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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侯》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學刊事

  春雨一場一場地下,即使在眼見便要轉成夏雨的時節也不例外。雨後的長安城空氣格外清新,只是巷間的泥土路熬成了泥,走在上面多少讓人感覺到幾分不快。

  陳玨站在愛駒身前,摸了摸它頸上的毛,再看看腳底下泥濘的路面,明智地選擇轉身回頭,道:「李大哥,找車伕來吧,今日乘車去天祿閣。」

  李英躬身應諾,這才快步離開了,陳玨望著身邊不遠處一臉晦氣的陳須,揚眉笑道:「跟人約好了出遊?」

  陳須抑鬱地點點頭,這樣的天氣還讓人怎麼出門,就算男子漢大丈夫不怕雨,弄得滿身狼狽也不是那麼回事。

  陳玨笑吟吟地道:「你出不了門也好,正巧我有事和你說。」

  陳須訝道:「何事?」

  陳玨挑眉道:「因為堂邑侯世子惡名昭彰的事。」

  「我惡名昭彰?」陳須立刻跳了起來,道:「這絕對是污蔑,旁人家的子弟欺男霸女還算正常,我陳須最是潔身自好,哪來的惡名?」

  陳玨是啊是啊了幾句,笑道:「你是潔身自好,看重哪家女子便用錢帛攻勢,從不用強,是不是?」

  陳須裝作聽不出陳玨的戲謔的嘲意,反而一臉的得意。自從他那妾室害了陳小夭流產後,他痛定思痛了一陣子,決定再不往家裡帶新人,在外只追求一時的風流快活。

  陳玨正色道:「最近陛下出門,不管好事壞事總愛用你的名號。施捨窮人也就罷了,做下了幾件紈褲事他也全部堆到你頭上。」

  陳須皺著眉想了半天,忽地拍手一笑,道:「這感情好,他日就算我真的犯了什麼事,陛下還不得護著我這大舅子?」

  「大大相反。」陳玨毫不留情地擊碎了陳須的興奮,「你今後務必要小心行事,若是陛下犯的事被人捅上去,陛下自然會護你到底。就算不得已處分了你什麼,稍後必定有加倍的補償。」

  陳須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陳玨搖頭道:「萬一是你自己的事,跟陛下無關呢?最糟糕的就是你自己的事和陛下的事放在一起被人彈劾。」

  說著,陳玨斜了遠處正抬頭仰望天空的青年,他是陳明,從小跟在陳須身邊的侍從。

  「我打個比方:若是你瞞著嫂子,在外以陳明的名字買房養一個女子,陳明又自己養了另一個女子。等有人把這兩件事都告訴了嫂子,嫂子兩事一起向你質問,你心裡怎麼想陳明?」

  陳須一張臉漲得紅中發紫,在陳玨面前變得期期艾艾起來,他心裡不住地懊惱,自己在外養婦人的事怎麼就讓平日裡最自律的幼弟知道了?

  「我曉得了。」陳須鬱悶地答道。用力地在空中揮了揮手,招呼陳明回府,就當是為了宮中的妹子和在朝為官的阿父和弟弟罷,陳須苦中作樂地想。

  陳玨微微一笑。陳須又與陳玨說笑了幾句,等李英駕著馬車趕過來,陳須這才和陳玨揮揮手走回大門。

  今日陳玨去的是天祿閣,孔臧和孔安國族兄弟倆近日忙著辦學刊,今日終於出了第一期,這是特意邀請陳玨去審稿──萬一犯了忌,總得早早發現才是。

  …………

  天祿閣中,氣氛格外不同,外間淅淅瀝瀝的小雨彷彿澆在人心上,浸得人心癢癢。

  校書其實是個挺枯燥的活,人們總是更喜歡追求創新,總結過去的事物常常讓人覺得無聊。放眼天下,幾乎所有有點水平的賢才博士都聚集在天祿閣,文無第一,在眾人間早就有看不慣彼此的了。

  就是眾人三五成群地聊著究竟誰的文章會被蓼侯選上的時候,董仲舒坐在一側,神色平靜中帶了幾分笑意,猶如不動彌勒一般。

  「人來齊了麼?」孔安國低聲問道。

  周圍躁動了一會,有人道:「沒有,司馬長卿就沒來。」

  又有一人插口道:「司馬長卿不是忙著阿諛那些顯貴畫像,就是跟才女卓文君琴瑟相合,哪裡有空來天祿閣這荒涼地方?」

  孔安國無奈地轉過身,不去理會眾人今日明顯失常的言語。再不熱衷名利的學者也是人,陳玨當日說遇見人才會親自薦於劉徹,武安侯的話對於天子有多大影響,長安城中各人心中已經有數了。

  …………

  外間煙雨濛濛,陳玨坐在馬車中百思不得其解:別人都是自己辦報紙,名利全收,皇帝老兒隨便賜兩個清閒翰林幫著審稿,既安全又來財,怎麼到了他這裡就變成他替孔丘這兩個十幾世孫擔風險?

  陳玨鬱悶了一會,馬車也停在天祿閣門前,他甫一下車,正好見得一身官服未褪的竇嬰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兩人打了個照面,俱是略一錯愕。

  「弟子見過魏其侯。」陳玨稍稍躬身打了個招呼,他對於竇嬰總是尊敬的。

  竇嬰眼中有幾分倦意,他提起精神揮手道:「天祿閣裡只談學問,不談官爵。」

  竇嬰近日跟劉徹商討大農令的新人選,總是談不到一塊去。天子屬意的北地太守韓安國做太守還沒幾年,一下子遷到大農令未免太快了些,然而竇嬰提及的幾個人選卻怎麼也不得天子歡心。

  陳玨和竇嬰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齊齊走進天祿閣,孔臧和孔安國顯然已經打點妥當,陳玨方一進門,便感覺到天祿閣中氛圍的變化。

  剛剛顯出融合之相的黃老學者和儒生們又顯得涇渭分明,在天祿閣中明顯地分成兩派,勢單力孤的其他博士學者則自尋和自己相近的路子。

  眾人尊竇嬰居於首位,孔臧其次,陳玨再次。等到大家一一落座後,孔安國便作為代表宣讀了學刊的幾篇文章。

  陳玨開始時還打起精神,後來便有些昏昏欲睡的意思。不要看天下人都稱頌小陳將軍的博聞強記,陳玨自己對於玄而又玄的文科純理論部分還是提不起絲毫興致。

  正在陳玨目視虛空光明正大地走神時,孔安國清清嗓子念起了第二篇文章,這一回陳玨總算是來了興趣。

  這第二篇孔家兄弟琢磨的學刊有幾分命題辯論的味道,乃是出一個題目或典故,眾人各出己見。這次的題目便是孔子的一個八卦──楚狂接輿。

  孔子的地位雖然在後兩千年被不斷拔高,然而春秋當世時他還真沒能被所有人都當成一盤菜。楚狂接輿是一個人,一個拒絕跟孔子說話的人。

  孔子遊歷列國,有一日楚狂人接輿路過孔子車駕,高歌道:「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聽完很看重這個人,就要下車和接輿說話,不想接輿一句話之後便毫不猶豫地遁走。

  陳玨想起李太白的一句「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己的立場,隨後便細細聽起兩派之間的較量來。

  爭吵的人分為兩派,黃老一方認為接輿是名士隱士,他不屑孔子一心做官,專為譏諷而來。儒生們則群情激奮,他們認為接輿這是對孔子善意的勸告,雖然孔子不曾接受接輿的建議。但兩者之間光風霽月,孔子被接輿真誠地尊敬著也顯而易見。

  爭到激烈處,黃生一聲冷笑道:「老聃舊為藏室使,晚年淡出函谷關,乃是何等淡薄名利之人。孔丘周遊列國只求做官,竟也有人往他臉上貼金?」

  孔臧和孔安國氣得對視一眼,臉色都變了。

  「黃博士此言未免偏頗。」儒生竇嬰終於開了嗓:「孔子志向遠大,所謀乃是天下和一個萬世,豈可用『一心做官』而形容?」

  黃生神色悻悻。陳玨見狀,沉吟了一下道:「孔子乃是先聖,說什麼一心做官似乎不妥當。然而先人之事,於《微子》中不過寥寥數句記載,當時的情形誰也難以知道清楚,就是孔子本人不也與接輿緣慳一談?」

  「所以。」陳玨微微一笑,「我覺得大家糾纏於此事沒有什麼必要,眼看著就要到午時,安國還是繼續讀下一篇吧?」

  陳玨用的是商量口氣,但竇嬰和孔臧全都不假思索地答應了。眾人之間意見再不同,這些學者都是大漢的財富,竇嬰和孔臧這種儒生也不想天祿閣中的爭執暴露到帝后面前徒惹是非。

  「今陰陽錯謬,氛氣充塞;群生寡遂,黎民未濟;廉恥貿亂,賢不肖混淆……王心未加……士素不勵……長吏不明……」

  陳玨面上的微笑輕輕一斂,道:「此文是何人所撰?」

  孔安國聞言不解,但還是老實地翻看了記錄,稍後回道:「我也不清楚,這文章是匿名後所發,查不到撰文者是誰。」

  一邊的董仲舒聞言,神色微微一輕,正愉悅的工夫他一抬頭,立即發現陳玨似乎有意無意地朝他這邊望過來。

  竇嬰皺了皺眉,這樣的學識造詣已經稱得上難得,然而這樣的話未免太激進了些。這也就是在天祿閣內部,若是放在竇太皇太后面前,竇太皇太后不對這撰文者問罪就已是萬幸。

  「撰文者想必就在這裡。」陳玨微笑著環視一圈道。目光落在董仲舒身上,「今後批評制度時,記得說出解決方案。天子大慧,哪會不明白問題出在哪?不過是需要賢才幫助天子治理天下罷了。」

  竇嬰眉心一擰,陳玨又道:「至於這撰文者所說的問題,陛下已經有所決定,一切根源,不過是因為教化不足罷了。我在這裡透露個信,最遲秋時,陛下便要興建太學,教授世家和平民子弟《鴻烈》書,屆時各位不妨助講。」

  陳玨隨口丟下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頓時在池水中濺起了陣陣漣漪,天祿閣中立志發揚所學的博士們紛紛動了心,連方才的爭吵也顧不上了,管他《鴻烈》還是《論語》,若是有機會廣授門徒,怎麼樣影響弟子便是他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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