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神女的敘述
離開了高塔後,由校醫和小個子女生帶路往海上都市中心走去。
前一晚到達時已經入夜了,所以看得不很清楚。早上一出門,司曙就覺得看見的城市比昨晚更加壯觀。
水藍色的晶石建築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並不是那種會刺眼的亮,曝曬在陽光下也下會躁熱,反而因為建材的關係顯得相當涼爽。
天亮之後居民們紛紛開始活動,路上可以看見許多不同的奇妙種族,連海水裡都有人悠悠哉哉地在游動著,仔細一看有此游動的人胸部以下還是魚的形狀,也有一些更奇異、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海中生物。
「深海都市只有一個入口,就是在海上都市正中央,那顆漂浮晶石的下方。」踏在水上的阿青指著稍微有點距離的高空水晶解釋著:「從深海都市倒是有很多離開的通道,不過要進去只有一條,而且只限於有海族的人帶領,普通種族自己是不能進去的。唯一例外的就是伊瑟斯,當海族承認他成為一員時,大海賦予了他和海族相同的身份與資格。」
踩著其實會微微隨著海浪移動的走道,邊聽著校醫介紹,司曙邊東張西望看著和極地圈不一樣的熱鬧景色。
「下面有很多東西。」一號停下腳步,趴在走道旁,臉幾乎都快貼到水面上,好奇地看著海水下不斷游動的各種生物。
在極地圖雖然也有部分海域,但是他們還是第一次到這麼大片的海洋裡面,更別說這裡是海族的種族居所。
蹲在他旁邊的二號也疑惑地看著海水。
某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就在水面下停頓了動作,接著很快地逐漸放大,在一號、二號驚覺前倏然破水而出,帶著鱗片的小孩一把抓住了上面的訪客,發出惡作劇般的笑聲把閃避不及的兩小一起拉下水,各自發出撲通落水聲。
「欸,沒事吧?」極光停下腳步,連忙看著被嚇得變回狐狸模樣的兩個小護衛驚恐撲著水游回岸上,全身濕漉漉地衝回來。
那個小孩嘿嘿地笑著,浮在水上歪頭盯著兩隻瞪大眼的白色狐狸。
「別在這邊玩,去找其它人。」阿青走過來,打發掉那個小孩子,後者又笑了兩聲,不知道往極光那邊丟了什麼東西,很快便潛入海底不見了,「沒惡意,小孩子比較喜歡捉弄小孩子。」
俯身撿起掉在腳避的貝殼手練,極光蹲了下來,「好像是要給你們的東西。」
用力地甩掉身上的水,還是半濕的兩隻狐狸眨著眼睛看著那條綻著藍色光芒的貝殼手煉,很快又跑到水邊,不過那個小孩已經完全消失了。
「繼續往前走吧,海族的居民其實都還滿熱情的,不過要小心就是了,他們很喜歡玩這種把客人拉進水裡的小遊戲。」
一號又看了看水面,徘徊了幾步,比較靠近的司曙看見他不曉得從毛裡掏出小小的什麼東西丟進水裡,很快地,水裡卷了道漣漪,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跟上了校醫和小個子女生的腳步,又住城市中心大約走了十分鐘左右,他們終於進到了最中央。巨大的水晶在頂上飄浮,看起來特別有魄力。
中間點是圓形的大片水面,幾乎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寬,和外面不一樣的是這片海面平靜得像面鏡子,完全可以倒映出人的影子,波浪不興,簡直不像海而像是不起風的湖面。
阿青和小優直接走上了圓形海面,「這裡就是通道,看你們喜歡往下沉還是走樓梯,我們也有幫客人設計樓梯,不過打個比方大概要爬將近三百樓的高度,有人走完腳都快廢了……因為海里有浮力,走到一半會浮上來要重走。」
「我們用沉的就行了。」司曙立刻做出決定。
「就知道你們會這樣講,那條樓梯早就廢掉了」校醫露出讓人很想往他臉上揮一拳的笑容,「因為都沒有人要走,結果現在住滿了珊瑚、海草和一些章魚之類的。」
「嘖,海下本公爵比較不容易保護人」看著和自己能力相剋的水域,羅德其實有點不太爽進去。
「吸血鬼會淹死嗎?」司曙斜眼看著身旁的護衛,發出了疑問。
「本公爵才不怕這點水。」不然他當初要怎麼攻擊海盜船!
「也就是說,在場會淹死的大概只有人類,麻煩請幫我想一下我要怎麼沉下去才不會變成屍體浮上來。」看極光和艾西亞他們好像想就這樣跳進去,身為唯一的人類,司曙發出自己人身安全的提醒。
「對喔!下去之後你大概不久後就會浮上來了。」還真的沒想到的校醫拍了下手。
其它幾個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讓司曙覺得自己有先提真是太好了,跟著他們直接下去大概不是淹死就是被深海壓力給擠死,然後這些人可能還搞不懂他為什麼會死掉。
「這不用擔心。」原本蹲在旁過摸水的紙侍站起身,「有辦法可以避開深海的影響。」
拍拍紙侍的肩膀,司曙突然覺得還有個人記得真是太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差點忘記紙侍好像也是不可碰水物體組成的,這樣說起來他們兩個其實訴求都是一樣的嘛。
「那麼就跟在我們身後下來吧。」
幾乎是在說完話的同時,小個子女生和校醫的腳下猛然一沉,人就這樣直接破水進入海里,很快下沉到有一定距離的深度。
接著其它人也紛紛跟下去。
「唉……希望下次不要跳火山。」看其它人全跑了,還是有心理障礙的司曙嘆了口氣。
「說不定會。」紙侍歪著頭,給了一個超不妙的答案。
「你說真的還假的!」這些人能不能選個比較正常的地方住啊!
白色護衛聳聳肩,然後拉著人類跳進了海面。
那一瞬間,四周的水壓迫而來,那種感覺其實滿難形容的。
他並不是沒有去過游泳池那種地方,但可能是水量不同,總之一下水後先感受到的是某種巨大的東西壓了過來,不過卻無法觸碰到,接著那種感覺又將自己往水下擠,然後不斷地將人向下拉。
其實那瞬間是恐怖的。
「沒事。」
紙侍的聲音模糊地從旁邊傳來,但很快變得清晰了起來,周圍的海浪聲也開始轉小。
睜開眼睛,司曙只看見自己已經往下沉了一段距離,頂上是那一大片平靜的海域,隱約還可以看到浮空的巨大晶體和呈現球形的陽光。
腳下整個懸空,像是某種力量在拉著,不須游動便一直下沉,根本不用花費多少力氣。
很明顯地感覺自己已經在水裡,但是還是可以呼吸,從衣服頭髮裡不斷冒出大量泡泡,接著越來越少,只剩下細小的氣泡還不死心地沾黏。早一步下來的其它人都在腳下方,阿青和小優也拉開了很大的距離,最下方可以看到一點點建築物的頂端,比從水面上看見的稍微明顯一些。
進入水裡後才發現,其實海里的東西異常地多,在通道外圍可以看到大量魚類……加上人魚類;一大堆會群體變形的銀色小魚呈現三角肜的移動方式,而書裡才有的人魚在其間穿梭著。
很像以前到海洋博物館才會看到的各種奇怪生物在海里游動著,遠一點還可以看到鯨魚的影子。魚種豐富,多到一般人可能都不會相信受到污染的海域還會存在這麼多東西。
「海族的生命保護有著很廣大的一片範圍,在范困裡都還是純淨的水源,海水將外來的污染隔開,使其盡量不要滲透進來。」拉著他向下沉的紙侍抓住了游過去的章魚,本來想塞進嘴裡,不過想了想又把東西放掉了,「司平安來的時候區域更廣,絕對淨化區涸蓋地球半個海域,現在已經不到百分之十,污染源超過海洋可以負荷。」
聽著護衛的話,司曙大概了解為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罕見生物了。應該這樣說,它們可能只剩下這裡可以生存了。
「不只是這樣喔。」
可能是聽到他們的對話,正在附近逗弄那些銀色小魚的人魚之一順著海水游了過來,攏動著青綠色的尾巴繞了他們幾圈,是個女性,臉部有魚類特徵。
「人類應該有看過一些奇怪的跡象,有收藏夫會在近海中打撈到深海魚種,或是他們認為應該已經消失很久的古老魚類,其實都是海域異動的霉兆。」
「你是說之前的新聞嗎?」記得不算少見,前陣子還聽到同學在討論哪裡又抓到怪魚,
「是的,其實不是消失的魚類,而是沉寂在深海的種族。因為環境變化而無法再繼繽居住,才受不了被逼出了海面。一開始是海上環境變得惡劣,而後深海也開始無法居住了,總有一天,我們必須放棄原本美好的地區再轉移到新世界重建家園呢……」說著,似乎也不打算逗留的人魚又順著原來的路游回同伴身邊,一起追逐魚群去了。
看著那些海底生物,其實過得也沒有比地上的動物還好。
司曙靜默了。
很快地,深海都市的距離越來越接近,一座比海上都市還要大上兩倍的海底都市像是張開了雙手,慢慢地迎接他們降下。
這裡的建材和上面棺有不同,除了水晶外還有青白色、透白色的不明石頭,有的隱隱發苦光,有的已經覆蓋上一層細微的水底植物。
建築物也比海上都市古老許多,像是神話裡描述的大型建築,很多都是類似神廟、神殿的樣式,環繞在外的則是稍微有點圓邊的排列建築,接著最外圍有幾圈類似海上都市的圖騰柱與雕刻,在邊側可以看到一些已經傾圮的墻面和石柱,也不知道是戰爭留下的遺跡還是什麼。
最後一個踏到薄沙底面的司曙和其它人一樣落在一個大型透明的圓盤座上,底下是九條半魚半龍的雕刻撐著圓躲,大概是海面通道的終點,讓人下沉的拉力也都是從這邊傳來的。
「歡迎來到海族的深海都市。」校醫誇張地做了一個代表歡迎的躬身,「這邊就是入口了,想離開時隨便找個地方浮上去就行了,不過要小心一點不要漂到外面的海域,以前就是有某族的貴族不聽話愛亂漂,結果一上去就被船撞到,真是悲劇啊……」
所以你們就眼睜睜看他上去被船撞嗎?
司曙突然覺得那個貴族大概也很不得海族的緣就是了。
否則一般哪有人會看著別人上去被船撞,這根本是在整他吧。
原本想拿出煙盒,但是想起在水裡根本點不起火,羅德嘖了聲,把好不容易補充到的消耗品塞回口袋。
「帝王目前正在會議中,所以先去見蘭賽雅殿下吧,不過因為我們的神女身處在整個海族最神聖的聖域中,所以只有使者和護衛可以進去。」阿青點算著人額,這樣說著。「另外就是艾爾菲殿下,其餘的人大概就得跟著大叔我先到宮殿裡作客喔。」
「啊啦,一號跟二號是艾爾菲的護衛。」翻了身轉回人形,一號很不滿地發出抗議聲。
「公爵也……」艾西亞皺起眉,似乎對這種規定有點不滿。
「本公爵不用你跟前跟後。」對於有沒有人都沒差的羅德冷哼了聲,反正海族大概也不會設什麼陷阱讓他們跳,就算有,他也不介意宰掉所謂的神女抵債。
「在海族中作客我們必須尊重,一號和二號先跟阿青先生過去吧。極地圈的聖域不也不能讓外人進入的嗎?」拍拍兩個小的,極光微笑地說著。
癟著嘴,一號點點頭。
「那大叔我也得暫時帶小孩去玩了,小優你不要太寂寞喔……」扭著身體,校醫表現出「我隨時都會想你」的誇張態度。
完全無視於對方,小個子女生轉頭跳下圓盤,徑自向前走開了。
「小鬼,走吧。」拍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的人類,羅德和祇侍一前一後跟了上去。
追著腳步,注意到在海里其實還是有些浮力的司曙走得稍微有點吃力。
周圍的建築物中偶爾會有東西從裡面露出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不知從哪來的訪客。
這裡也有著和上面相同的燈光,所以在幽暗的深海中還是能夠很清楚地看見道路,以及行走在大街小巷裡的各種東西。
包括他差點踩到的海底螃蟹。
領著所有人,不發一語的小個子女生踮了下腳,直接在海中快速地游動起來。
照著她的方式跟著游,後來發現自己根本游不快的司曙被極光抓著前進,大概又過了段時間後,周圍的建築物逐漸稀少、圖騰柱開始變多時,他們就看見透明的巨大神廟出現在不遠處。
只有那處有一束光從海上直接穿射下來,照亮了整棟獨自遠離城市的透白色建築柳,淡淡的銀光異常柔和。沒有看見護衛保護神廟,但周圍卻有好幾條大型銀白色海虻洄游,體型都比司曙看過的地龍還要大很多,鱗片反射著光芒,給人一種奇異的神聖感。
不在意那些不曉得會不會咬人的海蛇,小個子女生在神廟入口處停了下來,然後自行踏進了長廊往前走。
可能是因為有人領路,那些海蛇也僅僅看他們一眼,便繼續守護著這座神廟。
走進又高又寬的走廊後,他們看見早一步進入的女孩站在遠處走廊終點的一扇大門前,有條稍微小一些的海蛇盤踞在一旁的石柱上,低頭一張一闔著嘴巴像是在對她說話。
注意到其它人跟上來之後,小個子女生才回過頭,相當冷淡地丟出一句話:「已經在等了,進來吧。」
然後,那扇門被打開,門後又出現了不同的長廊。第二條長廊上刻著滿滿圖案,每走一段距離就是一幅不同的故事,直到盡頭處又打開了扇門,才進入了一個非常大的空間。
幾層樓高的巨大空間裡其實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尊上身是女性下身是龍身的白色神像,屋頂開了個洞,唯一的那束光正好打在神像上。
時間似乎在這邊停了下來。
過了好一陣子,站在原地發呆的司曙才發現神家下還跪了一個人,背對著他們似乎正對著神像祈禱,大概又過了幾分鐘後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慢慢轉過來面對他們。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白皙的肌膚上有著藍色的刺青,冷藍色的眼睛以及長鬈及地的頭髮,白色紗質的服飾剪裁得宜,上面同樣有著銀色的象徵圓騰,整體感覺讓人異常眼熱。
如果拿動物界來說,就想那種——水母!
他記得以前看過的影片,就有種水母長這種模樣。拖著長長的軀體發出冶光,很夢幻的感覺。
難怪他會覺得有點眼熟。
原來海族的神女很可能是水母啊……
「小鬼!」身旁的羅德輕推了他一下。
「呃,您好,我是司曙……新任的使者。」司曙不知道要怎麼介紹自己,他根本沒學過傳說中的正式禮儀:「羅德公爵和紙侍是我的護衛,艾爾菲殿下是同行的朋友、伊瑟斯殿下的兄弟。」
「您好,我為海族神女蘭賽雅。」非常優雅地向所有人點了點頭,海族神女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很榮幸見到您,司平安的繼任使者,以及伊瑟斯的兄弟。」
看著眼前的女性,極光深深地向她行了禮,「非常謝謝您。」
「能有伊瑟斯的陪伴,是我應該感謝極地圈,」蘭賽雅再度看著所有人,眨動了有著長長睫毛的眼睛,突然一滴淚珠掉了下來,在水中慢慢落上地面,變成了白跟色的珍珠,「失禮了。」
雖然場面有點小小的尷尬,不過看著海族的眼淚變成珍珠後,司曙突然知道為什麼他們會這麼闊氣了。
真的是天生就很有本錢耍闊的種族。
立即斂起突兀的情緒,蘭賽雅輕輕地微笑,抹除剛才不自在的氣氛,「請各位前來,是因為伊瑟斯與司平安的關係,我想幾位現在可能也遇到了與我們當時相似的事。」她微微側過身,看著冰冷的高大神像,「從水氣與海洋傳來的訊息,我們聽見了各地的種族之事,包括了那些悲哀的爭鬥。」
「阿青對他們說過海族的戰爭。」站在一旁的女孩淡淡地開口。
「是的,就如同我們曾經歷過的戰爭一樣,明明是同住在一起的生命,卻互相攻擊。」重新轉回視線看著來訪的幾個人,海族神女幽幽地說:「原本可以平息的戰爭,卻有了接收者的介入,讓海的力量受到重創。」
「奪取者來過這裡?」愣了一下,極光追問著:「在海族戰爭時?」
「是的,在司平安與伊瑟斯幾人的協助之下,原本這裡的戰爭已經告一段落,開始修復與重建的工作。但是殘存的部隊卻在司平安等人離開之後帶來了你們稱之為奪取者的接收者,殘酷地殺害了大半數族人,連幼小的生命也不放過。當時以為戰爭已經平息,族人們幾乎都重回了家園所以閃避不及,這塊海域一度被染成了令人悲傷的顏色。」蘭賽雅露出些許痛苦的神情,交握住雙手,將自己必須傳達的事情告訴眼前的人:「和接收者交手過的人幾乎都……」
「力量被吸光了,像普通人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殺死。」吃過一次虧的羅德冷哼了聲,「那傢伙根本不是隻奪取印記,他什麼都收,根本不是正常種族。」
「真難得你還可以安全回來。」看著據說很久沒有補充力量的吸血鬼,司曙再度覺得他的命不是普通地硬。
看了人類一眼,羅德當然不會告訴他為什麼,「女人,來這邊的那個傢伙是用天火嗎?紅毛的?」這裡四處都是水,那小子為什麼可以攻破這裡?
蘭賽雅搖搖頭,並沒有因為吸血鬼的無禮而露出不悅,「不,是一個少年,與這位年輕的使者可能差不多大,雖然沒有使用特別的術法,看起來也平凡無奇,但是他卻遠比任何人還要殘酷,協助了殘存的部隊襲擊族中的武將,大肆屠殺。當時伊瑟斯重新整頓了族裡的護衛兵後,為了不讓對方殘殺更多族人,用了極大的力量將一部分海域凍結,把所有攻擊者逼退至深海,才重傷了那個接收者並將之擊退。不過,他也因此耗掉了所有力氣,被潛伏的殘兵殺害。」
神女停頓了一會兒,像是在等待心中的傷痛淡去,才繼續敘述著:「之後司平安趕來,但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只能將伊瑟斯沉入我們鍾愛的深海,用無法融化的冰作為他的保護,讓他能永遠存於大海。」蘭賽雅低首念了些祈禱詞,望著地面上的光,「這是近千年前所發生的事,而在當時,接收者就已經出現了,你們必須特別注意。」
「……我們有發現歷史上多次出現奪取者的蹤影,但是都沒有直接證據。」司曙皺起眉。依照對方的說法,他們很確定當時那個是奪取者,不過不是那個在玩他的渾蛋,很可能是另一個有相同力量的人。
那人又在哪裡?
為什麼到現在才有奪取者的消息?
「你們能夠去閱讀海族的歷史之書,以我蘭賽雅之名允許。海族擁有不同於地面種族的歷史,其中記載了接收者多次出現的事跡。」藺賽雅告訴面前的新任使者:「據我們所見,接收者並不只有一或二,他們數量相當多。■奇怪的是,大多都只出現過一次或兩次。通常種族只要不滅亡就會一直存在,■接收者不同,他們幾乎不會重複出現,也許是改變了形態、樣貌完全融入其它種族或是人類世界之中,也有可能還在什麼地方活動。」
「如果是這樣,那就很棘手了。」司曙環著手,有種很麻煩的感覺。那種神經病一個就夠頭大了,兩個以上絕對會讓人抓狂,而且如果每個都是那種水平,世界上的使者大概明天就絕種了。
這根本是犯規的強吧!
按照一般電玩的定律來看,一開始出現的怪物應該都是小角色才對,哪有人把魔王丟著滿街跑,何況他都還沒升級過,是要怎樣對付一大票那種魔王等級的怪物?
司曙怎麼想都覺得這犯規犯得太離譜,要是現在遇上一大票那種怪物,不管是不是使者、多強的種族,都只能被壓著打吧。
「中央方有出面處理嗎?」一直站在旁邊的紙侍突然開口詢問:「在之後或之間。」
「這屬於種族內鬥,況且海族是遠古種族之一,力量原本就比較難以控管,所以中央方並沒有插手。畢竟不管誰輸誰贏都是海族,只要不離開領域,中央方就不會介入。而接收者來得突然,事後根本找不到任何蹤跡,中央方的派遣者也無法確認究競有無此事。」回答對方問題的同時,蘭賽雅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過在那之後,中央方對海族的監管變得嚴格許多,要我們收回許多分散的力量和族人。」
「明白。」紙侍點點頭,沒繼續發問。
「大地種族似乎也曾發生類似的事,你們可以向大地種族詢問看看。我想司平安的繼任者應該能夠順利取得大地種族的信任。」蘭賽雅友善地向來訪者提醒:「另外,屬於大地的綠色種族也應該擁有一些情報。」
「……難道我阿公又在那個大地種族幹過什麼事嗎?」他阿公的足跡會不會太廣了點?
疑惑地看著提出問題的人類,海族神女不解地回問:「……使者司平安的伴侶,就是大地種族的巫女,為何要如此詢問?」
瞬間,司曙整個人狠狠地嚇得嗆了一大口口水,嚴重地咳了起來。
「老鬼有……有另外……?」也被嚇得不輕的羅德一臉錯愕,難得身旁的人類沒講什麼風涼話,只在拚命咳嗽。
「這、這真是令人吃驚的消息。」也從沒聽過這件事的極光愣愣地看著爆出超級大八卦的女性。
司曙又咳了一下,連忙轉過去看著一臉無事、根本看不出來有沒有被嚇到的紙侍,「該不會我真的還有個阿嬤吧?」為什麼他從來不知道有這種鬼事!
「不清楚,有意識後,並沒見過那種存在」完全不曉得這件事的紙侍很平靜地回答。
「那你幹嘛不嚇到!」他差點被嚇死在海底。
「為什麼會嚇到?」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伴侶就要被嚇成這樣,紙侍反而比較好奇其它人的誇張反應。
一般正常的人類或是種族,不是都會找另一半嗎?到底為什麼會讓人驚嚇呢?
「……」很難溝通下去,司曙乾脆回頭問那個莫名迸出他有阿嬤發言的海族神女,「我阿公真的有另外一半嗎?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知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我會從來沒有見過她?」居然還給他窩藏一個在外面沒講,除了突然變使者之外,多了個阿嬤算是第二讓人驚嚇的事。
蘭賽雅搖搖頭,「實際狀況我並不清楚,你們必須和大地種族交涉後,由大地種族告如比較好。」這些也關係到種族的私事,身為外族的她不便多說。
「找到莉?之後,我們馬上聯絡大地種族。」司曙立刻下了決定,非常想知道他阿公到底在外面藏了怎樣的女人,扣掉羅德和紙侍跟著的那幾年,居然可以悶不吭聲地藏了近百年也太隱密了吧!
這種事情照理來說應該告訴他啊!而且在喪禮上根本也沒出現過這一號人物,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大地巫女又是什麼鬼東西,
猛然驚覺,他突然發現這些腦袋裡亂想的念頭,好像要去堵人家的小老婆一樣。
但是他阿公在外面有伴侶竟然都沒說過,真的是太可疑了,實在讓人介意萬分。
他絕對要找到那個女人!
「你們還必須和綠色種族聯絡,那麼也請容許我繼續為海族祈禱。身為海族的神女,我願以自己的力量為眾人持續祝禱。」無視抬臉色劇烈變換的幾個人,蘭賽雅微笑說著,也表明會客時間差不多應該結束了。
也沒有打招呼,就像來時一樣,小個子女生率先走出了房間。
追上腳步,司曙最後在門關上前看到的是海族的神女重新跪在神像之前,那束光打在她與雕像之上,顯得非常虛幻不實。
海族的神女自從失去伴侶之後,已經不知道在這裡獨自度過多少時間。就在那麼安靜、神聖的地方,靜靜地不斷為所有海族祝禱著。
那個單薄的身體在雕像前異常地纖瘦。
怎樣看他都覺得這是很像水母。
微光打上去甚至還有點泛藍。
他還是私下偷偷問一下校醫,海族有沒有所謂本體之類的東西好了。
站在一旁的極光沉默地向那個背影輕輕鞠了躬,順著水流向外離去。
未曾謀面的兄長所留下的不只是極地圈的人,還有遙遠之外的這一片海族。他直到現在還是觸碰不到已經成為故事的那個人,但是卻已看見了背影。
或許他能夠明白為什麼伊瑟斯會選擇在這邊留下,就像他離開了極地圈那可以避過大戰的安穩生活,選擇和使者一起行動。看似非常輕率,■卻使平凡無奇的時間開始轉動了。
或遲或早,生命都會開始踏上自己的旅程。
他和伊瑟斯也只是走上了相同道路而已。
之後的未來,或許他們的故事也會如同這樣被其它人述說吧?
然後,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