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來自海外的遺物 01
陽毅站在阿爾伯特教授的門外,看著上面的燙金字樣:ArthurAlbert,再一次為自己的倒霉運氣喪氣的歎氣不已。
伸指敲響門,教授渾厚好聽的低音道:「請進。」
陽毅不安的推門進去,見到熟男帥哥教授正把雙腿架到了桌沿上,背靠著高背椅瞇眼看自己,手中拿著一隻高爾夫球,它正在他的兩手中間被拋來拋去,動作熟練得如同雜耍。
「你好,阿爾伯特教授。」陽毅小心的道,盡力避免不去觸到他的貓毛。
「請坐。」阿爾伯特教授指指自己對面的椅子,陽毅頭皮發炸的坐下。這指定坐談的架勢,還讓自己坐上那張專門用來給問題學生坐的御用寶座,真有點帝王給下人看座的味道,多半在劫難逃。
放下大長腿,阿爾伯特教授沖陽毅伸出手:「再次介紹一下,ArthurAlbert,因為名字裡兩個詞打頭都是A,熟人都叫我DA,就是DoubleA的意思。如果不習慣英文發音,我還有一個中文名字,姓艾,名胤祄,艾胤祄。」
聽到胤祄這兩個字時,陽毅敏感的挑了一下眉毛。做為一個中國人,雖然混血,但對滿清那段歷史陽毅還是很熟悉。康熙早逝的第十八子就叫做胤祄,康熙又姓愛新覺羅,這位姓艾,與愛同音,給人感覺就怪怪的。
「阿爾伯特教授……」
這人揮了揮手,道:「不在課堂上,叫我亞瑟吧。」
爽快,現代西式文化教育出來的人就是不愛在稱呼上計較。
「哦,好的,亞瑟。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呃……這個,我……並不是故意不來上學。」陽毅試著矇混過關。
「不談這個。」亞瑟起身,走到牆邊的小保險箱那裡,打開它,到出一個小包裹,道:「給你,哈金森教授讓我帶給你的……遺物。」
陽毅大驚,臉色陡然刷白,驚慌失措的站起來,動作過猛,以至於撞翻了椅子。
「什麼?哈金森教授的遺物?!」
亞瑟臉上掠過一陣黯然:「對,是遺物。哈金森教授已經因為車禍失事而逝世,出事前的兩天,他托我把這個東西帶給你。我和他師出同門,很想來看看他眷戀不已的中華大陸,所以就來了。」
陽毅心亂如麻,亞瑟的話聽進了耳裡卻聽不進心裡,反反覆覆的只湧上一個念頭,那個讓人敬佩的雜家教授竟然去世了?!這個念頭在腦中轟轟作響,直如雷鳴一般。
突然間心神激盪,一個控制不住,指甲瞬間變得烏黑,藏在體內的利刃就要暴彈而出。陽毅下意識猛然把按在桌沿上的手縮回來,大口的喘著氣,拚命去背誦早已熟得不能再熟的太極拳口訣。
以心行氣,務令沉著,乃能收斂入骨。以氣運身,務令順隨,乃能便利從心……意氣須換得靈,乃有圓活之趣;所謂變轉虛實也。發勁須沉著松靜,專注一方。立身須中正安舒,支撐八面。行氣如九曲珠,無微不至。
樸實而又玄奧的字句就如同擁有著魔力一般,字字都帶著玄機,漸漸讓陽毅平靜下來。許久後才澀聲問道:「教授……他……」
似乎沒有發現陽毅的異常,亞瑟慢慢的道:「據趕到的救護人員說,事故發生得很快,教授當場死亡,幾乎沒有受到什麼痛苦。如果這是你要問的。」
陽毅頹然坐下,失神的望著桌沿上陽光的反光,喃喃道:「我很喜歡哈金森教授……他很和藹,很風趣,有著不合年紀的活躍和專研精神。雖然認識他不久,但我想我瞭解他,他是那種閒不住的人,喜歡學習一切新奇有趣的知識。只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亞瑟默然,半晌後才強顏一笑:「你倒挺瞭解他,也不枉他總是提起你。中國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士為知已者死,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士為知已者死?自己和哈金森教授嚴格的說不過是一面之緣,說是知已,未免太給面子抬高了自己。陽毅反覆品著這句話,只覺心中一片苦澀。
身邊,已經有兩個人死去了。先是李芸的,後是哈金森教授,兩個都是傑出的優秀人物。難道說,自己身上籠著一層厄運光環,沾者倒霉?陽毅看著自己的手,它們修長健康,並沒有血腥之氣,指節因為過於用勁而泛白。看似普通的外表下,潛藏著凶狠殘暴的邪異利器,這雙手,是否真是厄運之手?
亞瑟走過來,將小包裹推給陽毅,道:「我沒打開看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東西我已經帶到了。」沉默了一下,又道:「哈金森教授對你期望很高。我想說……別辜負他。我尊敬的長者不多,老教授就是其中之一。重視它,好嗎?」
陽毅怔怔的看著包裹,它就是黑色的法蘭絨捲起來的一個布包,看上去普普通通。陽毅沒有伸手去拿它,只是問:「亞瑟,你和哈金森教授關係很好?」
「很好。他救過我的命。」亞瑟繼續拋那顆高爾夫球,速度越來越快。陽毅能感覺出來,這是他讓自己平靜的一種方法。
「沒有他,我現在已經是……一堆塵土。我和他,算是忘年之友吧。我們一起騎著駱駝看過胡夫金字塔;開著越野穿行過非洲大草原;劃著土著的狹舟漂流過剛果河;我們還到復活島上看過石像;到夏威夷潛過水;我們約好一起登上中國的長城……Hutchinson,Youhavebrokenyourpromise!Bastard!(混蛋!哈金森,你失約了!)」亞瑟陡然發怒,將球擲到牆角,霍地起身一腳踢倒了椅子,快步走到窗邊,伸手按著眼簾。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皮膚有一種病態的白,透著一種悲傷的愴然。
「對不起,失態了。」許久後,他才道。走回來扯了張紙巾按住眼,隨即快速把它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裡。陽毅不經意看到一眼,紙巾上隱約有一抹殷紅。
沒太留意,陽毅伸手捧起布包,只覺得它說不出的沉重。
兩人許久無話,房間裡瀰漫著一片傷感。直到時針發出整點的鳴響,亞瑟才如果驚醒一般,打破沉默道:「你出去吧。」
陽毅點點頭,默默的拿起包裹,珍重的抱在懷裡。
「阿爾伯特教授。」陽毅換回正式的稱呼,道:「我遺落下來的課……」他其實不想說這個,但就是找不到正確的安慰方式。
「沒關係。」亞瑟揮了揮手:「你補一篇小論文回來,嗯,題目就叫做《論新型負重理療的可行性報告》。另外,我可能會抽時間去你家拜訪一下,請提前通知你家人一聲。」
「好的。」陽毅道,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提出家訪這件事,按理說,西方的教育方式沒有上門拜訪一說,他們有事要見家長,會直接電話通知你到學校來。
出門帶上門,陽毅忍不住又衝動的推開門,道:「亞瑟,以後有機會我陪你登長城!」說罷,大覺不妥,他又不是哈金森教授,沒那個資格。便向亞瑟鞠了一躬,慌忙道了個歉,這才帶上門走了。
亞瑟在門裡一陣愕然,隨即輕輕一笑,臉上的黯然傷懷頓時被沖淡。
「登長城?好啊,我可是神往以久。」低聲自語著,忍不住又道:「中國人,就是重情義,連一個混血都學會了這份情重。哈金森,你確實生了一雙慧眼。你的委託,我接了!」回身去撿回高爾夫球,又拿在兩手之間開始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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