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十一章避難四阿哥府(一)
有句話: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但這話解決不了雲錦的問題,首先,不說肯定是不行的,主子問話,你不答,那還了得,十之八九是要處死的;其次,少說也不行,主子問話,你答的不清不楚,也是要降罪的;多說多錯,這句話倒是絕對適合雲錦的,尤其她只是表面做著卑微的姿態而已,心裏可是怎麼也卑微不起來的,所以說多了肯定是要出事的。有時說順嘴了,不一定說出什麼來,就是場禍事。這不,才說了沒幾句,就讓四阿哥挑出錯來了。
“奴婢,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各位爺是何等樣的身份,奴婢萬死也不敢隨意應付”雲錦的膝蓋又一次與地面進行親密接觸,而且不知是由於她知道他是未來的皇上,還是四阿哥本來就有的威儀,總之他一嚴厲起來,她更加發慌,所以跪得也就急了些,後果當然膝蓋生疼。
“那你就是說,你剛才是對她撒謊了。”四阿哥卻不願意放過雲錦。
“奴婢不敢,奴婢剛才只是不敢當四爺的誇獎,所以才隨便找了個藉口,以示自謙之意,不是存心要瞞騙四爺,請四爺恕罪。”現在雲錦也忘了膝蓋的疼了,絞盡腦汁來應對四阿哥。
“隨便找個藉口?”
完了,雲錦哀歎,她怎麼又說出這麼個詞來,這個四阿哥也太過難纏了,這些小地方也要計較。
“奴婢不是隨便,對四爺奴婢哪敢隨便,奴婢只是、奴婢只是……總之奴婢對各位爺毫無不敬之意,對四爺及十三爺更是敬仰之極,請四爺明鑒。”雲錦一時實在也想不出什麼說詞來了。
“好了,四哥,看把她嚇的,這樣吧,我給她說個情兒,讓她再給咱們唱一曲兒,如唱的你還滿意,這事就算了,如不滿意,再一併罰她如何。”十三阿哥出來打圓場了。
“老十三還是心軟,好,就依你。但這曲兒要怎麼唱,難不成還讓她胡亂的、隨便的唱一首嗎?”四阿哥還是板著一張臉。
“這樣,她既能因時而歌、因人而歌,四哥你就出個題目,讓她依題而唱如何?”雲錦這個哀怨呀,怎麼這些阿哥們都好這口呢,八百輩子沒聽過曲兒了,只是一味的難為她。
“這個主意倒有些意思。讓我想想,這樣吧,你剛才既說對爺有敬仰之情,那就以爺為題吧。”其實這個題目可算上是刁鑽了,一個賤民怎能隨意評論當今皇子貝勒呢,可從雲錦決定要入四阿哥府時,心裏就已經想好了一首歌,唱出來雖有可能惹惱他,但更有可能的是觸動他的心,會讓他對她更加注意,從而更容易達到讓他把她帶回府的目的。
“奴婢不敢隨意對主子加以評論,請爺恕罪,還望爺換個題目。”隨意評論當今皇子貝勒,這事可大可小,所以雲錦認為,唱之前,免予降罪的指令必須要請下來。
“沒關係,既是四哥叫你唱的,就不妨事,你只要唱的好,四哥不會處罰你的。”十三阿哥倒是痛快的免了雲錦不敬之罪。
“既如此,奴婢遵命。請二位爺稍候。”
雲錦以手支地,站起身來,膝蓋已經不疼了,只是腿麻得不行,輕微活動之後,她勉力走到古箏後坐下,假做思考,待麻勁兒過去了,她再向上面的兩位爺請罪之後,彈起了琴弦。
誰瀕臨絕境,心中會不吃驚,
誰臨困苦裏,身邊會不冷清,
無援助沒照應,那一著敢說必勝,
誰人到黑夜,不望能照明。
誰能做她公正,靜靜聽我心聲,
易地換處境,怎說應不應。
人從熱漸化冰,冷面是我承認,
誰能再假定,知我無情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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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錦一邊唱一邊觀察這兩位阿哥的表情,十三阿哥越聽越驚訝,四阿哥眼中也閃過一道精光。估計他們本來是想她會唱一些歌功頌德之類的歌曲的,卻沒想到她唱出了隱藏在四阿哥心裏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四阿哥面色陰沉。
“回四爺話,奴婢只是群芳樓的樂戶,有些事要向二位爺稟明。”雲錦從古箏後站起身來,跪下回話。
“講!”
“奴婢自小被賣入群芳樓,由師傅無名撫養長大,從未見過外人。今年年初群芳樓易主,奴婢被任長平選中,為九爺的桃花宴準備曲兒。在桃花宴後,九爺交給了奴婢一件差事。讓奴婢進到十三爺府後,找機會引起太子爺的注意,進入太子府。”雲錦沒多談旁枝末節的問題,直接進入主題。
“他要你進入太子府做什麼?”問話的換成了十三阿哥。
“這九爺沒說,估計等奴婢進了太子府後,就會有人來告訴奴婢了。”
十三阿哥又詳細詢問了那些雲錦所省略的旁枝末節,她也沒有任何隱瞞的回答了,連在九阿哥府應他們命題而唱的歌曲,也按這二位爺的要求唱給他們聽了。
聽完雲錦的玉碎瓦全論以及這些歌,四阿哥看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對勁,原諒雲錦沒有學過心理學,不知他那種複雜的感覺是什麼,而十三阿哥的就好分析多了,那是一種驚訝和欣賞的目光,等知道了昨晚蘭秀刺殺他時,是雲錦向他示的警之後,目光中又多了些親切與感激。
“等你到太子府後,有什麼情況再隨時告訴她們。”四阿哥在知道雲錦向十三阿哥示警一事後,面色緩和了些,讓雲錦的心也跟著放下來,卻不想他做出這麼個決定,讓她的心馬上又提起了。
“不!”雲錦一怔,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他還嫌她不夠麻煩,居然讓她當雙料間諜,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四爺恕罪!奴婢今天向二位爺坦誠此事,一是因為對二位爺的敬仰之情;二是因為奴婢實在不願意當內奸,二位爺雖跟奴婢接觸不久,但以二位爺的識人之明,應該不難看出,奴婢絕不是當內奸的材料,只怕是剛一入府,就被人發現了。十三爺應該也是一早就知道奴婢是派來的內奸吧。所以,如果二位爺讓奴婢去做內奸的話,奴婢是肯定完不成任務的,到時奴婢一條小命丟了不說,對二位爺恐怕也沒什麼好處,畢竟奴婢是從十三爺府裏到太子府的。”雲錦意識到自己反對的太過急勁,連忙緩和口氣,以最誠懇的態度說出上面那番話。
“我是一早就知道你是他們派來的內奸,但不是因為你的緣故,在你們演那出美人落難的戲時,我就已經知道了,其實他們對此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不過,你說的也對,你確實不是當內奸的材料,你有時言談舉止太過漫不經心,經常在不經意中就已經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了,你這種性格,在阿哥府裏,即使不當內奸,也會為自己招禍的。”十三阿哥確是為雲錦好的,他一針見血的點明了她與這個時代、這些阿哥們不適合的地方。
“謝十三爺教誨!奴婢會儘量改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怕不是短時間內能改好的。為免誤了二位爺的事,還望四爺收回成命。”雲錦借機繼續推掉這個燙手的差事。
“那你今天跟她們說這些事,是何用意?”十三阿哥微笑著看著她。
“奴婢沒有照九阿哥的意思做,九阿哥肯定會想辦法要了奴婢的性命。奴婢慚愧,奴婢承認自己怕死,所以希望能在四阿哥府裏求一個安身之所。”雲錦明白十三阿哥是要幫她了,其實今天她已經知道四阿哥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如果可能的話,她也不願選擇去他的府裏避禍,就十三阿哥本人來說,比四阿哥好相處的多,但十三阿哥府裏太亂了,為了她的性命,她只能為麼選擇。
隨著雲錦的話音一落,十三爺臉上的微笑也僵住了。
“哦,你為何一定要入爺的府裏,難道你認為你十三爺保不了你嗎?”四阿哥挑了挑眉。
“奴婢相信十三爺一定會盡力保護奴婢的,可容奴婢說句不敬的話,十三爺府裏人員太雜,而十三爺事務繁多,奴婢不想十三爺為照顧奴婢牽扯過多的精力。”雲錦看著十三阿哥,言詞懇切。
“是。我府裏人員是很雜,各路人馬都有,我本是想告訴他們,我老十三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們送來多少,我要多少,看你們能怎麼樣。可現在卻成了弊端,你說的話是照顧著我的面子呢,在我的府裏,他們連我都敢動,更何況你呢。現在這個府裏的情況,我也確實是沒有把握護你周全。不過,也不一定要到四哥的府裏。”十三阿哥倒是痛快的承認自己府裏並不安全,但也不想讓雲錦到四阿哥府裏。這個詞兒的身份在那擺著呢,自己隨意慣了,倒無所謂,可要是放到四哥那兒,確實不太妥當。
四阿哥也明白十三阿哥的意思,是想動用他府外的勢力來保住她的性命了,只是這樣未免太過興師動眾,得不償失了。其實這個詞兒提出的也算是個辦法,畢竟自己府裏本來就戒律嚴謹,不至於為保護她而驚動太多的人。可是以自己一貫清冷的性子,把一個樂戶放在自己府裏,傳了出去也是麻煩。
雲錦看兩位阿哥都在猶豫,心念一轉,有些明白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是在陰謀堆裏長大的,就現在的情況,他們根本不可能完全信任雲錦,最主要還是雲錦的樂戶身份,他們肯定是不想四阿哥的名聲受損。而十三阿哥感念雲錦示警的情份,已是決定保住她的性命,只是十三的府裏不安全,四四的府裏不能去,那麼十三所想的辦法肯定對他們的大事會有影響的,所以他們二人才會這麼猶豫。
雲錦摸了摸懷中的辮繩,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賭一把。
“四爺、十三爺,奴婢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份而言,所求之事會累了四爺的名聲。可四爺、十三爺明鑒,奴婢實質上應該是良民呀,據奴婢師傅所說,奴婢是被人拐賣到群芳樓的,按照大清的法令,是不得買良為賤的,所以奴婢的樂籍當然就是違法的了。”雲錦跪在地上,向兩位阿哥陳述。
“詞兒,你起來。你說的,我相信,但這種事現在多了。你的戶籍在他們手裏,他們肯定是不會輕易放手的,沒有證據我們也拿他們沒辦法。”十三阿哥扶我起身,無可奈何的說。
“四爺、十三爺,奴婢有證據。”
“哦,是什麼?”十三阿哥來了精神。
“這是奴婢初進群芳樓時身上所穿的衣服,是奴婢師傅偷偷藏起來,臨終前給奴婢的。”我從懷裏拿出粗布衣服,放在兩們阿哥的中間的桌子上,並將辮繩放在上面。
四阿哥本來一直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待看到辮繩時,卻心中一震,不禁伸手拿了過來。不錯,這就是當時讓那個小女娃拿去的辮繩,當時章武和那個小女娃一起失蹤,各方查找也無下文,現在終於有線索了。
“這個是男子用的……辮繩?你一個女孩子如何會有這種東西?”十三阿哥詫異的看了看四阿哥,又看向他手中的辮繩,問雲錦。
“回十三爺,據奴婢師傅說,當時香娘買奴婢時,奴婢身上就有這東西,只是香娘沒有注意到,師傅看著這東西,像是有些來歷的,就和奴婢身上所穿的衣服一併留下來了。”
四阿哥看著雲錦,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當年的小女娃嗎?隔了這麼多年,從當年的女嬰到現在的少女,在模樣上已經不可能辨認了。不過這些東西是當時那些小女娃身上的倒是沒錯,尤其是辮繩,是自己的福晉親手編的,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
想著當時那個小女娃可愛無邪的笑容,再看看眼前這個低眉垂首、戰戰兢兢的女孩,饒是四阿哥性子冷,心中也不禁有絲酸楚。這個女孩也是滿人家的孩子呢,本應在家裏受盡寵愛的,卻陷在群芳樓那種地方,入了樂籍,還不知吃了多少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