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平涼之戰（上）

　平涼的位置在陝西和甘肅的交界之處，橫跨隴山，往東南方向乃是陝西重鎮咸陽，往西則是定西和白銀，南邊和通往川中的重鎮寶雞和天水鎮接壤，往北則是邊關重鎮固原和慶陽，歷來就是朝廷防止韃靼和瓦剌騎兵入關侵略的重鎮

　從漢朝的時候開始，平涼就是絲綢之路上的必經重鎮，素有隴上‘旱碼頭‘之稱。 從西域來的商人，看到平涼之後就知道離長安不遠，往往就能夠將旅途的勞頓放在一邊，盡情的暢飲一番，休息一番，養足了精神，然後往東出發，在一天之內趕到繁華昌盛的長安，到達旅途的終點。

　正因為平涼如此重要，所以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建國之後，於洪武二十四年，封其第子朱松為韓王。 又過了五十年，在宣德五年於平涼建韓王府，傳1代到如今的韓王，盤剝百姓也盤剝夠了，累積財富也累積夠了，終於惹得天怒人怨，百姓紛紛起義。

　看著城外燈火通明的叛軍軍營，韓王爺和延綏巡撫朱童蒙就是一陣膽寒，這臘月二十八日夜晚的平涼城牆，也顯得格外的寒冷。 韓王爺摸了摸冰冷的平涼城牆垛口，趕緊將手縮了回來m，身後有一名太監趕緊將暖手壺遞了過來，交到胖胖的韓王爺手中，然後拿過一條狐皮大氅披在韓王爺背上，用尖細的聲音道:"王爺。 回去罷！哼，吉人自有天相，奴才就不信這幫泥腿子真能夠攻進城來……王爺，回去罷，今夜小紅姑娘……”

　還沒有說完，就被韓王爺猛地抽了一記耳光，喝道:"滾！”那太監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趕緊悻悻地退到一邊，一臉的慚愧之色。 韓王雖然是個沉迷酒色的胖子。 但是並不糊塗，他看到白天戰況的慘烈，知道這種情況再持續一天，那麼這平涼城肯定會給攻破，他自己也逃不了性命。

　白天，韓王親眼看到那些“泥腿子”不要命的高喊著“分田”的口號，紅著眼睛往城牆傷沖。 他們跟螞蟻一樣的衝到城牆腳下。 抬著大木樁子狠命地撞擊城門，爬在竹子做成的所謂雲梯上向城牆上攀登，拿著土製地紅纓槍、菜刀、柴刀……瘋了一樣的攻城，那種氣勢簡直就是驚天動地。

　城頭上變成了絞肉機，農民叛軍們已經不要命了，都是滿身血污的大砍大殺，有的斷了手臂，依然大呼酣戰。 有的肚子上的腸子都流出來了，還拚命的抱住一名官兵滾下城牆去，還有地身上無數傷痕，竟然大笑著死去……最危險的一次，是一個叛軍將手中的長槍向韓王投擲而來，然後給一名官兵給砍掉腦袋。 那腦袋血淋淋的滾到韓王的腳邊，鮮血濺了韓王爺的袍子一身，讓黃色變成了紅色。

　那一下養尊處優的韓王爺受到的驚嚇，再也顧不得王爺地身份，顧不得所謂的“親臨戰場，振奮士氣”，哭著爬著逃下了城牆……他已經被嚇破了膽子，哪裡還管的了這許多，就算是讓普通的小兵鄙視也不在乎了。

　想起白天的可怕情景，看著城外燈火通明的敵營。 韓王爺雖然摸著暖壺。 披著狐皮大氅，但是依然身上只打冷戰。 他戰戰兢兢地問延綏巡撫朱童蒙:"朱……主大人。 你說說，這……這平涼到底守得住麼?”

　那朱童蒙跟韓王爺的體型大相逕庭，瘦得跟雞似的，但是本質上一樣的，也是草包一個，他看著城外綿延數十里的農民軍軍營發抖，竟然沒有聽到韓王爺的問話。 等到有師爺提醒，朱童蒙這才哆嗦著回答道:"回……回稟王爺，這個……這個……這個微臣也說不得準的……就盼望朝廷的援軍早點兒到啊……”

　韓王爺這時候更是慌了，一天到晚眼巴巴的盼著京城那位侄子皇帝大爺，趕緊派兵過來。 但是援兵沒來，倒是接連來了兩樣不想看到的東西:

　第一樣乃是尊敬地太后發出地聖旨，說是要他們這些王爺向朝廷認罪，承認侵吞百姓田地，徵收苛捐雜稅，剋扣百姓賑濟災銀等犯罪事實，還要下罪己文書向百姓認錯。 這簡直就是荒唐，堂堂的大明王爺，竟然要向那幫泥腿子百姓認錯，這還像話麼?

　尊貴地韓王爺還在氣頭上，這第二樣讓他不爽的東西來了。 原來少年皇帝的精兵到了平陽了，到平涼不過是一日的路程，只是這少年皇帝像極了他爺爺萬曆皇帝，不但要王爺們向朝廷認罪，向百姓認錯，還要交錢。

　韓王爺那個心中肉痛啊，要他的錢比要他的命還難受，只是這一日的叛軍攻城實在是厲害，他不得不忍住了這種痛，讓師爺寫了一份罪己奏摺交給朝廷，然後將最小的一個寶庫的藏寶圖拿出來，交給特使飛馬前去平陽……一想起那個寶庫當中的十多萬兩白花花的銀子，韓王爺就好像掉了肉似的疼。

　“回稟王爺，小人倒是有一個好主意！”這時候朱童蒙的一名師爺，出言打斷了韓王爺心中的肉痛，韓王爺一聽有好主意，馬上讓那師爺繼續往下說，那師爺繼續道，“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平涼城裡還有數萬百姓，還有上萬軍馬，只要王爺肯用重金獎賞，就不怕沒有拚命的死士。 到時候將士一心，這平涼城自然能夠撐到朝廷的援兵到來……”

　那師爺沒有說完，就讓韓王爺臉上凶狠的表情給唬住了，韓王爺惡狠狠的道:"百姓心中秉持忠義，將士心中想著國家，自然會拚命殺敵，用庸俗的銀子來激勵，不是辱沒了他們報國的心麼?”這一番話聽來也頗有道理，加上韓王爺大義凜然，聲色俱厲，那師爺哪裡還敢開口，只好低頭退到一邊。

　就在這時，朱童蒙發起抖來，緊接著，城頭上的韓王、師爺們和軍官們，都聽到城牆抖動了起來，他們抬眼向城外的均應看去。 只見遠遠的軍營處，傳來鼓聲隆隆，大片的火把方陣從叛軍軍營中湧了出來，彷彿天地都燃燒了起來一樣，遠在叛軍軍營數里之外的城牆上的眾人，都感覺到了那股熱浪……

　“叛軍攻城了，攻城了！”有巡邏的小兵打著銅鑼，在城牆上淒厲的喊叫起來，頃刻之間，城上城下已經是亂成了一片，集合的牛角聲、匆匆的腳步聲、有人被絆倒的叫聲、雞飛狗跳的聲音，還有婦人小孩的哭喊聲混雜成一片……

　城外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喊聲，震徹天地:"活捉肥豬韓王，到韓王府過大年！”韓王爺眼前一黑，幾乎栽倒，想不到叛軍竟然在夜裡發動了攻城，看這個樣子，今夜他們是志在必得了，援軍啊，到底什麼時候趕到……幾名王府的侍衛看到王爺搖搖晃晃，趕緊將這位王爺架下了城牆。

　城外，長著一張紅臉、身材高大的高迎祥，哈哈大笑著對旁邊的外侄子李自成道:"自成啊，今夜就讓你帶人先去攻城，過年能不能在韓王府吃香的，喝辣的，抱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就看你的本事了……”

　旁邊的李自成也是身材高大，臉色黝黑之中，不乏英武之氣，他信心十足的拍著強壯的胸肌，道:"舅舅放心，自成保證把韓王爺捉來，送給舅舅你老人家做新年賀禮。 只是自成聽說皇帝的援軍已經到了黃河岸邊，他們什麼時候會到達平涼?舅舅，我們要不要防守一下?”

　“誒，不必了！”高迎祥擺開雙手，哈哈大笑起來，“這韓王這麼草包，他的侄子小皇帝又能好到哪裡去?聽說上一個小皇帝喜歡做木匠，這個小皇帝不是喜歡做泥水匠的吧?不少字”

　此話一出，旁邊的其他農民軍將領，也是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名身材壯實得跟熊一樣的傢伙大笑道:"那不正好，俺老娘家裡的窯洞破了塊地方，正好抓了這泥水匠小皇帝來補一補……還有啊，俺聽人說那韓王爺是個死胖子，咱們過年的時候拿他來點天燈，也好玩得很……”那人正是農民軍中的猛將劉宗敏，說話向來無比的粗魯直率，眾人給他逗樂了，越發放肆的大笑起來。

　李自成帶著大批將領，騎著戰馬向前線衝去，高迎祥看著綿延數里的火光，心中得意到了極點，大聲的旁邊的親兵吼道:"來人，給本大王拿酒來！”

　高迎祥剛剛喝完一口酒，戰場上已經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放眼望去，只見天地的盡頭都是綿延的火光，還有漫天飛舞的火箭;側耳聽去，只聽到天地之間都是喊殺的聲音，慘叫的聲音，哭喊的聲音，戰馬嘶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