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也這麼想,馬在海看我們的神情,也似乎感覺出有什麼不妥,暫時不敢去動,我們圍在這衣服邊上,暫時緩和著自己的情緒。期間,馬在海用鐵鉤把衣服撥弄開,用手電照著,戳著。
這種情形讓我想起了以前衣服裡爬進一種金線蛇的情形,我的母親也是用竹竿敲打衣服,把蛇打出來的,不過,此時那衣服一點脾氣也沒有,無論這麼打,我們都沒有發現這衣服裡的蹊蹺。
最後馬在海把那件衣服翻轉了過來,我就看到那膠皮衣連著頭盔的地方已經破了,想必是馬在海鐵鉤子的手筆,而衣服胸口的地方也已經腐爛了,可能當時已經粘在了通風管道底壁,給我們硬扯破了。可以看到衣服的裡面空空如也。
我們都感覺到鬆了口氣,又覺得有點奇怪,剛才這東西的確靠近了我們,但是衣服裡面沒有東西,那它怎麼可能自己動呢。
馬在海上前,將膠皮衣東扯一塊西扯一塊,很快就扯成了碎片,確實是什麼都沒有。
副班長說奇怪,這裡面沒有東西,那難道是那衣服後面有什麼東西東西推著它?說著馬在海又蹲了下去,再次用手電照射那通風管道。
我也跟著蹲下,此時我可以感覺到通風管道中有微弱的風吹出來,手電照下去,黑漆漆的一片,並沒有看到我想像中的東西。深邃的管道盡頭混沌著一股奇怪的氣息,不知道通向哪裡。
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那股微風中,我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化學氣味,雖然比在落水洞電機站的地方淡很多,但是我還是可以斷定這是一種氣味。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但是它在此時出現,總讓我感覺到有什麼不妥當。、
不過微風力道是絕對不可能推動這件膠皮衣的,想必肯定有其他的原因,使得剛才它被推向管道的出口。
看來看去也沒結果,我們合計了一下,覺得這事情不能當成錯覺,馬在海和我收拾起一堆的雜物,將那個通風管道口象徵性的堵了堵,這樣稍微有一些安全感。
幾個人坐下來的時候,都嚴重的委靡了下來,一連串的驚嚇真的可以消磨人的意志力。馬在海輕聲問,那推動膠皮衣的,會不會是袁工?
我看著口子,下意識的就搖頭,那樣大小的通道,如果袁喜樂能爬進去,也是不可能前進的,但是我又感覺如果不進去,很難講是不是真的如我想像一樣一點機會也沒有,也許,她確實有辦法能在這管道中移動?或者如果她的身材足夠瘦小,甚至還有活動的空間。
不過,我相信那肯定是相當不愉快的經歷,大約是經歷過產道擠壓的痛苦,人類對於狹窄的通道總是有一些畏懼。想著這些事情,我下意識的又用手電照了一圈四周。剛才的混亂把整個房間弄的雜亂不堪,一片狼籍,可見我們剛才驚慌的程度,還是沒有袁喜樂,這裡只剩下了我們四個人。就在我想到四個人的時候,我的腦子突然又跳動了一下,又發現了一點異樣,而且這種莫名的異樣,非常的熟悉,似乎剛才也有過。
我再次照射了一番房間,在疑惑了好久後,突然就意識到了異樣的所在。我剛才認為這裡剩下了四個人,除了我們三個之外,第四個人就是一直縮在角落裡的陳落戶,但是掃射的過程中,我突然想起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沒有看到過他了。
我站了起來,頹然的心情又開始緊張,手電再次反覆的照射,那種詭異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最後我幾乎崩潰的意識到:陳落戶也不見了!!
那一刻我真的崩潰了,血氣上湧,再也支撐不住,感覺一陣頭昏腦漲。人搖搖欲墜,直想坐倒在地上。好在馬在海將我扶住,他們問我怎麼回事情。我結結巴巴的叫出來,幾個人再次變色,手電的光線馬上在鐵艙中橫掃,馬在海大叫「陳工」。
這種累加的刺激猶如一個幕後黑手設置的棋局,一點一點的誘導我們的情緒走向崩潰,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在閃碩的手電光斑中,很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我們當時在想什麼,我已經無法記憶,但是恐懼是必然的,現在想來,當時我們碰到的是一種人力無法解釋的現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是害怕消失還是害怕被一個人拋棄在這裡?這一切都陷入到了混沌的情緒中。
我們敲打著鐵艙的壁,發出刺耳的聲音,大聲的呼叫,趴下來檢查地板,凌亂的鐵艙變的更加混亂。
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堅固的毫無破綻的牆壁,讓我們的心中的更加的恐慌。
一直折騰到了我們筋疲力盡,副班長第一個靜了下來,我們才逐漸冷靜,馬在海抓著版村頭,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而我則頭頂著牆壁,用力狠狠的撞了一下。
這一切,已經失去次序了,天哪,難道這裡有鬼不成?
那是一段長時間的頭腦空白,我並沒有睡著,但是那種疲倦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在我的地質勘探生涯中,經歷過很多次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情況,但是身體的疲勞可以靠身體自己的調節,我們都是解放初出身的人,在我們的童年,我們已經經歷過很多難以想像的艱苦勞動,所以身體的勞累我們並不在意,而這種精神的疲倦,卻是我最難以忍受的。
不過,這樣一段長時間的冷靜與休息,卻確實使的我們的心境,慢慢的平緩了下來。
也也不知道確切是過了多久,我想大概是冷汗收縮帶來的寒冷讓我清醒了起來,又或許是飢餓。
我深吸了一口氣,關掉了自己手裡的手電,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想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有已經在這准封閉的鐵艙內,呆了多少時間了?
沒有天黑天亮,這裡的一切都混亂不堪,我也沒有手錶,那個年代,手錶是屬於家用電器,連打火機都是限量供應的,何況手錶。
隨著各種感覺的回歸,我又開始思索,幾乎是強迫般的,整件事情開始在我大腦裡回放,我連組織都沒有辦法。
後來我對老貓說過,在這整件事情中,那個時候的考慮,我認為才是真正的考慮,可以說當時我考慮問題的方式,開始是真正的開竅了,我一直認為我之後能在業有現在這些小成,這一次的經歷是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這裡要插一段說明,在我們那個年代,也許很多人都無法理解,其實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特別的單純,考慮問題的方式非常的直接,這也和當時我們只能接觸到非常有限的信息有關。你可以讓你們的父母回憶一下當時的電影,樣板戲,都是非常簡單的情節,好人壞人看長相就能分清楚。所以,當時的我們幾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太過複雜的問題。這也是十年浩劫為什麼破壞力如此驚人的原因。
我一開始,大腦裡全是那兩個人消失時候的景象,滿是晃動的手電光電,我頭暈目眩,強迫自己不去想,而轉向對這整件事情的思考上來。
這肯定是一個不一般的氣閉艙,或者說,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古怪,在這1200米深的地底深處,幾十年前廢棄的日本人殘留設施內的古怪氣閉艙裡,有兩個大活人,在絕對不可能消失的情況下,突然不見了,我假設這個命題存在,那麼在我們注意力渙散的那幾分鐘裡,我們的身後,在我們沒有注視著他們的情況下,這個氣閉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我苦苦的回憶,當時哪怕是一點能讓我感覺到不對的感覺。
第一次袁喜樂的消失,是在一片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找手電上,沒有去聽四周的任何聲音,可以說當時袁喜樂可以利用那些時間做任何的事情。
第二次陳落戶,是在半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通風管道口,我們的身後同樣是一個完全的視覺死角。
可以說,他們失蹤的時機,實在是太完美了,都是在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地方之後,發生的。
我歎了口氣,心裡就有了一個自然而然的荒唐念頭,難道在這個鐵艙裡,只要你一走神,四周就會有人消失嗎?
這實在是荒謬絕倫的事情。
不過,想到這裡,我突然就渾身一寒,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的這種狀態,不也是走神嗎?我猛的驚醒,忙抬頭去看四周,去找副班長和馬在海。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我在那一剎那就突然陷入了極度的恐懼,整個人都害怕的收縮了起來,一口氣在我的胸膛出了出不來,下也下不去。我馬上勉強發出了一下叫聲,我自己都無法辨認出我在說什麼,只可以勉強稱呼為一聲聲音。
沒有任何的回應,在漆黑一片的空間裡,似乎真的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腦子頓時又開始發炸,剛才歇斯底里換來的片刻鎮定頓時就消失了,我努力又喊了一聲,同時一下子打開了手電。
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會看到一個空空如也的鐵艙,在這地獄一般的廢墟裡,我一個人被遺留在了這裡,被困在一個漆黑一片的密室裡,外面是有毒的霧氣,而和我同來的人猶如鬼魅一樣的離奇消失。這實在是太過恐怖的境地了,如果真的如此,我恐怕我會立即瘋掉。
當時,所謂現實和小說的區別,往往也是在這個地方,小說趨於極端的環境,但是現實中的情況,往往不會把人逼到那種地步,我的手電一打開,就看到馬在海幾乎湊在了我的面前,一長馬臉猶如死人一般慘白,似乎在摸索什麼,把我嚇的大叫起來,同時他也被我嚇的一下往後縮了好幾米。
另一隻手電亮了起來,朝我照來,我看到了鐵艙另一邊副班長正疑惑的看著我們。我鬆了一口氣後就大怒,問:你們在搞什麼鬼,關了手電一聲不吭的幹什麼?
馬在海給我結結實實嚇了個半死,說不出話來,副班長解釋說,他想著兩個人不見的時候,整個鐵艙的都是基本黑暗狀態,他在想,是不是這裡有什麼機關,在一片漆黑的時候會打開,所以讓關了手電找找,當時他說的時候我也關了手電,他以為我也在找。
我當時肯定是走神了,一點他說話的印象也沒有,此時看到他們兩個人還在鐵艙裡,才再次鬆了口氣,對他們說,剛才以為他們也不見了。
兩個人都臉色發白,很能理解我的感受,顯然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顧慮,不過正規的軍人到底是和我不一樣的,這種事情,他們只是放在心裡。
我於是問他們,那有沒有在黑暗中摸到什麼?馬在海就搖頭。
這其實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常理來說,在光亮的時候都發現不出的破綻,如何可能會在黑暗中發現?但是副班長這樣的能夠想到這些應該已經很不錯了,那個年代的工程兵並沒有非常高的文化水品,最多在他們的專業上受過一些訓練,最典型的就是當時的英雄鐵道兵部隊,有一句老話,就是鐵道兵三件寶:鐵鍬,洋鎬,破棉襖。很能體現當時特種工程部隊的狀況。
我們坐下來聚頭到一起,都是一臉的嚴肅,我對他們說別慌別慌,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人包成一團,要再有人不見,我們也能知道是怎麼回事情!
幾個人點頭,唯一讓我欣慰的是,我們的情緒都穩定了下來,形勢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我肚子裡強烈的飢餓感也告訴我,我們面臨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只不過現在無法去思考那些。但是面前的兩個戰士,讓我安心。
在唯物主義的指導方向下,我們在深山中遇到過的很多奇怪的事情,都可以在事後用很牽強的理由的解釋,不過,確實在很多的情況下,最後我們發現這些牽強的理解是正確的,這裡面有多少是妄加的,有多少是正確的,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單純的以唯物主義來解釋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腦海裡開始想著,如果袁喜樂和陳落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而我也活著回去了,那以後該如何對別人講述這個故事?
而這鬼魅一樣消失的兩個人,現在又在哪裡?是完全消失了,還是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抬頭看向四周,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鐵艙在這裡的意義,這個幾十年前的日軍基地,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一個鐵艙在這裡,我覺得只是同樣的陌生而已,我從來沒想過是否這個鐵艙是不是同樣也是這個基地內十分特別的地方。
這鐵艙用是來做什麼的呢?我突然想。
看這裡的擺設,這裡好像是一個臨時的指揮室或者避難室,這個鐵艙位於大壩的中層機房的一角,一個完全由鐵皮修築的艙室,外面由過度用的準備室,表面上看上去,這裡是用來在毒霧上升的時候,臨時避難用的鐵艙。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日本人在這裡經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局面,巨大的大壩和戰鬥機,這些幾乎無法解釋的東西都出現在了這個巨型天然巖洞的盡頭,他們的目的我們現在根本窺探不到,那會不會這個鐵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我站了起來,看著四周的鐵壁,突然就有了個疑問,這鐵艙的鐵壁的後面是什麼?混凝土,還是我所不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