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京城風雲
錦華殿裡,瑩妃側臥在榻上,手持紈扇,有一下沒一下的,雖然已經是七月艷陽高照,但錦華殿裡還是陰涼依舊,一陣風吹來,垂掛的清紗飄起,隔紗望去,一片荷池映入眼中。
輕蝶從殿外走了進來,額頭上全是汗珠,看了看站在娘娘身後的人,揮了揮手,湊到她耳邊,「娘娘,剛剛余媽帶了信過來,皇城現在出不去了。」
「嗯?」瑩妃把眼光從荷池裡收回來,「這是怎麼回事?」皇城雖然禁衛森嚴,可是有了她的牌子,出個宮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知道,不過昨兒晚上,就已經封城了,外面的人也不讓進來,裡面的人也不讓出去,說是非太子手令不得在皇城出入。」今日是漢王的人來互通消息的日子,這會兒不讓人出城,還真是奇怪。
「這要出宮出採購東西,難道也不行嗎?你讓小秦子去問問管事房。」
「是,娘娘。」輕蝶令命退下。
瑩妃從榻上站了起來,沿著長廊來回走動。皇城突然被封,這可是很少有的事,難道宮外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漢王沒有送消息進來呢?
過了小半時辰,輕蝶帶著一個小太監從院子裡走進來,「娘娘,小秦子回來了。」
「嗯,小秦子,管事房怎麼說的小秦子先給她磕了頭,然後小聲回話,「回娘娘。聽管事房的柳公公說,昨天城裡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流傳很快,有人傳說是瘟疫。太子怕傳進宮裡,如果眾位貴人有個閃失,只怕也難和皇上交待。所以暫時封了城,等查明病症後再說。宮裡的貴人們如果需要採買什麼東西,還請娘娘列個清單。讓他們代為購買。」
「知道了,你先下去,等會兒替本宮拿單子給他們。」
「是。」看著小秦子退了出去,瑩妃問輕蝶,「你怎麼看?」
「娘娘。這事恐怕只能信一半。」
「為什麼?」瑩妃看了看她。這宮女是當初漢王送給她地。她自小在宮裡長大。宮裡地事瞭如指掌。這些年一直是她在幫自己。
輕蝶輕蔑地一笑。「天家地事。又有多少是真地。還不就是掩人耳目而已。」
瑩妃皺了皺眉。「掩誰地耳目呢?輕蝶。你找余媽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打探一下。這件事到底是為了什麼?」
「是。」
等輕蝶出了門。瑩妃悄悄轉出殿後小門。穿過花牆。繞過幾條長廊。來到一處僻靜地房子。回頭看了看來路。然後輕輕扣了幾扣門。「誰?」「本宮。」
門吱呀一聲,瑩妃一側身,進了房子。
門後閃過一張老婦人的臉。滿臉皺紋卻掩蓋不住曾經地美麗,只是額上的「犯」字,讓人看著害怕。四周望了望,立馬關上門,回身趕緊下跪,老奴見過娘娘。」
「珍娘,千萬別這樣,坐著說。」瑩妃拉起珍娘,坐在了屋裡唯一的凳子上。
「娘娘。今日怎麼跑老奴這裡來了。」珍娘邊說邊給她倒了碗茶。
瑩妃止住了她的手。「珍娘,你先別忙。本宮是有事要問你。」
「娘娘只管問,老奴知無不言。」
看了看外面,還是不放心地壓低了嗓子,「珍娘,你在宮裡呆的時間長,知不知道一般什麼情況下,會封鎖皇城?」
「這個可能性很多。難道?」珍娘小心地詢問。
「是,現在管事房的人說宮外在流傳瘟疫,所以封鎖了皇城。」瑩妃覺得這個有事有些誇張了。
「娘娘,封鎖皇城,最主要的其實應該是封鎖消息。」珍娘黯淡地眸子裡閃過一絲光亮。
瑩妃反覆琢磨著這兩個字,消息?什麼消息?是城內的消息?還是城外的消息?「珍娘,能不能幫本宮打聽打聽?」
「娘娘放心,珍娘定會幫你打聽。」
瑩妃出了珍娘的房間,臉上已經少了許多焦慮。這珍娘,是宮裡的老宮娥,據說在洪武年間,是一位得寵的妃子的宮女,後來妃子被賜死,她便被送進冷宮,專門服侍裡面失了寵的娘娘,有一次被一群太監欺負,幸得瑩妃出手相救,瑩妃要將她帶進錦華殿,不想這珍娘卻拒絕了,讓她在浣衣房找了一處輕鬆點的活計,時不時幫瑩妃打探一些消息。
過了兩日,輕蝶帶來的消息,依舊還是京城裡瘟疫橫行,要出入宮門,必須得太子手令。
瑩妃坐立不安地又呆了兩天,打發輕蝶去找余媽商量,然後獨自一人溜去了珍娘地房間,「娘娘,您先坐,喝口茶定定神。」
心裡一陣慌亂,珍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珍娘,本宮無妨,你快說。」
珍娘湊到她耳邊說了兩句,眼光裡帶著些許欣喜。
「什麼?你說皇上他唔,唔。」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珍娘給摀住了嘴。
「娘娘,這事兒,可只有太子身邊的人知道,您要是說出去了,可是」邊說邊在脖子處抹了一下。
瑩妃心裡盤算著,這可是漢王起事的大好機會,只可惜這消息來得太晚,不對,還不晚,只要這消息還沒有傳出來,就不晚。「珍娘,這事本宮自然省得,你也謹慎些,本宮先行一步。」
要怎麼把消息送出去呢?瑩妃已經在錦華殿來回走了一個時辰,輕蝶還沒有回來,也不知余媽那裡有沒有辦法可想,余媽是御膳房地人,平日裡能出宮去採買些東西,順道幫漢王遞些消息。
「娘娘,奴婢回來了。」輕蝶看著在殿裡來回踱步的瑩妃,趕緊小跑步上前。
瑩妃掃了她一眼,「怎麼樣?有什麼法子嗎?」
「回娘娘,余媽過兩日可能要出宮一趟。」輕蝶輕吁了一口氣,終於能出去打探一下消息了。
瑩妃盯著輕蝶,突然覺得皇上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這丫頭的好,她畢竟是漢王的人,如果有個什麼閃失,只怕不會記得自己是她的主子,「能不能帶句話給漢王?」
「娘娘有什麼要和漢王說地嗎?」
「把耳朵附過來。」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句:「皇太孫已北上。」,輕蝶便會意地出了門,瑩妃臉上露出莫測的笑容,漢王啊,希望你能來得及。
京城聚賢樓。
楚亭帶著一群人住進了聚賢樓,這一路風塵僕僕,還沒來得及歇腳,就有人敲門。
楚亭眼光越過開門的成瑞,看到門外站著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儒,立馬迎上前,「先生?您怎麼來了?」
老儒示意進門再說,兩人進了房間,楚亭請為上座,躬身行了禮:「先生回鄉之後,學生不曾前往拜訪,還請先生勿怪。」
「楚亭,無須多禮,這些年老夫一直在外雲遊,你就是去了也見不到。」
老儒正是楚亭的恩師,前任吏部尚書楊大人。「先生不知何故會來京城呢?您是雲遊至此嗎?」
「是太孫殿下叫老夫回來的,這一年多老夫一直呆在京城。」楊大人看著日漸穩重地他,老懷安慰。
「太孫殿下?」楚亭小心地猜想著。
楊大人笑了,「你和承詣的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是老夫向殿下推薦的。」
「學生謝謝先生的提攜。今日前來可是殿下有吩咐?」
但笑不語,然後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兩個字,驚得方楚亭連忙跪在地上,向著北方磕了幾個頭。
「殿下呢?」
「已經北上,此刻怕已經在回程了。殿下命你配合東宮待衛,速速將京城內漢王地黨羽拿下,避免走露風聲。」
「是。學生即刻去辦。」
京城裡某一處偏僻地宅子裡,幾隻白鴿被投向空中,在院子頂上盤旋一陣,便向東方飛去。一名男子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暗自鬆了一口氣,連日來,皇城封鎖,裡面的人一直沒有來傳遞消息,今日總算能向漢王傳遞些有用地消息。
正準備轉回屋子,門外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還沒來得及答話,一夥人已經衝進了院子,一把鋼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其他的人直接衝進屋裡,只聽見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男子心一緊,轉而又輕鬆起來,知道自己的處境只有死路一條,便握住鋼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鮮血噴在那握刀之人的身上。
棠園裡,蟬鳴四起,讓人覺得燥熱無比,海棠看了看窗外的太陽,這七月天還真熱,七月?歷史上,永樂二十二年七月,朱棣死於北征途中。想到這裡,海棠呆了一呆,他此番出門莫不了是為了這事?
突然想起臨出門前那一晚看到的身影,只怕那夜不是自己眼花了,他是有什麼要交待嗎?想到這裡,心便慌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