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分道
「咳咳……」
司曙按著喉嚨,多灌了兩口開水,這兩天他總覺得喉嚨怪怪的。「奇怪,該不會感冒了吧?」他一向很健康,難得會感冒,看來去了極地圈捱了兩天一夜的寒霜多少也有點影響,不過幸好症狀不嚴重。
不然他就得考慮到底要去看醫生還是自己土法治療了。
「要幫你通看看嗎?比較不會咳。」紙侍蹲在旁邊露出一種很期待的表情。
「免了,不要碰我。」當他是馬桶嗎?還通看看咧。完全不想知道是怎樣通的司曙翻出了最後兩顆喉糖,「嘖,沒有了。」要再花錢買也很浪費,晚一點自己煮點什麼來喝好了。
「阿書先生也不舒服嗎?晚點讓二號幫你診療吧。」極光踏出房間後,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不想發出太大聲響。
「沒事。」司曙站起身,看到人都到齊之後便朝第二護衛點點頭。羅德那傢伙太激動了,不知道關個兩天有沒有冷靜一點。他光聽極光他們的描述而且本身也遇過那個人,就覺得那個用火的傢伙很不妙,如果讓衝動的吸血鬼不經大腦就跑去……
「燃燒的校園」那幅景像在自己腦袋中浮現。
整整燒了三天都無法撲滅的火勢,將學校燒得完全崩塌,看起來非常強壯的水泥大樓經過幾次不明原因的爆炸之後終於被夷為平地,大樓裡的東西全然不剩,甚至無法證實到底有沒有人在裡面,目前警方還在核對名單查實有沒有人在火災中失蹤。
但就算有,或許現在也已經變成灰塵了。
他希望不要發生那種事。
「打開封閉空間。」紙侍抬起袖子,微瞇起眼睛,在空氣中拉出了一道線體。幾秒後,被強封在裡頭的吸血鬼重新出現在原地。
踉蹌地走了兩步,猛然醒過來的羅德甩甩頭,茫然地看著四周其它人,顯然腦袋還昏沉沉的。
接著,他想起來了。
「你這傢伙!」
羅德用迅雷般的速度,沖上前一把掐住了紙侍的頸子,力道大得兩人向後撞上牆面,把米白的牆壁撞出了一道裂縫還發出了淒慘的崩裂聲,「本公爵絕對要殺了你!」居然敢這樣侮辱他!
紫色的眼冷冰冰地回視著毫無理智的吸血鬼,「請便,總之不是本體,不會死。」他只是暫時的存在化體,再怎樣掐打,只要本體沒事便可隨時重組,所以他一點都不介意,對方只是在浪費力氣而已。
「你——」羅德收緊了手掌,充斥著血色的雙眼淩厲兇狠地看著眼前的人偶,只想將他擰爛。
冰冷的空氣抵在他的頸側。
「請不要這樣做,羅德公爵。」極光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到了他身旁,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號和二號則站在後面,警戒地做好隨時都可以開打的準備。
「放下紙侍,是我叫他把你擺平的。」感覺喉嚨似乎又更痛的司曙用著有點沙啞的聲音斥著:「羅德,放手。」
羅德慢慢地轉過頭,帶著恨意的目光看向了站在最後頭的人類。他鬆開手後,眨眼瞬間便出現在對方面前。
其實有點被嚇到的司曙很快掩蓋了自己的表情,「你……」
「小鬼!如果不是你莫名其妙說要去什麼鬼極地,本公爵的……也不至於被搶走!」抓住了人類的手腕,延燒了兩日的怒意,一看見這個肆意妄為的人類,他更加火大,「為什麼老鬼要我照顧你!你這個人類到底哪裡有這種價值!」放著讓他那麼自由,結果被牽連的反而是自己,現在連東西都被奪走了,羅德真的滿肚子都是火。
司曙掙扎了兩下,劇痛從手腕傳來,發現對方連指甲都掐進了他的皮膚裡,根本甩不開,血珠順著手腕處不斷爬出皮膚,拉出了刺眼的紅線,「我不需要你照顧!基本上,就算是我阿公留下的,你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也不會管你要死要活!」
「你就以為本公爵很愛留在這裡嗎?現在連唯一的東西部被拿走了,你究竟是憑哪點阻攔本公爵!」羅德咆哮地與對方互吼,一想到雪原上那些妖精的話,就更加憤怒:「人類!本公爵和你不一樣,老鬼死後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的你,根本不會受傷,你到底知不知道痛!除了錢之外,你還有什麼會難過的!」
「——你給我放手!」
慘叫般的聲音和一種不自然的折斷聲從羅德手中傳來,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見空氣中濁重的呼吸聲。
羅德錯愕地看著自己掌心裡已經扭斷的手,血跡斑斑的,和遙遠記憶中的那個畫面幾乎重迭。
「對,我就是和你不一樣。」
低著頭,人類壓抑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羅德還來不及說點什麼,掌心的那只手便重重地抽了開來,他只能看著自己陷在皮肉裡的指甲嗤地一聲在人類手腕上割下見骨的血痕,散出香甜氣息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滴在他的鞋子上,像是紅色的花開在土地上一樣。
「紙侍,看好這傢伙。」
司曙顫抖著聲音丟下了命令句,抓著不斷冒出血液的手腕,撞開吸血鬼後,快步朝樓上跑離。
「阿書先生……」一號站在旁邊也是一陣錯愕,正想追上去,卻立即被攔了下來。
「你和二號去照顧艾西亞好嗎?」極光微笑著,跟上了人類的腳步。
一號埋怨地瞪了當場錯愕的吸血鬼,不善地吐了舌頭之後,拉著一樣冷眼的同伴往旁側的房間走去。
他們最討厭這傢伙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羅德很久後才反應過來,被剛剛的衝突一搞,突然冷靜下來,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他知道人類是被自己折斷手的,他太用力,人類也太用力,脆弱的骨頭承受不住,而人類也承受不了。
他們都不想讓對方一步。
憤怒、煩躁,為什麼他必須留在這裡忍受這些?
他有多久沒被搞到這麼心煩意亂了,以前的他根本不屑去管這些事情才對。「阿書才十七歲。」慢慢走過來的紙侍冷冷看著他,抬起手摸著自己被掐出痕跡的頸子,「你有……一千多年的歲月。」
「你是要本公爵體諒小孩子嗎?」一看見這傢伙他也是有氣,這東西也沒好到哪裡,如果小鬼是脫韁野馬,他就是旁邊推波助瀾的第二隻。
「不……就方便性,我認為現在將你驅逐比較好,司平安的打算我不清楚,但是現在的你不適合當第一護衛,會影響到我執行保護的任務。」紙侍吐出了冰冷的語言:「你可以離開去找你的東西,我不會阻止。」
「你不聽小鬼命令?」羅德有點訝異,原本以為這傢伙會比他聽話很多。「我,是以『司曙』的性命與安全為第一優先考量,司平安交代的任務是第一順位。」其餘命令之類的,排在之後。
「原來如此,老鬼還是留了方便的東西給小鬼嘛,你也真是條聽話的狗。」羅德鄙視地看了人偶一眼,直接消失在空氣之中。
他不會留下的。
他得去追那個拿走球的傢伙,對他來說,那個東西遠比小鬼來得重要。
對不起之類的話,他會再回來說。
「不在房間。」
極光放下樓下的騷動追了上來,走到司曙房間卻沒見到人影。他想了想,轉而走向了頂樓天臺。
才剛踏上階梯就感覺到風的流動,大概沒找錯地方。
然後呢?
「嗯……」極光環著手,有點苦惱,他還真沒處理過這種狀況。可能就像艾西亞說的,他的確不是很能理解這類的世事。
剛剛遇上的吵架場面,讓他錯愕地愣在一旁,不知該如何幫起,印象中一般人類似乎會趕快制止他們或是打圓場吧?
「總之,還是先幫阿書先生治療吧。」就算現在再想什麼排解方法也沒用,還是應該先將人類的傷治癒才對。
極光雖這樣想,不過當在頂樓門內看見人類站在女兒牆時,又有一股不自在的尷尬感。
抓著手腕的人類盯著牆角,不知道是因為疼痛或是被第一護衛的話刺傷,背對他的弱小身體不斷顫抖著。
據極光所知,這時候好像應該讓對方獨處或者哭一哭來發洩……
「去死吧,渾蛋!」
那個貌似在哭的人類突然一聲咆哮,還用腳踹牆壁,接著腳痛得跳了兩下又繼續踹,好像那道牆是他什麼仇人似地,「我一點都不擔心你!反正吸血鬼本來就已經死了,乾脆再去死一次!可惡!」
「呃……阿書先生……」極光看對方目前還沒有停止這般大動作的跡象,怕他手傷加劇,不得不先開口打擾他踹牆的「興致」。
「又怎麼了!」司曙兇狠地轉過頭,一看到是極光,聲音立刻放軟下來,「我等等就下去了,上來吹一下風而已。」沒離開那裡,他真的會想揍死那只吸血鬼!
看對方的臉根本沒濕,極光吐了口氣,應該是他自己想太多了,「手,先幫你治療吧。」折斷又有撕裂傷,正常人類應該都痛得呼天搶地了吧,居然還在這邊踹牆角。
「……沒關係,痛一下比較冷靜,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了。」司曙抓著劇痛得發麻的手腕,嗤了聲:「以前撿東西時也被鐵板和玻璃割過,打人也曾打到骨折過,有時候我阿公不在家我也會丟著不管讓它痛老半天,所以沒關係。」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在那時候、那只吸血鬼面前示弱讓他嘲笑,這種等級的傷他還承受得住。
「不,我想還是先治療好了。」司、司平安都是這樣養小孩……的嗎?這是人類所謂的「青菜養,青菜大」嗎?為什麼他總覺得好像是自生自滅?還是要像獅子一樣把孩子推下山谷,才能夠茁壯?
帶著疑惑的極光正想向前走時,突然感到帶著微熱的空氣中有股急速的氣流,接著看見女兒牆外出現了黑色的影子,「阿書先生!快點過來!」
「咦?」
司曙本能地從原地跳開一大步,手上傷勢痛得他齜牙咧嘴,接著他轉過身看著飄浮在半空中的黑色人影……非常眼熟,那個本來正在等待的人,「柯洛林?」
如果再沒出現,他大概會以為對方只是個過場角色,事情處理完就蒸發掉的中央方某某隊長,現在竟活像鬼影般出現在他家頂樓上面飄浮。
不對,紙侍不是已經設下結界了嗎?為什麼他們說出現就出現,完全沒有任何徵兆或受阻礙的樣子?
來自中央方的人凝在空氣中,居高臨下看著他,沒什麼感情的表情和先前差不多,「我來將你帶回中央方的。」冰冷的聲音敲擊在空氣中,和先前打商量的方式不同,是絕對命令的語氣。
「又來這招。」已經見怪不怪的司曙籲了口氣,同樣冷冷地回答對方:「上次紙侍的虧還沒吃夠嗎?你們還要再玩這套,煩不煩啊!」他剛好今天心情也超差的,不用對他太客氣。
「知道第二護衛的厲害,所以中央也有應對。」
柯洛林舉起槍枝,身後突然出現了更多黑影,全都穿著代表中央方的黑色服裝,「第二護衛殺死我們的神族之友,中央方也將他列為追捕對象。」
「……紙侍殺死誰?」他並沒有看到什麼屍體呀,司曙突然驚覺該不會他不在家時,不知不覺院子裡已經埋滿屍體了吧!
照這幾個傢伙亂七八糟的做法,搞不好真的有可能,他得去看看最近菜圃、花園的植物有沒有成長得又大又豐碩……
「神女阿緹妮絲。」
只覺得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司曙甩甩手,把還在滴的血甩掉一些,直接回給對方三個字:「沒聽過。」不過還真的好像有聽過……算了,手都痛得頭皮發麻了,不幹他的事還是少想點。
柯洛林瞪著眼前的人類,實在有點想罵粗話。
「中央方為何對待普通人類要如此粗暴?」極光快步上前將人類護在身後,瞇起眼瞪著中央方的來者,「你們的行動已經太過火了,讓人無法接受。」
「……極地圈的王子,您父親剛剛告知中央方,司平安的後人拐走極地圈的繼承者。」柯洛林有點頭痛地看著一樣很有問題的人,「要求中央方處理這件事,直到他滿意為止。」
「你老爸告狀的動作還真快。」司曙拍拍極光的肩膀,接著看到自己的血手印蓋在上面,他倒抽了一口氣,想到等等要去血漬會很麻煩……
「真的好快……」也很震驚的極光根本沒察覺血手印的事。他根本沒想到父親不是動員極地圈來追捕他,而是一狀告上中央方,這樣中央方還多了這件事可以正大光明地對付他們,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他們吃虧。
「動手。」柯洛林輕聲地開了口,不管他們是要吃驚還是要錯愕,後面的影子瞬間全部散開,整間屋子猛地震動了下,像是有什麼東西破裂開來,空氣中不斷發出奇怪的聲響,「總之,這次不會再跟你說太多廢話,既然你身上有印記,那麼也就是中央方的使者,你必須隨我們一起回去。」
柯洛林語畢,也不等人類開口,便直接開槍了。
周圍的空氣瞬間冰冷下來。
「阿書先生,快逃。」
極光瞇起眼,抓住了身旁還在發呆的司曙,朝著空中吹出冷氣,白色的冰霧立即結出一大面冰冷壁面,接著往下延伸,在整棟房子週邊覆上一層厚厚的冰霜。
被遮擋視線的柯洛林皺起眉,直接朝著冰面開了一槍。
白厚冰面應聲而碎,後頭的頂樓天臺已經沒了人影。
「隊長,房子裡沒有人了。」收起槍時,他後面傳來聲音,「房子有強力咒界,我們無法再動手。」
「全逃了嗎?」看來第二護衛也早知道他們會來算帳,做好防護措施了。
「是的。」
柯洛林看著冰冷的房子,冷哼了聲:「不能再讓他們有根據地。」如果讓司平安的後人固居下來,會很棘手。
「瞭解。」應聲的人轉過身,原本正在房屋四周搜索的黑影瞬間完全消失,「破壞屋子。」
隨著聲音落下,毀滅性的氣流直接撞擊在房屋上,但是幾秒後房屋並沒有如他們預料的碎成粉末,反而屹立不搖地立在原地。
「怎麼了?」柯洛林看著連冰霜都沒掉下來的房子,對旁邊的輔佐斜了一眼。「……無法破壞。」嘗試了幾次還是沒能動得了房子,動手的人也有濃濃的疑惑。
就在柯洛林正想親自破壞時,細細的笑聲從屋裡慢慢傳來,像有小孩子在屋內吵鬧奔跑般,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接著,他們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頂樓門邊,黑色的陰影中有張蒼白小臉朝他們笑。
「家靈嗎?」
那個女孩笑了兩聲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覆著白色冰霜的地面上接著出現了一個個不同大小的血掌印,慢慢地拼成了像人一般的臉,並朝所有黑色人影露出笑容——嘲笑。
「第二護衛將房子轉移給家靈,只要沒獲得允許,我們無法在這個空間破壞它。」瞪著女孩消失的地方,輔佐冷哼了聲。
那道門當著他們的面前甩上,砰地一聲發出巨大聲響。
「算了,離開吧。」
總有機會的。
羅德停住了腳步。
「又是誰在搞鬼了……」風的流動,讓他感覺到房子那方的力量起了波動,可能又有什麼東西入侵了。不過這次似乎很快就平息下來,看來應該是被紙侍那幾人處理掉了。
算了,反正那個人偶會擺平所有事情,暫時離開還不會怎樣。
他得先找到那個渾蛋才行。
一想到自己珍貴的東西在離開時被人偷走,羅德異常地憤怒。
順著對方留下來的火焰之力,他很快就查出方向。那人大概對於自己的力量太過自信了,沒有抹除離去時的痕跡,一副不管誰追上來都沒關係的樣子,反而讓他好找。
和他完全相反的天火力量。
遠離了人類居住的都市,他在山丘上停下腳步,廢氣與煙霧遮蔽了大片天空,連水流都渾濁不堪,山裡不斷有東西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有些曾經是大地上的某些小種族或是幻獸妖精,現在也變成了這種混雜物。
他記得,更久以前這個世界並不是這樣的面貌。
「說不定種族反叛對這個世界還好一點。」羅德冷笑了聲,轉過頭,看向後頭追來的東西:「不是警告過你們不准再接近本公爵嗎!」
連忙煞住的鳥妖振著黑色的羽翼,膽顫心驚地隔了一點距離,不敢太靠近,「吸、吸血鬼王陛下很擔心您的安危……啊,上次好像說過了。陛下希望您能儘快回到國度……」他們因為第二護衛的結界根本無法靠近,只能在房子週邊徘徊,現在看到吸血鬼公爵自己跑了出來,便連忙追上。
「囉唆,滾開!」羅德也懶得再去掐那鳥妖,他感覺著空氣中的氣息,覺得對方與他的距離已經滿近了。
「夜行種族打算開始侵蝕其它地區了。」那鳥妖傳達最高位的話,露出討好的笑容,「陛下希望您能回來為國度盡一份心力,王后也這樣要求著,目前各大種族正在騷動,奪取者已經出現,夜行種族要借由這個機會殲滅其它地區,擴大地盤與力量,到時候這個世界將會是我們的。」
「沒興趣。」他冷冷回答著,轉頭看向鳥妖,吐出了帶有恨意的語句:「還有,去告訴那個女人,我恨死她了,如果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本公爵就不用站在這裡!還要本公爵為他們盡心嗎……笑話!」
他原本也只是個人類。
而人類,只有願意和被迫才會變成夜行種族。
「小、小的們會再回去轉告陛下。」看羅德心情不是很好,這次不敢再亂說話的鳥妖很快便夾著尾巴逃逸。
羅德不屑地哼了聲,轉過頭,看見了他在追蹤的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的身後,似乎一臉很有興趣地盯著他看。
紅色的眼睛和火焰的發,周圍的植物像是感受到熱焰般開始捲曲變形。
「你從剛剛就一直跟在我後面。」男人舔著手指,偏著頭,「為什麼?」他注意到後面有另一股力量,所以才轉回腳步,看看是什麼東西追著後面在咬。
羅德瞇起眼,注意到男人手上的血,不過這時他也不想管對方又去攻擊了什麼,「還來。」
「唔、什麼東西?」
「少裝傻,本公爵的那顆球是被你拿走的,你最好馬上交出來,否則本公爵就讓你永遠消失。」羅德張開手掌,燃起了黑色火焰。
「……你的?原來就是你把他帶走的。」男人環起了手,忽然收起臉上的笑意,四周瞬間也燎燒起熊熊烈火,火色與男人融為一體,吐出了咬人的焰舌,「那原本是我的東西,小偷應該是你吧?在我離開時將人偷走,還讓他死掉,我已經找了很久,從一開始他就是我的,是你們把他偷走,我又何必還你。」
「你到底是誰?」對方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讓羅德開始有點疑惑,「我從來沒聽過有你的存在。」
「那麼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帶走他?」男人從身後拿出了帶有白花的球體,露出了相當有興趣的表情,「如果我覺得理由能夠允許,暫時放在你那邊也沒關係。」
羅德瞪著花球,握緊拳頭,「本公爵幹嘛要跟你報備,你算哪根蔥?」
「不要就算了,反正你也贏不了我。」男人拋了拋花球,笑了兩聲:「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這東西看起來對你好像很重要。」
「……他是本公爵的小弟。」羅德不甘不願地吐出言語。
「騙人。」男人連半秒都不用思考,便直接反駁,「神族的人不會有夜行種族的親人。」
「在地界和神族交界區,本公爵和他在那認識的,後來他自己說要當本公爵的小弟,管你信不信,把東西還來!」周圍轉出了黑色的火龍,已經不想再講太多的羅德咧出了尖銳的牙,進入絕對戰鬥狀態。
男人聽著羅德的話,陷入了沉思,也不管對方似乎就要開打,「除了司平安之外的確還有其它人……是這樣嗎?所以才會不見嗎……」他抬起頭,隨手撥開沖向自己的黑火,輕鬆得像是拍走小水滴般,「也不是不能先放在你那邊,現在我也不想讓其它人找到,帶在身邊反而有點不方便,不過作為交換條件,那個人類要借我玩,這個才能給你。」
「小鬼?」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提起人類,羅德瞬間感到詫異但很快又斂起神情,「這就不幹本公爵的事了。」對了,眼前這傢伙好像也把名字留給那小鬼了,會告知對方全名就是希望對方找上他,為什麼?
羅德盯住燃著火焰的男人,光是感受周圍的壓力他也知道對方不是自己能輕鬆應付的人物,那種感覺就像以前對上吸血鬼王時一樣,能活下來就覺得是撿到了。
不過這傢伙應該也知道自己就算打贏也不會太舒服……
「他一定會來的。」男人抬起自己的手臂,笑得很開心。
火光中,羅德看見了上面的東西——七個使者印記。
「東方區的芬斯克,就在剛才送我的。」男人摳掉手上已經乾涸的血漬,讓開身體,讓羅德看見在自己身後已經看不出原本形貌的大量肉塊,汩汩冒出的黑紅色血液被吸入泥土中,隨著火焰熱度蒸出了少許的黑煙與難忍的臭味,「原地等待有點無聊,離開太久又怕阿書找不到我,只好把人拖過來這邊處理,費了點工夫呢,不過,他的護衛還真是弱小又喜歡送命。」
「……你為什麼堅持要找那個小鬼?」羅德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堅持要找那個人類小鬼。
「因為他很有趣。」男人拍著手臂上的印記,給了一個奇怪的答案,「敢正面沖來的人類只有他,而且他還從我手上搶走了東西,再來,我也想確認一件事……」
「什麼?」注意到對方的表情有著些許迷惘,羅德皺起眉來。
「難道我之後還有其它的人嗎?」喃喃自語地說完之後,男人放下了手臂,轉向眼前的吸血鬼,「應該就是這樣,如果你想要拿球,就叫阿書親自來跟我要。」他轉動著白花球體,再度將東西收回身後。
「本公爵不用小鬼的幫忙,現在就讓你吐出來!」
又扯到那個小鬼!那小鬼光是使者的事情就夠他忙了,現在連怪東西都盯上他……羅德越來越覺得事情變得複雜了。
「這是不可能的。」
羅德反應過來時,看見那個奇怪的男人已經出現在他面前,距離近得令人無法防備,對方紅色的眼睛中倒映出自己完全怔住的表情。他也只聽到短短的一句話,接著某種冰涼的東西切過了頸側,早已沒有溫度的黑色血液從裂口中噴濺而出。
「你一直跟在後面我也覺得煩了。」男人舔去了手上的黑血,一翻身,退到了肉塊與血泊之後,帶著輕蔑的微笑,「夜行種族不太容易死,乖乖在這邊躺著吧。」
「可惡……」羅德半跪在地上,壓不住頸側狂噴的血液。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的力量像被抽走似地突然發軟,沒法使勁,連黑火也不聽使喚。
「遇到我算是你們的命……人類應該都這樣說的吧。」看著爬不起來的吸血鬼,覺得很有趣的男人嗤笑了幾聲,「你的部分力量我就先接收了,還留一點是因為要保護阿書。不過你們這些人還真傻啊,連那個使者也是,基本上我是所有種族的剋星。那麼,就先這樣了,再見。」
羅德跪倒在地,就這樣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一片火焰之中。
烈火熄滅後,屍塊之類的東西已經燒成灰燼,周遭也只剩下黑土,沒有任何生機。
「奪取者……」他知道為什麼那些使者那麼容易被殺了,在還沒使出力量之前就先被對方吸收,就算強如老鬼和義大利使者,也毫無招架之力吧。難怪老鬼的朋友會死得這麼慘。
那麼,那個奪取者應該又要去狩獵下一個使者了吧。
奪取者到底是從哪個種族出來?
羅德按著頸子,發現自己的思考能力模糊一片,被奪走的力量以及幾乎流光的血液讓他逐漸意識不清。
不能在這邊昏倒……超丟臉,回去後那個小鬼絕對會用鼻孔笑他。
模模糊糊之際,他看見好幾個細小黑影從那些廢棄物和髒水中竄出,反射著渾濁光芒的鱗片慢慢朝他這邊接近。
大概是受到血腥味和衰弱的種族力量吸引吧,這種小東西會趁隙啃蝕掉一些東西,但是不包括他。
「呦呦,傷患耶。」
他似乎聽到什麼聲音,相當接近。他想警戒但連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眼前完全發黑。
「沒想到學校燒掉之後因為沒事幹,出門逛個街就遇到了傷患,這世道真是越來越糟了。」抱怨聲挾帶著走路時毫不掩飾的噪音:「遇上我算你好運,不然平常這時候我還在學校上班的,在這種地方翹了可沒人知道。」
聽著聲音,羅德覺得很熟悉,那個……
「小優,你說對吧,我們好像遇到熟人了。」
踩著浴室塑膠拖鞋的醫生大叔出現在另外那端,旁邊跟著小個子的女生。
「嗯。」
女孩遠遠地看著他,眼中帶著藍色的光芒。
「帶回去當紀念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