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偶然遇
終南山,歷史上最有名的道教仙山之一,傳說楚康王時函谷關關令尹喜曾在終南山築樓觀,迎接老子青牛入秦,從而得《道德經》五千言,自此歷朝歷代在終南山均曾多修建築。
這些事是陳玨從書上所讀來,認真說起來,陳玨對於終南山最深刻的印象始終是活死人墓。臨近終南山,陳玨便不好再待在劉徹身邊,他跟劉徹打了個招呼,便重新騎馬而行。
風拂萬壑,吹破長空,隨著劉徹那邊傳過來的消息,君臣一行人暫且在山下歇息,稍後才會開始登山。
因為劉徹的偏愛,他身邊的護衛工作是由郎中令石慶所轄的衛士們和羽林騎共同完成,這時候,陳玨正坐在一塊青色的大石上,聽得李當戶幾人報告情況。
衛青仍舊是神色沉穩進退有度的樣子,陳玨看了看一臉興奮的李當戶和李敢,只覺得衛青不愧是衛青。
「子瑜。」李敢一臉鬼祟的樣子湊到陳玨身邊。陳玨好笑道:「什麼事?」
李敢搓了搓手,嘿嘿一笑道:「我方才打聽了,陛下在這邊至少要停留一個時辰,用些膳才走。我跟弟兄們商量著,不如往這山中的林子裡一鑽,打些野味回來。」
陳玨不置可否地一笑,旋即抬起頭來看了看另外幾人,李當戶一臉的期盼,李椒和衛青雖然不曾說什麼,但神色間的期待卻瞞不過陳玨的眼睛。
「你們!」陳玨伸出手,輕輕點了點,笑道:「羽林騎跟隨陛下出巡,難道誰還敢餓著你們?」
李當戶搶著說道:「子瑜,這出門在外,你跟在陛下身邊自然不用愁,我們這些人官位比不得隨行官員。」李當戶說著,手指比了個表示極小的動作,繼續道:「我們這些人的吃食,說不定就比狗強上一點兒。」
陳玨輕聲笑道:「盡是胡言,你倒是同我說,誰家的狗跟羽林軍的食物一樣?」
李敢笑嘻嘻地接口道:「這不是打個比方麼,往日我們跟陛下在上林苑遊獵,哪次不是隨獵隨吃?」
陳玨輕哼了一聲,板著臉道:「就是不在上林苑的時候,你們的小動作還能瞞得過我的眼睛?說吧,這次怎麼突然肯到我這裡報備?」
李敢攤了攤手,面上滿是苦笑,低聲道:「我們這不是為了羽林營的名聲著想?今日陛下身邊可不只我們羽林人,萬一讓另一幫人撞見,我們這些人便活罪難逃嘍。」
陳玨緊繃著的神色不變,老神在在如李當戶心裡也起了一絲汗,這羽林中郎將平日裡溫和有禮,但一旦發起火來誰都害怕,難不成他們幾個今日正好撞在陳玨的槍口上?
如春風化雨般哈哈一笑,陳玨微微點了點頭,揮手道:「你們去吧,記得警醒些,不要真的讓人給抓住了。」
李當戶喜得一磕腳,笑道:「末將得令。」
話剛說完,李當戶隨後便帶著兩個弟弟和衛青等幾人身手好的熟人從場邊離開,陳玨看著他們急匆匆地離去的身影忍不住一笑。陳玨原先也曾經嘗試過大鍋飯,只是那滋味著實讓錦衣玉食慣了的陳玨不習慣,這就是腐敗啊。
這種事本就司空見慣,陳玨自己也不覺得有多麼稀奇。這種無傷大雅的時候,有幾個未當值的騎士出去沒什麼大不了,這點事他身為主官也擔當得起。
衛青李當戶幾人離開之後,陳玨徐徐地巡視了一圈,左右看看並無異常。陳玨隨口對身邊的幾個羽林騎士交代了幾句,旋即便按照事先和劉徹說好的那樣回到劉徹那邊去。
漸漸地走近劉徹那邊,守衛亦愈來愈密集,陳玨走過幾個衛士,只覺一陣嘈雜聲越來越近,等到他稍後走到了目的地,這才心中瞭然。
劉徹端坐於上,神色不豫,衛綰等幾名隨行臣子依次坐在下首,這些平日裡在長安城中風分光光的眾臣此時如同一隻隻乖順的貓兒,在天子面前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不發一言。
陳玨行了一禮。劉徹神色微緩,示意他坐到自己的位置,隨後劉徹便朗聲道:「朕欲登太乙峰,究竟有何不可?」
陳玨眉心一緊,看見不遠處坐著的司馬相如,便將頭微微側過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司馬相如笑道:「武安侯方才去佈防,想必不知。方才陛下說午後攀主峰太乙峰,有人說終南山附近野獸橫行,進言天子萬萬要保重貴體,不可輕易涉險。」
劉徹私自出宮的時候早就登過終南山幾峰,這也算涉險?
陳玨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便不再問,他隨便想想也可以知道,劉徹就算本來是隨意一提,因為眾臣這樣反對,劉徹就算原來只有個模糊的打算,現在也會有十足的決心去爬太乙峰。
「咳咳咳。」
老成持重的衛綰連咳了幾聲,劉徹一怔,隨後關切地道:「這是怎地了,不若朕叫隨行的太醫看看?」
衛綰聞言立即不咳了。
衛綰今日才有些不適,便托著陳玨和劉徹兩個弟子的福氣上了大車休息,咳嗽,有時候是一種惹人注意的手段。
衛綰點了點頭,微笑道:「陛下萬乘之尊,自然不能輕易涉險,然而今日隨行人員甚眾,陛下有意攀太乙峰亦無不可。」
劉徹滿意地微微頷首,再看向那些臣子時,劉徹目光過處,再無一個人出言反對。
陳玨無意間瞥見司馬相如臉色不大好,稍稍想了想便知道司馬相如必是方才勸告劉徹的人之一。毫不在意地轉過臉,陳玨只淡淡地一笑,並不說什麼。
又簡單地說了幾件事,劉徹向幾名臣子吩咐了在終南山勘測地形,修建老子祠的事情,又囑咐了立淮王碑的幾項細節,便一臉疲色地命眾臣退下。
等到眾人走得只剩了陳玨和楊得意,劉徹便又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笑道:「這些人總是說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們哪知道朕在上林苑的時候,縛獅搏熊都是常有的事?」
陳玨點頭微笑道:「陛下勇猛,自然不懼艱險。」
劉徹笑了笑,看著陳玨身邊的位置輕哼了一聲,道:「司馬長卿愈來愈無趣,不知是想搏個忠臣的名聲還是怎地,方才竟然跟著一大幫人進諫。」
陳玨笑笑,沒有去接劉徹的話,他一直認為眾臣這樣勸諫劉徹,固然有其道理,然而若劉徹不是天子而是一個乞丐,他便可以隨便上山下海還沒人管嗎?
陳玨簡單地向劉徹報備了幾句防務上的事,劉徹也不細問,嗯啊了幾聲之後身體微微前傾,劉徹笑道:「子瑜,你那武安侯府怎樣?」
陳玨輕聲笑道:「臣還不曾去看。」
劉徹一臉的無趣,他放著幾個絕嗣的列侯府邸不賜給陳玨,派人專門給他新修了武安侯府,哪想陳玨居然這麼不當回事。
陳玨想起劉嫖那副僅此於阿嬌出嫁時、彷彿天塌地陷的樣子,面上不由莞爾,三言兩語間向劉徹解釋了劉嫖不喜歡他出府別居的前因後果。
「原來如此。」劉徹恍然大悟,他看著陳玨面上淡淡的笑意,心中竟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明明一樣的年紀,為何他就父母雙亡,陳玨就雙親俱在,每日裡更噓寒問暖?
劉嫖雖然待劉徹這個女婿半子也好,只是劉徹既是天子之尊又非劉嫖親生,那份拘謹怎麼都少不了。
陳玨還不知道劉徹心裡「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感慨,又同劉徹聊了幾句。送茶進來的楊得意趁劉徹不注意對他擠眉弄眼了好一會,手指不停地指著帳外的方向。
陳玨衝楊得意微微點頭,便藉著巡查防務的理由暫離大帳。他走出門來不見楊得意跟上,正納悶的工夫,高大短鬚的郎中令石建忽地出現在他身便不遠處。
石建是陳玨的上司,陳玨見他站在自己面前,毫不猶豫地行了一禮,他才要說話,石建已經稍稍揚起手示意陳玨不必說話。
「武安侯。」石建說話的工夫,漂亮的小鬍子不斷顫動,「請借一步說話。」
「快請莫稱我武安侯,羽林中郎將陳玨還未拜見郎中令……」陳玨嘴上不斷地謙遜著,腳下步伐邁動之間,不多時便跟著石建來到一處小林外圍。
這裡的人跡已極為稀少,陳玨正要請石建說話,餘光忽地瞥見還掛著露珠的樹影後,一個羽林騎服飾的樣子若隱若現。
陳玨以目光詢問了石建,石建摸了摸小鬍子,逕自帶著陳玨又向林深處走去。陳玨滿腹疑慮地跟在他身後,繞過連續幾處樹叢後,陳玨眼前終於豁然開朗,只是眼中的場景卻讓陳玨的一顆心狠狠地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