」眼鏡猴的笑容中,有著招牌的邪氣。「當然就是夜王啊。」
※※※※※
約翰走路,體內。
「夜王老大。」柴犬搖了搖頭。「我聽不懂你的意思欸,為什麼提到村正,你會笑得這麼神秘呢?」
「我不使用村正的原因。」阿努比斯淡淡的說,「是因為,我根本沒有把它帶進來。」
「啊?沒有把它帶進來?所以……」柴犬睜大眼睛。「它在外面!」
「是的,它在森林中。」阿努比斯說到這裡,臉上又出現那霸氣十足的笑。「準備當它可怕的老本行,令敵人聞之喪膽的,刺客。」
※※※※※
陽明山,森林。
三腳蟾蜍的低鳴,一聲大過一聲,整座森林仿佛地震般,樹葉紛紛掉落。
「死吧,愚蠢的人類!」三腳蟾蜍怒吼。「甲賀忍法,舌絞殺。」
那條又長又噁心的紅色舌頭,用力一抖,直絞向熊球的身體,熊球血柱從四面八方噴出,如果再不阻止三腳蟾蜍,這個被票選為奧運吉祥動物的熊貓,馬上就會失血過多變成熊貓幹。
這時,眼鏡猴的手,慢慢從眼鏡前拿了下來。
眼睛瞇起。
「事到如今,你還不出來嗎?」眼鏡猴陡然提氣大暍。「妖刀之王,村正!」
村正。
三腳蟾蜍身體一抖,村正,沒有進入約翰走路的身體內,它……還在這裡?
「該死!該死啊!」三腳蟾蜍舌頭一收,試圖重整戰鬥姿態,因為,如果村正還在這裡,那表示牠要面對的不再是普通人類組成的玩家,而是,另外一個黑榜群妖。
還是,一個排名在自己之上的絕世妖兵。
但是,三腳蟾蜍終究慢了一步。
牠的頭,陡然一陣冰涼。
冰涼從腦門,直接透入了頭部、頸部,最後,停在胸口。
三腳蟾蜍駭然,因為牠知道,那冰涼,是一把兵刀,一把絕世妖兵。
「三腳蟾蜍啊,你剛剛是不是說,阿努比斯和他的手下,都不是你的對手?」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三腳蟾蜍的腦門傳了出來。
「啊啊啊啊。」三腳蟾蜍感到冰涼之後,是溫暖的血液開始流動,熱熱的血正不斷的湧出。
「我忘記了,你的腦被我貫穿,已經不能講話了。」村正冷笑。「那就插得再深一點好了。」
只見村正再度往下插落。
三腳蟾蜍腦門的血,更是瘋狂的噴出。
「妖刀,呼呼,呼呼,你,死定了。」
三腳蟾蜍睜著滿是血絲的眼睛,不斷的喘氣,「濕婆大人,他,不會,呼呼,放過你的……」
「濕婆?」村正的刀身,正帶著一股冰涼的殺勁,不斷往下插落。「現在濕婆老大,是自身難保啦。」
「自身,難保?」
「根據我家夜王老大的情報網,濕婆手下四大印度高手,那高傲的孔雀王敗給了狼人T,而哈奴曼則栽在少年H的手裡,智慧象神更是死得不明不白,莫名的被一股巨大魔力給吞噬,而最後一個羅刹王……」
「羅刹,王?怎樣?」三腳蟾蜍的身體,正被村正的刀身一點一滴的穿透,只要刀子從牠的下方透過,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三腳蟾蜍可不是一隻笨妖怪,牠不斷凝聚體內的忍者力量,準備替自己撞出一條生路。
所以,就算已經逼近死亡,聊天,還是有其必要的。
「羅刹王,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嘿嘿。」村正的刀體,還在陷落。「所以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蟾蜍啊蟾蜍,你就……」
村正的刀身,忽然加速。
狠狠地往下貫穿,噗一聲,刀子就這樣穿出了三腳蟾蜍的雙腿之下。
熄了,三腳蟾蜍的最後生機,終於熄了。
「村正!你!」三腳蟾蜍的臉上,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紅線,紅線順著剛才村正穿過的刀痕,不斷往下延伸。
「我們都是混過黑榜的。」村正的刀,發出錚然一聲,宛如冷笑。「我怎麼會不知道你那套伎倆?想靠聊天拖時間,你以為你是賣車的正妹嗎?」
「可惡,真的可惡啊。」三腳蟾蜍臉沿著紅線,左上右下,慢慢分成了兩塊。「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沒什麼好不甘心的。」村正冷冷的說,「每個故事,壞人不是被感化,就是死掉,你不會想被感化吧?」
「吼!」三腳蟾蜍發出最後的悲鳴,身體終於完全分成了兩塊。
靈魂,也正式離開了地獄遊戲。
牠,從地獄遊戲登場以來,設計最多的詭計,害死最多玩家,和阿努比斯多次對壘,前半場都占足上風的三腳蟾蜍。
而如今,牠也走到了這一步。
靈魂潰散,只留下一地供玩家撿拾的道具,還有,在地面上滾動的白色眼珠。
眼鏡猴低下身子,撿起了那顆珠子,而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金屬震動聲。
規律,簡單,其中卻意外的透露出威嚴與悲傷。
那聲音,是村正發出的,仿佛是為了送同為黑榜的三腳蟾蜍一程,所發出的安魂曲。
接著,村正在這片攸攸的震動聲中,沉靜的說話了。
「阿努比斯最顧忌的一隻黑榜妖怪啊,你究竟要躲到什麼時候?」村正聲音冷然。「小丑牌,現身吧!」
※※※※※
約翰走路,人體內。
「一,二,三,跳!」
阿努比斯和柴犬算准了辦膜開闔的速度,搭著扁平的紅血球,像是瘋狂的泛舟小船,一鼓作氣的從寬闊的靜脈,進入了巨大無比的血液幫浦,心臟。
「這裡好像大湖喔。」柴犬順著靜脈進來之後,仿佛從寬闊的大河,進入了另一個更加寬闊的世界。
右心房。
「右心房連接肺靜脈,將這些通過肺臟,含氧量較高的血液暫作儲存,準備迎接下一段的循環系統。」
「那下一段的循環系統是什麼?」阿猊從阿努比斯的左手,探出一個火頭,詢問道。
「右心室。」
「那是?」
「那裡就是人體內所有血液流動的力量泉源,人類透過心室的肌肉,對血液進行強力收縮,逼使血液獲得足夠的能量,流貫全身。」
「老大,如果血液在那裡……速度最快的話,那不就表示……」阿猊喃喃自語。
「沒錯,」阿努比斯那面對巨大挑戰,不怒反笑的興奮心情又出現了。「那個地方,肯定是全身血液最湍急、最險惡,也最不穩定的地方,它就像是海洋中的惡夢百慕達三角洲。」
「哇。」阿猊遲疑,「那老大,我們還要進去嗎?」
「當然。」阿努比斯昂起身子,霸氣再度顯露。「因為貔貅,肯定在那裡。」
「啊,為什麼老大你會這麼肯定?」
「因為如果是我,」阿努比斯迎著風,微笑。「我也會選擇在這麼一個地方,痛宰我的敵人啊。」
※※※※※
陽明山,森林。
三腳蟾蜍已死,白骨精化成粉末,如今,卻還有一隻黑榜妖怪遲遲末現身,這最後一隻妖怪,更是從地獄列車事件以來,一直以其邪惡的手段主導戰局的惡魔小丑。
鬼牌。
眼鏡猴,以及三位天王,正屏息以待。
森林中,沒有動靜。
直到……
「有人!」鬣狗鼻頭一動,指著一株樹葉扶疏的大樹,「那裡有人!」
「給我出來!」刺蝟女率身上前,身體一抖,無數的針,就這樣噴射而出。
細針如雨,達達達達達,全數射中了那株大樹,像這種無差別式的攻擊,根本沒有任何躲藏的空間。
只見樹林後面,搖搖晃晃的,出現了一個人。
不過,那個人卻不是眼鏡猴戒慎恐懼的鬼牌,而是一個他們熟悉而痛恨的人,馬副團長。
此刻的他,身上前前後後被插了上千根針,雙手舞動,顯然受了重傷。
「姓馬的,」眼鏡猴一手拉住馬副團長的胸口,冷冷的說,「我問你一件事,團長究竟在哪裡?」
「喝,喝,喝。」馬副團長張著嘴巴,舌頭上,竟然有著一根泛著銀光的長針。
「讓我來,取下這針,他就可以說話了。」刺蝟女閃身到馬副團長的前面,手掌翻出一塊黑色磁鐵,就要吸起那舌頭上的長針。
只是,當刺螞女的手伸入了馬副團長的嘴巴,這一秒,眼鏡猴忽然像是發現什麼似的,他猛力拉住刺蝟女。
「不可,小心啊!」
「啊?」刺蝟女一愣,忽然,她看見了豔紅的舌頭上,除了長針外,多了一個怪東西。
那是一張牌。
一張畫著跳舞小丑的撲克牌。
「走。」眼鏡猴一吼,用力推開刺蝟女,而他只覺得手臂一痛。
鬼牌,已經從馬湧呈的嘴巴,射了出來。
直直的,穿過了眼鏡猴的手臂。
手臂,就這樣脫離了眼鏡猴的手,落在地上。
「所有人,小心!」眼鏡猴痛到蹲下,急忙回頭警告夥伴,但是鬼牌如同漫天飛舞的利刃。
不一會,就是滿地斐尼斯團的戰士被割斷咽喉,倒下,就連團團和鬣狗都無法抵擋,只能四處流竄。
而被眼鏡猴所救的刺蝟女坐在地上,為眼前這張兇狠的鬼牌給深深的震懾著,從化成巨妖的三腳蟾蜍,到以兩百零六根骨頭為武器的白骨精,到現在這張只有薄薄一張紙的鬼牌。
這些人,究竟是哪裡來的啊?
為什麼這麼強,又強得如此詭異……好像,真的好像斐尼斯霸王與眼鏡猴啊。
面對這樣的怪物,他們這些人類玩家,還有生存的餘地嗎?
然後,刺蝟女忽然發現,那把絕世妖兵,不知道何時,競插在自己的身旁。
「嘿,那個滿身都是刺的小女生啊。」村正的刀鋒正在鳴動。「妳感到遺憾,想救妳的朋友嗎?」
「啊?救……朋友?」剠螞女困惑的看著身邊這把刀。
這刀的形態,看起來好美。
銀亮的刀面宛如夜晚的星空,而劃過其中的刀脊則像是一弧初升的冷月。
這樣的刀,如果揮舞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只要握住我喔。」村正的聲音,帶著幾絲詭異的誘惑。「我會讓妳的力量瞬間爆發,我會讓妳得償所願……只要妳,握住我。」
「握……握住你?」
「我會給妳力量。」村正的聲音陡然降低,宛如耳邊細語。「只要妳付出一點點生命力。」
「生命力?」刺蝟女的五根指頭帶著抖動,慢慢的環住了刀柄。
「別怕,不會很多。」村正的刀面,流轉過一絲詭異的紅色。「握住我吧。」
「好。」刺蝟女的手,微微用力,握緊了。
深深的握緊了。
然後,刺蝟女的腦門,只覺得一陣怪異而強大的力量直灌而入,就像是被錢塘江翻湧而來的巨浪整個吞沒。
她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她只聽到身邊眼鏡猴帶著著急和憤怒的表情,「不可以握住,那是村正!那是會吸幹人的力量,化為己用的邪惡妖刀啊!」
還有,村正透過她的嘴巴,發出狂妄的笑聲。
「哈哈哈哈,我等這一刻很久了,我終於可以短暫脫離了阿努比斯的控制。」村正發出尖銳的刀鳴,「放心,我會實現妳的願望,把這張鬼牌,完全的驅逐!」
※※※※※
約翰走路,人體內。
血液如滔滔江水,從左心房流到了左心室。
而當阿努比斯等人進入了左心室,立刻被眼前的畫面給深深震懾。
好壯觀啊。
宛如人體內的尼加拉大瀑布,原本平靜的流動的紅血球大江,在這裡,千軍萬馬的紅血球被強而有力的心肌擠壓,宛如聲勢駭人的紅色瀑布,每擠壓1次,無數的紅血球就以驚人的速度往前暴沖。
每一下肌肉鼓動,都讓紅血球獲得流過全身的力量。
「好厲害。」柴犬吐出了舌頭。「這裡好壯觀。」
「出現了。」阿努比斯的左手冒起火焰,正是召喚阿猊的證明。「貔貅。」
「啊?」柴犬轉頭。
果然,在這一大片湍急的紅血球瀑布的頂端,站著剛才出現過的那只怪物。
頭上掛著兩隻腳,似狐狸又似龍,一個肚子高高鼓起,看起來雖是敵人,卻有著幾分可愛。
「嘎。」貔貅的大嘴巴慢慢的張開,然後,點點的白色發亮的物體,射了出來。
這白色透明物體,宛如一顆石頭,帶著銳利的邊角,映著華麗的冷光,以極快的速度,攻向阿努比斯等人。
阿努比斯右手出現一把手槍,手一揮,一發子彈頓時擊中這奇怪的白色石頭。
錚。
子彈彈開。
「這石頭不但硬,而且表面的六面體還能卸盡任何的攻擊,這究竟是……」阿努比斯皺冒。「鑽石?」
「貔貅不愧是招財獸,從剛才的黃金到現在的鑽石,用的武器都好豪華。」阿猊開口。
「怎麼辦?老大。」
「逃。」阿努比斯右手抓起了柴犬,往上用力一跳。
地面上,撲撲撲的數聲低沉的聲響過去,鑽石,就這樣射入阿努比斯背後的心肌之中。
而這些鑽石雖然對左心室來講,相當微小,仍引得心室的肌肉收縮頻率混亂了起來,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躲掉了。」阿猊看著阿努比斯。「嘿,我說老九貔貅雖然在九龍中,被列為第四危險,但看起來也還好嘛。」
「不。」阿努比斯落到了心室的另一塊肌肉上,他看著貔貅,深深鎖眉。「不只如此。」
因為,遠處的貔貅的嘴慢慢闔上,帶點可愛野獸的臉上,嘴邊慢慢揚起,裂出了一個詭異的弧形。
那是笑,那是貔貅的笑。
「牠又笑了?」柴犬的尾巴不能控制的往自己的雙腿部分夾緊。
「真麻煩。」阿努比斯慢慢的仰起頭,環顧四周,眉頭深深的鎖緊。「因為牠的目的,事實上,是他們。」
他們?
所有的人都跟著抬起了頭。
只見,原本一片空蕩的左心室天空,竟在那鑽石打入肌肉後,發生了巨變。
天空,密密麻麻的,出現了灰色的圓球。
或者說,是長著一根巨大炮管的圓球。
「這圓球比殺手T細胞要大很多,尤其它們中間的那尊炮管。」柴犬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夜王老大,這是什麼?」
「這是陷阱。」阿努比斯冰冷的語氣中帶著一點憤怒。「這是陷阱,它們是B細胞啊!」
它們是,人體最可怕的重炮部隊啊。
只見黑暗的天空中,成千上萬的圓球滴溜溜的轉動,炮管都朝向了阿努比斯。
「貔貅已經露面。」阿努比斯右手一甩,一把重型機關槍悍然成形。「B細胞也已經出現,這一場仗,看樣子,就是獵捕貔貅的終點了。」
※※※※※
陽明山,森林。
刺蝟女手上握著刀,她只覺得渾身的力量都被刀子給吸走,那是一種怪異的感覺,仿佛自己強到天下無敵,又仿佛自己即將死亡。
「鬼牌這傢伙,是相當靈活的對手。」村正的刀身鳴動,「要對付它,得用非常手段。」
說完,刺帽女感覺到自己雙手握住了刀柄,然後狠狠地往地上一剌。
這一刺,地面上微微隆起一股紅光,紅光宛如水面漣漪,朝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
這紅色刀光凜冽而恐怖,沿途所經見樹破樹,見石斬石,甚至斷了不少夥伴戰士的手腳,朝著鬼牌直直而去。
只是刺蝟女的額頭不斷冒出熱汗,嘴唇發白,轉眼間,就要被村正吸幹靈力。
而就在刺蝟女快要耗盡的同時,紅色刀氣的前進速度也開始降緩下來。
「刺女孩,撐著點。」村正畢竟也是黑榜妖怪之一,邪氣十足。「妳的一命,可以換夥伴的性命,咯咯,就讓我吸幹妳的靈力吧。」
刺蝟女渾身發抖,隨著村正毫不留情的搾幹,地面上帶著破壞性的紅光刀氣,再度緩緩前進,一點一滴的逼近鬼牌。
鬼牌還在飛舞,四處割下敵人的首級。
它忘情的享受著殺戮。
「把妳的生命力,全部捐出來吧!」村正冷笑,紅色刀光再度推進,只是越推越慢,因為刺蝟女已經燈盡油枯。
任何一秒,她都將化成一堆道具,正式退出這個遊戲。
她在現實世界是一名大醫院的護士,表現良好,做事沉穩而精准,她的外表和優良表現,甚至吸引了醫生來追求她。
但,她唯一的錯事,就是愛上了那名高帥斯文的醫生,而那醫生則已經有了完整的家庭。
於是,她在那個決定放棄一切的晚上,打開電腦,連上遊戲,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打開這遊戲,她甚至不確定這遊戲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電腦裡。
她只記得,當她醒來,自己就已經躺在那白色的門前方,一個類似管理員的人,遞給了她一把鑰匙,問她,「妳的夙願是什麼?」
「我……」刺蝟女閉上眼睛,想起了醫院中那醫生帥氣的微笑以及玩弄她感情的冷漠。
她苦笑。「愛情,我要一個小小的、溫暖的,像是在冬陽照耀下的小小向日葵。」
「很好,我們接受妳的願望。」管理者微笑。「歡迎加入地獄遊戲。」
於是,她成為了一個困在地獄遊戲裡面的現實玩家,她遇到了許多人,經歷了許多事,等級不斷提高,最後,她進入了斐尼斯軍團,成為四大天王之一。
她時常在想,這遊戲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能夠摻雜真實與虛幻,每個角色中有的和她一樣來自現實,有的卻又怪異得像是來自神魔世界,只是她也慢慢的習慣,成為其中的一員,也慢慢的習慣不再努力的去找回家的路。
因為,夢幻之島澎湖,畢竟太遙遠,也太困難了。
這一切漠然,都在她遇到了那個男人,而發生了改變。
那個男人,就是眼鏡猴。
一個很痞,很宅,外表不怎麼樣,個性也不怎麼樣,但是卻慢慢一點點吸引她目光的男人,甚至願意為自己犧牲一隻手的男人。
想到這裡,刺蝟女感到從體內最深處湧來的虛脫,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沒有完成願望的她,不知道死後能不能離開這遊戲呢?
也許,這就是她的命,終究只能孤單一輩子的命吧。
她的手,終於,慢慢的鬆開了刀柄。
最後的生命力,已經即將耗盡。
紅色刀光,也在此刻,停止了。
「真不堪用。」村正歎氣。「還是得妖魔級的人物,有比較豐沛的靈力,讓我吸取啊。」
「結束了,我的遊戲。」刺蝟女閉上眼睛,任憑身體緩緩往後倒下。「像是冬陽照耀下小小向日葵的愛情,終究只是夢而已啊。」
終究只是夢而已啊。
只是,刺蝟女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倒下。
因為她的背後,多了一堵牆,那是溫暖有血肉的牆壁。
而她的手,更被另外一隻大手包住,一起扶住了刀柄。
「刺蝟女啊,我一直覺得,只要是護士,就一定很正。
」刺蝟女的背後,那個熟悉的宅男聲音。「等到我們搞定這張鬼牌,妳一定要穿一次護士服給我看喔。」
說完,刺蝟女覺得手一緊。
她的手,和背後宅男的手,一同緊握住了刀柄。
紅色刀光,瞬間開始暴漲。
以村正和刺蝟女為中心,如同海嘯般,往四面八方暴漲而去,一路土石紛飛,大樹被削成寸斷,帶著驚天動地的狂暴速度朝鬼牌沖去。
而且,紅色刀光甚至巧妙的閃過那些斐尼斯戰士,在不傷及任何人的情況下,直殺向鬼牌。
「你是誰?或者說,你原本是誰?」村正的刀身,正因為承受大量的靈力,狂亂的顫抖。「你不該是臺灣獵鬼小組?你為什麼要藏在臺灣?」
村正顫抖問,紅色刀光已經殺到了鬼牌的面前。
「什麼?」鬼牌一驚回頭,連反應的速度都沒有,就被激湧而來的紅光吞噬。
一點渣,都沒有剩下。
一點,都沒有。
都沒有了。
「記住,刺蝟女。」眼鏡猴隨著刺蝟女一同倒下,「妳欠我,一次的護士服……」
※※※※※
陽明山,森林中。
村正依然挺立,只是刀身緩緩晃動。
「不愧是阿努比斯老大最討厭的怪物,鬼牌啊。」村正喃喃自語,「這麼強的刀氣之下,還是被它溜掉了。」
「而且,怎麼回事呢?阿努比斯老大。」村正的刀鋒流轉過一絲稜光。「鬼牌逃走時候所用的力量,和你有點像啊,咯咯。」
「咯咯。看樣子,我也許是整個地獄遊戲中,知道最多秘密的妖怪了。」村正咯咯的笑著。「不當人,而當一把刀,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