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十九章傷逝
馬車上,小三一邊幫小五止血,一邊偷眼看著抱著海棠的方楚亭。方楚亭面如死灰,把昏迷的海棠緊緊抱在懷裏,小心地幫她擦乾淨臉上的泥土,然後把頭埋在她的頸窩,不停抖動地雙肩洩漏了他此刻的心情。
小三心下歎了一口氣,果然夫人才是公子心裏的寶!忍著心酸,定了定了神,繼續幫昏迷的小五止血上藥,只是這血為何總也止不住,這可如何是好?
才把她安放在床上,海棠就醒了,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迫切地抓著楚亭問:“小五呢?她怎麼樣?”
看到她安然無恙的醒來,本來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大夫正在給她治傷。”
“楚亭,你不知道她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海棠的淚水根本不受控制,不停地往下掉。
“你好好躺著休息,我下去看看。”楚亭環抱了她一下,閉著眼把淚水吞了回去。
“不!”海棠推開他,“我也要去看!”說完便穿上自己的鞋子要出門。
一把拖住她,“你好歹也換身衣服,這樣我先下去,你換了衣服下去好不好?”
海棠看著只剩一截的裙擺,乖乖地點點頭。
書房的方榻上,大夫正在給小五施針,小三和小晴在一旁幫忙,其他人都呆在外面等消息,看到海棠下來,各人臉上的神情都不一樣,有松了一口氣的、有橫眉冷對的,海棠沒心思在意太多,越過眾人走進了書房。
看到小三手上的紅色棉布,海棠身子晃了晃,胃裏一陣陣作湧,穩了穩神,走到小五身邊。這丫頭還沒有醒來。這血也流得太多了,摸摸她的頭髮。眼淚又不聽使喚了。
“小五。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海棠輕聲給她打氣,引來了小三的側目。
大夫終於停了手,惋惜地搖搖頭,海棠差點跌坐在地,這是什麼意思?
“大夫,我妹妹怎麼樣?”小三焦急地問大夫。
大夫沉吟著,長歎了一口氣。“這位姑娘失血過多,恐怕……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能不能好起來,就得看她的造化了。”說完就出了門。
屋子裏的三人陷入了沉默,小晴一邊抽噎一邊幫小五抹身子,小三抹了一把淚水,咬著牙幫小五換衣服,只有海棠,失神地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混亂,為什麼是在古代?為什麼不能輸血?葉海棠,你為什麼要回來!
戌時剛到,小五就醒來了,大夫眯著眼,把著脈,神色凝重,搖著頭對著楚亭說:“你們趁現在說會兒話吧。我去開方子。”
言下之意。大家心裏都清楚,卻沒有人願意接受。小三背著小五抹了淚水。換了個笑臉:“小五,你醒來了?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小五無力地搖了搖手。
海棠把嘟嘟牽到她跟前,“小五姐姐,痛不痛?”嘟嘟第一次看到小五躺在床上,小眉頭緊鎖著,伸手摸了摸她地臉,然後吹了吹,“嘟嘟給你吹吹,小五姐姐就不痛了。”
海棠別過臉去,一滴淚珠兒“啪”地落在了地上。
“嘟嘟少爺乖。”小五費力地說了一句,“姐姐不痛。”蒼白地臉上因為痛而泛起微小的汗珠。
嘟嘟幫她擦了擦汗珠,然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小五姐姐快點好起來,嘟嘟等你!”
小五艱難地移了移頭,看到站在一邊地海棠,“夫人,夫人。”
海棠抹了把淚,蹲在了她地面前,“小五,別說話,說話太費力氣,你好好休息,會好起來的。”哽咽著說。
“夫人,別難過。”小五撐著想要伸手幫海棠抹眼淚。
海棠實在受不了,轉身跑了出去,一出門看到桔子蹲在門邊上哭,捲曲著身子抱著雙臂,肩膀不停的抖動著。海棠沒了力氣去安慰她,腳一軟坐在了門檻上,失神地望著黑夜,這夜連月亮都不肯出來了,黑得濃烈,吞噬著一切。“小姐,小姐。”不知過了多久,小晴出來喚她,“小五怕是不行了,您看……”
海棠扶著門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了書房,嘟嘟已經被穆姐兒抱到樓上去了,小四趴在榻邊已經泣不成聲了,其他幾個男人都隱忍著淚水,強言歡笑,小三抱著已經氣若遊絲的小五,兩眼失神,嘴裏哼著兒時的小曲兒。
海棠的眼前浮現出初次看到小五時的模樣,那顆靈動的小黑痣就要消失了嗎?心中做了一個決定,“小晴,陪我上樓。”
在衣櫃裏拿出楚亭地衣物,小晴納悶地看著她,“快!幫我換裝。”
“小姐!”小晴明白了她的心意,一邊流淚一邊幫她換裝。
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海棠不肯眨眼,不停地對自己說:“這一刻你是沈棠!是沈棠!”
走進書房前,海棠深吸了一口氣,不理其他詫異的目光,徑直走到小五身邊,壓低了嗓音,喚了聲:“小五,小五。”
小五緩緩睜開已經無力的眼,眼裏突然閃過一道光亮,小黑痣也一時間靈動了起來,激動地抓住海棠的手,喘著粗氣,“沈、沈……”
手指壓著她的嘴唇,“噓!不要說話,我來看你了。”說完給了她一個笑,海棠卻不知這笑很難看。
“謝、謝……”小五努力移開自己的嘴,吐出了這兩個字。
海棠輕輕打了她一下,“不聽話,讓你不要說話,好好休息,好不好?”
笑著搖搖頭,小五的眼裏閃著淚花,卻不肯閉上自己地眼,“沈、沈少爺,我很高、高興。”小五歇了一下,“我、我一直、在等你、來看我……”
海棠吸了一下鼻子,傻丫頭,“我來了。”
“我很……”聲音越來越小,海棠不得不貼著她的嘴,“想你,想、你……”
握著她的手終於無力垂下,海棠看著那帶著淺笑閉上的眼,全身力氣仿似被人抽空了似的,“小五,小五?不……”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聲淒冽的叫聲一直盤旋在方宅的上空,驚得老槐樹上那睡著的鳥兒拍著翅膀飛向了墨色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