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69)

　第二天去打工我買了一大袋糖站在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我都塞上一把。

　「小梅梅什麼喜事呀？」魯肉伯撥了一顆放進嘴裡笑瞇瞇地問。

　「我要訂婚了！」好不容易有人問，我伸長了脖子四周繞一圈大聲講。

　「啊？」兩個原本在裡面打撲克牌的廚房助手穿著髒兮兮的圍裙推推跌跌衝出來，「誰要訂婚？」

　「我呀！」驕傲地把胸部一挺。

　「妳？吳可梅？！」助手一驚訝到聲音分叉。

　「哪個不幸的男性啊？」助手二說。

　「混蛋！」魯肉伯一巴掌揮中兩人腦袋，「梅梅這麼可愛，誰娶到他誰好運，兩小兔崽子懂個屁！」

　助手一摸著後腦說：「真是好運喔，抽到…，」一面瞄著魯肉伯一面腳步加快躲拳頭，「抽到神豬囉！」

　沒關係，我統統可以原諒他們。我跟小明的愛是神聖的，是超脫的，凡夫俗子肉眼凡胎者哪能體會呀？

　魯肉伯高興地煮上一大桌的菜當做我的「喜宴」。

　太高興了，一不小心克掉五碗飯。吃完脹得要死，上廁所時突然靈光一現，決定來學小明的嘔吐姐妹花。

　站在馬桶前我兩手插腰，專心瞪著白色馬桶壁和上面黃黃的汙垢，拚命想一些惡心的事情，像什麼凱撒沙拉啦，蠔油芥蘭啦，白蘿蔔湯裡面煮得爛爛的白蘿蔔啦。很惡心，但很可惜吐不出來。

　然後我用力壓我的胃，把肚子上那塊肥肉扭來扭去，搞得難受死了卻還是吐不出來。

　最後只好使出殺手?，把手指伸進喉嚨裡。

　還沒反應過來，喉嚨發出咯咯怪聲，接著剛剛吃下去的糖醋排骨、燉牛肉、清蒸鱈魚和一大堆飯依續從嘴裡噴出來。我眼睜睜地看著廁所地上、馬筒蓋、旁邊的洗手台，一一噴上燴飯般的黏稠物，混雜著食物發酵的酸臭味。

　我的媽呀！我的心裡喊著。我的媽呀！我不想死！

　噴了不知多久，身體變得很虛很虛，心跳怦怦跳得好快，喉嚨有東西堵住呼吸不順暢，肚子痛得要死，腳一軟插點坐在那堆嘔吐物上。

　清除我們餐廳後門那條臭水溝都不會比現在更臭更惡心。

　到底小明堂妹怎麼做到仍然清爽怡人大方的呀？她簡直可以獲選為清新嘔吐代言人了。

　我兩眼充血含淚像個儐儀館工作人員整理兇殺現場那樣地清掃廁所，等我出來助手二已經憋得抽掉三根菸了。我們錯身而過，之後聽見他慘叫：「Shit！這是什麼味道？」

　才走三步路我的肚子居然餓得咕咕叫起來。

　神奇！傑克，果然太神奇了！居然一下子就把肚子清得空空的。這樣不瘦才有鬼哩！

　我好高興地跑去廚房找魯肉伯。

　「魯肉大哥！」感謝他今天辦喜宴，嘴甜讓他高興一下，「有沒有東西可以吃啊？」

　魯肉伯很驚訝，接著臉上出現神秘的微笑，「梅梅呀，妳是不是有了啊？」

　下午下了工搭公車到喜兒打工的啤酒屋，正好碰到她們的乾杯時間。喜兒穿著露出肚皮的短緊T恤和超短褲，仰頭喝掉一大杯啤酒，她旁邊一桌男客人嘩地大聲為她歡呼，有人拿起一杯新的啤酒遞給她，她又乾了下去。

　這個動作引起其他桌人的注意，喜兒又是那麼地漂亮，接著又有好幾杯酒送到她手上，她臉紅紅的一笑一朵花，一一喝下去。上次面談我的那個經理趕忙走出來，幫喜兒擋掉剩下的。

　我遠遠跟喜兒揮手，她比比手表要我等她十分鐘。

　這家店的制服又換了，之前是黃色無袖T恤配白色短褲，現在是粉紅色小背心加蘋果綠短褲，全都是我最愛的裝扮。我閒著沒事就跑去拉那個經理說經理你還記不記得人家呀？我是上次有給你名片的吳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