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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與辛香料》第64章
4-2

這時候。在離拉古薩很遠的那一邊,正在跟旅行賣藝者打扮的女人聊天的赫蘿馬上發出了笑聲。

她的確是在偷聽。

赫蘿的心情似乎並不壞。

既然如此,想趕快解決這件事的應該不只是羅倫斯一個。

而且,雖然不能作爲依靠,但是也許跟拉古薩談一談也不錯。畢竟赫蘿和羅倫斯的關系,在旁人看來似乎非常容易猜透。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說說嗎?”

“交給我吧。”

不只是拉古薩,連珂爾也把額頭湊了過來。

明明年齡和職業都不一樣,而且也是今天才認識的,可是不知爲什麽.突然會産生這三人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是朋友的錯覺。

如果是在遇上赫蘿之前的話,恐怕是不會有這樣的事吧——羅倫斯冷靜地想道。

雖然只是無意識的感覺,不過羅倫斯覺得,就算跟赫蘿分別,自己也能很好地過下去了。

誰有破布或者其他不要的東西沒有?

有人這樣一喊,就馬上出乎意料地收集到了大量的東西。

那些東西被堆起在河岸上,宴會的准備已經密鑼緊鼓地開始了。

在上遊的關口上賣食物和糧食的貨販已經把騾馬背上馱著的貨物全部賣完,所以完全沒有一絲顧慮,都打算痛痛快快地鬧上一場。

一開始的時候,好幾個商人被觸礁的船主還有仿佛在昭示自己罪孽深重似的擁有一大堆皮草的貨主找上了麻煩,但就算動手打架,無法航行的河也不會變暢通。雖然也不能就這樣當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但若真要解釋的話,也不過是爲河流堵塞而産生的怨氣發洩出來的一種儀式而已。

所以。事情並沒有發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彼此迅速冷靜下來了。從皮草商人那裏拿到酒和食物之後,衆人很快恢複了笑容。

既然情況不是靠人力就能改變的話,那還不如好好玩一場,否則損失就大了。

不過.明明敵人們都已經握手言歡,羅倫斯的身邊還是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就連拉古薩和珂爾也不在。

“喂.你可絕對不能變成這種大人哦?”

羅倫斯向拉古薩他們說明了赫蘿生氣的情況之後,兩人沈默了。

然後,好不容易,拉古薩開口了,可是說話的對象不是羅倫斯,而是珂爾。珂爾也許是顧慮羅倫斯吧,沒有出聲回答,但是對于拉古薩隨後追問的‘‘你肯定也知道吧?”這句話卻還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那麽是羅倫斯不好、拉古薩說著用那粗大的手臂摟著珂爾的肩膀,強硬地把他拉走了。

只是,臨離開的時候,他扔下了一句話。

“河本來就會流動,但是即使如此,爲什麽會流動呢?,謎題一般的話。

珂爾聽到後側著頭一臉不解,但拉古薩湊近他的耳朵說了幾句後便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赫蘿生氣的原因似乎他們兩個已經猜出來了。

而且,好像還是異常簡單的答案。兩人把羅倫斯扔在原地讓他好好反省。

呆站原地的羅倫斯仿佛連主人吩咐的事情也沒有做好,被罰站在房間外面的僕人一般。

看見拉古薩和珂爾跟赫蘿搭話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只見他們三個正在嘻嘻哈哈地談論著什麽,也許說的正是羅倫斯的事情也說不定。

不,相對于不自然地不肯看這邊的赫蘿,拉古薩和珂爾總是偶爾用眼角往這邊掃,恐怕八九不離十了。

看見羅倫斯也在看他們之後,拉古薩便十分造作地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了笑容,誇張得連離開這麽遠的羅倫斯也能看借機看個清楚。

赫蘿也把珂爾從拉古薩的手上拉了出來,一會兒摸摸他的頭一會兒抱抱他的腰。

可以清楚看見珂爾在翻白眼。赫蘿的視線終于向著羅倫斯瞟了一眼,羅倫斯只能繃緊臉背過臉去。

她的眼中明顯在挑釁——“這下寂寞了吧?”

但卻不可思議地並不覺得討厭。

不單只是赫蘿,就連被拉古薩和珂爾笑的時候也是這樣。

不久之前,就在跟赫蘿相遇之前,羅倫斯一直相信,作爲商人.聲譽一旦有損的話就很難再恢複。

所以,他總是挺著胸膛,虛張聲勢,大言不慚,對誰都不信任--

現在他終于明白,這種做法就跟羅倫斯第一次見到珂爾的時候所想的一樣。

羅倫斯在提出要收購珂爾手上的紙束時,珂爾爲了不讓他壓價而拼命一臉怨恨地瞪著羅倫斯。

這樣的表現不但不會幫上忙,反而會讓珂爾自己顯得不入流和沒有教養,但是羅倫斯知道,自己在不久之前也被這種思想束縛厄法掙脫。

被赫蘿打趣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在心中想道,用手抓住自己的劉海。

真的想扛心自問,自己作爲一個商人能夠獨當一面嗎?

在赫蘿看來,一定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菜鳥。

想到這裏羅倫斯不禁笑了。

以前自己總是孤僻得甚至認真地想過,要是馬兒也能夠說話的話那有多好,沒想到要和人親近原來是這般容易。

說不定,就像赫蘿和拉古薩看著逞強的珂爾會苦笑一樣,至今爲止所遇到的人看見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會露出這樣的苦笑?

即使如此——

“就算想到這個,答案還是搞不清楚啊。”

羅倫斯自言自語地歎了一口氣。

拉古薩和珂爾跟赫蘿道別,取分派的酒去了。

珂爾也許是曾經因爲酒而吃過苦頭的關系吧,即使只是遠遠看著.眼中的厭惡神情也顯而易見。而看起來像個酒鬼的拉古薩卻始終不肯放手。

羅倫斯也從拉古薩和珂爾背過來放在地上的行李之中拿出了酒。

裏面是經過蒸餾的葡萄酒,赫蘿似乎是認爲羅倫斯選擇這種酒是另有原因。

她高興地拍著羅倫斯的時候,看上去像是在進行著什麽奇怪的想像.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

謎團越來越多了。

難道自己的頭腦比一般人差嗎?羅倫斯開始失去自信,不過這種窩囊的想法也就持續了一瞬間而已。

突然一陣歡呼聲響起,還以爲有什麽事情發生,原來是已經日落西山的河岸上,冒出了一團大火球。

這其實也只是一瞬間的錯覺,不過在收集回來的碎步和把木桶打碎後堆成的木柴山上一瞬間騰起的火焰,也的確會讓人産生這樣的幻覺。

肯定是有人豪爽地把油貢獻出來了。

黑色的濃煙像骷髅一般升上天空,黃色的火焰發出啪啪啪的聲音燃燒著。

在冬目的旅途上,只要有火的話那就無所謂敵我之分了。

並沒有人主持發令,但是衆人都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之後的發展便在瞬間開始。

果然跟赫蘿說話的是旅行賣藝者,包括那女子在內的一群人跳了出來,似乎把這裏當成了他們的專屬舞台。

笛子,太鼓,加上歌曲和舞蹈。

跟著上台的是活力充沛的年輕人,十分靈活地舞動著身體。手上拿著的酒杯卻不見灑出一滴酒。

他們所跳的不是宮廷中流行的那種腳步移動流暢的舞步,而是上下縱躍、彈跳的狂野之舞。

其他人在旁邊看著時而大笑,時而齊聲唱和,又或者像拉古薩他們一樣,在同伴之間比試酒量。

羅倫斯的身邊空無一人。

露出苦笑的臉龐一瞬間繃緊。原因是熊熊大火産生的黑暗中.感覺到一絲氣息。

會出現在像自己這種窩囊旅行商人身邊的只有一個人,回頭一看,是赫蘿。

“呼——好久不曾講這麽多話,咱的喉嚨都幹了。”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從羅倫斯手上奪過酒杯一飲而盡。

那不是淡葡萄酒或者啤酒。

赫蘿閉上眼睛抿緊嘴唇。

然後,呼哈一聲吐了口氣後當場蹲了下來。

她應該已經放棄無視自己了吧。羅倫斯想著在她身邊彎下腰來。

“你跟那個旅行賣藝者的女人說了什麽——”

羅倫斯的話沒能說到最後,因爲他一開口,赫蘿就露骨地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讓他驚訝的,不是赫蘿不肯聽自己說話。

而是看到她的這個反應,自己心裏竟然覺得十分高興。

“嗚嗚,今晚還真是冷啊……”

明明對于羅倫斯所說的話沒有半點反應,連看也不肯看他一眼.可是赫蘿卻像在馬車上經常會做的那樣,把整個身體靠在了羅倫斯身上。

真不知道她是在逞強還是幹嘛。羅倫斯心裏思量著,突然察覺到,逞強的應該是自己才對。

雖然沒有什麽依據,但是他覺得只要自己在這裏肯低頭認錯的話,赫蘿一定會原諒自己。

那麽簡單的事情也不明白嗎?以前她還會這樣跟自己生氣。

現在,既然她已經能夠反過來看不起自己、嘲笑自己的話,應該會高高興興地接受自己的道歉吧。

想說不知道的誘惑在心中蠢動著。

赫蘿會靠在羅倫斯身上,一臉不耐煩地擡起頭來吧。

然後,說出一堆尖酸刻薄的話,大罵一通。

但她絕對不會起來,也不會離開。

因爲離得越近越能夠讓羅倫斯聽清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羅倫斯不太覺得這是自己的妄想。因爲懷疑這一點就等于懷疑至今的旅途之中所發生的一切。

羅倫斯自嘲似的露出了苦笑。

赫蘿似乎察覺到這一點,帽兜下面的耳朵動了一下。

仿佛在說“羅倫斯就要說出那些肉麻的話了”似的,搖了搖尾巴。

羅倫斯于是響應她的期待,開口道:

“果然不愧爲旅行賣藝者,舞眺得很精彩。

“什——!”

“唔?”

赫蘿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猛地彈起喊出聲來。

羅倫斯雖然反問了,不過當然她沒有回應。

赫蘿最討厭事態向出亞自己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了

尾巴搖得啪啪響,一看就知道在生氣。

雖然知道,不過看著覺得有趣也是事實。

“咱、咱也許感冒了,鼻子怎麽這麽酸……”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是因爲被羅倫斯這樣耍覺得不甘心,還是因爲拼命忍著笑的關系?

赫蘿像是要把這一切吞回肚子裏似的喝了一口酒,打了個嗝。

之所以會沈默,是因爲兩人都在摸索、推測著對方下一步會怎麽做。

每一次眨眼,太陽就往遠方的地平線沈落一點,每一次呼吸.天空中就亮起一顆星星。人們聚集在河邊的篝火旁,正努力把這惡運帶來的際遇改寫爲美麗的邂逅,這一點不管是商人還是船夫都一樣。

人生的旅程是如此短暫,一天都不能輕易浪費。

吹起笛,打起太鼓,還有吟遊詩人甚至以笑話的形式歌唱著倒黴的沈船事件。

既有女子垂著幾條長長的帶子,跳著萬分妖媚的舞蹈.也有人手上拿著酒踉踉跄跄地亂跳一通。,

羅倫斯拼命在思考此刻赫蘿的心中到底在想什麽,一個個在鬧著閃過,讓他立刻明白了。

一旦喝了酒之後就會變得特別活潑的赫蘿,面對眼前的這種氣氛,怎麽可能乖乖呆在原地。現在的她,不可能還有閑心繼續在這裏跟擡不起頭來的商人玩心理戰。

赫蘿擡起頭來打量羅倫斯的臉。

既然已經說過不會再跟他說話,她也真的打算堅持下去.但總覺得就這樣離開的話又不太好。

應該是這麽回事吧。

羅倫斯就像當初赫蘿曾經對自己做的一樣無視她的視線.從赫蘿手上奪過瓶子。

“只要有烈酒的話,暫時應該不會人冷吧.”

聽見這句話後,赫蘿似乎爲兩人的逞強笑了一下,表情一下子緩和下來。她輕輕摸了一下羅倫斯的手,站了起來,雖然要去跳舞但卻擔心鬥篷翻起的時候會露出耳朵和尾巴赫蘿的眼睛閃閃發光。

當初她在雷諾斯鎮上看到書上寫的祭典時,一定也是這種眼神。

而且,要是玩得這麽盡興的話,說不定會真的露出尾巴,然後被扣上一個掃把尾的綽號。

又或者變成狼的樣子大鬧一場也是有可能的。

在這種場合應該還不至于做到那個份上,不過看她小心翼翼地環顧自己的鬥篷和腰帶的樣子,似乎是打算盡情跳舞了。

但是,羅倫斯看到她那摩拳擦掌的身影,說了一句突然想到的話:

“你變回狼,把沈了的船拉上來不就好了——”

之所以沒有把這句話說完,既不是因爲赫蘿那興高采烈的臉突然恢複了無表情,也不是因爲她沒有回答自己。

赫蘿變回狼的姿態拉起沈船,這個在現實中當然是無法實現的,但當作笑話來說還是可以允許。

所以當然也不是因爲尴尬。

只是覺得,赫蘿會爲了某個人而變回狼的樣子這一點實在是難以想像。

要問爲什麽的話,羅倫斯可以馬上回答。

然後,這個答案將會拋磚引玉地引出另一個結論。

赫蘿無表情地注視著羅倫斯的臉上,浮現出寬容的微笑。而相反的,羅倫斯卻覺得自己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了。赫蘿那個時候生氣的理由,他終于明白了。

“真是的……”

赫蘿半帶愕然地笑了起來,然後向著四周東張西望了一下,突然彎下了膝蓋。

她的手環上了羅倫斯的脖子,那輕盈的身體坐到了他身上。

作爲男人,對于這樣的姿勢一般人都會覺得高興,但老實說現

在的羅倫斯卻生氣得禁不住無視她。

“豬的話.慫恿一下也能讓它爬上樹。男人的話,慫恿一下反而會得寸進尺。咱以前不是說過嗎?”

赫蘿把臉湊近羅倫斯耳邊說道,兩人的臉頰都幾乎要碰上了羅倫斯知道此刻她正半眯著眼睛瞪視著自己。

’而且,赫蘿剛才之所以東張西望,絕不是因爲害怕還有別的人在場看見他們這個樣子。正好相反。

視線投落的前端,珂爾正因爲被拉古薩捂著眼睛而拼命掙紮,而拉古薩則哈哈大笑。

當然,同伴的船夫們也把酒當成下酒的佳肴,嘻嘻笑著欣賞這精彩的一幕。

與其說感到難爲情,不如說單純地感到不甘心。

“汝也跟我處于相同立場的話,一定也會生氣的,是呗?”

那帶著恨意的語氣之中,透著一股可怕的氣息,讓人覺得說小定耳朵會突然被咬下來。

但是,真正的恐怖不會只是這種程度。

因爲按照赫蘿的喜好,她不會痛痛快快地殺死獵物,而是喜歡慢慢玩弄一番,讓對方痛苦一番,最後才取其性命。

“哼。”

赫蘿放開手臂,直起身子,俯視著羅倫斯,露出牙齒說道:

“好好讓咱看看汝的誠意呗。”

然後,鼻頭被按住了,無法抵抗。

赫蘿嫣然一笑,站起來風一般轉過身去。

留在原地的只有赫蘿的體溫,以及帶著香甜的氣味。

那個笑容並沒有殘留在記憶之中。

因爲作爲掌管錢包的人來說,是十分十分可怕的笑臉。“誠意?”

羅倫斯小聲嘀咕著,喝了一口酒。

當提出一起思考銅幣之謎的時侯,赫蘿的頭腦轉得快,而且對羅倫斯時而貶低時而嘲笑時而逗樂的手段,可以說是十分高超.她那能夠用不可思議來形容的思考能力實在幫了大忙。

所以,羅倫斯還以爲她應該是個喜歡思考的人。但事實卻並非如此。

拉古薩曾經問過,河本來就會流動,但是即使如此,爲什麽會流動呢?

當初羅倫斯完全當作謎團的這句話,現在終于能夠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船夫們多虧了河流的川流不息,才能經營買賣。而河流不管什麽時候都不會停止。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從來沒有把這個當作是理所當然。他們無時無刻都在感謝,都在爲河流精靈的深厚慈悲而感激流涕。

讓赫蘿生氣的時候,原因大部分都是因爲羅倫斯不信任赫羅而致。但是,當信任成爲理所當然的事情時,必定會看漏某些重要的事物。

比如說,情人經常寄信過來,所以按理應該是喜歡寫信的吧,但如果因此而要求幫自己代筆寫信給某個人的話,那麽情人絕對會生氣。

也就是說,就算赫蘿會爲羅倫斯開動腦筋,但開動腦筋這件事本身對她而言卻絕對不是快樂的事情。拉古薩想說的,應該就是這一點。

其實稍微思考一下就會發現了。

赫蘿是否真的只是爲羅倫斯一個人而動用自己的智慧這點雖然有所懷疑,但至少,羅倫斯絲毫沒有這種想法這件事卻讓她生氣了。

羅倫斯當場倒在地上。

赫蘿總是教會自己各種各樣的事情。

所以.那個笑臉看起來才會如此恐怖。

“能夠看出這個的誠意……”

他不爽地直起身子,喝了一口酒。

“我怎麽可能會有呢。”

吐了一口帶著酒臭的氣後,擡眼看著正在篝火周圍跳舞的赫蘿。

總覺得正活潑地揮動手臂跳著舞的赫蘿偶爾會把視線射向這邊。

一想到她不知道會用自己的血汗錢去買什麽,就小禁心裏一陣發寒。

赫蘿跟剛才一直在河岸上說話的舞娘拉著手,正以曼妙的腳步表演著舞蹈.似乎兩人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練習。周圍的人則不斷對這兩名美麗少女的精彩舞蹈報以贊賞的掌聲和口哨聲。

胡亂堆成小山似的破布和木頭似乎害怕輸給這一雙麗影似的崩落下來,猶如魔神歎息一般的火粉在空中飛舞。

赫蘿像患上熱病似的,一臉認真的神情,淡淡的掛著笑容。她的舞中透著一股鬼一般的氣勢。也許是她的魅力使然,但看上去總讓人覺得她在拼命想要忘記某件事的樣子。

祭典和舞蹈從古代起就發揮著用來劃分一年界線,或者安鎮神和精靈的怒氣等等的作用。也許是因爲有這種感覺,所以看起來才會這樣吧。羅倫斯想著,正准備再喝一口酒,突然停下了手。,剛才才注意到的、赫蘿所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爲了羅倫斯這個事實。

如果除了一起思考謎團或者困難的解決方案之外還有別的呢?

“怎麽可能。”

赫蘿那活力無限、像在宣告自己已經無法思考別的事情似的忘我地跳著舞的身影,突然變小了。

要是羅倫斯的想法中了的話,那也實在太可笑了。

如果說羅倫斯的頭腦反應速度比不上赫蘿,那麽也就是說赫蘿自己一個人考慮在前面,還十分多余地照顧著羅倫斯。

喝了一口酒之後,焦灼的熱度在喉嚨中炙燒。

他站了起來,不過並非打算加入跳舞的人群。

要是用自己一貫逞強的話來說的話,那就是爲了收集對赫蘿有用的情報。

在拉古薩那一群人中,珂爾早已經倒在地上仰面大睡了。

羅倫斯向著那邊走去,輕輕舉起了手,拉古薩看見後也回應似的舉起了手中的杯子。

赫蘿完全是個笨蛋。

他只是想證明這一點。

“啊哈哈哈哈、羅埃弗的深山裏?”

“哦哦~那裏可是個好地方啊…每年到能伐到上等的木材呢~。從這條河運下去的木材啊,會運到遙遠南方國家的國王宮殿中、嗚撲……做成圓桌呢。怎麽樣啊,旅行商人的小夥子!”

說完便用皮袋豪爽地往羅倫斯手中拿著的酒樽裏倒酒。

又不是木桶當然不可能這麽容易倒進去,而且不管是拿著皮袋的船夫的手還是握著酒樽的羅倫斯的手,都已經搖搖晃晃抖個不停了。

所以酒更是進不去,像瀑布一般直往地面倒,不過誰也沒有在意。

羅倫斯已經醉了,連起碼的意識都模糊不清。

“那麽……就在那些木材上寫上這個吧——‘關稅太高了’!”

“噢噢噢噢噢噢,這個我理解!我理解啊!”

羅倫斯離聲說道,正把酒瓶對准嘴巴往裏灌,卻冷不防被船夫毫不客氣地一F拍在背上,酒一滴也沒有倒進嘴裏,直接流到了地上。

在模糊的意識只之中,他不禁半帶自嘲半帶自傲地想,要是赫蘿的話肯定不會醉成這個樣子吧。

“那麽,羅埃弗怎麽樣?”

“歲埃弗~?耶裏能夠采到上好木材啊……”

說完跟剛才一樣的話之後,船夫就這樣倒了下來、

“真是窩囊啊。”

其他的船夫不要說擔心了,甚至有點愕然。

羅倫斯笑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圍船夫的臉。

“這下子,可以跟我說了吧?”

“啊哈哈哈!既然答應了那就沒辦法了啊,這個人情就讓佐納爾米還好了。”

船夫們大笑著用手戳了戳倒在地上的船夫的頭。

那個被稱作佐納爾的船夫早已經失去意識了。

“真是的,想不到跟那個小丫頭一起的人,竟然這麽厲害啊~”

"就是嘛,就是嘛,不過、答應了的話就……就要遵守才行啊......”

“就是啊、就是啊…………”

“好.羅埃弗是吧……”

最後說話的是看來酒量相當大、連臉色也沒有變過的拉古薩。

其他的不要說回答羅倫斯了,連發音都含糊不清。

而羅倫斯本身也對自己還有多少意識這一點沒什麽自信。

“是的……或者一個叫做約伊茲的地方也可以……”

“約伊茲……這個我不知道啊。不過要是羅埃弗的話.也不用特別問啦,到了這條河的上遊後就會跟一條跟它同名的叫做羅埃弗的河彙合,沿著那條河走就是了。”

我想問的不是這麽無聊的事情啊。羅倫斯在內心抱怨道。但是問自己究竟想問的是什麽,一時又想不起來。

已經醉了。

而且,有關羅埃弗的事情只不過是話題的開始,本來是打算用來拋磚引玉的。

“有沒有什麽有趣點的事情呢……”

“有趣的事情啊……”

拉古薩摸著下巴上的胡子,把視線投向其他的船夫,但是所有人似乎都已經不勝酒力,個個搖搖欲墜的樣子。

“啊啊,對了。”

捋著胡子說了這麽一句,拉古薩粗魯地搖了搖醉醺醺的同伴們的肩膀。

“喂,給我醒醒,佐納爾。你不是說過最近接到了一件奇怪的】作嗎?”

“唔…………嗚嗚…··:已經裝不下了啦……”

“混帳家夥!喂!你不是說過從羅埃弗上遊那裏的李斯科那裏接過工作嗎?”

這個叫做佐納爾的船夫剛才還跟羅倫斯一起比拼酒量來著。聽說他最近因爲在外面鬼混被抓,頭也被老婆打破了,所以現在借酒消愁。

羅倫斯不禁擔心起來,要是自己跟除了赫蘿以外的女孩子在.外面遊蕩的話,真不知道結果會變成怎麽樣。

“李斯科?哦哦……那裏是個不錯的小鎮啊。那裏的山出産銅……銅像水…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而且啊,那裏的酒可是世界第一的。叫什麽來著……那裏啊……有很多能夠分選出淡酒和烈酒的機械。哦哦,美麗的赤銅色新娘啊。爲你那嫩滑的肌膚上,添上火與水的祝福!”

叫做佐納爾的船夫閉著眼睛仿佛還沒有決定究竟要睡還是要醒似的大叫著,然後就一動不動了。

拉古薩又再粗魯地搖了搖他的肩膀,但佐納爾已經全身軟趴趴的.跟被大浪打上海的水母差不多。

“真是個沒救的家夥!”

“他說的赤銅色的新娘,是指……蒸餾機嗎?”

“唔、哦哦、對對。果然是個百事通啊。有時侯會跟貨物一起運送.說不定你喝著的,就是李斯科産的蒸餾機所蒸餾出來的啊。”

用幾張薄薄的銅板巧妙地彎曲成美麗形狀,再組裝成充滿藝術性的蒸餾機,整體閃動著紅色的燦爛光芒,的確有著不可思議的魅力。據說本來用彎曲銅板來制造就是爲了照顧女性的審美意識,所以也的確能夠讓人接受這個比喻。

“唔——不行啊,看他這個樣子,不到早上是不會睜開眼的了。”

“奇怪的…………交、交易之類的……”

羅倫斯也已經醉得差不多了,說話也斷斷續續。

這麽說來赫蘿不要緊吧。擔心的羅倫斯把視線投向四周,只見目光所及之處盡是一片醉得東歪西倒、慘不忍睹的景象。

“對了,關于這個奇怪的交易啊……哦呵?哈!哈!哈!看那動作敏捷得簡直就像貓一樣啊,不過嘛,不知爲什麽,這個還蠻合適的嘛……”

拉古薩大笑著,在他看著的方向,赫蘿正在一片喝彩聲中眺著舞。鬥篷之類妨礙跳舞的衣服早已經脫掉,從腰間長長地伸出的尾巴搖擺著,跟舞娘手掌相對骨碌骨碌地轉著圈。

在她的頭上鋪著一片看上去像是鼯鼠之類的小動物皮毛,乍看之下的話那耳朵和尾巴要當成裝飾也不算勉強。

羅倫斯大驚失色地凝視著赫蘿這大膽舉動,但是周圍的人卻似乎沒有半點在意的樣子。

仔細一看,發現跟她一起跳舞的舞娘也在腰間纏上了狐狸的毛皮,即席長出了一條尾巴,頭上也綁著松鼠的毛皮。

赫蘿的膽量一向大得讓人頭疼,但是因爲喝醉而使狀況判斷力變得遲鈍這一點可能性也不能否定就是了。

要是穿幫了的話怎麽辦?羅倫斯雖然擔心,但看赫蘿跳舞的樣子似乎真的十分快樂。

而且,那長長的頭發以及松軟的尾巴搖曳的樣子,就像不可思議的魔術一般撥動著羅倫斯的心弦。

“對了,有關那個交易的事情……”



拉古薩的這句話讓他一下子從夢境之中醒了過來。

在雷諾斯鎮上赫蘿所問的——賺錢和赫蘿哪個比較重要的問題,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得不再難于解答了。

不,這絕對是因爲酒的關系——爲什麽自己會在心中堅持這麽說呢?

不管怎樣,羅倫斯用手指輕輕地戳了自己那如墜五裏雲霧的頭腦一下,開始側耳聽拉古薩說話。

“他幫同一個商會送過好幾次錢票去兌換。我聽了你說的話之後之所以會感興趣,是因爲害怕這家夥……佐納爾會不會被卷進了什麽奇怪交易之中。而且,那個商會還是之前說過的那個銅幣的供貨商,所以我就有點疑心生暗鬼了。”

跟銅幣的輸出輸入相關的地方都比較接近權力中心.所以不會太多。

雖然城鎮的經濟可能會因爲銅礦山而繁榮發展,但鎮上的興衰都跟礦山掛鈎的話,那麽權利者跟商人勾結這種情況就很難排除。

拉古薩之所以刻意壓低聲音,應該就是因爲想說的話對于委托這個工作的商會而言,不是什麽好話的關系吧。

他會對自己的話感興趣的理由,實在很容易理解。

所以,雖然視野模糊,語無倫次,但拉古薩所說的話還是讓羅倫斯的頭腦深處冷靜了許多。

“這個……可、可是,不就像屠夫幫人帶信差不多嗎?”

經常去鄰近的農村買豬或者羊的屠夫,因爲每天都會循例走訪,所以很自然就經常被人拜托帶信。

船夫經常在羅姆河上上下下。

所以就算被人拜托運送錢票前去兌換也是很自然的事。

“但是啊,聽說當他把李斯科拿到的錢到肯盧貝的津兩會時,卻同時接到了一張拒絕彙兌證書。”

“拒絕證書?”

羅倫斯的頭腦完全冷靜下來了。

不是用錢袋裝著滿袋沈重的硬幣,而是運送紙票,上面會寫明向什麽人支付多少金額。而這張紙和制度就稱爲彙兌,所謂的拒絕證書就是表示不願意把這張彙兌錢票兌換成錢的意思。

但是每次送去的錢票都被拒絕兌換的話,說起來也未免太過奇怪了。

很奇怪對吧?三番四次地送出明知道肯定會被拒絕兌換的錢票。肯定是有什麽企圖的。”

“……可能另有內情吧……”

“內情?”

“沒錯……所謂的彙兌,就、就是轉移貨幣時采用的。另外,錢的實際價值隨時變化,送出錢票的時候跟接到錢票的時候,如果錢的價值發生變化的話……不願意支付這種事情也……”

拉古薩的眼神十分認真。

只要能夠賺到錢,就能夠隨心所欲地去自己喜歡的地方,買入喜歡的東兩,到喜歡的地方去賣。這樣的旅行商人,也可以說是某種自由人吧。

相對的,拉占薩則從事著只能在規定的河上運送貨物的生計。

一旦激怒貨主的話,不管河中的水位多高,自己的錢袋也只能幹涸了。

所以他們的立場是非常弱的。

正因爲立場太弱,所以經常會被無理要求負責一些奇怪的工作完成之後說不定還會屍沈河底。

的確!使用船來進行買賣的話是比較輕松。

但裝貨馬車的話哪裏都能去。

“所以,應該不用、太擔心吧……”

羅倫斯咯的一聲側了側脖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拉古薩用驚訝的目光看著羅倫斯,然後粗粗地歎了一口氣。

“唔……這個世界還真是多麻煩事啊。”

“雖然說無知就是罪,但總不可能什麽都知道吧……”

無法抗拒兩邊眼簾的重量,羅倫斯的視野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眼中只能看見拉古薩盤腿坐在那裏的身影,看來已經到了極限了啊。羅倫斯在心中嘀咕。

“說得也是啊,哈哈。平時總是苦笑著看著這家夥的笨拙樣子.但其實自己也跟他差不了多少。這家夥跟我們不同,雖然被那些小紙片騙過,不過說不定到了某個地方,他就會變得比我還要懂得多啊。”

拉卉薩說著,伸手粗魯地摸了摸不勝酒力倒在地上的珂爾的頭。

拉古薩的眼神看上去十分遺憾,恐怕要是珂爾付不起船費的話,他就會以此爲理由把他留在船上了。

“教會……好像是法學吧?”

“咦?啊……好像是。”

“怎麽會想去學這麽複雜的東兩呢。只要到我們這邊求的話就算不學那種東西三餐還是……不,兩餐的話肯定能夠吃飽”

聽見他這坦率的話,羅倫斯不禁笑了。

就算是苦力工作,要想三餐吃飽的話也得等能夠獨當一面後才能有所保證。

“聽說他有自己的目的。”

羅倫斯說道。拉古薩瞪著眼睛望向他。

“你該不會在趕路的時候偷偷溜去教唆他了吧?”

他臉上露出生氣的表情。這當然是出于他對珂爾的賞識。

按照拉古薩現在的年齡,也應該是時候收個徒弟來接手自己的船了。羅倫斯要是年齡再高一點的話,說不定也會不擇手段地把珂爾留在身邊。

“我沒有,不過,他那倔強的意志倒是確認過。”

“哼。”

拉古薩雙手環胸,鼻息紊亂地嘀咕道:

“我們能夠做的……說、說不定……只能給他施些小恩小惠打著嗝說完這句話之後,本來一臉不甘放手似的拉古薩,以船夫特有的豪爽大笑起來。

“啊哈!哈!哈!哈!說得也是啊。就看我怎麽做了。這句話能夠好好給我解開銅幣之謎的話,就有答謝他的價值了。”

“他本人也有這樣的打算。”

“怎麽樣?你不打算給點什麽線索幫幫他麽?”

拉古薩探出身子,像是在討論什麽黑市買賣似的壓低了聲音,不過羅倫斯只是聳了聳肩。

"很遺憾,要是做得到的話……那麽我也能賣個人情,一切就能圓滿收場了啊……不過——”

羅倫斯自己也是受著誘惑,要是能夠把珂爾留在自己身邊的話.他當然很想。

但是.在河邊跟珂爾一起走著的時候雖然這樣想過,現在卻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的沖動了。

要收徒弟的話還太早,而且現在也不是收的時候。

所以不能說人家做好飯菜自己就伸手要吃。

羅倫斯自顧自地露出了苦笑。

“也對,三箱銅幣可說是相差很大,能夠運送這麽重的東西的,就只有水路了。只要通過水路運輸的話,我的耳朵就不可能收不到風聲。又或者說,紙上寫的是錯的?”

拉古薩的語調也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也許醉意終于開始在他那巨大的身軀上擴散了。

"這個也有可能。以前還聽說過……只弄錯了一個字,就把鳗魚和金幣搞錯了呢。”

“哼。說不定就是這樣……啊啊,對了,說起這個,還真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聽說已經花了好幾年時間去找呢。”

“咦?”

羅倫斯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到了極限了,意識和身體感覺上好像被分成了兩半。

明明知道自己向著拉古薩,但視野卻l片漆黑。

聲音似乎從遙遠的方向傳來。

羅埃弗……上遊。李斯科

還有,好像聽見了什麽地獄看門狗的骨頭之類的。

怎麽可能。

羅倫斯在夢中依稀覺得自己抱著這樣的感想。

這不就跟那些天方夜譚差不多嗎。

但是,接下來“天方夜譚一般的事情好像已經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了啊”的感歎,卻被吸入到漆黑的睡魔體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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