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五章群芳樓易主(二)
無名雖說有才華,但她教給雲錦的歌曲也與其餘坊間的類型基本差不多,要想出奇,必得另避蹊徑。幸好雲錦在現代就比較喜歡古典風格的歌曲,連看書寫作時都用這些歌做背景音樂,現在倒正好可以拿來用,而且因為是仿古的,也不會讓這時代的人覺得太過另類難以接受,反而會讓他們覺得曲調奇特,另有一番味道。再加上一些現代包裝的小手段,要在比試中一鳴驚人應該不難。
為了保密起見,雲錦沒有去找任何人幫忙,服裝自己做,歌舞也自己編,其他姑娘樂得她不跟自己搶,也不來煩她。
新任老闆給大家準備的時間並不多,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比試的地點是在後院平時練習歌舞的排練廳中進行,下面的觀眾只有香娘和一個中年男子,香娘叫他“任爺”。臺上姑娘們竭盡所能、各展所長、爭奇鬥豔,香娘也不時的跟這位任爺說著什麼,可他卻總是端著一副定力十足、老神在在的樣子,不做任何表態。
雲錦裹著帶著帷帽的大披風,坐在候場屋裏的角落,耳聽著前面吹拉彈唱、咿咿呀呀的表演聲,眼看著面前緊張忙碌、神情百態的姑娘們,不禁有些神思恍惚,眼前這一切是真實的嗎?還是一場荒誕的夢?
“詞兒,詞兒,該你了!”樓裏的老媽子來催場了。
“嗯。我知道了。”雲錦定了定心神,做了個深呼吸,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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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款的登上舞臺,雲錦將帶著帷帽的披風取下,連同懷裏的古箏一起放在台邊,露出一身江南小女孩裝扮,頭梳雙髻,淺青色上衣,荷綠色衫褲。然後她走向台中,向台下的香娘和那位任爺深施一禮後,就靜靜的站在那兒,整個過程都沒有抬起頭來。
靜默了片刻,她突然抬起頭來,淺粉色的眼影,淺粉色的腮紅,淺粉色的嘴唇,這種妝術會讓臉龐益加顯得清純動人。沖著台下甜甜一笑,她抬手投足,開始一邊清唱一邊舞起來。
江南可採蓮,
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北,
魚戲蓮葉南。
她歡快的舞著,意圖展現出一副自然美景,田田的蓮葉搖曳,出水妖嬈,在淺青色與荷綠色的翻飛間,一尾一尾的魚兒,追逐嬉戲,遊弋在青碧的蓮莖、葉下。
隨著歌聲漸低,她的舞蹈也慢了下來,最後俯臥於地,慢慢的她抬手將髮髻解開,變成了雙辮,接著又在項上及肩上等處輕撫,蓮葉搖曳分開,她瞬間變成一個身著淺粉衣裙的少女。
拿過台邊的古箏,她邊彈邊唱,歌聲柔美。
若耶溪傍採蓮女,
笑隔荷花共人語,
日照新妝水底明,
飛飄香袂空中舉。
岸上誰家游冶郎,
三三五五映垂楊,
紫馬嘶入落花去,
見此蜘躕空斷腸。
唱完之後,她再向香娘那邊深施一禮,就準備退場。
“站住。”那位任爺發話了。
之前他沒向任何人問話,卻唯獨叫她留下來,看來是雲錦的計畫成功了,出“奇”的效果達到了。依言停下腳步,雲錦面向那位任爺低頭而立。
“詞兒,這是任長平任大爺,還不趕快見過。”香娘為她介紹。
“是。奴婢見過任大爺。”雲錦向任長平施一禮。
“你叫詞兒?”雖然低著頭,雲錦也感覺到任長平看了她好一會兒。
“回任大爺,奴婢賤名是叫詞兒。”反正詞兒既不是她前世的名字,也肯定不會是她今世的真名,賤就賤吧。
“詞兒,你的唱曲倒很特別,是你自己寫的?”
“回任大爺,奴婢可沒這等能耐,是奴婢師傅無名生前所教。”她這般年紀如能寫出這種歌來,勢必要引人懷疑的,只能安在無名身上了,再說也確實不是她寫的,這也不是全然在撒謊。
“任爺,無名原是這兒的樂師,因詞兒來時還未滿周歲,故交由無名撫養,並教習技藝。只可惜無名在去年病故了。”香娘在一旁向任長平說明。
“那個無名是什麼來歷?”任長平追問。
“她是我在路邊撿的。當時她病得暈倒路邊,我看著不忍心,就撿回來加以救治,誰想她醒來後居然忘了自己是誰,再加上後來出了意外,她的容貌又被毀了。這樣讓她出去豈不是要了她的命,所以我就把她留下來了,看著她還能寫些曲兒,就讓她當個樂師了。”香娘把自己說的象個大善人似的。
“這個無名還寫過什麼諸如此類的東西嗎?”任長平沒理香娘的自誇。
“這……無名以前寫的曲兒雖比其他樂師稍雅致些,但香娘卻從未見有象今天這種曲調的。”香娘有些疑惑的看看她。
“回任大爺,奴婢師傅有時候私下裏會唱一些歌曲,但她說這些歌曲不是她自己所寫的,可能是以前聽人唱過,突然想起來了。不過因為曲調太過奇特,怕其他人接受不了,故從未教與他人,只是沒事教給奴婢唱著玩。”雲錦趕緊加以說明。
“哦,是這樣。你清唱的那曲兒,想來也是有配樂的了?”任長平皺皺眉,沒再糾纏無名的事。
“回任大爺,是有的。”雲錦還是低著頭。
“你且彈唱一回。”
“是。”
拿過古箏,雲錦將這首漢代民歌~~採蓮詩的鼻祖又重新演譯了一遍,本來這首歌的配樂她也很喜歡,為了展現她的能歌善舞才不得不忍痛捨棄的,現在得以展現出來,她彈的很是用心。
一曲彈罷,任長平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叫她下去了。
只是他雖然裝深沉,但香娘卻在當天晚上就跑到雲錦房裏,一臉興奮的把任長平怎麼仔仔細細的向她打聽雲錦的事說了一遍。並不停的感歎自己的眼光如何如何好,將來雲錦肯定是頂尖的行首云云。不過興奮勁過後,她突然又傷心了起來,哭了好一會兒,卻也沒說為什麼就拔腿走了。
香娘雖沒說,雲錦倒也明白她此時的心情,她買自己就是為了要培養出一個行首,所以才會聽無名“奇貨可居”的話,花錢白養了雲錦這麼久,結果在馬上就能賺錢的時候,卻不屬於她了。雲錦的表現越出色,她的心裏就越難過。當然了,她傷心與否雲錦並不關心,雖說是用香娘的錢把雲錦養大,但香娘對雲錦也沒懷什麼好心,那麼雲錦也就不用對香娘有什麼感恩之心了,也因為香娘到現在還沒有實質傷害到雲錦,所以雲錦現在對香娘也沒什麼懷恨之心就是了。
香娘的事不是雲錦當前要考慮的問題,今天她已經成功的引起了新任老闆那邊的注意了,雖然她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任長平就是群芳樓新任的老闆,但他應該能代表新任老闆是肯定的了。由現在的情況看來,她應該是不會被賣出去了。下一步就是要想辦法讓新任老闆也認為她是“奇貨”,可以讓她在正式見客前還能過一段平靜的日子,留給她時間來思考怎麼擺脫這種局面的問題。
不過現在還不知道群芳樓以後的情況會是如何,倒也不用著急馬上就想這些問題,所謂計畫沒有變化快,早早的想那麼長遠,一個變故下來,可能都會白想了,還要浪費那麼多腦細胞,還是等局勢穩定下來再說吧。現在比試也結束了,結果馬上就會出來了,到時群芳樓裏肯定會亂一陣子的,雲錦決定還是先養足精神,好好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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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的群芳樓,如雲錦所料的雞飛狗跳。比試中留下的慶倖之餘也心中忐忑,到處打聽消息,以防日後有變;而比試中被淘汰的則是出盡百寶、想盡一切辦法,看是否能有機會留下來。
在整個樓裏都不得安寧的時候,獨雲錦這裏是一方淨土,外面不管怎麼亂,都沒亂到她這兒來。應該不是因為她太沒人緣(雖然她在樓裏確實沒怎麼和其他姑娘們交往),而是香娘甚至是任長平做的安排。所以雲錦也就沒打著趁亂逃跑的念頭,一是肯定有人看著,二是以她現在的樂戶身份,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用“逃跑”這種特別不安全的行為來離開群芳樓。
其實亂倒也沒亂多長時間,不過幾天而已,在樓裏恢復以往的秩序時,任長平來到雲錦的房間。
“怎麼樣?這些日子你這裏還算清靜吧?”打發走帶路的香娘後,任長平審視了雲錦良久,雲錦一直低頭不語,然後他才笑著對雲錦說。
“承蒙任大爺照應,奴婢深表感謝。”雲錦對他施了一禮。
“是個聰明懂事的。不過這謝嘛,可不是說說就算的吧?”
“任大爺說笑了,您財大勢大,奴婢小小一樂戶,怕沒有能效勞之處。”雲錦心裏鄙視他,這算個什麼恩,就想要謝禮,虧他說得出。
“我可不是說笑,現有一差事,還真非你來辦不可。”任長平板起臉。
“任大爺太抬舉奴婢了,奴婢可擔當不起。”雲錦忙又深施一禮,想也不是什麼好做的差事,能推最好推出去,不過怕是很難。
“擔不起也得擔,這差事就得由你來辦。而且我還告訴你,只能辦好不能辦壞,不然丟的可不只是你的命,而是全樓的人都得陪一起喪命。”任長平的語氣嚴肅起來。
“任大爺這麼說,奴婢更是不敢應承了,萬一弄個不好……”雲錦的腰彎得更深些,果然不是好差事,居然是要人命的差事。
“沒有萬一,你聽著,這差事不能有一點萬一。否則你就等著掉腦袋吧。”任長平的語氣越來越厲。
“任大爺…….”雲錦還想再爭取下。
“如果你不應承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他這話說的倒不是狂言,在這個時代,賤民的命根本就不值錢,打死了也就打死了。看來這個差事是非接不可了。
“任大爺,請您明示。”算了,雲錦認了。
“哎,這個樣子才像話嘛。其實以你那天的表現來說,這個差事對你來說應該也不難。是這樣,過幾天,九阿哥要在府裏宴請其他阿哥們賞桃花,特點了群芳樓去獻藝,要求歌要新鮮,且都要與桃花有關。上次見你唱的兩首蓮花的歌,想來桃花的也難不倒你。”
“任大爺,上次奴婢已經稟明了,那個歌是奴婢師傅教的。”
“他既能教你蓮花的,想必就能教你桃花的。總之,我不管是你師傅教的也好,還是你自己現做也好,這個差事反正是交給你了。”任長平開始耍無賴了。
“奴婢謝任大爺信任,奴婢一定盡力。”
“不是盡力,而是全力。要知道,那天的客人們可全是阿哥,如果讓九阿哥失了面子,後果你是知道的。”他又再次強調。
“是,奴婢一定會盡全力的。”
“還有,這次的表演,你只負責編排,不需要登場。”
“奴婢記住了。”雖不明白任長平的意思,但雲錦也樂得少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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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任大爺過慮了,雲錦自然是知道厲害的,那幫阿哥是何許人也,給他們演出,如果演砸了,是絕對沒有好果子吃的,一個不小心就非常有可能立時小命不保,所以她對這次的演出真的是用盡心思的。另外,雲錦還有自己的想法,九阿哥既是請兄弟們,那四阿哥就非常有可能在,她可以把辮繩帶過去,看有沒有機會接近四阿哥,並希望他還能記得這條辮繩,從而幫她找到她在這個時代的爹娘,正好也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群芳樓。所以她怎麼可能不盡全力呢。
首先雲錦挖空心思,把所有能記得的和桃花有關的歌曲想出來,先去掉一些犯忌諱和不應景的,再稍做修改,讓詞曲更順應這個時代和這個場合,然後分別教給風格相適的姑娘。又發現好多歌都是帶故事情節的,怕到時有人一首一首的問她,乾脆將所有的節目編成歌舞劇,將這些歌曲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