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深度凍結

　　林凱在瞬間屏息，接著向後挪動了腳跟。他在第一時間明白到大事不妙，因為敵人竟然是名高階法師。現在他能依仗的，就是濃密的樹林。而且追趕海姆信徒而去的凶暴熊還在附近，它應該能對德比爾造成最大的威脅。

　　於是林凱毫不猶豫的四處躲藏，利用各種障礙物來掩護自己。主塔法師好像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所以不緊不慢的追在後面。事實上德比爾受六塔評議會之令，要讓林凱死得緩慢且痛苦。為此他做了很多準備，甚至自掏腰包向海姆教團的華爾尋求協助。現在主塔法師能確定不會有人來打擾，自己可以優哉游哉的完成工作。假如林凱的悲鳴能引來莫妮卡和莉莉絲，那麼德比爾也不介意收穫更多的戰利品。

　　因此主塔法師愉快的施展出飛行術，飄到空中查看四周。他發現林凱沒有逃往狄龍城堡的打算，反而向密林的更深處躲去。德比爾不知道林凱是為了掩護莫妮卡，只以為他是慌亂過度失去了判斷力。於是主塔法師愈加放心的降低高度，然後對著林凱射出火球。他故意讓角度有所偏差，以免簡簡單單的就把獵物了結掉。

　　在危機降臨之前，林凱便聽到了遙遙傳來的咒語聲。他轉身啟動飛彈法杖，但射出的光箭沒能發揮任何作用。與不少善戰的同儕一樣，德比爾的身上加持著防護法術。稍後他從容不迫的反擊，用環形爆散的烈焰吞沒掉了林凱。

　　雖然林凱及時的臥倒，可他身上的袍子還是有好幾處燃起了火苗。被林凱當作擋箭牌的灌木叢更是成了火堆，不斷冒出滾滾的濃煙。林凱就地打滾，好不容易才逃過焚身的災難。他辛苦的站起，緊接著又被巨浪般的力場波掃得向後跌出。主塔法師肆意的操縱各種塑能法術，把林凱逼得東逃西竄。他遲遲不願發出致命一擊，只想多享受會貓捉老鼠的遊戲。林凱清楚的意識到了這點，所以很配合的擺出各種狼狽模樣。他記得最初的那道閃電就是瞄準自己的右手而來，因此頗有把握的踩著鋼絲拖延時間。

　　直到德比爾暫緩攻勢，林凱才停下來喘口氣。他眺望到主塔法師在凝神唸咒，意味著一決勝負的關鍵時刻終於來臨。在這段時間裡，林凱已經召回了凶暴熊。他通過契約聯接發出指示，隨後自己也全力以赴的開始做準備。德比爾驚訝的發現，白色的寒氣以林凱為中心瀰漫了開來。相比之下，他施展到一半的深度凍結術反倒不怎麼顯眼。如果不是中斷七級法術實在太浪費，主塔法師很想換些別的手段來做應對。畢竟林凱表現出了某種極寒領域的特質，非常可能讓深度凍結術的效果大打折扣。

　　於是騎虎難下的德比爾繼續唸咒，希望能得到應有的成效。——被深度凍結術命中的人會逐漸結冰，在無法想像的痛苦中死去。而且他們的屍體必然碎成無數冰片，連高階牧師都無法復活。這是黑鋼法師塔所期盼的結果，還兼有毀屍滅跡的好處。此外德比爾的上司已經察覺到淑娜教團對林凱的異常態度，所以無論如何都要置他於死地。

經過短暫的準備，對峙的雙方掀開了底牌。林凱在自己的正前方築起冰牆，主塔法師則釋放出一朵碧藍的寒星。在正午的陽光照耀下，冰牆與寒星都反射出瑰麗的光芒。兩者在半秒後接觸，緊接著冰牆便崩塌了。它抵受不住集於一點的強大力量，只損耗掉寒星半數的威力便潰敗。躲在冰牆後面的林凱來不及反應，直接被弱化的深度凍結術打中了胸口。他感到足以封凍萬物的寒意開始在體內蔓延，連呼出的氣息都凝成了冰霜。林凱掙紮著前行，勉強用法杖支撐住體重。讓他依然不願放棄的原因，是此刻的主塔法師也不好過。

　　就在剛才，按林凱命令潛伏著的凶暴熊介入了戰鬥。它趁德比爾全力以赴的時候偷襲，將半截斷樹扔了過去。這件突如其來的超大號凶器讓主塔法師措手不及，把他砸得斜斜墜落。隨後凶暴熊還沖上去接住德比爾，將他掄了三個完整的圓才猛扔向十幾尺外的樹林。被當作鐵餅投擲的主塔法師在樹與樹之間反彈，幾乎分不清東南西北。最後他滿臉是血的摔在地上，淒慘得像是個剛被人痛揍過一頓的酒鬼。

眼冒金星的德比爾現在無比後悔，因為掩護凶暴熊靠近的，正是之前被他用火球術點燃的灌木叢。否則光是四米的身高，便決定了凶暴熊不可能躲過主塔法師的眼睛。但輕敵的德比爾飛得太低，結果被灌木叢散發的濃煙限制了視界。要不是他身上的防護法術對物理傷害也有削弱效果，恐怕一代強者已經葬身於此。

　　無論如何，主塔法師還是佔著上風。他很清楚冰牆不可能擋下深度凍結術，所以林凱的死亡只是時間問題。對德比爾來說，目前最棘手的問題反倒是如何應付凶暴熊。那隻巨獸是森林之王，即使高階的施法者也不能輕視。因此摔得半死的主塔法師迅速爬起，忍著傷痛再次施法。他成功的搶在凶暴熊追來前使出隱身術，為之後的反擊贏得了機會。

　　正當德比爾鬆了口氣，以為萬事大吉時，可怕的寒流穿透了他的全身。主塔法師驚訝的轉頭，發現林凱不知何時站在了附近。那個明明只是學徒的小男孩帶著滿身冰塊，搖搖欲墜的向德比爾平伸出手。媲美霜蟲噴吐的白霧從他掌間湧出，席捲著吞沒了整片區域。

　　主塔法師震驚之極的哀嚎，接著拼了命的逃走。在林凱的傾力反撲下，德比爾體內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起來。他一邊倉皇的狂奔，一邊連續啟動三隻魔法戒指來保住性命。這位聲名顯赫的高階法師做夢都沒想過會慘敗，以至於陷入了癲狂的邊緣。他風度盡失的手足並用，速度倒也不慢。

　　另一方面，林凱終於耗盡了全部的力量。他虛弱的就地跪倒，感到自己的體溫逐漸消散殆盡。即使有霜蟲晶核的力量，林凱也無法承受高達七級的法術。他預感到死亡即將來臨，但一雙穿著黑皮靴的纖足先一步踏到林凱的面前。及時趕到的茱荻凝視著主人，用非常不理解的語氣問道：

　　「為什麼不叫我？為什麼？」

　　「敵人是高階法師，我以為會比卡爾還難對付。……算了，這麼一來，你就徹底自由了。」

已經被堅冰封凍到腰際的林凱甩甩腦袋，放棄了辯解的打算。在即將陷入永恆安眠的時刻，他忽然很想撫摸一下茱荻的臉。眾多的回憶從林凱的腦海中掠過，夾雜著有關莉莉絲、莫妮卡、和茱荻的各種片段。稍後他果斷的丟開法杖，顫抖著伸出了手。反正事已至此，林凱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茱荻沒有拒絕意義不名的拂觸，只是對林凱露出的微笑感到困惑。她緊盯著遍體鱗傷的主人，接著忽然發覺內心燃起了一絲溫暖。那是情感的火花，由奄奄一息的林凱親手點燃。他在無意識間再度賦予了茱荻生命，讓魔寵除了自主意識外也擁有了心靈。於是茱荻怔怔的站著，任憑冰冷的指尖掠過臉頰。她毫無自覺的流下兩行淚水，隨後被內心泛起的絞痛所驚醒。林凱笑望著茱荻退開，惶惑的抬手擦去淚水。他低頭看看已經蔓延到小腹的堅冰，然後淡淡的說道：

　　「再見，祝你好運。記得要儘量遠離狄摩高根，你一定會活得很精彩。」

　　「嘖嘖，你實在不該在背後講合夥人的壞話。要知道隔牆有耳，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正當林凱說出作為遺言的話時，黑霧漫過了他的肩膀。在林凱身後開啟陰影之門的惡魔從中走出，接著裝模作樣的說道：

「唉，又是一場大危機。你總愛多管閒事，傻乎乎的分不清主次。人類的弱點竟然在你身上表現得如此清晰，以至於我看得都快要吐了。那麼好吧，看來安排一些措施是必要的。現在跟我來，我要介紹新的人生導師給你。」

　　「你覺得我能走路？」

　　從狄摩高根的態度上，林凱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他敲敲擴散到胸前的堅冰，意有所指的提問。果然惡魔連頭都不回，只甩了下袖管便摧垮了所有的冰塊。它背對著林凱攤手，隨後很無奈的說道：

　　「好了，快過來。我暫時保住了你的命，剩下的應該可以交給導師解決。茱荻，你去留自便。我無權指責你什麼，只是……得了，隨便你們吧。」

　　讓狄摩高根放棄說教的原因，是茱荻攬住了林凱的手。她把臉埋在掛有冰柱的袖管上，不斷的聳動肩膀。林凱足足怔了五秒鐘，才抬手去輕拍魔寵。他低聲的安慰茱荻，直到徹骨的寒意再度流淌過四肢百骸。由於沒有防備的關係，林凱不由自主的劇烈扭動身體。他並非本意的把手從茱荻懷裡抽回，結果魔寵因此而幡然醒悟。茱荻慢慢的後退，接著快步的跑開了。林凱徒勞的伸手挽留，但抓到的只有一縷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