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馬之威

　午飯後，骨科診室。

　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醫生看過X光片子以後，很和氣的說話：“軟組織挫傷，不嚴重，我開點藥給你……建議不要做劇烈運動。”

　旁邊甘醫生卻是很熱心的輕笑：“不要開單子了，用我的醫保卡拿吧。”

　斯文男醫生稍一沉吟很快也豁達起來：“也好。”

　高明和身邊女友卻忍不住交換個有趣的眼神，同時覺察到甘醫生跟這位骨科同事之間的關係，應該是處於互有好感的曖昧階段。唯一的問題似乎在於，這年輕男醫生還只是個小小的骨科普通醫師，比甘醫生還低了一級。

　正覺得挺有趣的時候，床上李小妞爬了起來，然後繼續抱怨：“疼死我了，以後再也不跟治哥單練了……下手沒輕沒重的，哎喲。”

　周圍頓時竊笑聲一片，很難想像她這麼體型嬌小的年輕女孩，張嘴閉嘴就要跟人家單練，再看看她身上寬大的特警制服，協調性很好很靈活的樣子，幾個人同時露出有趣的表情，也自然不會傻到去得罪她。

　高明卻是朝著自己的搭檔道謝，謝謝人家幫忙免費拿藥，甘醫生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起來很柔美。兩個人剛說一句話，那斯文的男醫生已經有點黯然，又隨即露出釋然的表情重新低下頭去。高明一陣意外又對他有了點好感，這人能如此看的開也實屬不易，身邊羅小宜顯然知道的比他要多，也忍不住露出讚賞的表情。高明看看他胸卡也就一目了然，這人有個很大眾化的名字叫做鄭中平。

　另一邊李小妞在穿上自己的衣服之後，終於口氣輕鬆起來：“好了，你們幾點下班，今天晚上我請。”

　高明看看她小臉上得意的表情也是心裏好笑，也就隨口答應下來，又勾一勾身邊女友纖手。

　羅大美女瞬間會意展顏一笑：“甘醫生。鄭醫生也一起去吧。”

　對面一男一女兩個醫生明顯有點猶豫。又不得不給了她一個小小地面子。沉吟過後也同時輕鬆答應下來。李小妞也是個很痛快地人。雖然不解卻終究是痛快地滿口答應。然後風風火火地一路沖著走了。

　下午時間。外科診室。

　高明享受著午飯後地愜意時光。偶爾跟身邊女友交換個甜蜜地眼神。那種既清閒又懶散地感覺確實動人。

　甘醫生隨手翻一翻病歷。然後抬頭說話：“按規定明天後天咱們輪休……週一上午也不用來。”

　高明反而聽到一陣啞然。琢磨著這當醫生地待遇未免太好了點吧。一次假放下來就有兩天半地時間。一周也不過才七天而已。另一邊正在用小手給自己扇風地關同學。卻突然露出古怪地笑意。

　她說話口氣也古怪起來：“甘醫生。我覺得鄭醫生挺不錯地……你們兩位到底是什麼想法啊。”

　甘醫生瞬間被她說倒臉色微紅，又輕啐一口笑駡她一句胡說八道。又坐了一會這女醫生也明顯是有點心虛。又有點陷入到自己的情緒裏，直到有病人來門診才讓她驚醒過來，現場幾個人多半也就心裏有數了。

　讓高明意外的卻是半小時後。有個年輕男人一臉尷尬的拿著大堆禮物，點頭哈腰的推門進來，熱情的打過招呼後把大堆禮物放在高明的椅子邊上，又一副討好地口氣拜託高醫生多多關照。

　高明愕然之餘倒是把他認出來了，好象是那個肺震盪女病人的男朋友。四周圍又是一陣古怪的氣氛，即便是來看病地，也露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高明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紅包這東西，心裏一陣好笑又好氣的感覺。

　旁邊關欣也覺得挺有意思，忍不住嬌笑一聲：“你這人送紅包也太不專業了啊。五百塊錢包起來送過來……總比你這一大堆東西方便多了吧。”

　年輕人又一陣局促過後，又再次尷尬的低頭，高明啼笑皆非又無奈拍拍他肩膀，讓他把東西拿回去吧。這哥們反倒有點急了，一副你不收我東西就是看不起我的口氣，高明又是一陣啞然，隨手從大堆禮物裏面挑出最貴的一袋補品，然後讓他把其他的都帶走。

　年輕人這才松一口氣，又彎腰把剩下的禮物帶走。到他推門出去以後，幾個人看看桌子上價值上百塊的補品，也是有點莫名其妙地古怪感覺。

　很意外對面甘醫生，口氣倒難得唏噓起來：“這都是把人逼的，生怕不送禮就不給用心……我一直在想這風氣到底是誰帶壞的。”

　高明倒是挺無所謂，乾脆就把那袋補品擺在桌上，也懶的動手去收起來。等下次去病房的時候順便帶過去吧，他沒有收別人東西的習慣，這袋補品還是找機會拿給那女病人自己吃吧。

　下午三點。開會時間。

　高明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例行會議。原本以為是大家坐在一起交流一下情況，卻沒到料到機會是剛開始就變味了。

　吳副主任信心滿滿的樣子發言：“呃。按照慣例，主任委託我主持會議，開始吧。”

　這哥們也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往下面掃了幾眼，很快發現人群裏並肩坐在一起的高明和甘醫生，得意地眼神瞬間有點呆滯，又被高明注意到他心裏深深的妒忌。高明一陣火大又有點冤枉，同一班的搭檔當然要坐在一起，這位吳副主任未免有點小人之心了吧。

　半分鐘後，吳副主任繼續說話，口氣也就陰沉下來：“首先我要批評一位新來的同志，醫院三令五申不准收紅包……有些人就是敢挑戰規定，我不管你在以前的單位是什麼作風，這個月的工資你不要領了。”

　這回輪到高明發呆，終於意識到這是說自己呢，心裏一陣無名火氣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深呼吸後揚長而去。甘醫生第二個跟出來，張嘴輕叫了幾聲又無奈的閉嘴，輕歎一口氣後又無奈走了回去。

　高明一路氣衝衝的到了診室，跟心愛女友四目相對地時候，才呆了幾秒鐘才無奈搖頭失笑。他不惹別人並不代表就天下太平了，這位吳副主任業務能力怎麼樣還不知道，整人倒是挺有一套。

　羅大美女跟他心意相通，輕輕問了幾句就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她也是覺得有點可笑地感覺，又溫柔似水的捏上男人大手安慰性地勸了幾句。

　關同學第二個明白過來，很快不滿的跳了起來：“他有病啊，一點面子都不給留是吧，我去找他理論！”

　高明這刻心情倒平靜多了，無所謂擺手然後出門走人，他性格一貫我行我素，與其開會浪費口水，倒不如去病房裏先轉一圈。

　十分鐘後，病房。

　那年輕女孩也是術後清醒過來，還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中指斷掉的老兄卻是話很多的樣子，正在唾沫橫飛的大吹牛皮。

　口氣也是大為驚歎：“積水潭醫院我是沒去過，就是高醫生這個水準……看看，我手指頭能動了，你信嗎？”

　四周圍幾個病人看看他正在明顯抖動的中指，心裏同時好笑的點頭，這也是廢話你動的這麼明顯，但凡不是瞎子都看見。高明卻是沒好氣的在他肩膀上拍一巴掌，再動幾下把傷口撕開，我還得再替你開一次刀。

　一整間病房裏倒有大半不認識的病人，卻都很和氣的稱呼一聲高醫生，瞬間讓高明心裏的火氣消的差不多了。再想到那位吳副主任心裏也是一陣厭煩，這人多半是想給他來個下馬威吧，這人官不大心眼倒不少，也是這麼多年來，中國人最不缺的就是勾心鬥角，想想倒也並不意外。

　關欣畢竟年紀很輕仍舊耿耿於懷，又隨手把那袋補品仍到床邊，然後不滿的抱怨：“你這人辦事太差勁了，都怪你，高醫生這個月工資罰了。”

　那年輕男人也是嚇了一跳，一陣啞然過後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他女朋友也逐漸明白過來，也小聲嘀咕著說了他幾句。還是高明無所謂的擺擺手，心說算了一個月工資而已，他在這裏坐診又不是為了錢。

　四周圍卻陷入一片古怪的氣氛，大部分病人還有家屬都覺得挺古怪的，這年頭還有這樣的醫生。高明看完了自己的兩個病人，松一口氣的同時走到窗外，靠窗的病人已經早有準備，把被子拽緊然後露出決然的表情，意思醫生你儘管開窗戶透風吧，我不怕冷。

　高明啞然過後心裏再次好笑，又難免臉色一貫的沉靜，隨手把窗戶打開排氣扇打開，門外大批護士也是怕了他冷冰冰的眼神，早有準備一擁而入，一天之內第二次給病房消毒。高明一言不發站在窗邊，卻很自然散發出一種莫名其妙的威嚴。

　四五個小護士也是小心翼翼的噴消毒水，又有人小聲麻煩高醫生抬一下腳，高明無所謂把腳拿開，那小護士也是忍不住吐了吐舌頭，然後用力把他腳下位置重新擦一遍。現場唯一不怕他的關同學，一邊擦汗又忍不住送過來一個得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