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41)

　東區果然是個嚇嚇叫的好地方，本來覺得我有點穿得太露，但和滿街坦胸露背的女生們比起來，我簡直保守得像吳靜嫻。喔，吳靜嫻就是以前演「星星知我星」那個媽媽啦，啊？沒聽過，那就算了。都怪我哥啦，愛聽什麼老歌，還有我媽愛看什麼重播連續劇，把我耳濡目染得好復古。

　全台灣最漂亮時髦的女生都在東區逛街和過馬路，偶爾看見幾個行走其中的男生，都覺他們面色惶惶，深感兩隻眼不夠用，這個胸部還沒看完，那邊又來了一雙美腿，突然十點鐘方向又切入一個很像某明星的人。

　他們一定覺得比打電玩還累。

　以一種很趕得上時代潮流的驕傲心情抬頭挺胸走進咖啡館，遠遠就看見我的阿那答坐在窗前一個人靜靜讀著書。

　小明今天穿了一件寬寬棉質的白色襯衫，脖子上綁著一條黑色細布條串著銀飾的項鍊，短髮用慕絲梳立起來，皮膚白皙手指修長指甲剪得乾乾淨淨。

　「哈囉…。」我扭著身體軟軟在他對面坐下。

　小明抬頭，有一瞬間他好像不認得我，恍恍惚惚似乎在另一個世界。

　「是我呀，梅梅呀。」只好提醒他。

　他笑起來：「梅梅妳今天，好，嗯，好漂亮。」

　「是喔！」超興奮！果然小明才是識貨人，他一定可以看見我蘊藏內心深處無人可及、閃閃發亮的美。

　心情一好自然就該點下午茶了。

　為了減肥我叫了水果茶，下午茶套餐有附兩種甜點，我點了最喜歡的起司蛋糕和提拉米蘇。小明喝卡布奇諾，甜點則選波士頓派和冰淇淋。

　小明果然是很久以前就暗戀我了，送到我們家的波士頓派和今天點的波士頓派，一定有著某種愛情的意思吧。

　東西上來我二話不說先把兩塊蛋糕掃空，小明還是安安靜靜地讀著他的書，慢慢一口一口喝咖啡。我吃完了盯著他看，他半天才發覺，抬起頭來。

　「吃完了嗎？」

　「吃完了。」

　「波士頓派給妳好不好？」

　「好。」

　我拿叉子把波士頓派切成一塊塊地吃，冰淇淋送來，小明用咖啡的小湯匙舀出一些熱咖啡來澆上去。咖啡在牛奶冰淇淋上立刻結成薄薄一層冰殼，小明小心翼翼把那刮下來吃。

　他看我盯著看，問我要不要，我說好，他跟服務生再要了一根小湯匙。

　咖啡與牛奶冰淇淋的天生一對，這樣吃非常好吃，而且好玩。

　「你好聰明喔，會這樣吃。」

　「這不是我發明的。」

　「那是誰發明的？」

　「是那部電影『藍色情挑』裡面茱麗葉畢諾許發明的，」他停頓了一下推了推眼鏡，「說不定不是她而是導演奇士勞斯基發明的，也說不定是奇士勞斯基哪天在咖啡館裡看見誰這麼做了，總之人生是許許多多的巧合組成的，藝術家將巧合編輯整理，變成藝術品。」

　很少聽見小明說這麼多話，我有點傻了。

　「小明你真會想事情。」

　「啊？」他笑了，「我就是這樣，講到有興趣的事情就講個不停，聽得很煩吧。」

　「不會不會。」我波浪鼓般搖頭，甩得兩辮子唰唰晃。

　「這兩天心情比較好了嗎？」

　「什麼事？」

　小明又笑了：「忘了就好，像妳這樣真好，活得開心。」

　「忘了什麼啦！」我怎麼有好像跟不上小明思考速度的感覺，「喔汽車旅館喔，厚！那個死痞子，還不甘心在BB上一直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