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蜥蜴人與火球術

　　當林凱近距離的面對二十多張血盆大口，看清楚裡面的森森利齒，和同等數目的石製武器後，他真切的明白到危險近在咫尺。這與學徒間的較量截然不同，完全是場契關存亡的死鬥。參戰的雙方沒有交涉，沒有妥協，直接就竭盡全力的展開殺戮。而參與者只要稍有閃失，便會立刻被死神的鐮刀帶走生命，

　　隨著費倫揮出奇形巨劍，讓第一道血光閃現，林凱反應了過來。他接受野蠻殘酷的現實，然後拖起還在發呆的莉莉絲往後跑。莫妮卡用靈巧的手法挽弓，連續射出兩箭掩護他們。趁機退向一排茅屋的林凱指揮凶暴熊和獅虎迎戰，以便和費倫形成道臨時防線。他知道被包圍就等於結束，因為費倫不可能同時照顧到好幾個人。

　　所幸蜥蜴人是缺乏組織性的怪物，以至於攻勢顯得雜亂無章。它們狂暴的衝鋒，不過都被凌厲無匹的巨劍抵擋了下來。在激烈的戰鬥中，費倫的強大表露無遺。他能且戰且退，同時抵擋五個蜥蜴人的攻擊。莫妮卡則盡快的射箭，負責殺傷和拖延敵人前進。此外奇瑞茲還神出鬼沒的出入陰影，三不五時的跳出來狠刺一劍又溜走。他們原本能支持很長的時間，但蜥蜴人並沒有蠢到不可救藥。那些怪物有專門對付棘手目標的伎倆，而且簡單又實用。

　　當費倫趁著對手被箭射中，順勢砍倒今天的第三個目標時，兩個站得較遠的蜥蜴向他人投出了漁網。這種巨大的網由蔓藤製作，即可捕獵又能作為武器。猝不及防的費倫一劍斬去，只割裂了半張網。他沒料到經過特殊加工的蔓藤會如此堅韌，結果被罩了個正著。

　　看到這幕的林凱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妙。因為費倫是防線的絕對核心，少了他就等於徹底潰敗。即便費倫最終能掙脫出來，蜂擁而上的蜥蜴人也能趁機收拾掉其他人。畢竟距離是法師的生命，即使拿著弓箭客串射手的莫妮卡也不例外。

　　在生死關頭，林凱陡然鎮定了下來。這得益於他經歷過的嚴格訓練，畢竟狄龍式的教育用殘酷來形容都不過分。於是林凱在彈指間決斷，做出正確的選擇。已經帶著莉莉絲爬上屋頂的他發出命令，讓凶暴熊反手一掌打在旁邊的茅屋上。這使得脆弱的土牆在瞬間崩塌，讓乾草和木條傾洩而下。雖然這種小規模的泥石流只能暫時混亂蜥蜴人的陣型，不過也足夠讓凶暴熊連人帶網的拖起費倫逃走了。他們退到林凱的腳下，以便於互相掩護和支援。莫妮卡也緊跟而來，路上還不忘亂射幾箭出去騷擾敵人。

　　經過幾秒種的錯愕，少數蜥蜴人繞過障礙物開始追擊。它們憤怒的嘶叫，不甘心就此錯失良機。但拋下弓箭的莫妮卡舞動雙手，迅速射出一道威力強大的閃電。它依次穿透魚貫而來的四個蜥蜴人，讓它們從鱗片底下冒出烤肉的香味。差點被殃及的奇瑞茲則咋著舌頭縮手，重新躲回陰影裡。稍後他瞄了眼站在屋頂上唸咒的林凱，接著趕緊逃之夭夭。

　　與此同時，林凱將能力提升到了極限。他沒有餘裕發現莉莉絲正在凝視自己，只管全力以赴的控制魔法能量。林凱在極度的聚精會神中俯視戰場，感到所有人的行為彷彿都變成了慢動作。最後他用青筋畢露，顫抖到快要痙攣的指尖對準目標。隨著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被唸完，熾熱的火球便橫空掠過。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產生了。半圓形的火焰從中心擴散向四周，充斥了半徑二十尺的範圍。在這片高熱的死域內，尚被困在茅屋殘骸裡的十來個蜥蜴人頓時倒了大黴。它們中的半數成了焦炭，斃命當場。而燃燒的稻草和木條完成了後續工作，讓苟延殘喘的傷者同樣無路可逃。它們絕望的掙扎，逐個倒在在橙色的火海之中。淒厲的嘶鳴由響到輕，最後只留下稻草燃燒時的『噼啪』聲。

　　毫無疑問，戰局隨著這枚火球的到來徹底改變了走向。雖然林凱由於過度透支魔力的關係，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但殘存下來的蜥蜴人只有原來的四分之一，並且士氣大減。它們對突如其來的可怕魔法感到驚駭，已經沒了繼續戰鬥的慾望。結果在氣勢洶洶，大肆反撲過去的獅、虎、熊，和費倫的巨劍面前，蜥蜴人落荒而逃。莫妮卡用箭多留下一具屍體，讓蜥蜴人逃得更快。它們瘋狂的邁動短腿，眨眼就消失在樹林間。

　　奇瑞茲目送敵人們狼狽而去，接著長出一口氣。他在靴底擦掉劍刃上的血漬，然後聳起肩膀說道：

　　「結束了？真走運，我們都撿了條命。親愛的半精靈，真感謝你帶來一位了不起的法師。愚蠢的我被你和你的甜蜜謊言騙到了，居然相信那小鬼只是個學徒。人不可貌相，這可是至理名言啊。今後我會好好反省，希望不再當你眼裡的笨蛋。」

　　「如果我撒謊，就割下舌頭賠給你。」

　　莫妮卡沒好氣的回應，隨後放低了音量。她凝視著已經昏睡過去，將頭枕在莉莉絲雙膝上的林凱。過了一會，莫妮卡才輕聲的說道：

　　「我真的不知道凱有這樣的實力，從來沒有人剛進上法部就能施展三級法術。他是真正的天才，恐怕連狄龍老師都低估了他。」

　　「哦？天才？那我又有幸遇到一個塞德？」

　　奇瑞茲將雙手抱在腦後，斜著眼睛睨視神情複雜的莫妮卡。於是費倫按住他的肩膀，凝重的搖了搖頭。稍後莫妮卡向盜賊送去冷冽的目光，銳利得幾乎能刺穿人。她不自覺的將雙手握緊成拳頭，接著語氣森然的說道：

　　「第一，我不想再從你的嘴裡聽到那個名字，你不配！第二，塞德只有一個！第三，我、我不會……不會重蹈覆轍了。那種事情，一次就已經太多……」

　　莫妮卡的聲音逐漸低落，最後只留下淡淡的惆悵。儘管她馬上就振奮起來，走去撿拾射掉的箭矢，但連蠢笨的蜥蜴人，恐怕都能看出她內心的不平靜。依然跪坐在屋頂上的莉莉絲默默無語，將雙手按到林凱的臉頰上。她注視了林凱的睡顏良久，最後輕聲的喃喃自語道：

　　「是啊，只有這件事，我不能學莫妮卡姐姐。」

　　林凱沒能聽到這些話，也沒能感受到魔女的溫柔的撫觸。耗盡力量的他昏睡了許久，直到星光撒滿天空才醒來。立刻坐起來的林凱四下張望，發現自己身處巨大的岩石頂端。篝火在離他半步之遙的位置燃燒，已經進入夢想的莉莉絲則躺在稍遠的地方。她把寬大的帽子蓋在臉上，只露出深紫色的發梢。從魔女被毛毯勾勒出的體型來看，她比林凱想像得更加修長。

　　聽到林凱發出的聲響後，正在火上翻轉什麼東西的莫妮卡回過頭來。她面帶一如既往的笑容，向用力揉眼睛的林凱說道：

　　「喲，起來了嗎，大法師？要不要吃點東西，有剛烤好的兔子肉。」

　　「嗯，我要。不過請別笑話我，姐姐。」

　　林凱仰天伸了個懶腰，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隨後他接過遞來的烤兔腿，邊享受撲鼻的芳香邊問道：

　　「這裡是哪？我好像睡了很久吧？費倫和奇瑞茲呢？」

　　「……問題真多，我一個一個的回答好了。——你抬頭往南看，就可以找到白天路過的半獸人部落。至於你昏倒的時間，大概是八個小時左右。此外費倫在守夜，奇瑞茲去佈置陷阱了。因為我們進入了怪物密集的地區，所以必須要小心。現在回想起來，先前遇到的那些大蜥蜴應該是半獸人的仇人或盟友吧？通古斯聖山附近有很多怪物居住，它們之間的關係也很複雜。以前有人在這裡遭到過幾百隻怪物的追殺，理由是他們幹掉了一隊豺狼人強盜。我有點擔心蜥蜴人還會回來找麻煩，它們的復仇心可是有名的強。」

　　莫妮卡按部就班的向林凱說明情況，同時把剩下的烤兔繼續在火上轉動。她的面龐在夜晚中依然白皙，連跳動的火光都能映出。林凱默不作聲的望了半精靈一會，聞著夜風送來的幽幽體香。無言間，他忽然有種莫名的衝動。林凱想抓住一束輕輕飛舞的淡綠色長發，以感受如絲的滑膩。察覺到異樣的莫妮卡側過臉，恰好迎上林凱的熱切眼神。於是她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換上笑容說道：

　　「怎麼？還沒吃完就在盯著剩下的？」

　　「不是。」

　　林凱用力的搖頭，垂低了目光。他的臉頰滾燙，無可抑制的化作了紅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莫妮卡輕聲嘆息，隨後淡淡的說道：

　　「我們好像從來沒機會私下聊聊，對同生共死的夥伴而言實在很奇怪。那麼機會難得，不如趁現在來互相瞭解一下吧。嗯……林凱弟弟，有哪些關於我的事情是你想知道的？今天你可算是救了大家一命，所以無論什麼問題我都願意回答。」

　　「是嗎……」

　　在異樣的氣氛中，林凱不知所措的搓動雙手。他感到突如其來的壓力，但還是艱難的啟齒說道：

　　「呃……我沒有惹你不開心的意思，姐姐。如果你討厭的話，不回答也沒關係。可是……假如可以，請告訴我塞德的事情好嗎？他似乎跟你有很多牽連，我……」

　　林凱躊躇的拼湊著隻言片語，隱隱覺得是在明知故犯的鑄成大錯。但在可遇不可求的機會誘惑下，他再也壓抑不住隱忍已久的慾望。在這一刻，林凱終於確認了某些事情。尤其當莫妮卡流露出一絲悲傷，讓笑容化作刺痛他心靈的寂寞符號後，林凱更加的惶惑。多年來他只在提高施法造詣上竭盡全力，從來不曾在曖昧的關係中進退兩難。所以這是他覺醒的瞬間，因而不可避免的青澀。好在莫妮卡經歷過相同的情況，總算能強笑著說道：

　　「好吧，我說話算話，就都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