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德林柯沃特（下）

　　「想完紅羅，我又開始想九頂山，在九頂山和師兄弟一起快樂遊樂的場景一幕接一幕的在眼前滑過，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有時候想到開心的事，我哈哈大笑；想到傷心處，痛哭流涕。

　　全然不顧忌一旁不遠處的紅羅也在場。

　　就這樣瘋瘋癲癲的在尼羅入定大法中悠閒起來。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我越來越感覺自己像個無所事事的二流子，這種感覺很不好，但是我沒有辦法，因為，紅羅不要說不告訴我怎麼從尼羅入定大法中醒來，就連理都不理我，她就那樣好像睡著了一樣，靜靜的盤膝坐著，十分安詳。

　　哎，當時我在心底無奈的感歎，論修為上的差距我和紅羅實在相差太遠了，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從進入這尼羅入定大法上的自我定力來看，就略知一二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有一天，我從依舊靜坐的紅羅旁邊走過。這天我的感覺尤為奇妙。我走火入魔般的打量起紅羅來。以前也不是沒打量過，在紅羅靜靜坐的時候，很多次我就是看著她的臉一看就是一天，她全五反映，但那天不一樣，我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衝動……

　　她光潔的皮膚，還有那對烏黑的眼睛啊，終於，我忍不住走上前去：

　　吻了她的額頭一樣。

　　真的，我不知道哪裡來的這樣大的勇氣，我就那樣走上前，大咧咧的吻了她的額頭一下。

　　紅羅突然睜開了眼睛：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了出來。

　　霎時，空間扭曲……

　　我渾身一顫，眼前：

　　眼前的紅羅依舊捏著我的手——我們醒過來了。

　　但是，紅羅臉色蒼白，口角血跡斑斑，我低頭一看，自己身上滿是鮮血，顯然，那是紅羅吐出來的血。

　　夢境竟然化作了現實。

　　因為我唐突的一吻，紅羅和我從入定中醒了過來，而也因此闖下了大禍。

　　紅羅氣息微弱：『塵空你，害死我了！』

　　『仙姑，紅羅仙姑，你還好吧，』我慌張起來，『我錯了，我色膽包天，我…..』

　　紅羅示意我不要囉嗦了：『塵空，我完了。』

　　『……』我沒有聽懂。

　　紅羅說：『尼羅入定大法是教主的絕學，我偷學就是死罪，現在走火入魔，肯定瞞不住了，況且命不久矣。』

　　我看著紅羅的臉色蒼白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身子漸漸的透明。

　　走火入魔而已嘛，我在心底懊惱，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紅羅嘴角掛起血絲，嚶嚶啜泣起來：『我很快就要煙消雲散了，』她鼻子裡短促的吸了吸氣，傷心欲絕的開始絮叨自己的身世，她說，『從小，我就是教主養大的，我不遵守門規，不自愛，偷學教主的絕學，罪有應得。塵空…..』

　　紅羅這時候被我抱著，顫抖著依偎在我的懷裡，宛若一隻乖巧的貓。

　　男兒有淚不輕彈，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嬉笑打罵，往事歷歷在目，我對紅羅的感情與日具增著。

　　這一刻，我落淚了。淚流滿面。

　　『你不要哭嘛，我又沒打你。』

　　我的眼淚止也止不住：『你還是打我吧，你還是打我吧……』我聲音哽咽起來，鼻子塞住了，不停的短促吸氣，一抽一抽的。

　　紅羅勉強的笑了笑。她一笑，身子變得更透明了，我知道這是真元在潰散，不出半天，倘若沒有高手相救，她必死無疑。

　　『你撐住，不能打擾你們教主，就去找你姐姐白羅。』

　　紅羅伸手抓住我的道袍：『你以為白羅是我的親姐姐？呵，』她冷笑一聲，『就是因為她一直壓著我，我才得不到教主的寵愛，才想到偷學尼羅入定來提升自己實力的，沒想到修煉這尼羅入定的死穴是動情。』說到這，紅羅又笑了，我的淚掉在她的臉上，把她的臉也弄花了。

　　『動情？都怪我，是我害你走火入魔的。是我的錯，是我……』

　　紅羅用手摀住我的嘴：『我尼羅入定的時候，和你是一樣的，也心不在焉，儘管我強行壓制自己表現出安詳的假象，其實，我在想你。你以為你敢吻我嗎？』

　　你以為你敢吻我嗎。

　　你以為你敢吻我嗎！

　　你以為你敢吻我嗎？

　　什麼意思？

　　紅羅接著說：『你的那一吻，是在我的控制下你才那麼衝動的，傻瓜，』說到這裡，紅羅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她接著又突然哀怨道：『不過，也怪你定力不足，我只施展了一點力量，你就盡數在我的掌控中了，哎，算了，先前我說你害苦了我，這話，我現在收回。』

　　『你這是何苦？』我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但是，我再笨，再笨我也明白了，這個叫紅羅的姑娘，這個要做我師傅的姑娘，喜歡我。

　　仙子醉凡塵，終究不入道。

　　逆天得到的懲罰確實太嚴厲了。

　　『我願意。』

　　我鼻子依舊抽搭著；『紅羅，你有何心願。』

　　『我先交代你兩件事。』

　　『你說！』

　　『第一，你記住從尼羅入定中出來的法決……記住了嗎？』

　　我哭著回答：『記住了。』

　　『第二，我要告訴你尼羅入定大法牽涉到的一個大秘密——施展尼羅入定大法，是絕對逆天的，你知道這個道術的世界有幾層境界嗎？』

　　『我不知道！』

　　紅羅怔怔的看著我，認真說：『有五層境界。』好像在說一個大秘密，說得很認真很認真。

　　『……。』

　　『我和我們教主所在的是第二層，金頂星。』說到這，紅羅又噴了一口鮮血，場面觸目驚心，『我……』

　　『紅羅，不要說了，你休息吧。』

　　『不，我要說。

　　加上你所在的石頂星，還有第三層玉頂星，第四層氣頂星和最高的尼羅星。

　　而我偷學的尼羅入定大法傳說可以通往尼羅星到處都是的「鏡花靈」。

　　在鏡花靈中，有無盡的能人——那些人都是在其他位面神形俱滅的能人，被尼羅星的一些強者們，在空間縫隙撈到他們失散的「一絲神識」。

　　【修煉的人（不一定是修煉道法，魔法也可以。）在死之前，神識最強大，這時候如果有鑽研神識的強者用特殊的儀器捕獲這種神識，就可以在那修煉之人死後，在鏡花靈中以特殊密法，製造出此人僅能存於鏡花靈的新身體，在鏡花靈中重新複製出來那在本來位面已經死去的人，而複製出來的人不管如何強大也無法擺脫儲存他的鏡花靈——注意：捕獲將死之人神識這一概念，本書原創，沒有「科學」依據。讀者不要深入糾纏。此處解釋，至關重要，是影響全書的一處重要內容。】

　　他們不見得是強者，但都有絕學。他們是被鏡花靈的力量重新創造出來的，只要修煉了尼羅入定大法，就有可能進入一個又一個的鏡花靈，只要在其中找到有緣人，也就是自願傳授你本事的人，這樣就可以學到他們的知識，如果想解救鏡花靈中的人【所謂解救，就是殺了擁有儲存著那能人的鏡花靈的主人，重新祭練後成為那鏡花靈的新主人，也就等於是成為了那鏡花靈中能人的新主人。】可惜，我終其一生，還沒有遇見有緣人。但是，你還有機會，我要警告你——他們雖然是我們參悟道術的資源，但也是心魔啊，你定力很差，注意把持自己。你要切忌。還有，鏡花靈中甚至有來自其他文明的位面的高人，你知不知道……』紅羅現在已經不是噴血了，而是口中血液狂噴不止。

　　『別說了，別說了，你告訴我這個有什麼用，我只是一個小蝦米，有什麼用？沒用的，所以求你別說了。』

　　『不，』紅羅是倔強的，『我要說，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教主法力無邊，預知過去未來，可是在石頂星竟然要我出手救你，說明她對你有所忌憚，日後，你可能是她的死對頭，而且實力恐怕還遠在她之上，即使不是你，也可能是和你有關的人，她現在做下這一場，無非是為自己留後路，拿人手短，日後，倘若你和教主狹路相逢真的要殺她老人家，紅羅求你網開一面，可以廢除道基，但留下性命，我是教主一手養大的，今日死於走火入魔也是罪有應得，只是不能服侍她老人家一生，多有遺憾，我只這一個心願。你答應我，塵空，不枉我雖死於動情，然動情於你。』

　　『動情於我……』我嚎啕大哭，『紅羅，你太傻了。』

　　紅羅笑：『我不傻，做神仙有什麼好的，擁有無盡的歲月，卻不比凡人百年的恩愛！』

　　這最後一句話，完全不像一個將死之人的話，說得非常婉轉，優雅，爛漫。

　　說完這些紅羅好像真的累了，窩在我懷中大口大口喘著羸弱的氣息……不再說話。

　　我俯身輕輕吻上紅羅的額頭。許久，許久……

　　直到後來這吻後來空落落起來，我知道，紅羅已煙消雲散……

　　使我奇怪的事還有很多，紅羅的死居然沒有引起那穿五色霞衣的教主的注意，我守著悲傷，一直等到了教主的出關，出關後很自然的得到了教主的召見，教主別的沒做。直接幫我提升到了化神巔峰。還說，她只能做這麼多了。使我既受寵若驚，又莫名其妙。

　　我還想問問她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轉身，就被她一道五色霞光籠罩，直接送回了石頂星。

　　作為教主，可能一個護法的死，微不足道，她不過問，也是正常的，我只能這樣寬慰自己。以祈求紅羅的死為我多帶來的創傷。後來，我果然成為了九頂大鐘的傳人。只是沒有做掌教，掌教是我師弟塵風。」

　　從始至終，塵空的敘述是平靜的，但也不乏傷心處。

　　林雷看著眼前的塵空剛剛淚過流，還斑駁的臉，很難過。林雷想：世間，情，最是動人——愛情、親情、友情……都是一樣的。

　　塵空老了，心老了。

　　1400年過去了，塵空還是放不下。

　　林雷寬慰塵空道：「塵空道人，紅羅和你的感情很動人，但是人要向前看，過去的就過去吧。」

　　塵空不搖頭也不點頭，繼續說：「那以後，我勤快修煉尼羅入定大法，在每一次的尼羅入定中，一想起紅羅，我就悲痛萬分，我可能是個無比脆弱的人，我也記不得自己到底哭了多少次了，應該是每一次都在尼羅入定中傷痛的流淚……沒想到，我的傷心竟然成為一種媒介，幫助我尋找到了在尼羅入定中遇見的第一個有緣人。 」

　　林雷心裡又緊張起來：難道是德林爺爺？鏡花靈真的那麼神奇？

　　塵空說：「那是個老者，應該是來自其他文明的位面的。他讓我跟他學雕塑，凝心忘卻悲傷。」

　　「他叫什麼名字？」

　　塵空說：「他叫德林柯沃特，不過他讓我叫他德林老兄。」

　　林雷驚恐的睜大了眼睛：「你說，德林爺爺在一個鏡花靈裡面。」

　　塵空點點頭：「大概你也有些懷疑吧！為什麼當初我一看到你，就對你那麼有好感，還一直想收你為徒弟，我看你第一眼，差不多就猜測出你的身份了，世間之事實在太奇妙，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來到石頂星的，但是，我猜測你肯定和德林老兄口中的那個林雷是用一個人。他——」塵空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好像是為你而死的~」

　　「德林爺爺……」當時，林雷聽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了，林雷點點頭，「是的」 。

　　「林雷，你也不要太傷心。你要知道，鏡花靈中的人是虛擬的，不是真的，但是和原來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個人又不是。而且，我最近一次施展尼羅入定已經告訴了他，我遇見了一個『林雷』。他和你一樣，很激動。」

　　林雷臉色凝重，深深的朝塵空鞠了一躬：「塵空道長，求你幫幫我，我要怎樣才能見到德林爺爺，而且找到德林爺爺所在的那個鏡花靈。」

　　塵空說：「起碼，要先學會尼羅入定大法。在金頂星，施展尼羅入定很簡單，但是，我知道，在這石頂星起碼要達到化神境界才行。」

　　林雷說：「我會達到的。」

　　……

　　這都是昨天林雷才知道的事，此刻，林雷手中拿著的卻是一封沐沐的飛劍來信。

　　信上的內容說沐沐要去西海歷練了。林雷想：我確實該去看看她，這個小姑娘總感覺孤苦伶仃的，很招人憐惜。而且，至純至善。就明天吧。林雷對自己說。

　　把信讀完，林雷在自己的房間裡踱起了步子，這兩天大起大落的事太多了，林雷覺得自己要調和一下心緒。

　　月色當空，林雷在房中開始打坐練氣。

　　打開內識：林雷看著包裹著在自己內丹外面的那顆灰金色靈球，懊惱不已，如果真的不能再吸收靈氣了，那不是不能再進步分毫，化神境界，就是再努力也達不到啊。

　　林雷不管這麼多，按照平常修煉的法決繼續練氣。

　　大約凝心靜氣的連了兩個時辰，林雷發現自己的內丹現在根本無法吸收一絲一毫的靈氣，怎麼辦？去找塵空道人吧。

　　林雷信步朝塵空的房間走去，修道之人對於白天黑夜概念不是分得特別清楚，性情來了，一年彷彿一天，坐而論道，不管時光飛逝，所以，也不是很在意別人深夜造訪。

　　林雷在找塵空的時候，塵空居然不在房裡。

　　其實塵空人真的不錯，塵空也沒有去哪，他很關心林雷，可能也是因為和德林柯沃特的友情比較好吧，他也正在為林雷內丹上的那件事發愁呢。

　　沒找到塵空，林雷想放開神識查看一下塵空的位置，但想想後還是決定算了，林雷想畢竟自己在九頂山是客人，要有做客之道，打開神識來查看，就騷擾到不少人了，那樣太沒有禮貌。於是，林雷決定御劍在院子裡飛起來，慢慢找。遠遠的，林雷看見塵空後院外面一處寬闊的池塘旁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熟悉的身影，小的是娃娃頭的小花，在小花的旁邊自然就是塵空了。

　　林雷還沒飛近。就看見塵空突然站起來，並轉過了身子，同時聲音響了起來：「林雷，你怎麼來了。」

　　林雷從飛劍上下來，這時候小花跑過來叫了一聲：「林雷叔叔。」草木精怪就是這樣，萬年道行，心智也高不到哪去，這百年來下花也是毫無進展，只是在九頂山吃的靈丹多，人越來越有靈氣，越來越可愛了。

　　林雷微笑的應答了小花一聲，並摸了摸小花圓乎乎的小腦袋，看著塵空平靜的說：「塵空道長，我內丹的事，我還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對策，實在是很令人懊惱。」開始還微微笑撫摸著地虎娃小花的林雷臉上的神情又苦惱起來。

　　塵空點點頭：「是啊，這件事對你來說才是當務之急……實在是叫人憋悶。」其實，從伍龍盤歸來後，林雷對於內丹上的困擾一直沒鬆懈的想著辦法，其間，塵空甚至多次召集同門商議，但最終，毫無結果。

　　塵空也算盡力了，這林雷是知道的。

　　塵空牽著小花，林雷走在一旁，繞著蕩滿月色的荷塘，兩人邊說邊走著，小花也很乖不亂插話。突然，塵空好像猛然想起什麼，眼睛一亮，大歎一口氣，邊點頭看著林雷說：「哎呀，我怎麼會忘了這個人呢，他可能真的知道些什麼呢！」

　　林雷不知道塵空口中的那個人所指何人，茫然的問：「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