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一十八章 鍾與野鳥
在車旁。許樂將鞋上的雪泥蹭在輪胎上。握拳咳了兩半身軍裝的衣領豎了起來。稍擋周遊於街巷間的寒風。
他從硬紙盒裡取出兩隻煙。點燃一根叼在嘴上。另一根遞給了白玉蘭。白玉蘭低著頭。目光過絲絲黑髮望向司法部大樓前方。猶豫了片刻。接過香煙夾著。卻沒有點燃。
自天而降的雪已經停了。寒冷的風卻依然在刮著。從無人打擾的建築偏角中拂起粉雪。四散旋轉於空氣之中。司法部大樓前方閃光燈快速閃動。將那些雪片耀的更加聖潔。看上去就像是一場演唱會裡精心設計的完美舞台一般。
許樂狠狠的吸了一香煙。火線瞬間燃至了第一個字的下緣。他瞇著眼睛看著那邊。雖然看不清楚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車內的電視已經開了。正在直播那處的場景。
聯邦政府正式中止麥德林專案的調查。議會山的新聞發言人也遺憾的表示。因為關鍵人以及證物的缺失。聽證會被迫無限期延期。司法部長辭職。國會震怒。席格總統沒有表示。麥德林終於走出了司法部大樓。
在大樓外。麥德林議員與前來迎接的羅斯州長親切擁抱。向四周多達數千人的支持人群熱情揮手。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勝利者。然後這名勝利者。在無數人的簇擁之下。沿著覆雪的街道。向著西方的議會山方向走去。
許樂沒有動。他仍然沉默的站在車旁。一根又一根的吸著煙。本來這已經不再是他的事情。只是他為之付出了太多心力。便總想看著這出荒誕劇演下去。
羅斯州長很有禮貌的讓麥德林議員走在最前方。這位一臉平靜剛從司法部大樓裡走出來老人。神情沉著而堅毅。帶領著無數的支持者走到了議會大廈下方一路行來。只民眾飽含深情的注目和熱情的掌聲。而這老者。則像一聖人。
議會大廈前早已布妥當。此處風更闊。大廈頂上的積雪被吹拂的更密閃光燈更多。更像一個舞台。
許樂遠遠的瞄著那邊卻只是想了臨海州體育館裡那個舞台。環山四州那個舞台。
在議會大廈前。麥德林議員在羅斯州長以及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陪伴下。向整個聯邦以及自己的支持者宣佈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他決定退出聯邦的總統大選。
消息發佈之後。所的媒體記者像是瘋了一般。開始與各自的部門連線。而那些興奮甚至有些亢奮的支持者們。卻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帶著些然困惑之色。怔怔的站在原的。大聲喊著的口號消失了。激動握著的拳頭卻依然停留在空中。
羅斯州長走上前來。拍了拍麥德林議員略顯瘦削的肩膀。低頭對著揚聲器說了幾句什麼。表示自己充分理解麥德林議員的想法。堅定的站在友人的一方。宣佈了共同退出的決定。
「您要放棄嗎?」人傷心難過呼喊道。
「不能對政府讓步」有人憤怒的大聲說道。
麥德林議員伸開了手在雪花慈祥而堅定的開始了自己的再一次演講。
……
……
看不清議會大廈前生了什麼,但身旁的車載光屏忠實將那裡生的一切。傳到了許樂的耳中眼中。他狠狠的拔了一口香煙燃燒到過嘴的火線。散發出人難以忍受的焦臭味道。
白玉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眼看著要被聯邦法審判。卻忽然間走出了司法部。被聯邦打擊到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麥德林依然能夠發動無數的支持者站在自己身後。這時候卻忽然宣佈了退出大選!
令人震驚的變動背後。究竟隱藏著多少利益互換與黑幕交易。許樂不用想。也能品出一二。作為最後勝利者的帕布爾議員。不。準確來說是以夫人為代表的聯邦大人物們。一定對麥德林的安全及羅斯州長將來在聯邦政治生活中的地位。給出了相應的承諾。
身旁的黑色汽車裡傳出麥德林議員蒼老的聲音。
「帝國的威脅近在眼前。聯邦需團結。作為一名老兵。我在這裡必須懇切的請求大家團結在聯邦的周圍。」
這位議員的演講總是這樣的情真意切。誠懇動人。「歷史的風沙終究掩不住真相。司法部大樓的數夜。令我深思許久。在當前的局勢下。究竟是我個人的政治榮辱重要。還是聯邦的團結穩定更為重要?……」
「今天。我在聯邦議會山前宣佈退選。不是因為我對聯邦的精神感到失望。選擇放棄。而是因為我愛這個聯邦。而且愛的無比深沉。」
真摯的掌聲響了起來。
……
……
「看那邊黑洞洞都是一群令人噁心的人。」許樂又點燃了一根煙。盡可能的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但微啞的聲音卻展露了他幾絲真實的情緒。
「我當年在河西州圖書館看書的時候。發現幾十年沒有什麼愛國的說法。只有帝國的入侵。人們才想起來人人都愛聯邦這個國度。然而現在愛國這個名頭。卻已經成了惡棍最後的避難所。」
許樂不想再聽議會山前那老人的聲音。雖然他從小就知道聯邦這個社會裡有太多的黑暗。但還真沒有想。在首都星圈這些的方。黑暗的東西居然能夠蒙上如光鮮亮麗的一件外衣。然後招搖撞騙於聖潔白雪之中。
關掉了車載電視。黑色汽車沉默無聲的駛過議會大廈左側的道路。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便來到了憲章廣場。
在憲章廣場的正中央。五人小組的雕像高高聳立。薄雪積於這些前賢的頭頂和肩頭。仿古銅的材質在雪天裡。顯的頗具滄桑之感。
這組巨大雕像的正前方。安置著一隻笨重的古鐘根據聯邦的初期教材所稱。這只古鐘代著人類向宇宙不停的發出呼叫。無數年前當人類社會出現在上林開始。這只古鐘便擺放在此處。直至今日。不知維修了多少年。但鍾從來沒有止歇過。按照聯邦法定的日期不時響起。平靜而又永恆。
許樂是東林孤兒出自鐘樓街。隔著濛濛車窗看著安靜的古鐘。他很自的想到關於第四區的那個笑話。那句東林人很熟悉的比煙火還要寂寞那艘墜毀在東林大區的表的軍艦。那個異常結實的大鐘。
據說當年第四軍區拓東林時。隨艦攜帶的。便是憲章廣場上這只古鐘的複製品。
「今年的大選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白玉蘭一開著車。一邊說著話。沒有用餘光去打量許樂的神情。但這句話很明顯是在試探什麼。
「和我沒關係。我只是個小人物」許樂依然看著窗外的廣場。隨口回答道。
白玉蘭並不認為許樂是個小人物,相信如今的聯邦也沒幾個人還會這樣認為。尤其是先前國會山前的消息。讓許樂流露的一些情緒。讓他隱約間捕捉到了一點什麼。
廣場上平素驕傲自由甚至敢在五人小組雕像頭拉屎的野鳥們。早已因為嚴寒的天而飛向了南科州甚至更南的的方。汽車一路經過只有草地上那些養肥了的鴿子還在吃食,首都民眾們並不惜這點小食物來表達愛心。但許樂看著那些不肯飛走的鴿子總沒有什麼好的觀感。
這大概便是聯邦社會的寫照?不能飛或不想飛的才能留下。那些敢在大人物頭頂拉屎的家。只有離開。
「我其實也是個想在大人物頭頂拉屎的野物。」許樂在心裡這般想著。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
……
因為路上的耽擱。抵達郊外白水公司時已經遲了。不過在總裁助理親自帶領下。許樂和白玉蘭還是直接走進了審核室。
這是安全決策部門的業務。第七戰鬥小組雖然名義上歸屬這個部門。但白水公司由上至下都知道。這個戰鬥小組當年從事的都是絕密級凶險業務。許樂不明白。為什麼第七小組為被挑選作為保鏢。
直到看到了那位叫做桐姐的中年女人。他才明白了一點什麼。想到了桐姐身後那個紫發的小女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些日子一直有些無措和憂愁的心情。頓變的好了許多。
在接下來的單獨談話之中。許樂很認真的對桐姐說道:「如果您挑選保安隊伍的意願。主要是針對我。那我必須很誠懇的告訴您。我還不知道我會在首都星圈呆久。也許過兩天我就要離開。」
「一點都不隱瞞。你應該很清楚這一年間小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我認為我們有能力對小姐的安全工作做出保障。但是小姐本身很抗拒某些安排。」桐姐沒有解釋某安排是什麼安排。直接對許樂說道:「小姐信任你的能力。所以才會同意白水公司安全策劃部門的計劃。」
「但我可能會馬上離開。」許樂低下頭來。想到先前議會山前的那一幕。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或許要去做事。但不論是哪種決定。我都無法呆太久。」
「這是長期合作。除非你不回來了。」桐姐平的看著他。從年前那場暗殺。一直到後側面瞭解的那些內幕。她對面前這個年輕男人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將小姐的安全交給他。確實是個不錯的決定。
「我真有可能不回來了。」許樂抬起頭來微笑著道。
「小姐讓我提醒你一聲。你曾經過欠她一條命。」桐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