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嚴怡君帶著大女兒晶晶到上海探親了。幾年來她和姜家合作把兩個公司做得有聲有色，卻沒有見過面，都是用的電話傳真。這次打算好好在國內玩一圈。

　　她把妹妹嚴鈴送去香港管理公司的主要機構，雖然注冊地已經改為加拿大，主要的辦公室還是在香港。作為東南亞最大的貿易港口，香港分部的作用比加拿大重要得多。加拿大現在只有幾個當地招的員工在處理一些常務。

　　嚴怡君家原本在曹家渡，小時候和姚美琪是鄰居，然后一起上了小學中學，直到天涯一方。現在曹家渡的房子也都拆掉了，嚴怡君去年讓嚴鈴在華山路買了一幢小樓，只花了12萬美金。房主急著全家移民，拋售祖宅。

　　現在嚴怡君一家都住在那里。這幢樓與姜家在淮海路的規模仿佛，不過更安靜。淮海路畢竟車流比較大，后來這個地段成了商業區。而華山路就清雅了很多。

　　姜斌放學后，接到姚美琪的電話，趕緊到淮海路來看望嚴怡君一家。

　　小晶晶9歲，比4年前更可愛。姜斌和嚴怡君打過招呼，就帶著她回成都路。那里比淮海路氣氛好得多。

　　成都路姜家的一樓，幾乎成了一個大本營，少兒活動基地。晶晶穿了件寬大的T恤，披肩的頭發，用一個可愛的發卡在頭頂右邊扎起一小撮。這是排球女將里面主演小鹿純子的發型。活潑的小晶晶跟每個人打招呼，立刻贏得了所有人的寵愛。

　　幾個女孩子圍著小晶晶連課都不聽了，不停的從各自書包掏出各種零食。。。晶晶很懂事地說謝謝，轉身又放到茶幾上：“媽媽說晚上不許吃零食！”眾人汗。。。

　　嚴怡君帶著女兒逛了圈蘇州杭州，姜克儉在金山忙得團團轉，就由姚美琪陪著。玩了一個多月，才回加拿大。在機場上，小晶晶拉著姚美琪不肯入關，嚴怡君很辛苦地把女兒騙回家。

　　回家后，姚美琪看到姜克儉在房間里團團轉：“怎么啦轉來轉去的？”

　　“服裝公司的很多工人辭職，金山的也不少。都是返城知青，好像政府有新一輪的安置工作在進行，現在我們的關系已經脫離了，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等服裝廠的幾個工人代表，應該快來了。”

　　“哦？那是好事啊！拖了好幾年了都，知青在上海的日子都很苦。我們算運氣好！不過不知道這次都怎么安排的！”

　　一起來的，還有民政部門的工作人員，姜家兩所企業，涉及的返城知青人員上千，而且姜克儉和姚美琪以前也是知青，有關方面對此也很慎重。

　　“這次安置工作，不是在上海市區的。我們在江蘇大豐劃了一塊地：海豐農場，專門用來安置上海的返城知青，那里會安排住房，開辟農田，開辦學校，醫院，開設工廠，安排工作。。。以前的勞動關系和勞保工齡都有。當然了，大家可以自己選擇是否過去。”

　　幾位工人代表還是很感興趣的。雖然在姜家的企業上班收入頗豐，但是家里的情況還是不能扭轉，特別是住房和小孩子的入學，沒有本市認可的戶籍，小孩們只能算是借讀，而到高中的時候，就不再允許借讀，這些孩子找不到學校可以接收。這批人的小孩，基本都已經到了要考高中的年齡段。

　　“姜克儉同志，雖然你們已經因為種種原因，不再屬于知青的行列，但是這次的安置工作，還是沒有漏下你們的。也算對于你們自力更生艱苦創業，不但沒有給政府增加負擔，反而還照顧了上千名返城知青的獎勵吧。”

　　姜克儉和姚美琪，也很想去看一下這個新的“家”，反正也不用去常住，就當免費領一套“別墅”。另外，這也算國家對他們耽誤了這么多年的一個交代。

　　正好是假期，姜斌和姜曄也一起跟了去。接他們的大巴停在人民廣場。

　　一起上大巴士的人，沒有一個認識的，當年從上海出去的知青太多了。不過很快，這些人就互相熟悉起來，聊著這些年的狀況，不勝唏噓。有很多都混得很不好，和上海的親屬鬧矛盾，找不到工作，小孩沒人管。。。

　　一個大叔級別的漢子長嘆著：“這可能是我們最后的一塊落腳地了！十六年了啊，從我們被踢出上海的時候算起，整整十六年，我們是沒有家的。希望這最后的一個家不會讓人太過失望。”

　　農場就是農場，還是一副軍墾的樣子。一排排整齊的房子，不是平房了，是二層的樓房。每個號兩戶，一層一家。有電線，但是沒電。有自來水，不是２４小時的，而是定時供應。煤氣絕對是沒有的，樓房里面居然有大灶，不知道那家設計院設計的。每戶有兩室一廳，外加廚房和洗手間。面積倒還可以。底樓有個小院子，二樓有陽臺。前后樓房之間，相隔著五十米左右的間隔，也算是綠化帶吧，因為有滿地的荒草。

　　每一戶人家，分配了幾畝自留地，可以自己任意種植。以后農場開設工廠企業后，再進行招工。現在是發放一定的生活補貼。

　　這一片被圈起來的農場上，基本都是知青的人員，很少有當地人。也算是屬于上海政府在江蘇租用的吧。姜克儉到場部去開會，商討工廠轉移或者開設分廠的事宜。大部分員工都跑了，工廠暫時也無法正常運作！搬到這里也是一個好主意，至少這里消費水平很低，可以找到更多的工人。經歷過戈壁灘的知青們都很吃苦耐勞，上海的老油條們沒法比。

　　“這房子，可沒法住人啊！”姜斌先發表了下意見。他們選了個二樓的，陽臺下的那片荒草，滋生了不知多少蚊蠅，房間里什么蟲都有。好在姜斌行囊頗豐，翻出些殺蟲劑，關著門狠狠地熏了半天。

　　好在是夏天了，不需要帶很多的鋪蓋之類。事先把祖宅４樓的一些剛回上海時用的簡單家具托運到了這里。有一張床，一個五斗櫥。勉強可以過夜。

　　有不少知青早些時候已經到了這里。有些荒地已經被開墾出來，很多樓房頂的煙囪也開始冒著炊煙。農場只有一條主要公路是柏油鋪的，其他都是泥地路面。姜家這次來也就是看一下環境，還沒打算住下，很多東西都缺。交通工具也托運了一輛自行車，剛才被姜克儉騎走了。姜斌徒步走在田野里。

　　有自己的自留地，要不要種點鴉片什么的以后出口？姜斌惡意地想著。新疆是有罌粟田的，當然不是用來做毒品，而是制藥用的，管理非常嚴格。很多知青都知道罌粟是什么樣子，估計瞞不了人，還是算了。

　　要不種點蘭花？姜斌對種地沒有天賦，也沒有知識積累，不知道這里種蘭花能不能養活。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有點傻眼，很久沒有弄過大灶了。每一戶都分配有一垛草堆作為暫時的燃料供應，姜斌和姜曄去抱了一些放在廚房。姜克儉帶回一些雞蛋蔬菜和大米，鍋碗瓢盆也臨時買了一些。這座大灶可能第一次生火，煙囪不太通風，灌了滿房間的濃煙。吃飯的時候，菜里面好多煙灰。。。姜曄哭著要回家。

　　姜克儉和姚美琪默然相對，哎，孩子被慣壞了！

　　姜斌倒沒什么，吃了飯又出去亂逛了。這回有自行車，他發現了一所學校。學校的教室安排，小學到初中的班級很多，高中部沒找到。

　　晚上一家人擠在一張床上，沒有電視，姜斌帶著個全波段收音機，勉強有些音樂可聽。

　　姜克儉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談妥，打算在呆幾天，姚美琪已經決定明天帶著孩子們走人。這里的房子，找時間裝修一下再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兩家工廠的員工都缺少了很多，姚美琪一時也沒什么事情要操心的，又是暑假，就帶著姜斌和妹妹去安徽的二舅家玩了。二舅姚小龍夫妻現在住在合肥。

　　到安徽后也沒有逛風景，都很遠。就找當地特產吃，特別是田雞吃了個暢。這在上海是不允許捕食的。夜晚紗窗上會有很多螢火蟲，姜曄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昆蟲，吵著要玩。姚小龍找了個口罩拆開，出去抓了很多螢火蟲塞進去，做了盞燈。螢火蟲有蜜蜂大小，尾部一閃一閃地發著光，很有意思。

　　安徽的電視臺幾乎沒有什么廣告，就是不停地播放連續劇。姜斌花了一個星期看完了整部射雕英雄傳，黃日華的版本。幾家電視臺一起在播，那個瘋狂啊！下午播四集，晚上又繼續播四集。。。哪像上海的電視臺，一天一集，還不定期斷檔，可以拖幾個月。

　　姜斌還在姚小龍的書柜里面發現一本盜版的金瓶梅。嘿嘿，當然封面不是金瓶梅的，而且這三個字從頭到尾就沒出現過。１６開的像本普通雜志。

　　這里的水果品種不太多，不過有一種菜桃很有特點，吃的時候，是可以一掰兩半的，中間的桃核直接可以取出，然后再吃。姚美琪和二舅媽帶著姜曄到處去玩，還去爬了次黃山。姜斌就在二舅家里吃吃喝喝，看電視看書。

　　姚小龍的兒子這時候在姜斌外婆家里呆著，這也是他外婆帶大的第二個小孩。第一個是姜斌。

　　姜克儉終于搞定了海豐的再投資，商定下來，上海的工廠不用搬遷，缺少的員工，重新再招一部分，農場還有些員工暫時不打算居住在海豐的，可以介紹到姜家的工廠來工作。

　　海豐重新開設了兩家工廠，先由農場辦的一個建筑公司開始基建，設備慢慢再采購運輸過去，稅收政策參照外方獨資企業。

　　這一來，姜家去年存下的紅利又要全部投入進去了。這次開設的工廠規模要比上海的還要大好幾倍，畢竟農場的地皮不值錢，現在也沒有什么其他企業入駐。能夠解決一部分知青的工作，讓農場補貼一點資金都沒問題！好在姜家的資金現在還算雄厚。

　　初中的最后一年，同學們開始加油趕課程了，平時的毛球運動早就取消。艾明倒是還想著去泡妞，可惜人家妞不給他泡，忙著準備考高中呢！考一個重點的高中，就等于一只腳已經踏入了大學的校門。這時候的大學沒有擴招，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進了大學也就前途無限。

　　趙穎接到學校通知，可以直升本校的高中。每個班級都有１/４成績排名在前的學生可以直升，除非自己放棄。姜斌放棄了。他還要去另一個學校。

　　上輩子姜斌沒有在直升名單里面，而是去海豐參加了統考，然后考入了一所寄宿學校。這所學校給他的印象超過以前念過的所有學校，是一定要在回去看看的。

　　“那所學校那么遠，也不見得就比我們中學強多少，干嘛要去呢？”趙穎很不理解姜斌的決定。

　　“呃。。。我只是想去寄宿學校玩一下，如果不好玩，再回來好了。反正我想進什么學校都很簡單。”

　　“那我也要去！”

　　“這怎么可能！那是所男校啊，沒有女生的！我每個星期都要回家的。另外，平時我也可以回來的，有車的嘛。”

　　哄趙穎沒多大麻煩，哄母親也很簡單。姜斌從小就很自立，姚美琪很放心地讓他自己選擇學校。這所學校也并不是很差，只是遠了點。

　　姜斌的其他同齡朋友，大部分考入了市內的高中，也有考到其他寄宿學校的。約定聯系方式后，各奔東西。以后就只能周末才有機會見面了。

　　開學前的一段日子，姜斌和趙穎幾乎天天泡在一起。趙穎也算大姑娘了，已經默認為姜斌的女友關系。兩家的家長也都沒有反對，時常聚在一起會餐。

　　趙穎，一直是姜斌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