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37)

　小明到底愛我多久啦？我躺在床上攪盡腦汁拚命回想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外面蟬叫的聲音實在很大聲，吵得我都不能思考了。

　小明他們這一屆的那幾個第一次來我們家是爸爸找他們新考上的研究生來家裡聚餐，那應該就是去年秋天的事了。

　那時候我們家為了迎接中秋節的來臨剛去家樂福買了一組烤肉架，全家人都還沉浸在購買新配備的新鮮喜悅中，幾乎每周末都在家裡後院宴客。那段時間我尤其胖得快，因為很喜歡吃烤肉，而且剛考上大學心情舒爽胃口更好。

　記憶力像老火車，努力穿過重重蟬鳴，嘟嘟嘟吃力地向過往駛去。

　那一次的聚餐裡，我對小明實在沒有任何印象，只記得一個很酷的男生叫蔣友友的。蔣友友這個人不知道是自卑還是自閉，不愛跟人說話，老是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眉眼很憂鬱，端著一杯咖啡或可樂望著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呆，人家遞給他一支雞翅膀也忘了吃，一直一直擎在手指間。

　十八歲剛高中畢業的女生大概都會忍不住被這類人吸引。很大部分是受到日本漫畫的影響，老覺得憂傷男孩有著滿腹心事無從宣洩，需要活潑可愛的小天使型女孩從天而降來解救他們，從此憂鬱男孩與開心女孩過著令人稱羨的幸福生活。

　好老的歌，黃韻玲才比我現在大一點點時唱著，「請你迴避危險的愛情，請你注意孤獨的心情…，憂傷的男孩你為什麼離開，憂傷的男孩你受了什麼傷害。」

　「憂傷男孩」第二年，「娃娃」金智娟唱「開心女孩」：「請不要告訴我我應該做，我有我的夢想，青春的天空遼闊，kissing kissing I love you so，開心開心，我的選擇！」

　這些歌都是我哥放給我聽的。

　其實這兩首歌流行的時候我才四、五歲什麼都不懂，我哥也只大我一歲而已，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喜歡收集這些老歌，有時候還會上網去買那些人的黑膠唱片。我的媽呀，黑膠唱片！看我哥寶貝兮兮用爸那台捨不得丟掉的老唱盤聽歌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古怪，在我看來那些又大又厚的唱片比較適合拿來當飛盤。

　有次我還真做了，把一張蘇芮的「搭錯車電影原聲大碟」拿起來在房間裡射來射去，被我哥當場抓包，揍得我哭爹喊娘的。

　反正蔣友友是個對十八歲女生而言相當有吸引力的男生，我像個花蝴蝶似地屋裡屋外穿梭不斷換衣服，還使勁大聲說話大聲笑，一面這麼做時一面腦子裡出現漫畫裡的小泡泡，最大的那個泡泡裡蔣友友正在想，啊！多麼活潑可愛的女孩，她像陽光一般，照亮了我陰暗的生活。

　那天的那場夢幻是這樣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