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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556章
第二百六十七章 看看天上,你又去了戰鬥的新地方

 總統先生親自出面調解,政府和議會方面施加了強大的壓力!山林隱隱動盪的局面終於沒有失控,至少家族雙方暫時不至於爆發激烈而不可控制的武裝衝突。那些圍繞著大利益展開的爭奪,有些潛入了深海之底,醞釀著無窮的壓力有的浮出了碧波之上,開始走向法律解決的途徑。

 包括古鐘公司在內的龐大產業,究竟哪些屬於鍾家的家族產業,哪些屬於緯二區老宅的私產,無數繁複的法律名詞和權限界定,足以讓整個,西林大區的法官都感到棘手,很多人都認為這場官司或許會一直打到最高法院去。

 聯邦政府和軍方並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持續的太久,畢竟宇宙大戰馬上將要來臨,各方勢力隱隱遞出含混不清。卻足以令當事者非常清楚的信息,這些信息對於緯二區老宅裡的小女孩兒而言。並不定什麼好消息。

 政府希望西林亂局早些結束,軍方更消能夠在民事問題解決後,馬上著手處理西林部隊的管轄權問題,而那六個隱藏在陰影中的家族,則是冷漠旁觀並且等待著鍾家分裂的餘波,整個聯邦最有力量的幾方勢力,出於各自不同的考慮,推動著事態向著某個方向發展

 雖說聯邦司法號稱絕對獨立,但在這等恐怖的壓力面前,所謂獨立,也只能是在表面上保證一些程序上的公平。

 十餘天內陸續展開的三場司法管轄權的爭議裁決,對於鍾家老宅方面都極為不利。老宅的法律顧問,那此西林的著名大律師,面對這種局面,也不禁感到有些無能為力

 就在這種情況下,落日州午後某條尋常的街道上,一家名為西舟的律事務所悄無聲息地開業,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家只有三個通間辦公室,在業內沒有任何名氣的律事務所。

 更沒有人知道,這家西舟律事務所開業後所尋求的第一項業務,竟然便是來到了緯二區的鍾家老宅。

 「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們的意思是說,這家叫西舟的律事務所,想要代理鍾煙花小姐今後所有的法律事務?」

 鍾家老宅的工作人員看著面前那名明顯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律師,臉上的表情極為怪異,對面這個年輕人有些坐立不安,想必也知道鍾煙花小姐究竟是誰,也應該清楚當前的鍾家正處於怎樣的局面之下。對方居然想代理小姐所有的法律事務?這真是荒謬至極的要求,這家律事務所的老闆是不是腦袋有些發昏,想用這種小丑般的請求來搏取名聲?

 「你知道為小姐服務的大律師有多少位嗎?你知道這些大律師在西林司法界擁有怎樣的地位你知道不知道,就連S1著名的何大律師,此時也正在趕來西林的旅途之上?」

 鍾家工作人員望著對面的年輕律師,皺眉說道︰「你們這家剛剛成立的律事務所。究竟有什麼底氣敢讓我們放著這些大律師不用,卻選用你們?」

 年輕律師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聲音微顫解釋道︰「我也知道......似乎無法解釋。只是事務所的合夥人,要求我們必須拿到這筆業務。」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忙從衣服內部取出一張植物纖維紙名片,恭敬地遞了過去,說道:「我們是家小事務所,老闆暫時沒有發展合夥人的意思。」

 鍾家工作人員接過這張材質名貴的名片看著名片上那個名字,眉頭微微一皺,轉身離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名工作人員急匆匆走了回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名年輕律師,說道︰「田上校說,希望能夠盡快與貴事務所老闆會面,至於你剛才提到的事情老宅所有法律事務,從今天起,全權交給你們西舟律事務所。」

 邰之源站在狹窄的律事務所辦公室裡,看著窗外的車流,消瘦微白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微笑。

 一個月前,他就來到了西林,安靜地觀看著發生的一幕幕悲劇喜劇醜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按照母親建議的人生規劃,按照他很小年紀時就培養出來的自覺,他此時本來應該還留在部隊之中,在日後進攻帝國的戰爭中謀取戰功,然後進入民間基層積累經驗,最後正式進入政界。選擇重要且有像證意義的某州,就任該州議員,而不應該是像現在這樣。在安靜的落日州平民區內開一家小型律師事務所。

 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第一步的人生規劃,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聯邦總統,只是違背了母親的意願,選擇了另外一條或許比較難走的道路。

 做一名成功的律師。然後從政,關於這一點,他承認確實受到了總統先生人生經歷的影響。而要成為一名成功的律師。則需要打一場具有代表意義的大官司,環顧整個聯邦,數十年間。還有哪場官司會比爭奪西林鍾家的官司更為重要?

 這場官司的輸贏在官司之外,西舟律師事務所的突然出現,於聯邦政府,對鍾家另一派勢力,對其餘的家族,毫無疑問具有極強的警告意味。

 因為這看上去代表了莫愁後山的態度

 然而事實上。這是邰之源第一次獨立於莫愁後山,向整個聯邦發出自己的聲音,完全違逆了那位夫人的決定。

 邰之源望著窗外微笑不語,或許宇宙中沒有任何人能夠戰勝他那位母親,然而他卻並不擔心什麼,家族七代單傳才流下他這道血脈!母親總不能因為憤怒而看著自己虛耗年華,在這場母子間的戰爭中,兒子總會取得天然勝利

 當然,為了獲得母親的諒解和家族的全力支持。他也做出了極大的妥協,訂婚的日期,最終被確定在後年的秋天。

 他依然是那位頭腦清晰冷靜天然驕傲的太子爺。只是忽然間改變人生規利,做出如此重要的決定......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不是內心深處莫名其妙地浮現出某種責任感,某種想替死去朋友完成他想完成渴望,或者僅僅是他想體會一下,像那個傢伙一樣著的樣子

 邰之源抬頭看看天上,輕若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在心中輕聲說道︰「你終於還是做成了該死的英雄。」

 「可你知不知道,聯邦裡有多少人在嘲諷你的愚蠢,你那不知所謂虛榮的個人主義。甚至在憤怒地控訴你毫無道理地復仇。」

 「我真的不明白這些人憤怒什麼,難道他們從來都沒發狽你的腦子有病?」

 邰之源輕輕咳了兩聲,摸出藥瓶倒出一口吞了下去,沒有喝水,然後撫著胸口急促地喘息片刻,終於平靜了下來。臉頰漸現紅潤。

 其實這些年來,他和那個傢伙聯繫的並不是十分密切,自幼被家族教育培養出來的假溫和真淡漠外表,與皇族榮光董陶出來的天然氣勢,和那個傢伙油鹽不進,稜角十足的性情實在有些相沖,即便不相見,也不會想念,偶爾相見,平靜如小溪緩緩蔓延

 然而一旦永不相見,想到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不在了......

 他總會有些難過,他認為僅此而已。

 「我今天想吃蔥油餅。」邰之源回頭。對恭謹站在辦公室門口的靳管家說道,然後下意識裡頓了頓,有些莫名地笑了笑。

 清粥與蔥油餅,圖書館裡的對戰,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聯邦新聞頻道在最近這段日子裡,播放了那艘憲章局三翼艦在帝國那邊英勇而強悍的復仇片段,聯邦戰鬥英雄的價值,即便死後也要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

 鍾司令夫妻的葬禮舉行了!古鐘號遇難官兵的葬禮也舉行瞭然而許樂的葬禮卻在某些人的強烈反對下,沒有被人提及。

 穿越空間通道的憲章光輝觸角,早已搜尋不到許樂的芯片脈衝,判定此人死亡。可聯邦裡很多人依然在做著無望地等待。等待著某種奇蹟的發生。

 可如果奇蹟發生的次數太多,也就不能稱之為奇蹟,不同星球上不同的季節過去。那邊依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為了那場即將掀開帷幕的壯闊宇宙戰爭,聯邦內部進行著周密而緊張的準備,在這種大背景下,在聯邦民眾狂熱集體意識的強大壓力下,很多紛爭被暫時壓制,身處西林的田胖子、李瘋子、邰家太子,不得不做出各式各樣的妥協,一種和諧同光共赴時艱為大局犧牲的氣氛籠罩著無數星系。此時此刻,總有些人很容易想到某個。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妥協,也很可惡地沒有什麼大局觀的傢伙。

 費城湖畔。黑髮如漆般垂於肩後的簡水兒,靜靜站在星光之中,站在晨光中那位老人的身後,沉默很長時間後。微仰著美麗的臉龐,帶著一絲不知承自她父親還是生母的氣息,認真說道︰「我知道聯邦艦認為什麼拒絕我的申請,我也能夠猜到您為什麼如此認真地阻止我有哪怕一絲機會進入帝國,那肯定牽涉到我的身世。」

 「在5460行星上的勝利軍事行動,我一直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許樂答應我去查,所以我沒有問您。可如今他已經死了,我想自己應該有能力像他那樣直接把話問出來。」

 聯邦軍神李匹夫渾濁的雙眼微微一眨,抬頭望著湖對岸奇崛的山峰,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含義深遠的微笑,似乎對於女孩兒勇敢地提問感到有些欣慰。

 然而究竟他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沉默片刻後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面︰「我也有一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像你父親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教育出來像許樂這樣的孩子?這場從早到晚的復仇,應該和他衝動的性格無關,只是有時候他所做的決定,連我都有些想不明白,這孩子的行事是如此平靜。藏在面容下面的愛憎為什麼又如此鮮明」

 關於他的死,我感到很遺憾。李匹夫面容平靜,用認真的口吻緩聲說道︰「我曾以為在死前的這幾年裡。能夠看著他以誰都想不到的方式成長,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死在了我的前面。」

 「不過。」老人靜靜地看容顏微戚的簡水兒一眼,說道「所有聯邦人進入帝國都必死無疑,但他未必。當然......只是未必。」

 一顆閃耀著金屬光澤的小行星懸浮在宇宙之中,這裡是聯邦星域前線最重要的前進基地,凝聚了果殼公司數代工程人員的心血才華耗廢了聯邦政府令人咋舌的巨額預算,此刻終於正式投入使用,以此大型信息節點為樞紐中心,將這片空曠星域中的所有信息節點全部聯繫存一起,直至探入空間通道那頭,為聯邦大部隊進攻帝國提供了強大的支撐作用。

 新十七師一團在這座巨型太空基地中已經駐守了三個月

 滿臉油污的達文西從W型引擎扭曲管道里爬了出來往地面啐了一口發黑的唾沫。接過旁邊戰友遞過來的煙盒。掏出一根點燃,然後開始認真地對比技術手冊,檢討先前檢修時有沒有遺漏地方

 自從那天困於救生艙,無助悲傷看著三翼艦離開之後七組隊員們都變得比以前沉默了很多,縱使現在打散編製,重新歸入各個戰鬥單位,他們依然沉默。只是更加認真地訓練自己。

 雖然戰場上的男人們早就習慣了生離死別,可這次總感覺有些不一樣,雖然那個傢伙平時話語並不多,甚至有些不起眼,但少了這麼一個。衝鋒在前退守在後的頭兒,還真有些不習慣。

 達文西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白玉蘭的身影,馬上站起來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恭敬地抽出香煙遞了過去。

 白玉蘭搖了搖頭,額前的黑色髮絲倏忽盪開,聲音有些清冷「我戒煙了。」

 戒煙與復,對於這位優秀的軍隊殺手而言。具有某種自我催眠般的象徵意義。既然那個,傢伙不負責任的死了。三七牌香煙似乎也變得沒有什麼味道。

 說話的時候,白玉蘭一直沒有回頭,他的左腳如以往那般習慣性後縮,蹬在牆壁上,腦袋微垂,犀利如刀鋒般的目光在黑髮的遮掩下,盯著某處。

 那處,商秋正帶領著果殼工程部的職員們進行著繁複的數據核算,這位漂亮的天才女工程師,似乎與以往沒有什麼變化表情平靜,只是臉頰顯得瘦了些。反而更添清秀。

 這些日子裡,商秋在工作。在一直工作,在不停工作,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議會山長長的石階下,剛才結束新聞發佈會,表達對政府進攻帝國本土全力支持的青龍山委員會副委貞長,在聯邦特勤局特工的保護下匆匆離去,而正準備離開的張小萌。卻被記者們重重包圍起來。

 「張小萌女士,關於許樂中校不幸犧牲,您有什麼看法要發表嗎?」

 「只是失蹤。」張小萌微微一頓後,平靜地糾正道︰聯邦至今無法確認他的行蹤。至於我個人,我相當讚賞許樂中校的英勇行為,至於聯邦社會中某些對所謂英雄主義的反思,我認為相當無理而且弱智。

 難得堵住這位青龍山的美貌新聞發言人,難得聽到她正面評價,記者自然大喜過望,無數問題紛湧而至。然而張小萌在發表簡單卻直接的評語之後,再也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走進議會山自已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緊緊關閉,張小萌安靜地坐在寬大的椅中,桌面上擱著那副黑框眼鏡,很長時間,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任何響動。只是身體漸漸無力地鬆散。就像是勞累了很多天的人,驟然間再難抑止身體深處的沈重疲憊感。

 「這個無趣且虛偽的女人。」

 首都特區郊外林園,那處桌畔有流水的臨窗位置,隔桌而坐的兩位年輕男女,看著電視光幕上剛剛播放的議會山前畫面,同時鄙夷輕蔑發表了相同的評論。

 然後兩個人同時一愣,施清海迷人的桃花眼裡閃過一絲光澤,在食居外輕揚小提琴的伴奏下,對餐桌對面的女子和聲說道︰你看。我們終究還是能找到很多共通點的。難道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或者......我們可以嘗試著進行一些比較親密的接觸,來尋找一下當年年輕時的感覺。

 「我雖然已經是位母親,可我從來沒覺得自己老。」

 鄒郁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令我感到厭惡的是,那個傢伙生死未知。你居然還有心情追女人難道你們男人間的友情就像那些千金小姐之間的情誼一樣令人作嘔?」

 說完這句話,她低下頭認真地將精美的食物喂到小男孩兒的嘴裡。今天鄒郁穿了一件紅色的寬鬆流雲裙,光滑的背部肌膚露出大片麗光,依然一朵鮮艷的紅花別在鬢角,卻全無俗氣。

 施清海看了一眼餐桌對面那個漂亮像瓷娃娃般的小男孩兒,微微一笑,旋即極為誠懇說道︰「正因為他死了,所以我更要像以前答應他的那樣,好好地活給他看。」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同時沉默。然後開始不停喝酒,琥珀色的烈酒配上三兩塊晶瑩的冰塊,一杯一杯的地灌下去,鄒郁眉側紅暈漸生。嫵媚至極,忽然動念拿小指尖挑了兩滴酒水,遞到了小男孩兒唇邊。

 繼承了父母優秀生物標記和執拗性情的那流火,現在還沒能掌握足夠豐富的詞彙,所以在外面時小傢伙總是倔強的不肯多說話。他好奇地看著母親送到唇邊的指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頭舔舔。

 鄒郁覺得有些癢,心頭卻是一片溫暖,快樂地笑了起來,想到當年那個在夜場裡覓醉,借冷酷外表掩飾內心寂罩和不甘的自己,再次確認當初生下這個小寶貝,是自己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情。

 「你這是在做什麼?」施清海些惱火斥道。

 鄒郁根本沒有理他。只是一個勁兒地逗弄極辣的皺緊廂眉頭,卻始終不肯哭出來的可愛兒子。

 施清海未免有些無趣,自我解嘲說道︰「也對!我們兩個酒鬼的兒子,將來總也是個大酒鬼。」

 「我再次提醒你。」鄒郁抬頭盯著他,美麗臉龐上的嫵媚漸漸斂去,「流火父親一欄的名字,寫的是許樂。」

 「我從來不會與死人爭什麼。」

 施清海攤開雙手,忽然語氣微沉說道︰不過如果這傢伙還活著,爭一爭或許還是種樂趣。

 兩個人再次同時沉默。

 施清海思考很久後。終於開口說道︰我是職業的懷疑論者,從麥德林專案開始,一直至今,古鐘號遇襲,我覺得還存在很大的問題。

 「焦哥......焦秘書的自殺。確實很有問題,你最好查一下檔案,我會提供我所能提供的東西。」鄒郁沒有任何猶豫,回答道︰」不過我相信父親與這件事情無關,而且我必須提醒你,憲章局都已經終止了調杳,這件事情可能比你想像的更複雜。」

 「總是要查的,只不過以前我們是兩個人,現在那傢伙死翹翹,就只剩下我一個,不過我相信如果他還能說話,肯足會大聲地喊︰查下去!查下去!」

 施公子微笑灑然說道︰「那樣子真的很像個蠢貨,可我們總不能讓那個蠢貨白死不是?」

 聽到了太多的死字,鄒郁低落的情緒終於再難抑止,啪的一聲放下酒杯,盯著施清海的眼睛,用她那特有的漂冽嫵媚勁兒說道︰「你死八百遍他都不會死!」

 「也許你比我更瞭解他。」施清海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微笑著說道︰「你說的對。那傢伙不是在戰鬥,就是在準備戰鬥,哪有這麼容易死去,或許現在又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始他新的怔途。

 「當然如此。」鄒郁仰起美麗的臉,驕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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