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建元殿上臣 八十七 東方鴻
陳玨被劉徹的話弄得一怔,王被發往陽陵與他有很大的關係,如今劉徹讓他去修繕王的住處,恐怕王后一氣之下還未必肯住。
阿嬌心裡也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柔聲對劉徹道︰「徹兒,你若是不想引人注意就不能讓玨弟去,依我看這件事情讓韓王孫去做也不錯。」
韓嫣與阿嬌也是自小相識的,聽得阿嬌舉薦韓嫣,劉徹想了想道︰「你說的不錯,王孫去做這件事情再好不過。」
陳玨想起曾經的那個韓嫣與王后之間的恩怨,覺得韓嫣如今雪中送炭說不定會徹底免了未來可能有的一難,當下也不多說什麼,只道︰「臣明日休沐時就要去探望王孫,到時便可把陛下的意思帶給他。」
劉徹想想並無不可,便道︰「這樣也好,這件事朕就交給你。」頓了頓劉徹面上露出一絲不自在之色,又道︰「你記得跟王孫說,所用錢帛從內庫出就是,省得還要在朝堂上過一遍。」
陳玨側身道︰「臣明白。」
劉徹笑笑,又與阿嬌說了陳玨自請為太中大夫的事情,阿嬌笑吟吟地瞥了陳玨一眼,道︰「徹兒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能自己要個太中大夫就不錯啦。」
陳玨剛剛用綺羅遞上的手巾擦了手,此時正將一顆燕南送過來的紅棗扔進口中,聽得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頓時忍不住輕咳一聲。倒是差點將棗核卡到嗓子眼去,那廂劉徹阿嬌將陳玨地情形看在眼內,自然又是一陣好笑。
陳玨對這兩人是說不得也碰不得,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又撿起一顆棗子,一頓晚膳席間其樂融融,陳玨看著劉徹阿嬌兩人的樣子心中欣慰,他原來還擔心阿嬌孕期劉徹難免另有她人,那時阿嬌是沒有資格說什麼的,就是竇太后也未必會支持她,現在看來幾個月間諸事折騰下來。等劉徹有功夫找女子時阿嬌的孩子也已經落地,這倒是個意料之外的好事。
不知不覺天色暗下來,因為陳玨已經陳玨漸漸長成的緣故,就算有劉徹的特許也不好在宮中停留太晚,見是時候了便向劉徹告退,劉徹也並不阻攔,只是提醒了他早些出宮免得撞上宵禁便罷。
出得未央宮門,陳玨的身影立刻落在等候多時的李英與郭遠兩人眼中,他們迎著陳玨上了馬車,車輪漸漸滾動起來之後。陳玨忍不住打了個小哈欠,向兩人問道︰「這兩日有什麼事嗎?」
李英和郭遠放鬆手中的韁繩,對視一眼之後李英費力回過半身道︰「公子,今日府中可是出大事了。」
「哦?」陳玨一下子來了精神,雙手按在馬車中地軟墊上支起身子,道︰「府中能出什麼事情?」
陳和隆慮已經回轉封地林縣,陳季須每日裡仍然與一幫各家子弟聚會,只是因為景帝駕崩不久的緣故而收斂許多,至於長兄陳尚與幾個年輕的弟弟根本不在一個年齡層,這些天因為阿嬌即將正式被冊封為後。主官對他的格外照顧更勝以往,如今正一門心思地想要謀一個拔擢,斷不會放著自己的事不幹惹什麼事。
李英答道︰「這是公子長姊的事情。」
陳玨眉宇一鬆。肯定地道︰「大姊回來長安是好事,你既然這麼說定然還有其他的事情。」
李英略垂下頭神色古怪地道︰「公子長姊不是一個人歸來……」涉及主人家事,李英一時間也不知道這話該如何說。
陳玨不由失笑,道︰「做什麼吞吞吐吐的,我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有什麼事情你但說無妨,再者就是眼下你不說。待會回到府中一會有其他人告訴我,你說她不是一個人回來,是大姊把她的兒女帶回家?」
李英只得道︰「這倒不是,公子不知,她是帶了一個男子歸來,據那男子說他此來是拜訪妻家父母……」
「什麼?」陳玨這回卻是不由地驚訝起來,他這位大姊本是因新寡而回長安。他從前也隱約知道這位大姊和那個短命地大姊夫夫妻感情並不好。只是陳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居然彪悍到立刻帶一個男子回家。
陳玨回過神來,忍俊不禁道︰「那男子是什麼身份?」
李英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那人看上去約莫三十許,與大公子差不多大的樣子,據說還有一個十歲的兒子,我二人臨行前那男子被侯爺和長公主趕了出來,也不知那人如今還在不在府外。」
陳玨聞言皺了皺眉,男女之事最是不好強求,只是卓文邑侯府之前,陳玨輕鬆地躍下車,方要進門忽地發覺門口陰暗處有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這時李英低聲道︰「原來他還沒有走。」
陳玨停住步子,細細打量起那個男子來,這工夫那人也抬頭向陳玨這邊看來,兩人目光一對上陳玨立時記起這人是誰,他失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那男子不緊不慢地走到陳玨面前,輕咳一聲道︰「陳四公子。」這男子面目清秀,左右手交叉於胸腹之前,一派淡定的樣子,確實就是陳玨當日在河間王那裡見過的文士東方。
陳玨微微瞇了瞇眼。明知故問地道︰「上次匆匆一面你一言不發,今日怎地自己到了我堂邑侯府?」
那男子露齒一笑,道︰「河間王與陳四公子說話,哪裡有我說話地地方?」
陳玨笑而不語作勢抬腳欲走,那男子眨了眨眼,略帶幾分吊兒郎當地道︰「陳四公子可知你這一走,令姊便要不好?」
「此話何解?」陳玨明知這人必有下文,仍然把探出去的一隻腳收回來,等著那男子接話。
「區區才冠天下相貌俊偉,出口成章風采過人。所行處淑媛側目,令姊與在下相交幾月,恐怕一日不見便要相思入骨,再幾日就要纏綿病榻,非見區區一面不能醫也。」
那男子話音方落,李英和郭遠已將腰間佩劍拔出半截,只待陳玨一聲令下便可衝上去將這出言不遜輕薄無教的浪子擊斃。
陳玨暗自皺眉,面上卻不動聲色,只道︰「這麼說你是要我帶你進去?」
「然也。」那男子似是看出陳玨心中不悅,整了整神色道︰「區區齊地東方鴻。賤內姓陳名柔,茲請陳四公子允區區見賤內一面。」
東方鴻?
陳玨挑了挑眉,強忍笑意輕哼一聲道︰「東方鴻,這堂邑侯府可不是你一句話就能進地。」
東方鴻點點頭,又道︰「那區區斗膽放言一句,陳四公子欲陳氏重蹈薄氏覆轍乎?」
陳玨聞言目光中多了一絲興味,巴結堂邑侯府之人數不勝數,當面潑冷水的就少之又少,雖然這個東方鴻一直另闢蹊徑引他注意,但他能說出堂邑侯府之危。想必也不是什麼庸人。
陳玨心中盤算完畢,淡淡地道︰「你很特別,只是我要告訴你一句話。也許別人家吃「名士自然別有風骨」這套,但我卻不喜歡你方纔那樣拿家姊說笑。現在你有兩條路,一是遠遠離開堂邑侯府,二是正經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稍後,東方鴻收起那副時而放浪時而高深莫測的樣子,看起來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文士。口中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陳玨大姊陳柔上長安時與東方鴻同路,一路上常常下榻於一處,久之這二人之間就有了些許情意,他們入長安後正是景帝壽辰風雲際會之時,東方鴻攔下要返家地陳柔,孤身憑才學到了河間王身邊探聽消息,眼下風平浪靜了才隨陳柔一起拜訪堂邑侯府。
看了東方鴻一眼。陳玨道︰「陳氏不是驕狂之家。不會怠慢客人,你若要入府只管跟著我就是。至於你想見家姊,還要看她想不想見你。」
語畢陳玨率先踏上石階,他身後地東方鴻摸了摸下巴,心道這個小娃子的心智倒是比一心向孟嘗君學習的河間王高上許多。
將安排東方鴻的任務交給管事,陳玨回到自己住處沐浴之後換上一身鬆散舒適的外袍,紫煙為陳玨倒了一杯水,隨後侍立在陳玨身邊,直到陳玨示意她早些去休息才紫煙才離開陳玨房中。
耳邊傳來咿呀的關門聲,躺上臥榻地陳玨心中把這一天地事情過了一遍,想到芷晴時他皺了皺眉︰但凡有一絲可能他也並不想娶劉家的女兒。所幸芷晴顯然不是那種拿刁蠻當有趣地女子,他本身也不是追求自由戀愛刻骨銘心地人,本就想著與未來妻子能如家人般相處便好,除去那絲血緣上的關係,他也再沒什麼好挑剔。
韓則沖韓嫣冷笑了一聲,「祖父逝後幾位叔伯都搬離家中,如今阿父早逝,你和小說可有什麼打算?」
韓嫣面無表情地整了整才穿好在身上的孝衣,淡淡道︰「阿父喪事一畢,我自會離開這弓高侯府,至於韓說就不勞你費心。」韓說,是韓嫣的同母兄弟。
韓則斂去目光中的一抹恨色,溫聲道︰「王孫,我不是無情的人,阿父在世時也常要我們互相扶持,只要你幫我一個忙,你在府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那棵祖父帶你種的歪脖子樹我也給你留下。」
韓嫣臉色頓時複雜起來,道︰「什麼忙,你說說看。」
韓則低聲道︰「這事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難,我知道,你和陳玨陳子瑜要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