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愉快的同居生活
「你叫什麼名字?」
把青年的白長髮綁成大辮子固定在腦袋後面之後,忙了好一下的司曙才氣喘吁吁地開始問話。
偏著頭看他,大概過了幾秒之後青年才開口:「紙侍。」
想起信上的確是出現這個名字,司曙搔了搔頭問道:「所以你應該就是我阿公留給我的第二個護衛沒錯吧?」其他他已經很肯定了,畢竟之前羅德也說過就是這個娃娃。
又等了幾秒,他才等到青年點頭,「吸血鬼,不可靠。」
「媽的!本公爵和你不熟,少隨便說別人!搞不好你才是最沒貢獻的那個!」馬上就跳起來的羅德指著睡水箱的護衛大罵,「本公爵的等級可比你高很多,每天和屎作伴的傢伙哪有資格說可靠!要是可靠,那個老鬼才不會讓你睡馬桶!」
不管怎樣說,他大爺不但有紙箱還有地下室,怎麼看都比馬桶高了一個等級。
看了旁邊活跳跳的吸血鬼一眼,青年微微歎了口氣。
「歎個屁!該歎的是本公爵才對!」這傢伙等級比他低就算了,居然還敢做出鄙視他的行為!
「麻煩你閉嘴好嗎?」給岔題的吸血鬼一個大白眼,司曙又轉頭回去看著第二護衛問:「我阿公有交代你什麼事情?」
繼續想了幾秒,青年才慢慢點了頭說:「擔任你的護衛,保護你和房子的安全。」
接著他說了句十分中肯的話——「房子很貴,所以要一起保護。」
司曙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這幾天來第一次有人覺得房子是需要保護的……沒想到異星人腦袋還是有常識的,真是讓他一整個感動到雞皮疙瘩都快興奮得站了起來。
「對,房子非常貴,拜託以後就算我受傷也沒關係,房子千萬不要有任何損傷,尤其是傢俱,我還想在這裡住個幾十年都不換傢俱。」雖然極光他們前一天換過了,但並不是每個傢伙都這麼好欺負……失禮了,是這麼好溝通會幫他修房子,大多都是打完就跑,連賠償都不知道要和誰要咧。
而羅德他們又是信奉動手為大的主義,所以第一次有人跟他說「房子很重要」,真的是讓他高興到眼淚都快噴了。
「不……是兩個都必須保護。」反對司曙剛剛所說的話,青年一邊說著一邊指著他手上的人偶說:「同樣,你必須保護本體。」
看著自己手上那個冰冷的人偶,司曙思考著就找個隱密的地方埋起來吧,這樣應該就不會被破壞了……依照娃娃和青年的傷口來看,恐怕這個娃娃的損傷會直接投射到第二護衛的身上。
「司平安說本體是古董,比房子貴。」青年補上了這句話。
「我一定會好好保護的!」司曙決定不讓這東西離身了。
他阿公居然把比房子貴的古董塞在馬桶水箱裡!真是浪費到人神共怒!
「嘖嘖,本公爵貴的東西還比較多。」羅德斜了人偶一眼,露出了非常不以為然的表情說:「才比一個房子貴算什麼。」
「那麻煩請你把貴的東西拿出來換錢,當作你自己的煙草費和住宿費以及在我家造成的破壞維修費。」同樣斜了一眼給吸血鬼,司曙只差沒一腳踹過去。
吃他的、住他的,還破壞他家的人,居然敢理直氣壯地講大話,要不是後來的費用都是艾西亞負擔,他真的考慮要把吸血鬼趕去住庭院……不,住庭院還算便宜他了,沒將他掃出去住大馬路自己都覺得仁慈。
「本公爵遲早有一天拿錢壓死你!」
「來啊,我非常歡迎!」
看著眼前的人類和吸血鬼,青年不是很理解他們所談論的需求物,他微微偏著頭想了一下,「……很重要?」
「啥?」司曙轉過來看著突然發出疑問的人。
「錢?」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這個字上面打轉。
「很重要啊,吃飯要錢、水電要錢、買東西也要錢、東西被破壞也要錢,人活在世上沒錢不行。」很認真地告訴這個新人,司曙講到連自己都開始覺得年紀輕輕就變成金錢奴隸不是一件好事。
「錢是紙材做的?」盯著他看,青年問出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這次愣住的人變成司曙和羅德,過了半天司曙才點頭道:「應該算吧……大概。」
青年向他伸出手,「給我。」
「啥?」看著那截長長的袖子,司曙有三秒時間是呈現腦袋空洞的狀態。
「給我錢。」重複了一次自己的要求,青年往前動了動手,「給我。」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要去花錢,也不知道他要錢幹什麼的司曙一臉疑惑,不過還是去櫃子裡翻出了張五百塊的大鈔給他,「等等要還我喔,那是菜錢。」
點點頭,接過大鈔之後青年直接往自己的嘴巴塞下去。
一秒錯愕後,司曙大驚失色地沖過去搶錢,但是對方已經整個吞下去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誰教你吃的!」很重要也不是這種重要法啊!
正想開罵時,司曙在兩秒之後又愣住了。
青年發出了怪異的聲音,低下頭用看起來非常正常的動作張開嘴,接著在所有人呆住的目光中從嘴巴裡抽出了一迭五佰元大鈔。
「要多少有多少。」他附注上這句話,然後將錢放在司曙手上,另外又吐出原來那張鈔票一併遞還給他。
看著手上整迭嶄新的五百元鈔票,司曙過了好一陣子才完全回過神。接著他第一個動作就是檢查鈔票——全部都是真鈔,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青年還注意到不可以連號,每張鈔票的號碼都不同……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誰教你在我家自己印偽鈔的!」拿著那迭鈔票從青年的頭上打下去,絲毫不手軟的司曙連忙在對方吐出更多鈔票之前教訓他,「難不成我阿公有這樣教過你嗎?這種犯法的行為會害死其他努力賺錢的人!」
要是他阿公真的有教這個護衛印偽鈔,那真的不是鞭屍可以了事的。
「偽鈔?不對,我是按照你給我的那張鈔票製作的,材質完全一樣。」偏著頭,無法理解他為什麼突然火冒三丈的青年試圖解釋,「司平安沒有教過我,他也不要,不過只要是紙材的東西我都能夠複製。」
聽到他的答案,司曙稍微松了口氣說:「就算是一樣的也還是偽鈔,雖然錢很重要,但是要自己賺來的才能花,這種的不能用。」他將手上那迭鈔票塞回對方手上說:「這樣子的東西我不需要。」
「……?」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不過青年還是把那迭鈔票又吞回肚子裡了。
「本公爵很需要啊,吐個整間出來吧。」完全沒有人類道德感的羅德抽出了一千塊,不過被旁邊的司曙劈手奪走。
「不要教他犯法的事!一千塊我沒收了!」
「小鬼!你居然敢拿本公爵的香煙錢!給本公爵吐出來!」
「你根本是要用香煙害我得肺癌,這種錢我會還給你才有鬼!」
看著兩人為了一千塊大打出手,青年又開始疑惑了……那東西真的不需要嗎?還是他們比較需要藍色的而不是褐色的?
他可以把剛剛那張紙弄成藍色的說……
吐出了一張藍色的五百元鈔票,青年拿出來晃了兩下,發現為了一張鈔票已經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完全不理他之後,他又默默地吞回去。
看來他太久沒有接觸這個世界了。
必須從頭學習。
□
在鬥毆過後,臉上帶著淤青的司曙和羅德各據客廳一邊,完全不想搭理對方。
艾西亞在他們打完不久後端出了簡單的飯菜給司曙,順便打了杯紙漿給新人之後,才在旁邊坐下來,「既然司先生的護衛都到齊了,那麼這位……紙侍應該是術法領域的人?」
整個人連同全身的布料都卷在單人沙發上,端著那杯紙漿直接幹掉的紙侍偏著頭看了他一眼,「術法?」
「你不是法術法型?」愣了一下,艾西亞連忙追問。
停下吃飯的動作,司曙也看著那個表情有幾秒呈現放空狀態的新護衛說:「羅德說以前結界都是你負責的。」
「這個?」動了動袖子,紙侍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圓形的小小圖騰,漂浮在空中的圖案露出了淡金色的光芒。下一秒,整個客廳的溫度降低了一點,讓原本有些燥熱的大廳瞬間涼爽下來,「這個是我弄的。」
「這就是術法。」羅德送給他一記白眼。
「司平安說……這是力量。」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紙侍左右張望了一下說:「保護這間房子的力量很弱,我能夠將這裡完全重整。」
「如果可以讓別的東西都進不來,你就自己放手去做吧。」看著第二護衛,司曙點點頭說道。這幾天下來,他知道他們這些人之間好像存在著某種微妙的規定,一定要身為主人的人點頭才能動作,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得到同意之後,紙侍站起身,然後走到客廳裡比較大的空間。站定的同時他腳下出現了層層迭迭複雜的圓形圖騰,淡金色的圖形朝不同方向緩緩地繞著圈,上面的奇異文字浮動著不斷閃爍的美麗光芒。
瞬間感覺到眼前的護衛釋放出巨大能量的羅德和艾西亞微微睜大眼睛。這種規模的大型結界的確不是他們可以輕鬆做出來的,但是眼前的第二護衛迅速得像在呼吸一樣,可以在同一時間裡操動好幾種不同屬性結合成的陣法,完全沒有窒礙。
瞇起紫色的眼睛,紙侍先花了點時間將房子裡外的其他力量都驅逐完畢。他察覺到這間房子裡裡外外被放置了好幾種不同的保護陣,但是大多是小型力量,太多也太雜,不適合和他製造的放在一起,而有的陣法甚至多餘了,所以他乾脆一次全都處理乾淨。
數秒之後,房子裡外的力量全都消失殆盡,他便開始逐一設下了各種連鎖的保護結界,在架設結界的同時也感覺到附近有其他東西不斷地向後退,部分東西試圖衝撞他的力量,在沖不過後也只能慢慢被逼開。
正在吃午餐的司曙只感覺到房子裡的氣流突然流動得有點快,配合著第二護衛的腳下陣型時而還會突然停滯,其他就沒什麼特別感覺……有啦,空氣好像突然變得很清新,就像他在地下室時那些奇怪的發光牆壁帶來的氣息,讓人也跟著舒爽很多。
「房子原住戶的封印可以打開嗎?」整理到一半時,紙侍發現另一個老舊的封印。
「原住戶?」愣了一下,司曙疑惑地看著紙侍。
這間房子的住戶不就是他嗎,哪來的原住戶?
「就是這幾位。」卸載了那個沒有什麼害處的封印,紙侍示意他抬頭看天花板。
那一秒司曙看見的不是什麼人,而是一堆黑色的血從上面滴下來,直接落在他的飯碗裡。接著他看到幾張人臉慢慢地從天花板上浮現出來,每張人臉都很扭曲,還可以看得出發黑得很嚴重,瞠大的眼睛整個呈現灰色,充滿了青紫色的血絲。
那堆人臉張大嘴巴發出了扭曲的聲音,直喊著死得很慘、賠我命來。
配合著陰風慘慘,大廳的周圍牆壁上很快就出現了好幾個血手印,接著是擺飾被震落到地上。
他的理智線中斷了三秒。
「關回去!」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在這邊住十幾年不撞鬼了。
「呃……他們有話想和你說。」指著其中一張人臉,紙侍很盡責地轉告了對方傳來的期望。
「叫他先把牆壁上的血手印刷乾淨、房子裡的東西給我撿回去再說。」看著碗裡的黑血和已經不能吃的半碗飯,司曙只覺得理智線斷裂後,再度要冒出來的叫做暴怒線。
要不是因為他們已經死了,光憑浪費食物這點,他就想讓他們再死一次。
盡責地再把話傳回去,接著天花板上那些人臉急忙地縮回去,客廳上的血手印也很快就消失到連個影子都沒有。甚至司曙還可以看見地上多了好幾隻手匆匆忙忙地把掉下去的東西都撿回原位,很快地客廳裡恢復得乾乾淨淨。
黑影再度出現,顯現成一家五口模糊的鬼影。
結界設置大致告一段落的紙侍靠了過來,站在雙方旁邊偏著頭,等待兩邊的溝通。
挑起眉,不打算插手的羅德和艾西亞也坐在旁邊,看著屋主打算怎樣處理這票「原住戶」。
放下了碗筷,司曙瞪了一眼臉上還在冒黑血的一家五隻鬼說:「你們也真是夠了,都已經死了就乾脆去投胎吧,當年也不是我殺你全家的,既然兇手都不知道跑去哪裡了,如果自己找不到就不要一直在人住的地方徘徊作祟……我也不會幫你們報仇的!死心吧!」在鬼鎮的要跪下來之前,他搶先一步打斷了他們的動作。
「他們說他們死得很冤枉。」擔任中間翻譯的紙侍在男主人的鬼魂動了動嘴巴之後傳遞話語,「被殺死得很慘,他全家都死光光了。」
「我當然知道他全家都死光光,不然我現在看到的是啥!」沒好氣地回答他,看到一家五口鬼魂的司曙非常不想蹚這趟渾水。
「兇手是她的好朋友。」指著旁邊低頭哭泣的女主人,紙侍繼續說著。
「那很好啊,請他們自己去找兇手不就好了,幹嘛一直在房子裡不走。」既然都知道是誰殺她全家,幹嘛還要留在這裡對歷代屋主作祟。
「一開始是無法離開,好像是對方有請術士把他們固定在這裡,後來因為作祟太厲害了,司平安直接把他們關起來。」指了指已經變成厲鬼的冤魂,紙侍這樣告訴他。
「我阿公關他們幹嘛?」這點司曙就有點疑問了,他還以為他阿公會隨便他們,照理來說這些鬼應該也沒辦法動到那個其實很厲害的阿公才對。
看了那幾隻鬼一眼,紙侍把司曙拉到旁邊去,用很小的聲音說:「因為你搬進來時被嚇壞了,司平安很生氣。」
「咦?」對這件事完全沒印象的司曙微微訝異了一下。
雖然說那時候很小,但是如果真的有被驚嚇到,他應該多少會有點印象才是,但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恐怖的記憶……?
「司平安讓你忘記了,因為你發燒了好幾天,不敢睡還一直哭鬧,所以他說繼續吵下去不是你嚇死就是他過勞死,於是就把他們都關起來了。」當年還在的紙侍這樣告訴他:「後來你就忘記了。」
「是、是這樣嗎?」不過如果換成是他很可能也會做這樣的事,但憑良心說,司曙會有的反應應該不是把他們關起來,而是把他們趕出去。
點點頭,紙侍回頭看了一下那一家五口,「她的好朋友已經找不到了,所以他們只能繼續留在這裡。」
看著那一堆突然冒出來的鬼,司曙開始覺得頭痛了。
再把它們關回去司曙也不太人道,畢竟被滅門也夠慘了……
打了個哈欠,坐在旁邊看戲的羅德只覺得人類小鬼做事太猶豫了,便說道:「就直接把他們殲滅就好了,放心,本公爵下手會讓他們感覺不到啥的,瞬間就讓他們永遠消失在世界上。」連靈魂都沒有之後就不用擔心後續問題了。
一聽到吸血鬼說出這種話之後,五張鬼臉上馬上露出了驚嚇表情原地消失,接著整間客廳傳出了淒厲的鬼號聲。
覺得這種聲音很像魔音傳腦的艾西亞皺起眉,然後咧開了嘴露出尖牙和舌信低吼:「安靜!」
知道現在房子裡面的住戶都是什麼東西,所以鬼叫聲忌憚地慢慢停下了。
偏著頭看著天花板,過了幾分鐘後紙侍才轉回來說:「他們希望可以留在家裡,雖然他們很想報仇,但是他們還是想在自己的家裡,而且他說那個殺人兇手會再回來。」
「會再回來?」不自覺地跟著看了呃天花板一眼,司曙突然覺得今年實在是太流年不利了,「為什麼這麼肯定?」他真希望殺人兇手最好不要突然回頭,畢竟都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了,屋主都換過幾次,現在回來也應該不太有意義了吧?
讀取著鬼傳來的話,紙侍回答他:「……他說那個人要一樣他們的東西,但是他藏起來了,所以對方不管過多久,絕對會再回來。」
「可不可以乾脆把東西給對方,讓他不要回來……」這是在給他找麻煩嗎?
下一秒,司曙的腳下突然出現蒼白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力量大到讓他覺得對方想擰斷他的腳。
他的反射動作是抬起另一隻腳直接把手踩下去,「要打商量就給我禮貌一點!」居然還有種暗算他!
鬼手縮走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剛剛那個男主人重新浮現在他們面前,大概是害怕羅德和艾西亞真的讓他們永遠消失在世界上,這次另外四個就沒有跟著出現了。
看著那張泛黑扭曲的臉孔,剛吃飽的司曙覺得有點噁心地移開視線說:「我也不是真的要你們消失在世界上,但是這是我家,被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沖來沖去已經夠煩了,現在連鬼都找上我……」
「他說你可以不用擔心,他們只是想留在這裡不會造成威脅……大概是,所以會幫忙注意房子的安全。他們只想留在自己的家裡面,並且等那個殺人兇手回來而已。」看了看旁邊的鬼,只是沒有說出另外一段話——
他們要等殺人兇手回來之後進行全面復仇。
「我是可以讓他們待在這裡,但是他們只能待在這個大廳,其他生活區域都不准出入。」其實也覺得他們有點可憐的司曙微微皺起眉,還是讓了一小步。
男主人鬼露出一種不是很滿意的神情,不過片刻之後也只能點點頭。
畢竟他們也只剩下這個比較好的選擇,比起身後有大吸血鬼等著殲滅他們,或是再被關回去無法活動,有個大廳真的算比較好了。
「紙侍,限制區域讓他們不能到其他的空間。」吩咐旁邊的護衛,司曙稍微想了一下後追加條件,「還有,可以把他們弄得稍微能見人一點嗎?這種樣子實在有點恐怖。」如果不是因為他最近看過太多可怕的東西,他大概也會被嚇到。
「好的。」讓男主人鬼喚出其他四個家人,紙侍抬起了被袖子覆蓋的手,在五個人的額頭上分別點了一下,在袖子離開後,鬼的額上都出現了相同的小花圖案,接著圖案沒入了他們皮膚下消失不見。
不到幾秒,原本發黑的鬼突然慢慢變得比較白,糾結扭曲的臉孔也平復下來,很快地就出現了應該是他們生前的面貌,只是相當蒼白,看起來還是鬼的樣子。
那是一家五口,有著父母和三個小孩,孩子大約是國中和國小的年紀,分別是一男兩女,男孩子的年紀比較大一些,應該是哥哥。
「我注入了些力量給他們,應該也能正常交談。」退後了一步,紙侍讓幾個鬼看著自己和同伴,那一家鬼露出了某種難以形容的表情,似乎對於自己能稍微恢復生前面貌感到吃驚。
接著,小女孩哇的一聲委屈地哭出來了。
看著女兒,父母眼眶也紛紛紅了,「謝謝、謝謝……」這次是他們自己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細小聲音。
司曙別開了臉,不想看,「我先回房間了。」他感到相當不舒服。
小孩的哭聲和大人的哽咽聲讓他的腳步有點踉蹌,很快地他就丟下了整個大廳的人跑上樓梯,把那些聲音甩在腦後。
他不想去關心那些。
只會讓他感到難過而已。
□
回到房間之後,司曙直接趴在床上。
他整個人覺得很無力,不管是在哪件事上面。
大概也可以察覺到他不高興,所以其他人並沒有跟上來,房間裡外一片死寂,偶爾只聽到窗外街道上的婆婆媽媽打招呼的聲音。
翻過身,他拿起了身邊的背包,將裡面的短刀拿了出來。
在義大利那個奇怪的地下室時他沒有時間仔細地端詳,回來之後又遇到一連串的事情,所以還沒有好好看過這柄短刀。
刀體本身呈現流線型,刀柄、刀身一體成型沒有分塊,透明帶著銀色光澤的材質不知道是什麼,短刀的形狀和羅德之前給他用的黑刀很像,只是黑刀散發出的是種邪氣,而這把刀給人很純淨的感覺。
他在刀柄上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紋路,看起來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花體字,漂漂亮亮地裝飾在上頭。
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細思今天發生過的全部事情。
包括在義大利教堂裡那些奇怪的記憶。
首先,他很肯定他絕對沒有去過那個地方,更別說知道地下室和那些類似密碼的暗號,但是在那個時候,他卻表現得自己對那裡的東西很熟悉,甚至產生他應該認識義大利使者的錯覺。
那個使者有可能是他阿公的朋友。
這些應該都不是屬於他該有的記憶,但是他卻知道了。
所以他現在該懷疑的是他可能不只是房子被入侵,絕對腦也被入侵了!他不該知道的事情卻都知道了,這不是腦入侵還有啥!
「可惡……不要讓我逮到是誰!」居然敢在沒有他允許的情況下隨便置入他的腦袋,這比撞破他家大門沖進來還要嚴重!
他可以容忍別人沖入他家,但是他無法容忍別人沖入他大腦。
先暫時撇去這些事不講,他想起了今天艾西亞怪異的行為……其實也不算怪異,艾西亞的行為其實很合理。
只是當時他真的感覺不到那個山羊頭對他有殺意,而他也覺得可以再和對方聊聊,山羊頭似乎有更多事情想告訴他的樣子。
話說回來,他在被轉移之前的確有看到人猿撲過來。
那只人猿叫什麼來著?
「都裡德?」
呯的一聲,房間外面的窗戶直接被黑影撞上,然後是那顆人猿頭出現在外面。
「哈羅!」
他發誓他看到人猿露出了某種歡樂的笑容。
……他到底叫這只無法溝通的人猿幹什麼?實在無法理解那時候的想法,要叫應該也要叫語言相通的山羊頭才對。
「哈羅哈羅——」人猿很快樂地擠爆了窗戶跑進來。
眼睜睜地看著他房間的窗框硬是整個被撞下來,還發出了不小的聲響,司曙覺得現在自己一定整個面無表情。
「給我滾出去。」
「唧——」
人猿受傷了。
「該難過的是我吧,為什麼你們這些東西每次出現在我家時,總是伴隨著財物損失啊……」看著連框都一起掉落的窗戶,司曙真的想哭了,不知道能不能裝回去,要是重做一個還得再花錢……也不知道倉庫裡面的材料夠不夠讓他自己再做一個?
察覺到司曙明顯的怒氣,人猿整只縮在角落裡不敢吭聲,只用那黑亮的眼睛巴巴地望著他。
「裝可憐也沒有用,我最討厭人家破壞我家了。」司曙彎下腰想撿起窗戶,但是一個沒注意拉動了傷口,痛得呲牙裂嘴,所以現在超想關門打猴子的。
「幫忙。」旁邊探出條袖子,輕輕鬆松就將沉重的窗框連窗面給提了起來,絲毫不費力氣。
「謝謝。」
下意識讓對方接去,大概遲了幾秒之後司曙才錯愕地往後退開一步,看著不知道從哪邊冒出來的紙侍,「你看到了!」他太大意了,忘記這幾個傢伙不用開門也可以進來。
「猴子。」指著人猿,紙侍點點頭。
「唧——」再度受創的人猿發出抗議的聲音。
「別告訴羅德他們!」很怕猴子一秒就被殲滅,司曙連忙補上這句。
偏頭看著他們,紙侍點點頭說:「把他變成肥料就不會有人知道了。」說著,他轉過去盯著猴子。司平安有說過肉可以埋在土裡做成肥料,猴子應該也可以。
「唧——」
發出像是氣泡破裂一樣的聲響,人猿變成一大片黑影,眨眼就逃出窗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你把它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