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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與辛香料》第54章
3-2

 從昨天晚上開始到姑娘這裡確認情報的商人這麼多,實在是有點奇怪。如果情報是順著朋友關系洩露出來的話,他們也沒必要故意找酒館的姑娘來確認。

 而且。酒館姑娘有可能直接從誰的口中聽說到最新的情報嗎?

 那些知識,基本上是把商人們向姑娘提問時無意中洩露的情報進行重新組織而成的吧。

 “那麼,來問的人們都是常見的老臉孔嗎?”

 “咦?臉孔?”

 扭著麻布的手大概是因寒冷而感到疼痛吧。她皺著眉頭吐了一口氣,一縷白煙馬上輕輕飄起。

 “常來的人和不是常來的人,大概各占一半吧。只是……”

 “只是?”

 姑娘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後壓低聲音說道:

 “最近外來的人很多都很粗心,能好好提問的人基本上就只有你了。”

 “你又來了。”

 羅倫斯以營業用笑容做出回應,姑娘也“呵”地松弛了表情。

 “你就是這樣子不會把內心的東西吐露出來嘛。外面的人們雖然耳朵靈光,但是嘴巴卻不嚴密。有的人還會問我‘我聽說采購皮草只能用現金,那是真的嗎?’之類的問題呀?真是蠢到極點了。”

 “那還真是沒有資格當商人呢。”

 羅倫斯雖然笑著應了一句,但心中卻並不安穩。

 如果全是那麼愚蠢的商人,那麼做買賣應該會更輕松才對。

 而且,犯這種錯誤的全是外來商人的話,這也是不可能的事。住在城裡的人雖然經常認為出入本城的人最聰明,但是那只不過是幻想,實際上誰都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才對。

 難道是為了通過到處宣揚會議的內容,讓別人知道外地商人也對會議內容了如指掌,以此令雷諾斯城的商人們發生動搖嗎?或者說,由於只有用現金才能買到,貨幣價值就會出現暫時性上漲,這都是那些彙兌商和借貸業者提前做的手腳嗎?

 不過,就算外地商人流傳虛假情報也根本得不到利益,所以不管目的如何,埃布所說的會議結論也應該是真的吧。

 如果城外的家伙都是追求各自利益的人們,那麼也可以想像到他們會采用讓他人陷入混亂的手段,但是這樣的話,就應該會出現各種會議內容的說法才合道理。

 而且,城裡的中心人物及其周邊都知道會議的真正結論,也應該不是為了對城鎮進行攪亂活動吧。

 埃布說情報是從教會內部的協助者聽說到的。

 先不說其中的真偽如何,作為思考的線索,應該就是這部分了吧。

 “對了。”

 “什麼?”

 “我想打聽一下有關這個城鎮的教會——”

 就在羅倫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那個,請不要說得那麼大聲。”

 姑娘突然繃緊了表情,拉著羅倫斯的手臂,打開那微微敞開的後門,把他推了進去。

 然後,她從門縫間窺視了一下外面,確認了外面沒有任何人。

 到底怎麼了呢?還沒等羅倫斯產生這個疑問,姑娘就立刻轉過身來。

 “既然你問到教會的事情,那就是知道了什麼皮毛了吧?”

 “啊,嗯,算是吧。”

 “別的我就不說了,但你最好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在寧靜得不見人影的酒館後門,看到招牌女招待一臉認真地對自己說這種話,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恐怕不管內容如何,都會被摘掉商人的面具吧。但是,現在的羅倫斯卻馬上反問道:

 “果然是有權力鬥爭嗎?”

 如果這位姑娘不具備赫蘿那種程度的演技的話,這恐怕是意味著“完全說中”了。

 “因為這裡是專門做一些罕見食物的地方啊,大概是教會晚餐的定購處之一吧。”

 羅倫斯應用了從乞丐那兒聽來的話。而且,這裡是教會能堂而皇之地定購肉類料理的少數店家之一。

 姑娘搔了搔頭,一臉不悅地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那些復雜的事情。不過聽說他們到處招待一些大人物。以前還邀請過遠方國家的教會大人物,我們連續兩天都被迫在這裡做料理呢。”

 遠方國家的教會大人物。

 如果這樣發展成權力鬥爭的話,他們想要干的事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

 話題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

 “也就是說,教會正在逐步鞏固自己的根基嗎?”

 “對。而且,就跟在粘土固定成形之前不想被人觸碰一個道理,他們非常在乎世間的評價。而且也對貧苦人們施舍了很多東西。明明這樣,也不知道他們的錢從什麼地方來,這就令人覺得越來越詭異了。所以,要是不小心說錯了什麼的話,也不知道會遭到什麼對待。要是被教會盯上的話,遲早都會被弄得無法留在這個城鎮裡,這已經是坊間的共同見解了。”

 “如果那是真的話,你把這種事告訴我也沒問題嗎?”

 從姑娘的口中說出的話沉重得有點出乎意料,羅倫斯半帶怯意地詢問道。

 “所以啦,我這樣跟你說話,也是很特別的優待哦。”

 正如羅倫斯戴著商人面具那樣,姑娘也應該戴著酒館女招待的面具。

 雖然人們常說反面的反面就是正面,但是這到底是哪一面呢?

 “能夠把理由告訴我作為參考嗎?”

 “唔~如果鬥膽說句的話……”

 她忽然以淘氣的表情笑了笑,把臉湊過來說道。

 “那就是因為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啦。”

 由於羅倫斯背後就是牆壁,他已經無法退後,只有竭力保持原有表情,筆直地注視著姑娘。

 “賭上酒館姑娘的尊嚴?”

 “呵呵,也有這個原因啦。只要是對自己稍微有點自信的女人,都會有想出手的衝動哦。沒有人這麼跟你說嗎?”

 很可惜,自己只有被旅館的女傭人無視的經驗。

 對於這一點,他可以很老實地搖頭作答。

 “既然這樣,答案就只有一個。你身邊的女人是最近遇到的。”

 實在不可大意。這難道就是女人的敏銳直覺嗎?

 “因為你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呢。雖然一個人游來蕩去的期間可能沒人理會你,但是如果知道身邊有女人在的話,女人就會突然變得很在意了。只有單獨一頭羊的話,別人大概只會覺得連狩獵它也覺得麻煩,但是如果身旁有一頭狼的話,那人家就會心想‘難道是那麼美味的獵物?’,自然就想搶過來了。”

 雖然對把自己比喻成羊的說法感到高興的男人不會很多,不過身邊那的確是一只狼。這還真是糟糕。

 這個姑娘,真的是人嗎?

 “所以,我很想把你的同伴邀請到這個酒館裡來哦。”

 如果對金錢和名譽都沒有興趣的話,那麼要給日常生活調味的話,這種香辛料恐怕是最適合不過了。

 說不定,她就是以這種事作為代價而告訴了自己真話。

 “想知道的事我已經了解到了。”

 聽到羅倫斯這麼說,姑娘就好像很不甘心似的,笑著戳了戳羅倫斯的胸口。

 “你那輕松從容的樣子,真讓人來氣呀。”

 “因為我是羊,比較缺乏感情。”

 羅倫斯說完,就把手搭在後門的門扉上。

 然後轉身向姑娘說道:

 “當然,在這裡聽到的話我不會對別人說的。”

 “那是對你身邊的人也是這樣嗎?”

 不管怎樣還是很想笑。

 說不定比起乖巧的女孩,自己反而更喜歡這種類型呢——羅倫斯在心底想道。

 “那麼,汝現在就把這些話全部告訴咱了?”

 “一字不漏。”

 以羅倫斯離開房間時的同樣姿勢讀著書的赫蘿,先是甩了甩尾巴,又一下子垂了下來。

 “雖然也有必要好好教會那小丫頭關於地盤的知識……”

 赫蘿把視線投向羅倫斯,表情似乎很高興。

 “汝也開始變得相當明白事理了嘛。”

 “拉貨的馬匹被握著韁繩,如果想自由行動的話,最好就是順從手握韁繩的駕車者的意志,”

 赫蘿滿意地笑了笑,坐起身子說道:

 “那麼,汝覺得如何?”

 埃布以教會為對像賣石像這件事似乎是事實,因吵架而散伙的事恐怕也是真的。

 而且埃布向羅倫斯說的會議結論,也基本上可以視為正確的情報。

 最令人在意的,是教會正策劃在這個城鎮構築權力,其目的毫無疑問就是在這裡設立司教座吧。作為教會組織重心而發揮機能的司教座,據說只要得到作為地盤的土地權力者和教會權力者的推薦就能獲得設立,但是普通的土地領主有時會拒絕教會的進駐,或者不希望新勢力抬頭的既存教會權力者們也會從中加以妨礙。

 不過。這通常也是可以通過金錢和人脈來加以解決的問題。

 只要設立司教座,這個鎮的教會司教就會從被任命的立場轉變為任命別人的立場。對集中到司教區的教會捐款也擁有一定額度的,征收權,還擁有舉辦世俗權力者為揚威而進行的戴冠儀式的資格。

 而且還能一手掌握宗教裁判權,舉個極端的例子,他甚至可以濫用教會權力,把不順眼的人全部作為異端分子處以火刑。當然,其權益的大半部分都在於通過審判征收罰金,更重要的是沒有比審判權更能提升權威的權力了。

 正是因為預見到這種可能性,酒館的姑娘才會那麼害怕提起教會的事情吧。

 這麼一來,跟那種地方鬧翻的埃布想要離開城鎮的想法也可以理解,不能再悠哉游哉地說什麼明年可以繼續交易之類的話,也同樣可以理解。

 無法理解的,就只有跟教會鬧翻而散伙的原因。

 羅倫斯的話,就算是要把泥巴吞下去他也會強忍蔔來。因為他覺得這種程度的忍耐是值得的。

 如果能理解到這一點的話,也許放手賭一場也不錯。

 從教會權力的巨大影響來推斷,在五十人會議中做出結論的應該是司教的判斷,教會當然是為了優先保護這個城鎮的經濟而作出這個結論。因此埃布的企圖應該是違背教會意志的行為。

 就算覺得也許會在這裡被視為抹殺目標,那也可以說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

 如果外地商人明明進行著正當交易,後來卻死於非命或者失蹤的話,首先被懷疑的旨定是在利益關系上存在衝突的城裡的權力者。羅倫斯說到底也是羅恩商業公會的一員,如果展示出這個身份的話,以司教座為目標的司教應該也不會采取這種粗暴的行動。

 而且,埃布所期望的交易金額,盡管從羅倫斯這些個體商人看來是一筆龐大金額,但是從整個城鎮的皮草交易量來看,雖然也不算是微不足道,但也算不上是什麼龐大金額吧。他們也沒必要對這麼小的金額特別加以注意,也應該不會發展到殺還是不殺之類的事情吧。當然,如果對某個人來說的話,牽涉到幾千枚銀幣的買賣也恐怕會演變成以命相博的問題吧。

 羅倫斯把這些事都向赫蘿進行了說明。

 赫蘿先是很認真地聽著他說明,但是她的姿勢慢慢癱軟下來,最後甚至整個人躺倒在床上。

 不過,羅倫斯並沒有生氣。

 因為,那正是意味著赫蘿沒有找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你覺得如何?”

 最後羅倫斯這麼問道。赫蘿大大伸了個懶腰,用尾巴擦掉了眼角冒出的淚水。

 “汝的說明本身,並沒有任何奇怪之處。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羅倫斯正打算問她是不是插手這樁買賣也沒有問題,但還是忍住了。

 要對此做出判斷的,應該是身為商人的羅倫斯。

 “呵呵,咱雖然是賢狼,但並不是神。如果汝期待著神的指示,那麼咱就從汝面前消失好了。”

 “面對這種大交易的話,一般來說總是會很想聽聽別人意見的啊。”

 “嘿嘿,反正汝自己早就得出結論了唄?那麼,難道咱哭著求你的話就會改變想法嗎?”

 赫蘿笑了起來。

 不過,羅倫斯很清楚這時候該怎樣回答。

 “就算我沒有理會你的請求,你也一定會留在旅館裡。我將會成功完成買賣,回來這裡。僅此而已。”

 嘴裡發出清脆笑聲的赫蘿,仿佛覺得搔癢難耐似的搔了幾下喉嚨。

 “等到汝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句話,就算是可以獨擋一面了。”

 赫蘿的捉弄話語也基本上習慣了。

 仿佛在說“這就相當於問候語一樣的東西”似的,羅倫斯向她聳了聳肩膀。

 “唔,剛才說明的時候,汝的表情非常有活力。當然——”

 羅倫斯正要開口,赫蘿卻制止了他,繼續說道:

 “咱不會認為那是壞事,對雄性來說,最自然的還是追趕獵物的姿態嘛。”

 這次就輪到羅倫斯搔癢起鼻子來了。但要是這時候回不上話,赫蘿就肯定會生氣。

 羅倫斯故意嘆了口氣,一邊向自己解釋這是為了迎合赫蘿的玩笑一邊說道:

 “只是,偶爾也希望能回頭看看自己。”

 “合格。”

 赫蘿說完,馬上笑了起來。

 “但是,汝如果在交易中失敗的話,咱會怎麼樣啊?”

 “說到底也是抵押嘛。如果還不起錢的話,就會被賣到哪個地方去。”

 “哦……”

 伏在床上的赫蘿把臉搭在手臂上,雙腳隨著尾巴一起甩動起來。

 “所以汝才會煩惱得做夢也在低喃嗎?”

 “……也有這個原因。”

 如果交易失敗而無法還錢的話,赫蘿當然就會作為抵押品成為商會所有的東西。

 只是。赫蘿肯定不會老實被賣掉的。

 雖然這一點可以放心,但是羅倫斯並沒有樂觀到會認為赫蘿會咬斷綁繩回到自己身邊來。

 “如果那樣的話……希望下個伴侶會更聰明一點啦。”

 在那眯起的眼縫中,壞心眼的琥珀色眼眸正盯視著羅倫斯。

 “嗯,對於那連借來的錢也還不起的家伙,你就用後腳給他蹭沙子好了。”

 面對赫蘿的輕度挑撥,羅倫斯清晰地作出了回應。

 賢狼似乎對他這種態度感到很不爽。

 “哼,虧汝這小鬼頭還敢說,明明咱一說要走就哭著鼻子扯著咱不放。”

 自己這時候的表情,恐怕就像把一棵核桃連殼吞下一樣吧。

 赫蘿心滿意足地露出尖牙,啪嗒啪嗒地甩動著尾巴。

 垂下尾巴後,她突然改變了表情。

 “但是,咱信任著汝,所以會給汝提供協助。”

 世界上果然是存在著“認真的微笑”這種東西的。

 羅倫斯搔了搔臉頰,摸著下巴的胡子說道:

 “那當然了。”

 傍晚時分。

 橙紅色的落日逐漸西沉,萬家燈火就如落日的碎片一般亮起。太陽下山後,寒氣頓時變得咄咄逼人,行人們都紛紛把臉埋在衣領中,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羅倫斯眺望著城裡的這一幕景像,等到太陽完全下山、路上沒有了行人之後,他才關上了木窗。房間裡,赫蘿正借著以動物油為燃料的燈光翻著書頁。

 那本書似乎是按照年代順序來編寫的,她正在按照從新到舊的年代順序來讀著。

 考慮到赫蘿在帕斯羅村的時間,如果按從舊到新的順序來讀的話,也許就能更快找到。赫蘿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大概是因為內心有了幾分余力吧。

 雖然如此,現在剩下的也只有兩冊,差不多找到相應記載的可能性非常高。這樣一想,她似乎就很在意後面的內容,即使在天黑之後也說要繼續讀書。因此,以絕對不把書湊近煤油和火為條件,羅倫斯允許她使用動物油燈來看書。

 但是,赫蘿在床上躺著看書的打扮,並不是平常的寬松打扮,而是穿著可以直接外出的服裝。

 不僅僅是因為寒冷,這同時也是為了等待接下來跟埃布進行的交涉。

 “那麼,差不多該去了。”

 雖然沒有決定明確的交涉時刻,但既然是商人之間說好了“晚上”這個約定,那就可以鎖定在某個範圍內。但是,如果天剛黑就興衝衝地跟赫蘿到下面等的話,就有可能被對方判斷為因利益而興奮莫名的小人物。

 可是如果太晚的話,那也會有失禮數。

 總的來說,這大概是埃布的一次小考驗吧。

 之所以沒有說在“傍晚”,是因為商人們的交易,一般來說都會在不需蠟燭就能寫字的傍晚之前結束,而他們在那之後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到旅館的緣故。

 既然如此,“晚上”的意思就應該是指等回旅館的人潮平靜下來之後再過來。

 在旅館裡,只要注意細聽的話,即使是羅倫斯也能察覺到是誰回到了房間。

 然後再對照一下房間數量,羅倫斯就作出了差不多到時間的判斷。

 “所謂的商人,還真是一種麻煩的生物。”

 赫蘿啪地一聲合上書本,從床上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後笑著說道。

 恐怕就算是普通的女孩子也能看出,自己正在焦急地估計著什麼時候才是最適當的時刻吧。

 “如果在旅館房間裡也要裝體面的話,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放松下來啊?”

 羅倫斯半開玩笑地說道。

 赫蘿走下床,一邊調整著長袍裡面的耳朵和尾巴,一邊思考著什麼。

 “在相識後的一段時間……不,直到最近為止,汝不管在什麼地方,都好像在咱面前顯得很緊張嘛。”

 “畢竟我是第一次跟女人一起旅行啊。不過也差不多習慣了。”

 而且,就算稍微表現出不修邊幅的一面,也覺得沒什麼大礙了。

 可以說,這種可以完全放松心情的對像,幾乎是第一次遇到。

 “剛認識的時候,光是帶著咱在街上走,汝就已經鼓起鼻孔了嘛。”

 “現在如果我有別的女人,你會不會為此而鼓起尾巴呢?”

 羅倫斯用稍微強硬的語氣回答道。赫蘿就像在說“好大的膽子”似的抬起下巴笑道:

 “但是,雄性就是這樣逐步剝開偽裝的外皮,最後發展成哀嘆‘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姿態。”

 “無論是誰也好,只要變得親密起來,都是會有這種傾向的吧?”

 “大笨驢。聽說人們都是這樣說的,‘上了鉤的魚就不給魚餌’。”

 “你的這種情況,與其說是上了鉤的魚,倒不如說是自己鑽上馬車的,應該不適用吧?別說給魚餌,我反而想叫你付車費呢。”

 可是,羅倫斯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卻有點膽怯了。

 那是因為,赫蘿那雙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的銳利眼眸,正在動物油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鈍金色的光芒。

 到底是弄錯了哪方面的對應?還是自己焦躁的樣子真的很丟人?或者是對自己的反駁感到不爽?

 看到羅倫斯的困惑表情,赫蘿仿佛忽然回過神來似的,把臉別過一遍。

 “啊……唔,說白了,就是叫汝不要忘記當初。”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羅倫斯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畢竟赫蘿在奇怪的方面孩子氣十足,說不定看到羅倫斯非但沒慌張、反而時不時作出反駁的樣子,令她感到很不爽吧。

 真沒辦法——羅倫斯微微一笑,隨後嘆了口氣。

 “總覺得有點不爽吶。”

 “是錯覺啦……不,也對。”

 羅倫斯咳嗽了一聲,重新直視著赫蘿——

 “你能看穿我的心中所想嗎?”

 問出了這個剛認識的時候就想問的問題。

 赫蘿微微一笑,側著腦袋向他接近。

 “大笨驢。”

 “好痛!”

 她毫不留情地踢中了羅倫斯的腿脛骨前部。

 盡管如此,赫蘿還是保持著笑容,以優雅的姿態走過羅倫面前,把手搭在門上。

 “好了,要去是唄?”

 赫蘿也是,剛認識的時候就算會拿羅倫斯來開玩笑,也不會做這種粗暴的事——羅倫斯當然也只有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緊隨著先走出房間的赫蘿身後。

 就算說不要忘記當初,實際上也是不可能的事。

 這句話之所以包含著沉重的意味,都是由於大家很清楚時間絕對無法回溯,同時也不存在完全不變的人類這個事實。

 既然羅倫斯這麼想的話,赫蘿也當然會明白吧。

 “當然,正因為經歷了旅途,咱才能這樣輕松地握起汝的手。但是——”

 赫蘿說完,就突然露出了寂寞的表情。

 “希望永遠都像剛相識時那樣——就連詩人也會這麼唱唄?”

 是往常的開玩笑嗎?這個念頭只閃過了一瞬間。

 聽了赫蘿這種仿佛明確意識到旅途終點般的、盼望著時光倒流似的話語,羅倫斯不禁大吃一驚。

 赫蘿看起來仿佛對一切都看得很透徹,沒有任何留戀,然而實際上卻並非如此。

 即使如此,她也並沒有說“想回到當初居住了幾百年的村子裡快樂度日的那個時候”,或者“想回到在旅行之前留在故鄉的那個時候”之類的話,這一點也令羅倫斯感到高興。

 於是,羅倫斯稍微挪動了一下赫蘿握著自己的左手,雖然有點羞澀,但還是跟她互相扣住了手指。當然,嘴裡是這麼說的:

 “你也許會覺得很好,但要是一直像當初那樣的話,我恐怕會因心神勞損而倒下吧。”

 赫蘿一邊走下樓梯,一邊稍微把身體靠了過來。

 “沒問題,咱會給汝送終的,放心好了。”

 聽了這句伴隨著惡作劇的話語,羅倫斯當然就只能回以苦笑了。

 但是,在走下一樓的途中,羅倫斯突然察覺到這句話完全不是在開玩笑。

 就算赫蘿說可以推遲回去故鄉的時間,羅倫斯也一定會先於赫蘿死去。就算赫蘿的旅途沒有結束,兩人的旅途也必定會迎來終點。

 在到達雷諾斯之前路過的特列歐村裡,赫蘿並沒有對到達故鄉後要做的事作出明確決定。其中的理由,羅倫斯此時終於明白了。

 就在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還沒走完通往一樓的樓梯,赫蘿就主動放開了手。跟女人牽著手走到別人而前,即使對方是赫蘿也好,羅倫斯也會覺得困擾。但是,如果自己甩開她的手也有點不妥。因此,羅倫斯非常感激她的這種體諒。

 赫蘿就是會這樣為自己著想。

 在到達故鄉的時候要怎麼辦這種問題,恐怕早就得出結論了。

 “讓你久等了。”

 所以,面對已經在樓下等著自己的亞洛爾德和埃布,羅倫斯依然保持著沉著,以比往常更有份量的聲音打了個招呼。

 “那麼,我們開始吧。”

 埃布以沙啞的聲音如此說道。

 “那麼,到處調查過後得出的結論是什麼?”

 對方甚至沒有要求羅倫斯為赫蘿作介紹。

 仿佛光是看到風帽下的面容,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動作就已經足夠似的。

 的確,這次交易並不是以賣掉赫蘿為主要目的,這種反應其實也很正常。不過埃布這種就事論事的態度,甚至令人感覺到某種守財奴的氣息。

 “埃布小姐以教會為對像經營石像買賣,後來跟教會鬧翻,以及采購皮草只能使用現金這些情報,我已經確認到了。”

 把話說出來觀察對方反應,這可以說是談生意的初步中的初步了。

 在這一點上,由於埃布善於隱藏表情的關系,光憑羅倫斯的眼光無法完全把握,也沒有認為這樣子能把握到什麼信息。基本上就相當於運動前的熱身了。

 “我憑著自己作為商人的經驗和直覺,認為埃布小姐的話是真的。”

 “哦。”

 她的沙啞聲音仿佛毫無興趣似的。看來已經對交涉相當熟悉了。

 “只是,我對一個問題感到非常在意。”

 “是什麼事呢?”

 “那就是埃市小姐跟教會鬧翻的理由了。”

 雖然向本人問這個問題也是白費力氣,但是羅倫斯在心底已經決定,如果她的回答跟自己搜集到的情報不相符的話,就馬上判斷為埃布在說謊。

 雖然身旁的赫蘿也會為自己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假,但如果依賴她的話,說白了就跟向赫蘿祈願沒什麼區別,最好的辦法還是一旦跟自己也法不相符就否決。

 畢竟這次是憑著羅倫斯的判斷把赫蘿賣給其他人,因此他必須通過全部由自己下判斷,來負起這個行為的責任。

 “鬧翻的理由嗎?嗯,你大概也會很在意吧。”

 仿佛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似的,埃布這麼說完,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

 埃布應該是再拼命開動腦筋吧。

 如果不把羅倫斯拉進這樁買賣的話,不管她有什麼不軌企圖,最終也是要失敗的。

 她一定是在思考羅倫斯今天一天在鎮上的所見所聞。

 如果埃布在說謊的話,要把接下來說的話跟羅倫斯所獲得的情報完全湊合,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因為這裡教會的司教,是個無法忘懷過去教會美好時代的老古董。”

 然後,她這樣說了起來。

 “年輕時聽說每天都在這附近過著地獄般的布教生活,他之所以能堅持下來,都全因為他渴望著有一天能坐上大人物的寶座作威作福,是個權力欲望極強的男人。這家伙很想在這個鎮上設立司教座。說白了就是想當大司敦。”

 “大司教。”

 這簡直是相當於權力代名詞一樣的字眼。

 埃布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正如以前說過那樣,雖然已經沒落,但我畢竟是出身貴族。當我在這附近尋找著有沒有什麼利潤豐厚的生意時,就聽說了通過非正規途徑賺錢的司教這個存在。那家伙就是這個教會的司教。當時他一直利用旗下商會和教會捐款來插手皮草買賣,但是說到底,他完全是個躲在教會裡只會讀死書的家伙,在利潤上一直都持續赤字。於是,那時候我就提出了一個一石二鳥的方案。”

 “那就是,石像的買賣。”

 “沒錯。而且,我並不僅僅是賣石像那麼簡單。我畢竟是溫菲爾王國的貴族啊。最低限度也叫以跟權力者們互通信息。我就是幫他跟在那邊建立了穩固權力基盤的大司教搭上了橋。”

 原來如此——羅倫斯小禁感嘆道。

 那麼對石像的加工,就應該是在大司教的統括下、為對大聖堂進行整備修復而雇用來的熟練石工們的工作了。只有在修復聖堂的復雜裝飾時才會獲得臨時雇用的他們,一旦完成修復任務的話,一般就只有轉移到別的城鎮,或者就在當地做一些苦力活了。

 即使如此,由於平時城裡的工作量非常有限,如果有人留在當地的話,就很有可能成為跟當地石工公會發生摩擦的原因。而且更諷刺的是,流離各地磨練技藝的熟練石工們擁有壓倒性的技術優勢,能對復雜的聖堂裝飾進行修復的也只有熟練石工們而已。

 就因為這樣,在設立了大聖堂的城鎮裡,每當聖堂需要修復的時候,當地的石工們就會戰戰兢兢地擔心自己會被搶走工作,帶來不必要的緊張氣氛。

 這時候,埃布委托他們進行加工石像的工作,就等於是提供了緩解這種緊張氣氛的渠道。無論是對只在必要時候雇用熟練石工的大聖堂來說,還是對城鎮來說,或是對熟練石工自身來說,都可以稱之為一場及時雨。作為這件事的回禮,埃布就向大聖堂的大司教傳話,告訴他雷諾斯城的司教渴望著跟他見面。然後,埃布就把加工石像賣給這個城鎮的教會來獲得利益。

 這是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的,做買賣的理想形態。

 “太好了,這就可以省下說明的工夫。嗯,正如你估計的那樣。當然,我甘願接受石像買賣那種微薄的利潤,都是因為把賭注押在這裡的司教成為大司教這件事上。但是——”

 瞬間轉化成帶有堅硬感的聲音,到底是出於演技,還是為了抑制憤怒使然呢?這實在難以下定論。

 只是,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說得通,到這裡為止,都是非常合乎道理的發展——羅倫斯作出了這個判斷。

 “看見我在交易中得到資金鞏固自己的基盤,周圍的家伙當然也會逐漸察覺到司教的未來一片光明,而司教也懷著自己的打算,准備排除一些礙事的人。那家伙把這次的事看成是好機會,就這樣想把我一腳踹開啊。尤其是我對他有恩,要是一直把我留在身邊的話,他大概就覺得到時候會被提出各種麻煩的要求吧。當然我也是打算這麼做的,也認為自己至少有這樣的權利。可是,對司教來說,與其坐等我這種個體商人逐步壯大起來,倒不如把對像換成勢力已經很壯大的商會更方便。理由我當然也明白。但是,這當然是無法接受的。”

 人的憤怒,也許就像火一樣可以清晰地呈現在視野中呢——羅倫斯心想。

 “然後,就這樣鬧翻了。”

 赫蘿在旁邊的座位上靜靜地聽著,那樣子甚至令人懷疑她到底是不是睡著了。

 羅倫斯再次在腦海中理順了一遍埃布的話語。

 果然,埃布的話聽起來似乎完全沒有缺陷。

 而且,跟自己掌握的情報之間還有著驚人的吻合程度。

 如果這是騙人的話,羅倫斯甚至覺得自己在埃布手下做事也心甘情願了。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把在庫的石像換成金錢也很困難。也不能悠哉游哉地考慮著等待明年大遠征之類的事,我總算明白了。”

 埃布一改剛才的饒舌姿態,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只是在頭巾下保持著沉默。

 羅倫斯慢慢地、平靜地深呼吸了一下。

 然後,在吸氣之後屏住氣息,閉上了眼睛。

 如果面對如此合情合理的狀況也還是要懷疑對方的話,那大概也無法進行任何其他的交易了。

 或者說,這樣的話就算是圈套也只有認命了。

 這是以擺弄策略為生的商人特有的感覺。

 “我明白了。”

 在把剛才吸入的氣息吐出來的同時,羅倫斯如此說道。

 這一瞬間,埃布的肩膀稍微顫動了一下。

 這絕對不是演技——羅倫斯可以滿懷自信地作出斷定。

 在這個瞬間,是絕對不會有商人能保持毫無表情的。

 “我們就重新確認一下策略的安排。”

 “……就這麼辦吧。”

 埃布的嘴角似乎在頭巾的陰影中露出了笑意。

 先遞出手來的是埃布。

 羅倫斯握住了她的手,卻發現那只手正輕微地顫抖著。

 之後,羅倫斯、埃布和赫蘿一起來到了鎮上。

 這並不是為了慶祝契約成立。商人直到確實獲得利益的瞬間為止,都不會舉杯慶祝。

 由於不知道五十人會議的結論什麼時候公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外來商人們獨占皮草,所以他們有必要盡快套取現金。

 為了把赫蘿作為抵押換取現金,他們來到了商會。

 商會的名字,叫做德林克商會。

 座落於能夠遠望港口的位置,卻沒有自己的卸貨場,建築物也很小。

 代表商會的旗幟也很小,只是很不起眼地掛在門扉上而已。

 只是,建築物的牆壁卻由嚴嚴實實的石塊所砌成,盡管是五層建築,看起來卻完全沒有依靠鄰接建築物的跡像。

 依靠著朦朧的油燈光亮仔細一看,那面小旗幟也是被施加了刺繡裝飾的一級品,仿佛在宣告商會有著悠久歷史似的,跟石塊顏色相配合,有著猶如小巨人一般的氣勢。

 在宣傳行為上,他們大概是有著不同於其他商會的態度吧。

 “我是德林克商會的代表,盧茲·艾林金。”

 經營不同商品的商人,其習慣也是大相徑庭的。

 迎接羅倫斯的德林克商會成員總共有四人,而那四人也各自有著代表商會的儼然氣派,同時也很難斷定誰的穿著最得體。

 以前也聽說過,以人為對像的經商者們經常會由多個人同時對商品進行判斷。商會的經營者一定就是這四人吧。

 “我是克拉福·羅倫斯。”

 羅倫斯跟艾林金握了握手。

 那是一只十分柔軟的手,臉上則呈現出一副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的微笑。要以羊為經營對像的話,應該是狗叫聲比較有用。而要以人為經營對像的話,也許就是這種笑容比較有用吧。雖然赫蘿接著也握了握手,但是當時他看著赫蘿的視線,就跟蛇或者蜥蜴沒什麼兩樣。

 埃布只是摘下了頭巾,並沒有跟他們打什麼招呼。大概在埃布以前被暴發戶商人買走的時候,這個商會也從中插了一腿吧。

 “請坐吧。”

 聽了艾林金的話,羅倫斯他們就坐住以綾羅紗布包裹的椅了上,這是裡面填滿了棉花的高級品。

 “詳細的內容我已經從勃蘭家的當主口中聽說了。”

 所以就不要進行那些無謂的對話——就是這個意思吧。

 羅倫斯也沒有打算進行價格的交涉。畢竟出賣貴族女孩的交易,他完全不懂得行情。

 “只是,我想問一個問題。聽說羅倫斯先生是羅恩商業公會的一員,對吧?”

 艾林金身後的三個男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徑直注視著這邊。

 明明每個人都沒有露出特別顯著的表情,可是整體上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氣氛。

 就連對交涉非常熟悉的人,也會受到其氣勢的壓迫。

 孤身一人被賣到這裡來的人,要在他們面前說謊恐怕是難於登天吧。

 “沒錯。”

 羅倫斯簡短地回答了一句,後面那三人的詭異氣氛就頓時消失無蹤了。

 果然,這是為了從羅倫斯口中套出實情的策略吧。

 “如果是羅恩的話,我們也跟格爾登斯卿進行過好幾次交易,所謂擁有慧眼的人,我想就是指那樣的人吧。”

 聽到公會的其中一個中心人物的名字,羅倫斯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即使明知道這是為了讓羅倫斯明白無法逃脫的策略,也是這樣。

 “歸屬於那個地方,打扮也相當得體。而且,您所帶來的也的確是有著貴族風貌的小姐。因此,我打算在這裡宣布我們四人事前協議好的結果。”

 埃布說想要二千五百枚銀幣。

 艾林金仿佛在賣關子似的,露出了更濃的笑意。

 不管在哪個時代,出錢的人總是會占優勢。

 “以崔尼銀幣來計算,是兩千枚。”

 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但是能套出兩千枚資金的話,已經是萬萬歲了。

 羅倫斯好不容易才沒有讓對方察覺到自己放松了緊繃著的身體,不過看來埃布也同樣如此。

 她的側臉呈現出很不自然的平淡表情。

 “雖然埃布小姐曾經提出過兩千五百枚的條件,但是我想對個人的旅行商人提供這種交易似乎有點勉強。我想,這就是那個……跟皮草交易相關的一環吧?因此,作為交換條件,我們不會收手續費,而是把全額出借給你們。只是,由於我們並沒有存放這麼多銀幣,就向你們支付六十枚盧米歐尼金幣好了。”

 盧米歐尼金幣一枚大約相當於三十四枚左右的崔尼銀幣。雖然不知道雷諾斯城的具體行情如何,但是比起貨幣之間的交換,貨幣將會在換取其他東西的時候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在某種情況下,這也許能收購到遠遠高於二千枚崔尼銀幣所能買到的皮草。

 比這更令人吃驚的,是對方提供了滿額的融資。

 高價的貨幣,其存在本身就很貴重。可以根據情況熔鑄成萬能財產的金和銀這類貨幣,當然不能跟紙做的金錢相提並論了。

 在紙上寫名字借走貨幣的時候,被從中抽取某種程度的手續費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他們卻說不會這樣做。

 “還真夠豪爽的嘛。”

埃布低聲說道。

 “這是投資啊。”

 艾林金露出更深的笑意說道。

 “你是個聰明人,很擅長根據這個鎮的狀況和人際關系來牟取利益。昕以我想你一定會取得成功,得到更大的發展吧。我們也希望能從中沾點光。而且——”

 他把視線轉向羅倫斯說道:

 “你是個幸運的人,你們兩位在這個城鎮相遇,就只能說是一種幸運了。而且,面對這麼大規模的交易,你也並沒有興奮得手舞足蹈。所以我們認為你已經習慣了這種幸運。我們的買賣有很大程度上是依靠運氣的。如果不是習慣了幸運的人,那麼就反而會被絆倒。我們在這一點上,信任著你。”

 竟然還有這種稱贊別人的方式——羅倫斯不禁對此深感佩服,同時也覺得自己能被稱贊的要素,確實也只有運氣了。

 正當他懷著這種不知該算是自虐還是感嘆的感情時,卻感覺身旁的赫蘿似乎輕笑了一下。

 “畢竟我們的買賣就相當於尋找金礦,為了獲得協助者。我們是不會吝惜進行一點投資的。”

 “那麼,能讓多數人閉上嘴巴的現金,到底該怎麼領取才好?”

 聽了埃布的話,艾林金才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采購皮草的地方是亞其埃商會吧,你的眼光的確不錯。真是希望能賜教一下——”

 “我的聲音有點沙啞,說話很辛苦啊。”

 埃布那聽來不像開玩笑的硬質聲音,以及艾林金那種從另一個角度聽來就像在恐嚇的、像蛇一樣陰森的話語。

 跟羅倫斯至今為止經歷過的對話完全不一樣的,異樣的交流。

 當然,進行商談的雙方並沒有培養友好關系的必要,但是在兩人的交流中,卻似乎完全沒有任何人情味。

 只要能賺錢的話,就不必理會對方采取什麼態度。

 這種氣氛就好像理所當然似的。

 “是領取方式嗎?那就悉隨尊便吧。”

 “怎麼辦?”

 埃布第一次把視線轉向身旁的羅倫斯。

 由於並沒有事先談好,羅倫斯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要是把耀眼的金幣放在身邊的話,晚上也會因為太刺眼而睡不著的。”

 羅倫斯稍微挺起腰身,露出了笑容。能夠這樣做,也許都是多虧了身邊有赫蘿在吧。

 艾林金“哦”地露出了感嘆的表情,然後晃動著肩膀笑道:

 “這簡直是令人如夢初醒的回答。運用的金額越大的話,品位也自然會高貴起來呢。說白了,商談時的內心從容程度,就經常取決於能說出什麼樣的諷刺之言。在讓別人感到謙遜的同時,也不喪失其銳氣的話語,才是真正的從容自若。我也要學習一下才行。”

 大概是日常都理所當然地進行著巨大金額的交易吧。要說借出兩千枚銀幣要支付的手續費,應該也會是相當程度的數字,而現在他卻干脆地說不收手續費。

 在商人不斷往上爬的未來,等待著他們的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吧。

 “那麼,在采購皮草的時候再交給你,這樣沒問題嗎?”

 估計到埃布或許會有什麼想法,羅倫斯故意停頓了一下讓她插嘴。可是她最後也沒說什麼,羅倫斯最後這麼回答道:

 “就請你這麼辦吧。”

 “明白了。”

 然後,艾林金就向羅倫斯伸出手來。

 羅倫斯接受了他的請求,比剛才更為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

 接著他又把手伸向埃布,埃布也欣然接受了。明明進行過那麼針鋒相對的交流,現在卻似乎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願你們的買賣順利成功。”

 看樣子完全不相信神的艾林金,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那副模樣,簡直充滿了即使踐踏神靈也要賺錢的氣概,甚至令人感到某種神聖的氛圍。

 “真是個讓人不爽的男人。”

 把文書疊起來後,埃布剛走出商會就這麼說道。

 對於這充滿感情的話語,羅倫斯不禁感到有點意外。

 “擁有這種氣氛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碰到。自己到底是一個何等渺小的旅行商人,我算是確實體會到了。”

 聽羅倫斯發表了率直的感想,埃布就把頭巾下的視線投向他,沉默了一會兒——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

 然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嗯,至少對我這種做慣了一兩百枚銀幣的小買賣的商人來說,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但是也回答得不錯嘛。”

 “這是指金幣的比喻嗎?”

 埃布點了點頭,慢慢邁出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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