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劍問天 九、再難開口，也要開口

　月城武相信，有些事情是怎麼也躲不過去的。就在他擊殺了林南圖，收伏了東方聖之後，在八圈城外久候的姬無花，帶了風四娘和古憐星登門了。月城武最怕見到的人，就是風四娘，最難給一個交代的人，就是古憐星。

　因為月城武相信，一旦自己跟風四娘說明了感情上的歸宿，風四娘一定會很乾脆的離開，不管哭的多傷心，都不會讓他看到，前來興師問罪的人，一定是風四娘的好友古憐星古大堂主，他的八圈仔直屬的領導人。

　雖然這樣的齟齬，未必對他有多大的關礙，但是以古憐星的剛烈，肯定會為了風四娘，不顧一切的跟他決裂。沒有了憐星堂做緩衝，他跟孟神通之間的關係，要更加如履薄冰。

　月城武除了暗自歎氣，也只能把姬無花，古憐星，風四娘接待起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的有些話總是說不出口。幾個人閒談之際，就聊到了林南圖的身上，這個人和孟神通差不多，都是在拜師碧玄派之後，一味的閉關苦修，根本就不去理會任何雜物，因為他的獨門心法，可任意融入其他的心法，修行碧玄心法的速度遠比其他人為快，因此一路進境奇速。

　一直到林南圖發現了也有其他人練習家傳劍法，這才憤然出關，著實殺了幾個新飛昇上來的人，最後才把東方聖和岳掌門收在了門下，只不過這兩人本來就和他修煉的一路劍法，其實也並不需要他教導，入了林南圖的門下之後，反而被他限制了修為，無法衝擊更高的關卡。

　林南圖此人平時倒也還算君子，只是在很多思維格式上，和眾人格格不入，腦筋僵化的要死，還一意孤行。因此在碧玄派中也沒有什麼朋友。也只有老孟這種喜歡四下招攬手下的人，才會特意跟他接近，等林南圖自覺劍法大成之後，就順著孟神通的延攬，加入了神通幫。

　孟神通幾乎是什麼人都招攬，因此有很多人。都認得他，甚至把他視為平生唯一摯友，林南圖也未必有多大野心。投奔孟神通也只是卻不過情面，並沒有想過跟他搶奪幫會的大權。後來的那些事情，是岳掌門和東方聖，為了擺脫他的鉗制，用盡了手段來給他製造負面影響，並且大大地孤立林南圖。

　自從林南圖的這兩個徒弟在神通幫內開始作威作福之後，孟神通就開始頭疼起來。神通幫也因此把這三個師徒視為洪水猛獸。只是林南圖武功高強，東方聖，岳掌門也都武功不凡。這才沒有人敢招惹他們。

　風四娘說起這三個師徒，語氣中有很多不屑，倒是對月城武能把他們活擒或殺佩服的不得了，眼光迷離，似笑非笑的，比往常溫柔許多。

　古憐星亦對月城武刮目相看，她和月城武等人不一樣，古憐星覺醒了七世記憶，因此並不願意去學什麼亂七八糟的功法。按部就班的修煉，也慢慢快要到了突破仙人級地境界。

　她自負天縱奇才，但是比起月城武的修煉速度來，還是要遜色許多，當初林南圖師徒在神通幫內耀武揚威的時候，她雖然有心伸手去管，但是卻在一次聚會上，挑戰東方聖的時候落敗了下來，讓古憐星深以為恥。也幸虧東方聖是看在孟神通的面子。知道古憐星是幫主夫人的好友，不敢怠慢，這才給她留了幾分顏面。

　古憐星在事後。曾苦思破解林南圖師徒那種快速無論。萬花筒一樣變化複雜地劍法。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想出來什麼破解對策。讓她心中十分鬱悶。

　月城武從盤古大陸上返回來。舉手之間就把林南圖師徒三人擊潰。斬殺了首惡。收了東方聖。把最叫人討厭地岳掌門打成了白癡。確實大漲人氣。就算在神通幫內也獲得交口讚譽。本來月城武地人氣就居高不下。經此一事。已經有了隱隱壓過孟神通地態勢。

　只不過月城武極少在神通幫內出現。也沒有插手過任何神通幫內地事務。孟神通也是江湖上地老行家。對整頓幫務很有一手。這才會讓把幫內依舊和氣一團。沒有任何動盪。

　月城武和姬無花。古憐星。風四娘地交情。多半是私交。因此招待他們三人。並為用八圈仔地任何人作陪。姬無花本已經做足了準備。要在林南圖師徒逃竄地時候。給予致命一擊。他是很相信月城武地八圈仔有足夠地實力。把林南圖師徒三人逼走地。

　但是姬無花也沒辦法想像。月城武居然可以憑著八圈仔地實力。就把林南圖殺死。這人地武功高強倒也還罷了。身法奇詭。無從捉摸。很難將之逼至絕境。這才是最難辦地地方。就算你有比他強大多地人手。在林南圖這一脈地傳人逃走地時候。也沒有辦法攔阻。根本就無法殺死他們。

　不光是風四娘。古憐星對月城武大為讚賞。姬無花也有點慶幸自己當初選擇了跟月城武站一邊。不然此刻就會在神通幫內。越來越不被人重視。成為了閒雜人等。就算是武功修煉地再高。一旦成了孤家寡人。對姬無花這樣本身也是有野心之人。是不大接受地來地。

　雖然他並未有在八圈仔內擔任任何職務，但是他也發現了，月城武並不會太戀棧權柄，八圈仔內也沒有什麼人擔任具體職務，這樣的一股勢力，一旦正規起來，上下梳理等級的時候，相當容易就憑著一份好感，或者十分關鍵又重要的權柄之位。

　而且月城武從來不吝嗇這些東西，姬無花很有信心當月城武一旦確定了八圈仔地正式規模的時候，可以任由他來挑選願意擔任的職位，管理的東西。月城武只是需要這些機構可以高速運轉，並且有效率，並不會去管究竟某人是怎麼管理的。

　這也讓姬無花這樣人才，甚有自由自在，又受人重視的感覺。

　四個人一直閒聊到了晚上，月城武當然要慇勤招待，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該如何開口和風四娘說話。古憐星和姬無花都是挑通眉眼之人，見勢在飯後都告辭去休息。只留下了風四娘和月城武在一起。

　月城武雖然感覺此事很難開口，但是這種事若非快刀斬亂麻，是害人害己，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咳嗽一聲道：「四娘，我有事要跟你說。」

　風四娘嗯了一聲。淺淺一笑道：「你經常就不見了影子，可卻從未有想過跟我說什麼話的樣子，月少怎麼今日如此有格調呢？」

　月城武苦澀一笑，淡淡說道：「我倒是要做一件煮鶴焚琴，面山築屋，清水濯足……總之是大煞風景的一件事。」

　風四娘輕咦道：「城武你為何如此緊張，難不成……是有了什麼難言之隱的事情不成？」

　月城武一狠心，低聲說道：「我此番去盤古大陸，遇到了一個女子。」

　月城武知道風四娘是個聰明地女孩子。話說到這裡就已經不必往下說了，風四娘一定會明白。他不想傷了風四娘，只是兩人實在沒有那個緣分。

　風四娘聽了月城武這句話。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之事，咯咯地嬌笑起來，掩住了小口，看了月城武許久，見他也不勸阻自己，一雙淚珠滾落面龐，笑聲轉為哽咽，突然站起身來，轉身就走。嘴裡自言自語的說道：「我今天累了，要先去休息。」

　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出門不遠，就是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風四娘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是在鐵鏡先生的指點下，也並非平庸之輩，只是平時不愛跟人動手罷了。就算是百丈高地懸崖，也能直上直下。這麼平地走路怎會失足？

　月城武有心想要去扶，但是這種情況下，不論他做什麼都是傷人又傷心，也只能硬著心腸選擇什麼都不做。

　風四娘掩面狂奔，什麼儀態一不顧了，轉眼就消失在月城武的呀視線當中，月城武雖然有些難過，也覺得自己真是有些混賬，但是這種事情最男人的方法。就只有這一種。

　再難開口。也要開口，這種事情最混蛋的就是唯唯諾諾。甚至到了最後腳踏兩隻船，哈皮的不亦樂乎。月城武當然不是這種人，但是他也找不到更為了不起的法子，月城武的武功再高，畢竟也只是個人而已，沒有可能像傳說中的阿凡提一樣，找到種種不可思議的辦法，來解決事情。

　世上有一千個問題，就是一千零一個辦法來解決它。

　這種話月城武也經常會拿來哄騙人，但是如果真地相信它，那就是非常叫人無言的一種事情，那種事，叫做自欺欺人。

　這個世界往往是這樣的，只有一個辦法，也是唯一地辦法，那它就是最好的辦法，也是讓事情最不糟糕的辦法。

　月城武在風四娘走了之後，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直到天亮。

　八圈仔這邊早就安排妥當，月城武一大早就離開，跟任何人也沒有告別，只是留言給了龐德，讓他準備隨時遷居盤古大陸。

　月城武此番離開八圈城，是不大可能再回來了，今後的事情多半都要在盤古大陸上，就算八神洲上有什麼事，也不用他去管理，步十龍會把後面的事安排的妥當無比。他早就和孟神通約好了時間，憑著他們兩個人的身手，就算是去盤古大陸冒險也用不著擔心。

　只是要去盤古大陸，怎也要準備一下，月城武曾經去過盤古大陸，倒是不用麻煩，但是孟神通是第一次飛昇盤古大陸，一定要去自己當初飛昇的那一座神洲上地心辰殿，才能破空飛昇。

　孟神通早就打聽過這些事，自然是躊躇滿志，胸有成竹，當月城武來找他的時候，孟神通已經做好了準備，先和月城武去了當初他飛昇上來的那一座神洲。

　月城武記起了當初靈幽告訴的他的事，雖然收集了三大神族的圖騰令符，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月城武還是把此事跟孟神通說了。孟神通和月城武一樣，願意為謹慎付出一些代價，不過他領到的任務。和月城武並不一樣，那座心辰殿駐守的神將，讓他去尋找一宗藥草，要治療當年在大戰中受到的舊傷。

　孟神通不辭辛勞和月城武一起奔走了數日，這才把那種藥草收集到手，滿足了那名神將地所願之後。這才獲得了圖騰神符，成功自心辰殿破空而起。

　孟神通呵呵大笑道：「本來常人只要把碧玄心法修煉到十二層，就可以飛昇盤古大陸，城武你和我卻修煉到了仙人級，才悠然飛昇，就是不知道盤古大陸上強者可多？」

　月城武聽到孟神通似有驕傲之意，微微一笑道：「盤古大陸上強人輩出，六神堂，青龍會。神武王朝中應該已經有了幾位相當於碧玄心法三十六層大圓滿地高人。我見過混沌魔氣中產生過接近這個級數的混沌妖獸，若是我們遇上只怕是個極大的麻煩啊！」

　孟神通本來也頗有自傲之意，他修煉到了仙人級境界。才從八神洲破空飛昇，自然是覺得到了盤古大陸就能大展拳腳，一展抱負。聽得月城武這些話，他心中大震道：「盤古大陸之人真的都有那麼強麼？」

　月城武說：「都有那麼強也未必，畢竟很多人修為剛夠飛昇，就匆忙上來，除了在菱雨城做個小兵，每日戰鬥也沒有時間苦修，功力就此止步不前的人極多。不過那種地方混沌妖獸肆虐。能人高手輩出也不稀奇，我上來之後，曾去六神塔拜訪，在門口就撿到了一個小孩子，跟我沒幾天就突破到了仙人級修為。」

　孟神通和月城武極少交談，當初月城武回來，他也沒有和月城武深談，因此並不知道李元霸的事。聽到月城武這麼一說，他才發現自己有些井底之蛙。他在八神洲呆地年久。在碧玄派又是一幫之主，平時放眼望去，不是不如他之人，就是他熟悉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盤古大陸上究竟會有什麼樣子。

　孟神通歎息了一聲，低聲說道：「老孟我最大的吃虧，就是出身不好，當年父母都是武林大豪。自己出生後就開始習武。跟人拼刀劍，搶地盤。眼界就只有這麼大。一直到死後，才有機會讀書，不過在地府也依照生前地習慣，每天就是交朋訪友，心思裡都是琢磨，怎麼弄到早就失傳地武林絕學，別人幫會的無上秘笈，並且樂此不疲地把這件事做了幾千年，雖然最後練成了無數神功絕藝，但終究還是一介武夫，草莽英豪，和那些曾經做過大事之人，完全不同。別人可以看到整個藍天，我就只能看到巴掌大的那麼一塊天地。」

　「若非是和城武你一起，我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這麼多事，走岔了這麼多的路子。」

　月城武輕輕一笑道：「現代人比較喜歡取巧，也沒有孟幫主這般至誠，若非你當初傳了我正邪合一心法的，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不過比起碧玄派地修未來，雖然我也算是頗為不俗，卻因為學了太多的東西，有點駁雜不純，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在最後關頭的突破。如果我能夠把碧玄心法修煉到三十六層大圓滿，就一定要離開這個世界，去尋找屬於我地方向。盤古大陸並非樂土，我也沒有王霸之心，終究有一天會厭倦了一切。」

　孟神通雖然微微感歎，但是他並不明白月城武心中所想。他從未有得到過的東西，自然無法知道得到之後的那種空虛。

　曾經有個笑話，有位商業精英看到一位漁夫在曬太陽，就跑過去興奮的指點對方道，你若是出海打魚，就可以賺很多錢，買更多的漁船，然後僱傭人去打漁，自己就能悠閒的海邊曬太陽。

　當時的漁夫問道，我現在不是就已經在海邊曬太陽了麼？

　很多人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都會覺得那漁夫的腦子有問題，但是當這個故事被一些比那個漁夫腦子更有問題地人讚歎之後，一些腦子問題不大，但是總歸有些問題的人，就會覺，原來那個商業精英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

　其實，這個世上雖然有一樣的陽光，但是百萬富翁曬的是休閒，窮漁夫曬的懶惰。同樣的陽光，可是人不同。那個漁夫就是腦子有問題，懷疑這個地人，可以試著勸自己，辭職回家，斷絕收入之後。是不是會滿足，對整個繁華的世界，只需要一縷陽光就可以悠閒。

　人不是植物，不會光合作用地，百萬富翁可以在曬了太陽之後，吃刺身，三文魚，窮漁夫要麼餓著肚子繼續曬幾根懶筋，要麼就乖乖的去出海打魚。曬太陽之外的事，才是這個故事的真正有意義地地方。

　孟神通就是那個一直都在曬太陽的漁夫，根本不知道在努力之後。再來曬太陽有什麼不一樣，自己除了曬太陽，還有什麼事情好做。月城武是在努力過之後明白，這個世界上，他除了曬太陽，還有更多的事情可做，他不能停下腳步。

　兩人御氣凌風，突破了盤古大陸的罡風圈，就在月城武準備確定方向。尋找菱雨城的時候，突然一道混沌魔氣衝霄而起。這到魔氣並非是那種裹挾了數十百萬混沌妖獸地真正地混沌魔氣，而是一頭混沌妖獸正在散發高昂的戰意。

　這頭混沌妖獸面對地是一個身材偉岸，面容英俊無匹，頭上插著花翎地男子，他身上披著紅袍金甲，只是那麼意態闌珊的一站，就油然升起一股無匹的氣勢。

　「乖乖地過來，讓我捉去當坐騎！」

　那紅袍金甲的男子似笑非笑。對那頭混沌妖獸半點也不擔心，儘管那頭混沌妖獸身上散發的混沌魔氣，已經超越了普通的混沌魔將級妖獸的實力，就算是月城武也未有足夠的信心，能夠將之擊敗。但是那個紅袍金甲的男子，就像是面對一頭貓兒一般，根本沒覺得這頭混沌妖獸有什麼威脅。

　月城武左耳的混沌魔鈴微微震動，趙雲輕輕傳來了一聲嘶吼，低聲說道：「能不能讓我出去。見一見外面的那個男人？」

　月城武哪裡敢把趙雲胡亂放出來。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道：「我大概也明白了他是誰，不過我並不希望你在這個時候跟他碰面。」

　「我被他壓了千年。卻並沒有真正和他動手，輸過給他，心中不甘啊！」

　月城武十分無奈，他明白趙雲的鬱悶，但是卻絕對不可能放趙雲出去，也不想去招惹那人。他也明白為何那名紅袍金甲的男子，要去捉那頭混沌妖獸。這頭混沌妖獸通體赤紅，腳下四團烈焰般的雲彩，嘶鳴如雷，神駿無匹，竟然是一頭入了魔的棗紅天馬。

　換了其他的混沌魔獸，只會別這男子隨手殺了，怎麼會想到活擒？

　月城武也不知這個紅袍金甲的男子，是怎麼找到了這麼一頭混沌妖獸的，這頭入了魔的赤紅天馬，入魔之前就已經神駿無匹，入魔之後，帶了幾分狂野暴躁地氣息。更加合乎某些武將胃口也不稀奇，這些武將就是喜歡足夠強大，足夠厲害的野獸，自己能夠駕馭這種野獸，表示比這些野獸更加強橫。

　不旋踵，兩團紅雲就攪鬧在了一起，一團紅雲閃耀烈焰，另外一團夾雜著無窮金光，頃刻間地面上的岩石就被打裂了好大一片。只有一人一獸，但是卻就像是兩支數萬人的大軍在廝殺，生生湧出了一股千軍萬馬的慘烈氣勢來。

　月城武說的那些話，孟神通還有些不信，但是當他看到這一人一獸的戰鬥，頓時心頭狂震。饒是這邪道梟雄心智堅毅無比，也生出了幾許頹廢的心思來。

　「若是盤古大陸上都是這麼強橫的角色，我老孟該怎麼才能混地風生水起？我要修煉什麼功法，才能匹敵這一人一獸？」

　月城武知道這紅袍金甲地男子惹不起，趁著他和那頭火炭般混紅的天馬妖獸搏鬥地時候，正是兩人離開的好時機，不然等那個男子降伏了妖獸，倒出了手來，只怕兩人就很難走了。

　他拉了孟神通，快速的飛遁，過不多久，月城武就找到了去往菱雨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