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兒

　　方翔回到租屋，已經是傍晚六點多鐘，剛一進屋，就听得一個嘻嘻哈哈的聲音︰“哈，詩韻姐，小影姐，真的，我告訴你們啊，那個家伙絕對是色大膽小，那雙賊溜溜的眼楮瞅的我渾身不自在，如果不是我裝的凶一點，指不定他會做出什麼下流齷齪的事情呢。”

　　得意洋洋的語調伴隨著那晃動不休的個性短發讓方翔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而那在燈光映照下散發著璀璨迷人光澤的鑽石耳釘，讓方翔輕易的對號入座︰這個坐在沙發上背對著自己、喋喋不休的女子，就是適才那個無禮纏三分的凶悍美女。

　　‘倒霉，該不會她就是那個雪兒吧？簡直糟蹋了這個溫柔婉約的名字！’方翔嘴中一陣發苦。

　　“方翔，回來了。先坐一下，等米飯好了咱們就開飯。”林詩韻瞧見了方翔，輕笑著打著招呼，繼而指著那寸頭美女，輕笑著道，“這是雪兒，沈沛雪。你們認識一下。”

　　沈沛雪起身望著方翔，四目相對，瞧清眼前這張清麗的臉龐，方翔頭皮發麻，這是叫冤家路窄哪，還是無巧不成書？

　　方翔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笑意，頗為尷尬的點點頭，低聲道︰“你好，我叫方翔，很高興認識你。”方翔不知道這沈沛雪會拿出何種態度應對自己，是驚愕，還是失聲尖叫。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沈沛雪的眼波在方翔面上微一打量，卻是沒有半點的反應，那被酒精刺激的殷紅一片的嬌靨也是恍惚一片，打了一個酒嗝，嘟囔著道︰“我叫沈沛雪，雖然我不太高興認識你，不過也無所謂了，總之日後你要老實點，小影姐是空手道黑帶二段，我也是跆拳道高手，你要是跟我們玩心眼，當心我對你不客氣，打你個半死，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哼。”

　　說話之際，沈沛雪抬起縴手勾住方翔的脖頸，秀氣玲瓏的拳頭在方翔眼前使勁的晃著，更是捏的嘎　作響，極盡威脅之能事。

　　酒氣和著一縷香氣噴涌到方翔鼻翼間，酒氣雖刺鼻，這縷幽香卻是如蘭似麝，讓人心潮澎湃不禁往曖昧處浮想聯翩，饒是方翔意志堅定，在這雙重的刺激下，可也生出了痛並快樂著的復雜感覺。

　　沈沛雪先是一副要打要殺的凶煞神情，只是這威脅完畢，卻又變得嬉皮笑臉，拍著方翔的肩膀，賊笑兮兮的道︰“不過呢，你也不用怕，只要你老實一點、平常手腳麻利一點，咱們就做哥們。剛才詩韻姐說你也是東工大的學生，得了，以後在學校里我罩著你，保管沒人動你，呵呵，高興吧。”

　　沈沛雪恩威並施，方翔只覺得一陣神思恍惚，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丫頭像是引誘小白兔犯罪的大灰狼。

　　對于沈沛雪的醉酒胡鬧，卓笑影不置可否的微微搖頭，林詩韻則是無奈的輕笑，嗔道︰“雪兒，你喝多了，別胡說八道了，快點去休息吧。”

　　“沒，我沒喝多。”沈沛雪有些急切，死命的拍著方翔的肩膀，笑呵呵的道，“小子，別看你是大二，論見世面，你可不如我。我告訴你，今天我遇到了兩個混蛋，想訛我一道。哼，我是干什麼的，能被他們欺負？對了，尤其是那個色迷迷的家伙，笑的賊兮兮的，恨不得要把我的衣服扒開的架勢，哼，等我過幾天，非找到他結結實實的揍他一頓。嗯？仔細看看，他的個頭跟你差不多，體型好像也挺相似的…”

　　沈沛雪瞪著一雙茫然的美眸，在方翔身上使勁的打量著，雖然在酒精的作用下，醉醺醺的她雙眼已經不對焦，方翔也是一陣心悸，忙將笑意和藹的臉龐繃得緊緊的，干笑著道︰“嘿嘿，這個世界上相似的人太多了。”

　　“哦，倒也對啊。”沈沛雪眯縫著嬌媚的美眸，故作嚴肅的點點頭，繼而在方翔肩膀上使勁的一拍，差點將毫無防備的方翔拍了一個趔趄，瞪大了一雙美眸，冷笑著道，“小子，少動歪腦筋，老實點，听到了沒有？”

　　方翔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神情尷尬的支吾了兩聲，算是應對過去。也好在沈沛雪此時已經是醉的七葷八素，哪里還顧得上方翔，自顧自的傻笑著點頭然後搖頭，用力拍拍方翔的肩膀，這才跌跌撞撞的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看來這丫頭片子真的喝多了，所以醉眼朦朧的，也沒記清楚我的相貌。’方翔只覺得一陣寬心，他雖然自認為滿身的道理，但是與一個醉女卻是有理說不清，萬一鬧起來，說不定自己就要坐實這個色狼的稱號了。

　　沈沛雪回臥室睡覺，林詩韻與卓笑影也是長舒一口氣，對視一眼，面上俱都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林詩韻望著方翔，苦笑著道︰“方翔，讓你看笑話了，雪兒就是這麼個德行。不喝酒的時候大大咧咧的，是個很豪爽的丫頭。可是一喝酒就容易興奮，像個老太婆、東扯西拉嘮叨個不停。”

　　卓笑影柔聲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雪兒喝酒才可愛一點啊，最起碼嘻嘻哈哈有說有笑。方翔，其實雪兒不喝酒的時候，脾氣暴躁的很，說話就是鋤頭一樣，硬邦邦的不會拐彎，隨隨便便就能把人噎個半死。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你要有點思想準備。”

　　卓笑影對方翔的存在，心頭總是有些疙疙瘩瘩的，只是礙于林詩韻是房主，再加上她本性中不願為人看輕的因素，所以她不便出言趕走方翔，只能旁敲側擊的讓方翔自己萌生退意。

　　方翔聞言倒是無所謂的搖搖頭，笑呵呵的道︰“脾氣暴躁說明她性子爽直，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好了，不說了，咱們吃飯吧。”林詩韻總有大姐風範，她一開口，卓笑影與方翔立刻停口不語。

　　林詩韻的手藝的確不錯，四盤小炒色彩鮮明、味美滑嫩，一道濃湯辣中帶酸、回味無窮。吃慣了學校千篇一律的大鍋飯，陡然間品嘗到這如此精致的手藝，方翔一時間覺得幸福真是像花兒一般在開放。

　　飯桌上，大家閑極無聊，隨意扯開了話題。

　　林詩韻望著沈沛雪緊閉的臥室房門，笑著道︰“方翔，雪兒是我朋友的妹妹，我也當她是親妹妹。雖然她愛胡鬧，脾氣也大了點，不過她心腸很好，只不過被她哥哥寵壞了，變得有點無法無天。咱們住在一起，總是免不了有些磕磕踫踫，如果雪兒在言語上有所得罪，看在她是你學妹的面子上，你多擔待一些。”

　　“學姐你言重了。”方翔笑呵呵的連連點頭，繼而卻又好奇的問道，“學姐，你是這房子的房主？”

　　“嗯，是啊。”林詩韻微微頷首，美眸中露出一絲緬懷追憶的色彩，語調悠悠的道，“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房子，我跟你一樣，父母也都亡故了。”

　　‘原來學姐跟我一樣，父母雙亡，孑然一身。’憶及陰陽陌路的父母，方翔那顆瀟灑不羈的心，驀的變得沉甸甸的。

　　許是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林詩韻忙啟齒一笑改變了主題︰“我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空蕩蕩的冷清不說，也實在是有些浪費，何況現在這個社會，一動一行都需要錢。我索性拿出來招人合租，也算是物盡其用，我也能賺點錢貼補家用。”

　　‘不愧是學會計的，處處精打細算。’方翔暗自贊嘆不已。

　　林詩韻又道︰“雪兒是在高三住進來的，她哥哥太忙，沒時間照料她，又怕她少人管教，會跟人學壞，所以就托付我來代為照顧，平日里輔導一下她的功課。”

　　‘代為照顧？’方翔心頭一陣揣測，莫非眼前的這天仙化人與沈沛雪的哥哥頗有幾分曖昧的交情，或者是他女朋友？看林詩韻那冷淡的神情，好像又不太像。不過實在也難說，雖與林詩韻剛剛認識，但是歷盡世間滄桑的方翔卻有著識人之能，輕易的看得出林詩韻雖看似溫柔可人，本質里卻是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職場女子，斷然不會輕易的將心中所想掛在面上。

　　方翔思忖良久，驀的，卻是啞然失笑︰不知何時起，自己竟然變得如此八卦了，自己跟林詩韻只是萍水相逢，又何必關心人家的私事。

　　方翔暗自好笑，此際卓笑影接過話來輕聲道︰“我是一個多月前住進來的，我們警院大四是實習期，我被分在北郊派出所實習，詩韻姐這里離派出所只有幾步路程，上下班很方便。”

　　方翔隱隱約約覺察到，容易害羞的卓笑影神情間總有一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即便是面對林詩韻，這絲默然也沒有片刻的消停。

　　‘是她天性使然，還是刻意為之？’

　　方翔自己沒有察覺，其實自從住進這個租屋以來，他就有了幾分改變。以往的他，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享受著那份孤寂與漠然，從來懶得去琢磨旁人的心事。眼下與三個女人住在一起、朝夕相處，環境適應能力極強的方翔開始在不知不覺間去主動留意旁人的言談舉止，這種變化對他而言，卻也不知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